盛世春—— by青铜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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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老五?”梁郅听到这里抬头,“他到底给你说什么了?小姑姑也说这家伙给你吹耳边风来着!”
梁郴便把傅真来爬梁家墙头,结果让裴瞻逮个正着的事情给说了。
“如今我倒是知道为何会有爬墙头这一说了!她那是回自己家啊!爬的是自家的墙头啊!
“从前她在的时候爬的墙还少么?哪回不是我在下方一逮一个准?我更该死了!听到爬墙头,我就该疑心来着!”
梁郴说到这里,一双眼眶也红了。
梁郅翻了个白眼:“那家伙一天到晚板着个脸,没想到还揣着一肚子疑心!”
梁郴心潮澎湃,来来回回在屋里踱了两圈,当下就招呼苏幸儿:“你快些让人去把她那院子收拾好,你这就跟我去宁家,把她接回来!
“瞧她瘦成那个皮包骨,父亲若在世,知道我们放她流落在外,怕不是要打断我两腿来!
“再有,赶紧把这消息告诉给母亲和二婶,让她们也高兴高兴!”
说完他就要往外走。
梁郅赶忙冲上前把他拦住:“你可别了吧!
“你这么大张旗鼓地接回来,是生怕徐贼不知道吗?姑姑如今在宁家还有母亲和弟弟,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为人,她如何肯撇下他们?
“就算她肯回,徐贼若拿她的家人下手逼迫,他还顶着宁家小姐的身子呢,又该如何是好?
“那匕首案还一点眉目都没有,我们能对徐胤做什么?还有,你又要将她如何安置?对外如何称呼?”
“那我该怎么办?你就忍心任她一个人在外头住着么?你大伯母要是知道,怕是也要往我背上落棍棒!”
梁郴气急,两眼便更红了。
苏幸儿走过来:“先前姑姑都跟我有过交代了,此事切不宜声张,再不忍都好,此事你我几个知晓内情即可。
“何况此等怪力乱神,简直无法解释。母亲和二婶年纪大了,万一受不了这冲击呢?你这么做,姑姑是不会答应的。”
梁郴立时顿住。
苏幸儿再道:“当下最紧迫的是该如何应付徐胤那厮!我们眼下不便与他翻脸,但是,与他之间的往来却是得立刻想办法断了!我绝不能再让这贼子继续恶心我们!”
梁郅看了一眼他们,却道:“本来我也是像你们这么想的,但后来姑姑把我骂了。
“所以现在我不觉得应该斩断往来,反而深入敌营,与他保持这份密切反倒有利于知己知彼。
“非但不要斩断,最好,我们还要主动接触他!摸不清楚他的底线,看他到底有多深的手腕,以及背后到底有多深的实力!”
苏幸儿望着梁郴,等他拿主意。
梁郴眼望前方,眸光里有着极力压抑的怒火与恨意。
他一字一句道:“只要对报仇有利,便是虚与委蛇也无不可!”
“那好吧。”苏幸儿深吸气,“不过暂且不认可以,却不能不往来。
“宁家如今成了商户,听说宁夫人早前还被那个姓傅的登门闹事,这太窝囊了。
“咱们首先得给她撑撑腰,杜绝这些麻烦。先想个办法,把这份交情给结起来!”
“大嫂说的是!咱们不能不与姑姑往来,她需要我们,需要梁家!所以必须得想个合适的理由,与宁家结交上,而且还必须不能让徐贼发现破绽!”
梁郴垂下的双手紧握成拳,他深吸气道:“可恨的是那傅筠如此不成器,若他人品尚可,便是愚钝些,我也定要推他上去!让姑姑他们在贵眷之中能够拥有一席之地,也可放心与我们往来。”
梁郅道:“姑姑那个弟弟,宁公子,我看他才学不错,且也人品端方,大可栽培栽培。只是年岁尚幼,离顶门立户还早了些。”
梁郴点头:“一步步来吧。”
说到这里他看向梁郅,又忍不住拍了一下他后脑勺:“死小子!当日你既已知道真相,竟还敢瞒着不由我们说!”
梁郅抱头哀呼。
梁郴骂完又朝苏幸儿道:“媳妇儿你明日便且上宁家一趟,或者把宁夫人和姑姑约出来,找个地方先商议一番此事吧。”
苏幸儿点头:“放心,你就是不说,这一趟我也得去的,交给我便是!”
