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春—— by青铜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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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真道:“那天夜里我在徐胤身边的护卫身上见到过这东西。”
“徐胤?”
傅真点头。“方才我已经捉到了章氏的人,就在我捉到他时,有人追上来了,腰间所携的武器,与那天夜里我在徐胤身边护卫身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裴瞻眉眼转深:“原来他想做黄雀!”
傅真环起了双臂:“章氏想通过这场操演作点文章,但她并不想杀禇钰,不过是想借机让禇钰因过失被换下来,而让章士诚顶替上去。如此荣王妃也无话可说。
“但却让徐胤逮住了机会,徐胤暗中向禇钰下了毒手,嫁祸给了章氏。
“有这么一出,荣王妃绝对把章氏视为眼中钉了。”
裴瞻皱眉打量这支小刀:“徐胤与荣王府应是一体的。按理说,当下割裂章家出去对他来说没有好处。”
“将军!”
话刚说到这里,郭颂快步朝这边来了,“章士诚被人弹劾,指控他买通造册之人,篡改花名册序目,方才相关之人已被抓到,指认了事实!”
裴瞻闻言吸气,攥起了这刀子:“原来他的目标是章士诚!”
遂又问郭颂:“徐胤露面了吗?弹劾的人是谁?跟徐胤可有联系?”
“徐胤没来,弹劾的人是副都御史谢彰。”
“谢大人?”傅真失声
“如何?”
傅真缓声道:“我想谢大人不会为徐胤做事的。”
裴瞻道:“这就是了。连你都认为谢彰不会跟徐胤有关系,对外就更不会有人怀疑是徐胤下的手,而他就更加能摘出自己来。”
郭颂听到这里也道:“禇钰受伤之后,就有许多人指出背后有鬼,加上紧接着兵部就递上了花名册,道出该轮到章士诚接替,那会儿王府长史就提出看看花名册。
“结果发现册子上有篡改的痕迹,而谢彰正好被都察院派遣在此观阵,如此,章士诚便被撤下了,如今还背了官司。
“荣王妃已经派了人来,要告章士诚谋杀禇钰。从头至尾都没有人提过徐胤,徐胤的人也从头至尾都没有出现过。”
“这只毒狼!”傅真骂道。
裴瞻道:“他这么一来,章氏和荣王妃之间的矛盾就彻底被激化了。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看来他是不甘心做荣王府的爪牙的。
想到这里他又看向郭颂:“章士诚被撤,那接下来补上的又是谁?”
郭颂道:“那倒跟荣王府没关系了,是卫国大将军府的人!”
“何家?”傅真闻言顿住。“何家的谁?”
“何大将军的长子,何群英。”
“已经上了?”
“上了!已经经过荣王与兵部共同确认,披挂上阵了。荣王妃的人对此也没有异议。”
傅真哼道:“他们当然不会有异议,何家庶出的那个三郎跟章士诚交好,但何群英是嫡长子,跟庶出的两个弟弟素来不睦的。”
卫国大将军府何焕,少时受妻族救济,虽非赘婿,却也好不了多少。
后来他加入义军,妻子一直跟随在侧,途中还一连为他生了三个儿女,只是最后只留下长子何群英与次子何奇英。
何焕建功立业后,连纳了两房妾室,又续生了多个庶子女。
何夫人这个发妻全成为了摆设,自然不甘,何家后宅可谓鸡飞狗跳,闹出许多纷争,并不太平。
其余四个大将军,虽不见得个个与夫人情深似海,如胶似膝,却也相濡以沫,相互体恤,十分珍惜彼此。
当年梁钦和裴昱他们这些人没少规劝何焕,却也因此沾上了许多灰,落下些矛盾。
故而如今何家与大伙往来较少,只是子弟们看在父辈情谊份上,总还维持着礼数往来。
何家庶出的子弟就没有成器的,何群英这个嫡长子,因着父母亲不睦,自小脾气暴躁,前两年为着点小事把发妻都给打死了。
庶出的老三跟章士诚交好,何群英自然与章家不会有牵扯。
只要不与章家有牵扯,荣王妃自也没理由再阻拦。
裴瞻打发郭颂:“去查查何群英跟徐胤是否有过联络。”
完了他看向傅真:“我先让人查一查何家,晚些等郭颂查得端倪,我再去找你。”
第204章 我又不是伺候不起
傅真看了眼天色,说“行”,然后接过他手里的小刀:“这个我先拿着。章氏派出的人我已让你的护卫拿着,就交给你了。”
如果何群英是徐胤的人,那今日之事就可谓一箭三雕,既把禇钰干了,又把荣王妃与章氏推到了水火不容的境地,而这边厢何群英上位,他那个杀妻被惩的罪多半要因功赦免。
但不管何群英与徐胤有无瓜葛,以当下这个时机,城门指挥使的职位上都不可能再换人了。
而章氏和徐胤既然分别有把柄落在她手上,又何必着急?总要搅他一把浑水才不妄此番出手。
裴瞻看她二话不说往胡同外走去,便跟上道:“马上都要举办婚礼了,你今儿怎么还出来了?”
