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春—— by青铜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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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对章士诚的实力,傅真是知根知底的。
恰恰,荣王妃那个侄儿禇钰,他们也认识。
荣王妃娘家已经没人了。早前说过的,是皇帝把成了孤女的荣王妃牵线给了死去原配的荣王。
荣王妃也没有想到她这一生还真有当王妃的福分吧?
这么天赐的福气白白浪费掉真是可惜了,她也需要衣锦还乡啊,需要光宗耀祖啊,需要娘家有人把她这位开国第一王妃的荣誉流传下去啊,以及,荣王后来又有了侧妃和庶子,那么她的儿子杨蘸,也会需要母族的力量支持。
所以当年连忙让人从娘家家族中挑了个远房的子侄出来栽培扶持。
这个人就是禇钰。
一个据说跟荣王妃的父族隔了十万八千里的族侄。
禇钰七岁到了王府,跟着世子杨蘸一起读书习武,梁宁从西北回京时,听说他去了京畿营。
坦白说荣王府跟朝中文武功臣关系相处的还不错,毕竟也曾经同生共死,所以这些事情梁宁都知道。
被荣王妃严加栽培出来的禇钰的实力,毋庸置疑要比章士诚强出许多。
但这个职位却被章士诚抢走了。
连荣王妃都没能保住它。
荣王府是徐胤的岳家,是他成功摆脱梁宁之后,攀附的高枝。
那么,荣王府的可疑之处,不值得深究吗?
“章大麻子那个废物,能够让荣王把这官职给了他,一定是问题。等我去查查他和荣王之间的交集就知道了。”
梁郅当下领会了傅真的意思。
虽然那两家是亲戚,但是二者之间却没有直接关系,以荣王身份之重,也看不上一个纨绔,他们之间的交集一定有迹可循。
程持礼道:“我记得何家老三跟他关系好,他们俩好像还有着什么姻亲,明儿一早我去找何老三问问。”
何家便是五大将军中的卫国大将军府。
何家情况略有些复杂,与梁家交集较少,故而也未曾出现在傅真的联络目标之中。
这边说定,恰好饭菜已传了上来,阴阳相隔六年,好不容易聚首吃上了一顿饭,大家伙便都且放下了心思。
同一轮月牙映照的京城另一个角落,裴瞻和梁郴正站在一座破落的小院门前。
院子里头黑漆漆的,只有月光照出了朦胧的影子。
护卫叩门许久,里头才开始亮灯,伴随着骂骂咧咧的声音,有人把门打开了。
门内人一看院外这景象,吓得立刻又把门给关上了!
护卫们眼疾手快,顶住了门板,于是门又很快打开,裴瞻梁郴齐步走了进去。
“二位官爷!……不知下官犯了什么罪?”
那人扑通跪到地下,十分熟练的求饶磕头。
裴瞻挑眉:“刘容?”
对方闻言抬头,看了一眼之后,却又瑟索地把头低下:“下官,下官正是刘容……不知二位大将军,何以突然驾临至此?”
“起来说话吧。”梁郴抬了抬下巴,“回屋去把灯点了,问你几句话。”
不多时,茅屋里的灯点了起来。
二府护卫全数退到了院子之外,裴瞻梁郴和刘容分坐木桌的两侧。
裴瞻道:“你的同僚孙洛,是怎么死的?”
本就浑身绷得死紧的刘容听到这里,立刻从板凳上跳了起来!
“下官跟他没关系!朝堂更迭之后,我与他就几乎没有来往了!”
“这话可不老实啊。”
梁郴从袖口里掏出了几张信件摆在桌上,“这都是你跟他通的信。最后一封的日期,却就在六年之前的七月。
“两个月后的九月,他就死了。明明来往密切,你怎么能说跟他是‘几乎没来往’呢?”
刘容脸色雪白,看着面前随意坐着,但是威势丝毫不减的他们二人,他突然膝盖一软又跪到了地上!
“大将军饶命!”