梁家这边拿出了主意,总算是恢复了几分安心,便决定由梁郅先趁夜去宁家与傅真通通气气。
裴瞻把营中事务交代完毕,紧赶慢赶到达宁家府外时,刚好看到梁郅快马入了宁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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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你只是我哥,而她是我姑(加更)
梁郅到宁家时,天色不早了,进门见傅真和程持礼已经吃过饭在等他,知道这一下晌该说的已经说了,省了他许多话,当下便也把梁郴所交代的事情说了一遍。
傅真沉吟了一下:“自然是该见面的,不过先等我的消息吧。”
梁郅听说程持礼要给她当教头,不甘落后:“要不我从梁家调一批护卫过来吧?”
程持礼睨他:“二哥也太莽撞了,梁家的护卫怎么能出现在宁家?”
梁郅倒没料被这憨子教训了一顿……
不过既然程持礼每日会过来“教”武功,那暂且倒无需担心。
这边厢合计了几句,为免引人注意,程持礼先撤,梁郅正好还有几句话想说,便稍后再走。
天色已经大黑,还是交四月的当口,天上无月,独有几颗星子在闪烁。宁家所在的整个玉玑坊都被夜色所笼罩。
护卫先打前站,探听外面动静,程持礼再后出来,府门外翻身上马,回头借着门下灯笼再看看这平平无奇的宅子,此时心情却有着说不出的畅快了!
他老大不但回来了,而且从明日起,他还要天天来这个宅子里给她当“教头”!
多开心的事啊!
打马上了街头,没走几步,却看到前方路中央正杵着一人一马,马高大,人也高大,一身锦衣绣服,玉带金簪,下凡的天神也似。
程持礼愣住,然后失声:“五哥你在这干嘛呢?”
裴瞻手持马缰,动也不动,睨着他:“等你。”
程持礼心下没来由的打鼓,他强自镇定:“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啊?哦,日间宁夫人落了点东西在我府上,是母亲,母亲打发我送过来。”
裴瞻眉眼不动:“送好了吗?”
“送好了。”
“那我请你喝杯酒。”
“……啥?”
程持礼吓了一跳,“为啥呀?”
裴瞻虽然也喝酒,但很少聚酒,更是没有无缘无故的喊人喝过酒。
此时为什么会像是来者不善?
“喝酒就是喝酒,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程持礼站在这四月温暖的晚风里,突然觉得有点冷。
但他还没有下一步动作,裴瞻就已经调转了马头,朝着街头走去。
“走。”
程持礼只能跟上,毕竟没有人惹得起这个杀神。
只不过他一路上动用了这辈子最快的脑速,也没能思考出来最近自己到底犯了什么错。
很快走到了燕子坊,坊门口的豆腐脑铺,平日好像生意都不错,今日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人在,店家两口子守着一炉火,正在烤红薯。
裴瞻挑了张桌子坐下,右手一挥,店家娘子上了两壶酒和一盘烤好的红薯,就与她丈夫退到了屋里头。
这是特意腾出地来要说话的情形了。
毕竟越空旷的地方,说话越安全。
红薯的香气扑入鼻腔,程持礼浑身上下不自在:“这铺子可有趣……他竟然不卖豆腐,改卖酒了……”
说完一觑对面,只见裴瞻低头给彼此斟酒,然后拿起一颗红薯来,垂着眼慢慢的剥皮。
他便又道:“五哥……裴将军……大帅!您找我到底,有什么吩咐啊?”
裴瞻手眼都没停:“你刚刚去宁家,是见谁?”
程持礼心头猛跳,裴瞻在军中说一不二,积威甚重,没有人敢在他这句话下不老实。
没想到下晌他才在傅真面前咬牙发誓表过决心,如此之快他就要遭受严峻考验。
他深吸气,咬牙道:“见宁夫人!”
就算拼着被他打死的风险,也坚决不说!
“啪”的一声。
剥了一半的红薯掉在盘子里。
裴瞻微微抬起的双目之下目光如刀。
程持礼立刻跟着跳了一下!
“再跟我兜圈子,便去西北扫扫马粪,我让你再也回不来。”
看他噤声,裴瞻再度垂眼,继续剥红薯:“白鹤寺那场火,是怎么回事?”
“……我,我哪知道怎么回事?你别这样吓唬我!你再吓唬我,我叫我爹!我叫我爹去找你爹!”