傅真睨他:“那你还不是出来当差?”
裴瞻道:“我是没办法。”说到这儿他道:“我们家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你要不要哪天过来走走?对新房提点意见?免得到时候来不及改。”
“我没空!我得在家绣喜服,不然都赶不上穿了。””
裴瞻瞅她两眼:“反正只是权宜成婚,喜服多几针少几针都不要紧,不过就穿半天,也没有人仔细看。反倒是新房是要天天住的,布置得不合你意,才叫麻烦。显得我这个人办事不牢靠。”
傅真睃他:“我可没有那么难伺候。平民家的草棚我都住得下。”
裴瞻道:“你住过?”
“没有。”
裴瞻又道:“我是不会让你有机会住的。”
傅真瞅他:“开个玩笑,这么认真干嘛?”
裴瞻低头走路。
随后在喉咙里咕噜:“难伺候也没什么,又不是伺候不起……”
“什么?”傅真凑到他面前。
裴瞻停步:“没什么。”
傅真抬头,只见他双唇紧抿,似有无比认真,便笑着站直:“我要是没记错,你还在当差。这么磨磨蹭蹭,可别让人给弹劾了。”
裴瞻瞥她:“你放心,再弹劾,平西将军夫人的诰命也一定保住给你。”
徐胤从宫里出来,径直回到了礼部公事房,刚把帽子卸下,连冗就匆匆进来了。
“老爷,事已成了!何群英顶上禇钰,成为宫门下防卫指挥使。”
徐胤立于案后:“这么说事情很顺利。”
“何群英这边很顺利,但是,世子妃的人没有抓到。”
“没抓到?”徐胤凝眉定住,“还让他跑了?”
连冗神色一点都不轻松:“禇钰倒下来后,世子妃的人就察觉不对开始逃离现场,我们的人立刻跟了上去。但是却发现有人抢在了我们前头!”
“什么人?!”
“尚不清楚!他们动作很快,而且夹杂在人群里,让人捕捉不到身影。”
徐胤大步走出书案,眉目深凝:“一点端倪都查不到吗?”
连冗摇头:“这波人完全出乎意料,不知道他们怎么会抢先出现的。”
“会是世子妃的人吗?”
“应该不是。如果是世子妃的人,不应该那样迂回,关键是,如果他们是一伙的,那世子妃指使下手的人不应该逃走才是。”
徐胤手抚在桌缘上,缓声道:“安排人继续去找了吗?”
“一直都没有放弃,如今还在东华门外扩大范围搜寻。只是,完全没有结果就是了。”
徐胤深吸气,徘徊了两圈后道:“禇钰那边呢?”
“让王妃接走了,如今在他自己家里,据说奏请了太医在医治。”
徐胤瞅过来:“会送命吗?”
连冗沉吟:“袖弩正中了要害,据说抬出来后不多久就已经昏迷了,应该是凶多吉少。”
徐胤缓吸气:“凶多吉少,那也还是有吉。”
连冗称是。又道:“虽然世子妃的人已经跑掉了,但好消息是,王府现在已经闹开了,王妃从禇家回到王府之后,直接找上了世子妃,闹腾一番之后又带着人去了章家。据说让人把章家给砸了。章士诚如今还在被扣押中。”
“王爷什么态度?”
“王爷没有发话。”
徐胤沉气:“这个时候他也没什么话好说。除非禇钰真的死了。”
说到这里他忽又问道:“郡主呢?”
“郡主先前跟随王妃去了禇家,一直等到太医诊治出来,不过眼下想必已经回府了。”
徐胤眼底闪过一丝冷光,拿起乌纱帽道:“回府!”
永平刚坐下,门就被推开了,徐胤阔步走了进来。
永平又站起来,还没说话,徐胤已到了她跟前,同在榻沿上坐下,一双凤眸斜睨着她:“去看过禇钰了?”
永平深吸气:“是母妃唤我同去的,先前我刚好在王府,禇钰受伤的消息传来,母妃就喊上我一道去了。”
她伸手端了茶给他。
徐胤接在手里,喝了一口,垂眸道:“你们俩青梅竹马,情深意笃,听说他快死了,你去看看也是应该的。”
永平皱眉:“他只是我表哥,我岂有与他青梅竹马?”
“我知道是你表哥。”徐胤抬眼,“但他从小与你形影不离,对你很不一般,这莫非不是青梅竹马?我说你应该去看看他,想来不应该有错。”
永平脸皮涨红:“你这话什么意思?!”
徐胤往后仰靠在迎枕上,两腿交迭在一起,双眼睥睨着她:“你说我能有什么意思?”
说完之后他双眼轻阖,竟是不再搭理她了。
永平原地咬牙立了片刻,忽而上前去,坐在他身旁,轻摇了一下他胳膊:“你可是生气了?”
徐胤没搭理她。
永平又把声音放软一点:“你可是在吃他的醋?”