前朝当初赏赐匕首的对象,不一定就是血案凶手。
但它出现在现场,那究竟谁持有它,总归有迹可循。
晌午后兵分两路,梁郴去了国子监,而裴瞻到了翰林院,通过沈侍尧了解了一番刘容,却不巧他当日已下衙,便就在翰林院要到了刘容的住所。
刚出门就碰到了匆匆来寻他的梁郴。
原来梁郴才到国子监一打听孙洛这个人,却发现他已经不在人世了。
再一打听,发现他竟然是六年前死的,梁郴立刻找到孙洛的家中,从他的寡妻处问到孙洛的死因。
又从孙妻手上查看到了孙洛部分遗物,从中带出了这几封刘容的通信。
信的内容没有什么特别的,不过说明了他和刘容这两个旧朝同僚之间的确还有联系。
特别的只是孙洛死亡的时间和他的死因。
六年前的那个九月,他竟然死于一场溺水!
裴瞻目光凉凉的望着地下:“你觉得孙洛的死正常吗?不要尝试兜圈子,你没有那个本钱。”
刘容顿即瘫坐在地上,额间冷汗直冒。
他摇了摇头:“不,不正常。”
“为什么?”
“因为,因为,他曾经说过,陈都尉死了。”
“陈都尉是谁?”
“就是,前朝的一个将领,周军攻破京城之时,他是守城将士之一。
“城破之后他成了俘虏,后在太仆寺养马。”
“那他是怎么死的?”
“中毒……”
裴瞻目光深望了他片刻:“是谁杀的他?”
“不知道!”
“那他为什么会死?”
“下官也不知道!”刘容慌乱地摇着头,“但是孙洛在得知陈都尉死后去吊唁了,回来后他说,他恐怕也要倒霉了!”
“这话从何说起?”
“……陈都尉,他生前有一把刀,是立了功之后,前朝旧主恩赐的!他成了俘虏之后,那把刀也被人夺走了!”
“是什么样的刀?!”梁郴神色陡然凌厉。
“是,是大月国翼王府进贡的一把短匕!”
裴瞻听到此处,在怀里掏出了那把匕首:“是它吗?”
刘容骤惊:“就是它!当年恩赏之时,我和孙洛因为是史官,就在当场!”
梁郴右手攥成了拳头,他与裴瞻对视了一眼,再道:“是谁拿走了陈都尉的刀?为什么孙洛会觉得自己要出事?”
“因为陈都尉是八月死的,但他那把刀是几个月前被人看到后夺走的,他出事之前,突然有人去警告陈都尉,不要把刀的下落说出去。
“但没过几日他还是死了。”
裴瞻把刀收入怀里:“所以你的意思是说,陈都尉是被夺走他刀的人灭口的?”
刘容重重点头。
“他死在八月哪日?”
刘容略想,说道:“八月十四!我记得很清楚,第二天就是中秋节,孙洛匆匆忙忙的来找我,说他才吊唁陈都尉回来,说陈都尉是被毒死的!所以他搞不好也要出事了,因为,孙洛也知道是谁夺走那把匕首的!关键是,陈都尉和他交好!”
屋里忽然沉默。
片刻后裴瞻缓声:“夺刀的那个人,是谁?”
“他没有告诉我!”刘容抱起了脑袋,“他真的没有说!但是,这把刀是在街头夺走的!陈都尉会武功,能够从他手上夺刀的,我想要么有权,要么有势,要么有本事!无论哪一个我都惹不起!
“我本来就胆小怕事,孙洛平时还跟从前的同僚保持往来,我却只与他接触过!所以这种凶险之事,我一概不敢打听!”
他整个人缩成一团,被微弱的油灯一照,更显得卑微可怜了。
裴瞻与梁郴相视后站起来,转身走出了门去。
到了院门外,他们把守住的护卫也给挥退了。
然后却又突然转身,并且极有默契的翻上墙头,悄无声息的来到了先前的屋外。
屋里的刘容在他们走后已经舒展了身体,正坐在地上大喘着气,抹着额上的汗水。
片刻后他从地上站起来,捡起掉落在地的衣服披在身上,对着灯光长吁了一口气,他又变回了正常神色。
他拿起桌上遗落下来的几封信件,逐一的翻开看过之后,凑近火苗将之烧了。
“孙兄弟,你太大意了……”
低念完这句之后他转身,当即又吓的跌坐在地上!
方才明明离去了的两尊高大威武到如同天神般的身影,竟不知何时又回到了眼前!
“你知道杀孙洛的凶手是谁。”
裴瞻嘴里吐出的话不是疑问,而是笃定,甚至还带着三分讥诮:“你要真有那么胆小,怎么会还留下这几封信在孙家?”