程持礼站了起来!
他就不信天底下还没人管得了他了!
“她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又是怎么回来的?”
裴瞻瞥着他,好像完全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她是被人害死的,对吗?那场火是有人蓄意点的,是不是?”
程持礼愣住,并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退。
裴瞻再道:“她身手不错,在西北历练多年,应敌经验那么丰富,可还是被暗算了。
“而且直到现在也没有人怀疑过那场火。
“如果不是她出现,这个秘密很可能将一辈子都埋在那片废墟底下。
“背后凶手之阴险狡诈,其思虑周密,布局之周全,事后善后的能力如此之强大。
“你觉得,是你更有能力找出凶手来,还是我更有能力?”
程持礼跌坐在椅子上。
他这是废话了!
傻子都知道彼此能力悬殊!
“你是怎么知道的?”
此时再否认已经毫无意义了。
裴瞻眼望着夜色:“先告诉我,那天晚上她遭遇了什么,还有,后来她又经历了什么。”
程持礼定坐半晌,再次跳起来,很想高声指控,却又不得不压着嗓声:“你想干什么?你竟然这样套我的话!你知道这些后想对她做什么?
“我知道你从小就不喜欢她!你从小到大连声姑姑都不称她!
“她好不容易活着回来,你是不是要逼得她无处可藏,连活路都没有!
“我知道你这个人冷心冷面,对谁都不热络!虽然你是我敬重的五哥,但我也要告诉你,你休想打小姑姑的主意!
“你是我哥,一辈子都不会变!她是我姑姑,也一辈子都不会变!长辈比平辈更重要!”
程持礼太气愤了!
难道就因为老五没有入过他们这个圈子,所以就对梁宁所遭遇的一切无动于衷吗?
他明明能猜到她现在有多难的!
他为什么在察觉了端倪之后,不看在世交的份上装作不知,却反倒还要来打探她?来揭她的伤疤?!
裴瞻凝视他许久,突然将手里的杯子往地下一掼!
刺耳的声音把远处的护卫都惊得僵立在当场。
程持礼也吓了一跳!
他咬紧牙关,被裴瞻气得胸脯一起一伏,却又懂得这样的抵抗已然无用,他裴瞻想知道的事情,回头他总有办法知道。
他沉下了肩膀,片刻后恨声端起杯子:“我他娘的也不知道凶手是谁!姑姑只告诉我,那场火的确是有人借着佛堂里满屋子灯油而蓄意放的!
“我若是知道他是谁,眼下你怎还能看得到我?我早已经奔去剥他的皮了!”
说到这里他不由得看了眼桌上那只被剥了皮的红薯。那皮已剥完,露出了丝丝经络。
头顶的油灯照着裴瞻,从上而下的光线使他双眼看上去异常的幽黯。
“灯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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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是他!
夜色下的裴瞻深沉到可怕,偏油灯又染亮了他那双眸子,便如同雪夜里的两点星光,冷也冷得要死,亮也亮得灼人。
“对,灯油。”程持礼咽了下喉头,“那天夜里姑姑正准备着翌日梁家大伯二伯的祈福,佛堂里点了满屋子的灯,凶手把灯油泼在屋里,点起了大火。因为灯油是现成的,所以就被人认为是灯台打翻引起的意外。”
裴瞻从头至尾都在平视前方,谁也不知道他听进去没有,又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很久之后地上传来重物碾压的声音,原来是他脚踩在方才的碎瓷上,脚尖已将之研磨入地。
“这么说来是熟人作案。”
裴瞻目光移到了程持礼脸上:“如果不是熟人,那么在凶手倾注灯油的时候,她有足够的时间离开,甚至是将其制服。
“她从来就不是那么容易中招的人,是不是?”
程持礼不自觉地点头。
裴瞻再望着夜色:“她回来之后,除了和你们相见,还去见过谁?”
程持礼怔然,然后果断摇头:“没有了!姑姑十分谨慎,只让我们几个知道她还在世。”
裴瞻眼眸里忽然浮出一抹痛苦之色,他脸色发白,身子开始轻颤,随后他眼眸之中又迸出了熊熊怒火,搁在桌面上的右手被他攥成了铁拳。
“我知道了。”
他似无意识地拿起面前的酒壶,那酒壶在不受控制地晃荡,里面还剩下的大半酒水发出了哗哗碰撞声。
程持礼闻言怔住,随后他也似从梦中醒来,陡然之间睁大了眼,又往后退了半步:“是他!”
少年的嗓子因为猜到的答案而撕裂,以至于接下来他已不知该说什么,方能表达此刻的心情!
没错,和姑姑亲密无间的不光有他和梁郅,还有一个她曾全心全意相待的徐胤!
她回来了,怎么可能不去找徐胤?
那可是她曾经有过婚约的未婚夫啊!
就算徐胤已婚,这么多年里,他也一直在公然与梁家往来,而且还时常公然祭拜,姑姑回来了,她没死,于情于理,她至少应该会让他知道!她做事从来不拖泥带水,如果知道徐胤婚后还在惦记他,她一定会露面阻止。
可她没有!
她甚至一再交代他们不能透露半点消息,她也从头至尾都没有提到徐胤,没有问过他半个字!
她在防着徐胤!
刚才裴瞻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只有熟人才会让她放下提防,那徐胤便具备充分的条件!
姑姑对他的信任有目共睹,只有他才能够做到那一切!
“五哥……”
程持礼把手探向了腰间的剑:“杀个朝廷狗官,也不过是赔上一条命吧?够不上株连家人吧?”
裴瞻把酒壶放下,许久后道:“不会。”
程持礼咬紧牙关,倏地转身!
“但他是荣王府的女婿。荣王父子会有办法让你们程家以另外的方式被株连。”
程持礼骤然止步,对着幽深的街头,发出了一声困顿的怒吼!
随后他突然又转身,一个箭步冲了回来!
“五哥,你会帮姑姑的对吧?看在大哥二哥他们的份上,你也不会对此事袖手旁观的对吧?!”
他琢磨了大半天都没有得到的答案,裴瞻只是问了他几句话就已心中了然……他的确比自己更有资格!
裴瞻抬手压了压自己的心口,说道:“你该回去了。”
“五哥!”
“不要告诉任何人,你来见过我。”
程持礼抿唇望他半晌,最后在他的目光里沉气垂头,一跺脚翻身走了!
街头恢复了寂静,铺子茅棚下的灯光晃晃悠悠的。
裴瞻压住心口的手放下来,拿起酒壶,仰脖将酒猛灌入喉。
他平静的抹了一把嘴角流下来的酒液,站起身来,爬到马背上,拍一拍马脖子说道:“走,去白鹤寺。”
四月初一。
朝中休沐。
徐胤赤足盘腿坐在窗下锦榻之上,单手支颐,双目微合,百无聊赖地把玩着一根乌木发簪。
阳光穿过敞开的窗户,照在他披散的长发之上,耀出一片莹莹的光泽。
一会儿隔墙传来了孩童的嬉闹声,他凝起双眉,脸上浮出不悦:“不觉得吵吗?”
帘栊外静立着等待伺候的丫鬟旋即提气,轻手轻脚的走到外头,压声跟廊下人道:“让人把濂哥儿带远些吧。”
连冗正好走进来,见状道:“怎么了?”
丫鬟回话:“老爷情绪不佳。”
连冗探头看了眼窗内,遂摆摆手,轻身走了进去。
徐胤并没有睁眼,甚至连脸上那一丝不耐烦都未隐去。“何事?”
连冗道:“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早前曾来见过老爷的那个礼部主事傅筠,原本被提拔为礼部郎中了。前些天却又突然被调去了端州当知府。”
徐胤没有什么反应。
直到连冗把目光收回去了,以为他不感兴趣,正要禀下一桩事时,他又缓慢地睁开了眼,放下支颐的手望着他:“怎么回事?”
“小的查得,早前将他提拔为礼部郎中,是裴瞻做的人情。而将他调去端州,也是裴瞻做的。不过当中又还加了一个程家,确切的说是程家老二程持礼。”
徐胤凝思:“傅家跟他们两个有何相关?
连冗道:“裴瞻之所以提携傅筠,是因为傅家送了支不易求得的参给程夫人治病,又刚好是裴瞻引荐的。
“突然又将他调走,好像是得罪了裴瞻,因为傅筠得知被外调之后,前往其前妻处纠缠,随后就被贬为了福建知县!”
“他哪来的资格入裴瞻的眼?”徐胤眼中有些嫌弃,“查过内因吗?”