他低头看着手里的匕首:“说吧,匕首最终到了谁手上?你知道我们手里已经沾过万千人的血。”
刘容面如白纸,颤抖了好几次,也没能凑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傅真早前琢磨过很多次荣王府。
在她死前,永平就盯上徐胤了,而且他的目的就是要身居高位。通过这桩婚姻他置换了多少好处傅真虽不清楚,但荣王府是他前进的一大平台,这是勿庸置疑的。
换句话说,通过荣王府得到的东西,也值得满眼权利的徐胤舍弃梁宁和当时的梁家。
从王府婆子那里意外听到的消息,又把她这层疑虑反复地勾了出来。
由梁郅二人送回宁家已经是深夜,辗转反侧良久,便直到快天亮才入睡。
梦里头万千画面如走马灯似的掠过,紫嫣就把她给推醒了:“姑娘,程小将军来了!”
傅真睁眼看到窗外的亮光,一骨碌爬起来:“什么时辰了?”
“已经辰时了!”
紫嫣边说边拿了衣服来给她换上:“还有梁小将军也来了,他们好像有什么急事,一来就催着我们赶紧喊姑娘起来!——哎,您慢点儿,别磕着了!”
傅真哪里慢得起来?
她一边穿衣一边趿着鞋到了前厅:“怎么样?!”
“果然有大问题!”梁程二人迎住她:“章士诚在提为守备之前,是五城兵马司的指挥使!
“而白玉胡同血案发生那几日,正是章士诚带队夜值!”
“原来如此!”
白玉胡同的血案能处理得那么干净,不论官府还是民间都未有流言,连巡城的士兵都没惊动,如果有五城兵马司插手,那就没有什么不可能了!
五城兵马司管着巡城之事。章士诚既然正好那几夜轮值,那就有很大可能接触到这个案子。
后来都没有血案的风声出来,那要么是运气好没让五城营的人碰到,要么,就是把目击者的嘴堵住了!
“老大,”程持礼咬牙,“凶手定然就是荣王!”
“没错!”梁郅说,“荣王府有这个本事,让一切销声匿迹!如果当时在五城兵马司担任要职的章士诚参与了那桩案子,协助了凶手善后,那么章士诚升官,也就顺理成章!
“章家不是轻易能拿捏的,何况章士诚还是章家仅存的嫡子。所以凶手要稳住他,只能给予其好处。
“而把不学无术的章士诚提为一个有实权的中等将领,这难道不是对章家来说最好的回报吗?
“有了这个回报,章士诚自然也就会心甘情愿地保住这秘密了!
“所以荣王府争取到了的守备之职,就是堵住章士诚那张嘴的布团!
“姑姑,徐胤与荣王府是一丘之貉,她一定就是害死你的帮凶!”
梁郅他们都已经不是冲动的黄口小儿,有了先后探到的线索,凶手是不是荣王,或者跟荣王府有没有关系,答案其实已经呼之欲出。
没有道理身为荣王府女婿的徐胤是杀人灭口的凶手,身为荣王府姻亲的章士诚刚好在事发当夜于五城兵马司轮值,后又经荣王提拔成了守备,他荣王却是清白无辜的!
“急什么?”
傅真心里何尝不是揣着满肚子火,可她沉得住气,“六年都过去了,不赶这一时。该是他们的,他们逃不掉,但若不是他们,自然也不能让他们当了替死鬼。否则咱们有理倒成了没理!
“郴儿和瞻儿他们昨日去打听史官,也不知道有没有眉目了?先打发人去问问他们情况!”
梁郅闻言一击掌:“大哥昨夜好像很晚才回来,我打发人去问。”
说完他掉头往外跑。
却差点与跑进来的张成撞个满怀!
张成来不及打招呼,避开一步后冲进屋里:
“姑娘!梁大将军和裴将军在茶馆里等您,说请您这就赶过去呢!”
傅真闻言立刻起身:“真是说曹操曹操到!——那还等什么?快去备车。”
裴瞻他们就在裴家与宁家中间的一座茶馆——毕竟两家就隔条胡同。
傅真他们到达时,屋里二人对坐着,已经吃上了。
傅真找了凳子坐下:“你们是不是探得什么了?”
裴瞻拿了个杯子,斟满茶朝她这边推了推:“确实。”
“那快说呀!”
“孙洛六年前被灭口了。”梁郴把昨日探的情况说了说,然后道:“夺走那把匕首的,是荣王府侍卫长周焘的弟弟周彪。”
“果然又是荣王府!”