“查不到。不过,”连冗一顿之后又望着他,“傅筠有个嫡长女,近期与裴瞻联络颇多。当初那枝参就是傅家这位小姐献上去的。
“而且,因为这段缘份,程家前几日还特地邀请宁家一家、也就是傅筠的前妻和子女过府做客,裴瞻和梁家都作为陪客存在。”
“这么礼遇?”
徐胤停住了手中的把玩,“那傅家小姐莫非有什么过人之处?”
“传说傅家这位小姐体弱多病,连家门都极少出。只是近来听说身子好些了,常常在外走动。”
“那就怪了。”徐胤下了地,赤脚踱到帘栊之下,“裴瞻可没那么好说话,他还特地去给一个商户当陪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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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胤瞅了他一眼:“还有什么事?”
连冗把手上的折子递上:“上回递上去的折子,太子殿下已经批复了。”
徐胤接在手上看了看:“让李侧妃出席?这不是胡闹吗?圣上与娘娘都出生草根,早就立过训言,官户女子不得立为中宫。
“此次出席的妃嫔,来日若无意外便要立为储妃的。这李侧妃的哥哥是地方知州,她怎么能出席如此盛重的大典?皇上和皇后看到这折子会高兴才怪!”
“谁在老爷屋里呢?”
院门口传来了轻轻说话声。
连冗往外看了一眼,又看向徐胤:“郡主来了。”
徐胤没有半丝多余的反应,直到脚步声都已经传进来了,他才将仔细看完的折子合上塞回去:“再上道折子,提议余侧妃。”
说完他又道:“有空去探探那傅家小姐的底细即可,不要有过多动作。我们暂时不要惹裴瞻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且把心思重点放在宫里边。”
连冗称是,接了折子出去,门下道了声“郡主”。
永平走进屋里,看着背对着门口,正在浏览书架的那道背影,提气说道:“看你早上也没吃什么,快把这汤喝了吧。”
说着她把托盘放在炕桌上,又走到徐胤身后,忍着心头乱跳,伸手去替他轻拢发丝。
成亲已经快五年了,即使他已经实实在在地成为了自己的丈夫,每次看到他,永平都还是忍不住脸红心跳。
天知道当年发榜时,她看到这位探花郎,有多么移不开眼,她想,人间佳偶也不过如此了。
后来却听说她是梁宁的未婚夫,她又有多么的忿恨与不甘!
梁宁那个野丫头,要规矩没规矩,要学识没学识,本来一张还算看得过去的脸都被毁了。她哪里配这样的男子?
好在她如愿以偿,老天还是有眼的,兜兜转转,他最终还是成为了她的丈夫!
徐胤侧转身,脸上眼中已经很平静,他伸手掠了掠她的鬓发,看她垂下头去,又把她下巴给抬起来。
“今日怎么没回去陪你母亲?”
他吐气轻柔,配着这样懒懒的腔调,实在也太勾人。
永平脸红了,微微把脸侧开,轻嗔道:“哪能日日去?今日你休沐在府,我自然更不能出门了。”
说完她转身把汤端起来,双手递给他。
徐胤一手把汤接在手,另一手环住她的腰,先喝了汤入口,然后就俯身朝她嘴上灌了过去。
永平身段眼见得软了下来。
她羞臊难当地去挡他的手:“大白天的,为何……”
徐胤一把将她带到榻上,动作一气呵成,却不见得多么温柔。
他从前在梁家习了些武功,身手自然不能与梁家那些将军相比,因为一直保持着有时间就练一练的习惯,因此虽是文官,体魄却并不文弱。
他趋身而上:“你母亲让我好好待你,我怎敢不听?只是我人愚笨,不知该如何取悦尊贵的郡主殿下,思来想去,大约只有在床榻之上略尽绵薄之力了!”
窗户还大开着,房门也敞着。
他一点也不在意。
永平不知所措。
她感觉到有点屈辱。
但目光旁落到侧面墙壁上挂着的一副斑驳的头鍪上时,这点屈辱又被莫名的满足和骄傲取而代之了。
她已经得到的男人,可曾经是梁宁的未婚夫啊!
“呕!”
傅真在房里吐了一地。
丫鬟们在后头围了一圈,紫嫣递帕子,碧玺端着茶,一个个着急得不行:“还在吃药,大夫都交代了不能沾酒,怎么就忘了呢?如意这蹄子也是,怎么由着姑娘胡来!”