还没等傅真接话,梁郅已经拍起了桌案!“我就知道跟他们脱不了干系!”
傅真啧地一声把他扯坐下来。
裴瞻看过去:“这话什么意思?”
“……傅小姐昨夜也探到了线索!”
梁郅说着便也把傅真拷问王府下人的经过说了出来。
裴瞻立刻与梁郴交换了一个眼神:“荣王府的确可疑。”
梁郴凝眉:“这么多的巧合都集中在荣王府,想替他们开脱都难了。
“陈都尉是八月十四死的,小姑姑是八月十六出的事,根据傅小姐提供的案发时间,陈都尉便是死在血案发生之后不久。
“孙洛虽晚一些,但的确也应该是被灭口。
“这么说来,如果灭口的凶手是持刀人,那姓周的没有这么大的本事连杀几个人。”
裴瞻接道:“徐胤既然都下了那么重的毒手灭口你小姑姑,那必然也不是姓周的能支使得动的。”
梁郴打心底里赞成。但他听完突然抬头:“你怎么知道小姑姑是被徐胤那狗贼下的毒手?!”
一屋人跟着屏息……
裴瞻面如平湖,波澜不惊:“猜的。”
他端起杯子的手,稳得如同端着帅印!
三道几不可闻的吁气声又游动在屋里。
梁郅小心翼翼:“你是怎么猜的?”
裴瞻瞥他:“匕首不是你小姑姑拿走了吗?除了徐胤,她眼里还有过谁?不是徐胤靠近她放的那场火,还有谁能做到?”
说到半路他目光滑向了傅真,停顿了两息才收回来。
傅真接触到他目光时莫名一阵心虚,怎么突然有种瞎了眼救下渣男结果被渣男害了这件丢人丢到姥姥家的事情竟被他看穿了的感觉?
她清了下嗓子:“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嘛,听说梁姑小姐施过那么多恩泽出去,也就翻了这么一条船。
“少不经事,裴将军也要理解一下!”
裴瞻瞄她,不再作声。
旁边梁家兄弟四只眼在他们俩中间瞅来瞅去。
程持礼心虚,赶紧说了句:“五哥英明!傅小姐威武!……要不我们快来说下一步吧?线索有了,死者却不见踪影,咱们拿荣王府怎么办?”
几个人收回目光。
傅真道:“接下来就求证荣王府到底是不是凶手。
“如果是的话,那他便也跟白鹤寺那场火脱不了干系。徐胤是纵火者,而荣王府就是背后帮凶。”
程持礼眉有凝色:“求证倒不难,要借王法来惩治他们却不容易了。时过境迁,即使找到那两个死者,也没办法验伤。何况他们肯定不会让我们找到。
“找不到尸首,那胡同血案便无法证实存在,不存在,自然就不能指控。”
“那就不告。”傅真道,“不管是不是主凶,只要他们参与了案子,明面上指控不了的,那干就完了。王法治不了的,自有天道遣之!我来当那个天道!”
“没错!”
一席话听得梁郅和程持礼热血沸腾,双双拍桌起身:“只要他们是凶手,那咱们就替天行道!”
梁郴望着他们:“这事儿查清楚之后,我来动手就行了。这是私仇,不必牵涉他人。”
“那可不一定。”
裴瞻道:“值得荣王府如此大开杀戒,杀了两个朝廷命官灭口,又杀一个功勋贵眷,还不惜扶持一个窝囊废当守备,那么死掉的那双父子,会是一般人吗?
“简而言之,被火烧死的太平,不过如陈都尉和孙洛一样,只是他们意图掩盖整个案子,包藏祸心的其中一环罢了。
“以荣王府身份之贵之尊,牵一发便动全身,这不是梁家的私事,是关乎朝纲之事。”
第161章 是你们非要劝我成亲(二更求票)
“便是朝堂之事,由我梁家担着也够了。”梁郴凝重地说,“荣王府也就那样,我梁家够了。”
程持礼闻言不干:“五哥说的没错!这事小不了,死了那么多人,关乎朝纲啊!匹夫有责!”
梁郴不赞成地看向裴瞻:“敏之!”
裴瞻挑眉,手指尖叩了叩扶手,目光转向傅真:“那若傅小姐退出,我就退出。”
裴瞻所分析的傅真焉有不明白?
如今皇帝之下便以荣王府为尊,小打小闹杀死两个人,虽然也可能被言官抓住,可他们还是有能力脱身的,不至于动摇根本。
可目前种种迹象都指向他们在极力掩饰,连徐胤都不惜杀了梁宁来抓住这份机遇,再加上宁老爷子在给宁夫人的信中所述,这死的两个人,必非等闲。
一旦真相大白天下,十有八九会有番风波。
可是大家都不容易,先是改朝换代,后又平定西北,各家都有不少伤亡。
好不容易迎来了太平,该让他们安享盛世的。
傅真跟梁郴意见一致,她当然不想拖这么多人下水。
梁家是摊上了这事没办法,此仇不报,姑息奸佞,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
而且梁宁是事主,这一层面,傅真虽为宁氏女,却也撇不了。
她咳嗽道:“我觉得大将军说的有道理,我打算把荣王府这边弄清楚后,也退出。所以裴将军你还是听大将军的吧。”
反正不让他裴瞻看到就完了,到时候他们私下往来谁知道呢?
不过这却又忽然勾起了她的心事,眼看着案子逐步进展,她这里却还没想好怎么跟梁家的关系见明路……
这时梁郅一声惊呼:“老五你方才唤我姑姑什么?‘太平’?!”
众人闻言齐刷刷转头!
傅真一顿,是啊,方才这小子可不是叫她乳名来着?
她立时瞪眼盯住了裴瞻,这小子!谁准的他这么叫?!
“她不是叫太平吗?”裴瞻轮流地看着他们,“为什么我不能叫?”
“……”
这一下让大家伙都说不上话来。
毕竟都知道他从小到大不认姑,过去没咋混一处,不叫就不叫吧。
如今话题绕不开梁宁,不总得有个称呼?突然让他改口称姑姑……显然也不可能!
“那你也不能这么叫,”梁郅咕囔,“那是我姑!你叫‘太平’,那不显得我还低了一辈?”
说完他默默瞅了眼傅真。
傅真认同!
都叫上她乳名了,那她不就降辈了吗?
那不行!
她道:“我看叫梁小姐也成。”
裴瞻看向程持礼:“你说呢?”
这里头可就程持礼一个明白人啊!
他一个激灵坐直身,看看裴瞻又看看傅真,却是哪个都得罪不起!
他渐渐感到如芒在背,反复掂量,脱口道:“我,我觉得,一个称呼也没什么大不了……就听,就听傅小姐的也是可以的!”
反正他认准了老大!
他已经背叛过她一次了,这次他冒死也不让步!
裴瞻甩过去一记眼刀,杯子放下来。
这边厢程持礼打着哆嗦,那边厢梁郅道:“老五,你今儿怎么老绷着个脸?”
先前划分责任的时候出现了分歧,此时梁郴便有心缓和气氛,便说道:“你们还没听说么?裴伯母又在着急给他说亲了。
“既然话说到了这儿,不是我说你啊老五,你也确实该上心了。”
裴瞻眉眼淡淡,似有烦意。“这有什么好着急的?大月虽亡,但还有别的小国也有纷乱,谁知道会不会祸及我边疆?
“男儿志在四方,我只想为国效力,做个保家卫国的忠臣良将。到时候要是有妻有儿,还得多落个牵绊!”
“你还真是为这事儿啊!”
梁郅凑过来:“你要是不想成亲,那让裴伯母给我牵牵线呗?把她看中的姑娘许给我,我要!我不烦!”
梁郴拍他后脑勺:“你要成亲,老五也要成亲!谁都别想跑!”
说完他看向裴瞻:“去年刚回京那会儿你说不想议婚,看不上,这回呢?今年你都二十一了,成亲跟履职尽忠可不矛盾!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呀!”
他为早前误会过这小子和他姑姑而道歉!
傅真觉得她乖乖大侄儿说的对。
当下这年头的武将,哪个家里没个牺牲的男丁?
谁不想家里快快开枝散叶,人丁兴旺起来?如果能够抚慰到一个缺损的家庭,那也没什么。成就成呗!
裴瞻却道:“你们一个个怎么婆婆妈妈的?咱们当下该说的是正事。”
傅真好奇:“你都有主意了,那不成就不成,还烦什么呀?”
裴瞻扭头望着她:“‘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呀。”
傅真:“……”
裴瞻:“父母年事已高,我现为宗子,负有传宗接代之责。
“且我在外征战多年,未能侍奉双亲,又焉能屡次三番对高堂的要求置若罔闻?