小丫鬟在旁边瑟瑟发抖。
傅真等气息稍平,漱完口后坐直:“我哪知道这么厉害?我不过昨夜里吃了碗酒酿丸子,又没喝酒,竟也这样了!
“你们都别骂她,她也不知道!”
“姑娘就会开脱!也不想想,前面可都病了十几年呢,这身子哪扛得住?——快喝点粥垫垫胃,然后换衣裳吧,不是说还约了人在咱们铺子里说事么,时辰已经不早了。”
紫嫣一面拿过梳子来给她梳头,一面交代碧玺去给她备衣裳。
天色已交午时。
这几日程持礼光明正大在宁家出入了,可宁家没有成年男子,像程持礼这样的少年长来长往,总归引人注目,暂且不过是权宜之计,还得思谋个良策解决才好。
好在宁夫人并不反对,每次程持礼来了,她甚至都还会亲自交代厨下如何备菜。
那日母女俩中断了的话题一直都没有再继续,但宁夫人好像忘记了这回事,每天早上一起早饭时,她的情绪一如既往。
关于傅真改姓,一直也没法落实。
昨夜傅真与苏幸儿已经悄悄见了一面,苏幸儿的意思是要赶紧想个正当的理由,让宁梁两家光明正大的往来。
傅真回来想了大半夜,也没有想到好的办法,半夜让守夜的小丫鬟煮了碗酒酿丸子当夜宵,反倒暴露了自己这沾不得酒的体质。
今日约的是梁郴梁郅,说好在宁夫人的玉器铺见面。
因为昨夜听苏幸儿说裴瞻查出了一点匕首的线索,梁郴正准备接手去探访那两个前朝的史官,傅真却想先见一见梁郴。
自他知情后姑侄俩之间还没正式见过面的。
她这边预备赴约的时候,裴瞻却到了梁家。
兄弟俩开门一见他杵在门口,不约而同地愣了愣:“这么巧?”
裴瞻道:“你们是不是去见她?”
兄弟俩心里有鬼,当下警惕:“不知你说的是哪个她?”
裴瞻斜眼:“傅小姐。傅真。难道,还有别的人?”
梁郅暗地里松了口气:“是是是!我们就是去见傅小姐!
“不过你眼圈怎么这么重?嗓子为什么这么哑?……
“还有,怎么看着你好像还瘦了点?你这几天干嘛去了?”
裴瞻收回目光望着街头:“你们走不走?”
傅真今日并没有邀他,这种情况下,她当然不可能会邀一个不知情的裴瞻,但此时他竟然提出要去,好像也没什么理由拒绝。
因为这个案子本来就是梁郴和他裴瞻在负责的。
“走吧!”
梁郴没再说二话,拍了拍梁郅的肩膀就上了马。
金珠道:“听说是去咱们在南城的拢绣阁。”
宁夫人默吟半刻,说道:“去交代拢绣阁的掌柜,把来来往往的人都看好一点,也交代好铺子里的伙计,不要去打扰姑娘。”
想了一下她又说道:“算了,你还是亲自去一趟吧,不必跟我去新铺子了。”
金珠会意,立刻出门。
拢绣阁专卖上等衣料,因此门前衣香鬓影,贵客云集。
傅真绕到铺子后门,直到进了院子才下马车。
杨彤他们先到,已经跟把后院说话的地方隔出来了。
张成凑过来禀道:“二位梁将军已经到了。裴将军也来了!”
傅真本来还打算直接冲进去就喊“郴儿”来个姑侄大相会的,听到这里当下就止了脚步!
“他怎么来了?”
张成摊手:“这可不是小的能管得了的事情。”
张成一路把自家小姐与裴将军一路交往的过程看下来,早对傅真这副态度见怪不怪。
也早就明白除了他们家小姐,没谁能有那个本事跟裴将军周旋的来。
傅真想起上次程家宴请,裴瞻居然去做了陪客。
后来当她提出无理的要求,说请他帮忙让宁嘉入国子监读书,他居然都没有一口拒绝,也没有骂她蹬鼻子上脸!
再加上今儿不请自来,她怎么觉得这孩子最近出现的次数有点密集呢?
不过来都来了,管他呢!
傅真推开门,茶汽氤氲中,只见三个人围着桌子正襟危坐,竟然一点说话的声音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