“不像傅小姐,有一位年轻又开明的母亲,又身无负累,十分自由,你是不会懂我的。”
傅真惊愕了。
不过让他成个亲,既然道理都懂,他还扯出这么一串来,至于吗?
而且他爹娘才四十多!虽说不年轻吧,但这是“年事已高”?
裴大哥就算了,裴大嫂知道她儿子这么说她吗?!
梁郴摆手:“那就别废话了,你从了吧!”
“也不是没动摇过。”裴瞻说:“可是很难找到合适的。”
“那你想要什么样的?你说!”梁郴看不惯他这磨磨叽叽样儿。平时也不这样,打起仗来更叫一个潇洒利落!怎么成个亲跟割他的肉似的?
裴瞻道:“我只想找个人凑对就成。平日她不要来管我,更不要干涉我。当然我也不会干涉她,她爱跟谁来往跟谁来往。”
傅真一听,不由自主挺起了腰来……
梁郴却骂道:“老五!我可真没看出来你这么渣!你跟人成亲不对人负责么?成了亲那就得同舟共济,相濡以沫,难道搭伙生孩子么?你这是把人女方当什么了?”
“我知道啊。”裴瞻靠在椅背里,静静地看着他,“我说了不愿成亲,是你们非要一直劝我。”
梁郴被裴瞻一席话堵住,竟是不知如何回应了。
转头看看脸呆呆的其余几个,他一挥手道:“说正事!”
爱成亲不成亲,再跟他提这个他就是狗!
这边厢大伙捋起了血案的大致经过:周彪夺走了前朝皇帝赐给陈都尉的匕首后,周彪——或者是荣王府的谁,八月十三日夜里持刀在胡同里杀了那双不知来历的父子。
而后于八月十四,凶手找不到匕首于是杀了陈都尉灭口,徐胤于八月十六杀了梁宁,再于不久后的九月孙洛也被杀,至此,即使匕首下落不明,但是得知匕首下落的几个知情人也都死了。
如果梁宁没有还魂,那么这件事做得可谓完美。
这也是徐胤在屡次追问梁宁匕首下落无果后,也不担心的原因。
因为世上不会再有人留意这么一把匕首,更不会知道白玉胡同发生过这件案子。
梁郴提出了问题:“目前还有两个疑点,一是那把匕首到底最终属谁持有?也就是说,凶手到底是周彪还是荣王?
“二是章大麻子到底是无意路过,还是事发后凶手求助他出面帮忙善后?
“我们要动手,但不能无的放矢,一定要弄清楚这个始末。”
傅真道:“如今什么证据也没有,想知道凶手是不是荣王,或者荣王是不是主使,只能直接下手套取信息。”
程持礼道:“怎么下手?”
傅真沉吟:“我没有具体计划。
“但王府婆子说,四月十五荣王府的人会齐往白鹤寺上香,给世子杨蘸和章氏的儿子添香油钱。
“如果荣王同往,那咱们也去,届时你们谁把章士诚给拐上山,等他们同在一个场合,或许我们可见机行事。”
梁郴沉吟:“荣王妃极为重视这个嫡长孙,他们每年的四月十五,似乎都会举家去上香。关键是,徐胤行事因为向来滴水不漏,所以他也会去,趁他们都在场,试试也好。”
梁郅算了下日子:“那我这几日就去探听探听荣王行程,免得有误!”
“章大麻子交给我!”程持礼拍胸脯,“我知道怎么拐他!”
这里接下来讨论了些荣王府与章家之近况,日已近午,正好梁郴有人寻,便就此散了。
傅真赶去万宾楼筹备开张,走的时候回头瞅了眼裴瞻的车驾。
张成看到了:“主子还要寻裴将军说话?”
傅真摇了摇头。
她只是没想到裴瞻这小子竟然不是战事耽误了成亲,而是压根不想成亲。
为了保家卫国那话听听就算了,自然是托辞,他不成亲,肯定是有别的缘由。
傅真解决身份之愁迫在眉睫,如今还加了个荣王府,这件事情就更显出解决的必要了。
裴家少夫人,平西将军的妻子,这身份足可以解决她一切困扰,别说跟荣王府和徐府打交道,就是进宫面圣的资格也是绰绰有余了。
而傅真正好又只需要借这个身份复仇,并非真要与裴瞻产生什么瓜葛,他说的只是凑个对,互不干涉,简直就是说到了她的心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