徐胤翻转了身子,背对起了她。
永平咬着下唇,坐了一会儿后站起来,走出门口。
出了院门后,她立住在廊下,转身说道:“去跟王妃说,禇钰没那么严重,根本死不了,不用请太医了!”
丫鬟怔住:“郡主!”
永平瞪向她:“老爷是正经的郡马,生病都没请过太医呢,他禇钰一点小伤请的哪门子太医?
“他死不了的,我知道!
“小时候他从四层高的佛塔顶上帮我抓猫,掉下来都没死成!如今不过受了点外伤,哪有那么容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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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5章 东坡肘子和桂花酒
傅真与裴瞻分别之后即去寻谢愉,路上遇到梁郅,才知道张成杨彤把她先给护送回了谢家,知她无恙便且放下心来。
接下来几日因着太子冠礼临近,裴瞻都没有消息来。
傅真也不再分心,一心一意地按照章程开始筹备成婚之事。
到底对方的是朝中大将军府的继承人,又是战功赫赫的平西将军,这桩婚姻再是权宜之计,也关系到两家颜面,以及还有从中为媒的程家杜家,礼数上的事情总是不容半点马虎。
荣王府里头那堆破事,终究也只有等到身份到手之后,她才能更名正言顺地捡起来。如今再关注,也不过是干着急。
一晃多日过去,太子冠礼翌日,朝中也传来了礼部尚书即将致仕的消息。
连冗在书房里向徐胤道贺:“恭贺老爷,何将军如愿以偿上位,大将军定然全力举荐老爷替补礼部尚书!”
徐胤摩挲着手间乌木簪:“八字才刚一撇,就道什么贺?”
他凝眉道:“听说裴瞻与傅真快成婚了?”
连冗略沉吟:“据闻在五月十八,尚余四五日而已。”
徐胤眼眸之中波涌复杂:“裴瞻多年来从未为谁动心,如何这么短的时间,就娶了傅真?”
连冗道:“傅真有过人的姿容,一般人难以抵挡。”
“可裴瞻并非一般人。”
连冗斟酌:“老爷的意思是?”
徐胤深吸气,收了簪子:“记得提前备上一份厚礼,不可怠慢。”
傅真刚刚试完喜服,黎江就送消息进来了。
“永平郡主要辞了给禇钰的太医,不过让荣王妃给拒绝了。方才永平郡主气冲冲地从王府出来,回徐府了。”
傅真着实想不出来永平为何要撤太医,荣王妃花那么大力气栽培禇钰,为的是她自己不至于势力单薄,却也对杨蘸和永平兄妹有好处。
禇钰生死未卜,永平不花大力气帮忙施救,反而还在这关键时刻把太医给辞了?
她难道是想要禇钰死吗?
她打发黎江:“你们将军怎么说?”
禇钰既然还没死,那就最好不要死,这场阴谋虽然目的旨在荣王府内部,可如今她既已发现徐胤背后还有秘密,那么自然不能让徐胤轻易遂了心愿。
永平撤不走太医,难保徐胤不会暗中向禇钰再下手。
“我们将军都已经安排人去盯着禇家了,属下特地传个消息。”
傅真放了心。
距离婚期还有三日,不见了多日的裴瞻终于约她在豆腐铺子见面。
原来何群英和徐胤的确有勾连,何群英杀妻犯罪,原本是要按律重惩的,却是徐胤在朝堂力保,以何家为大周立下赫赫战功,何群英乃为嫡子,终于求得网开一面,最后是连贬了好几级,去了大军当低阶的军官。
冠礼之后,各处宫门下的防卫统领都获了嘉奖,何群英被提了三级,如今又成为了京畿大营里的副将。
傅真道:“何家到底与你们家是有情份在的,何群英虽然杀妻之罪让人难以容忍,却仍不如徐胤阴险毒辣,还是得想办法断了他与徐胤的联系。
“不然的话,何群英绝对会深受其害,何家赚下的功业也会被他毁掉的。
“等办完了眼前的事,就赶紧着手吧。”
当年梁钦去何家劝和时,被何焕撂过几句重话,虽然是在气头上,但也弄得梁钦郁闷了很久。
梁宁因此不喜欢去何家。
可到底从前彼此相互扶持才撑到了立国,是生死之交,若为几句气话就置何家安危不顾,委实有失气量。
再者,何家到底是大将军府,实力不可小觑,若为徐胤利用,那真是百害无一利。
事情一来,傅真反倒有些急于成婚了。
赶紧把事办了,也好放开手脚来。
总算到了成婚这日。
隆重得不得了。
傅真估摸婚礼上整个朝堂的人都来了。
不过有梁郴他们保驾护航,婚礼出奇的顺利。不但没有刁难裴瞻的,也没有来闹洞房的。
夜里紫嫣随侍在侧,见傅真扯下盖头,给自己沏了杯茶喝下肚,慌慌张张地把她的手压下:“姑娘还须等到将军回来才离床方可。”
傅真把她的手轻拂开:“将军不会计较的。你和碧玺去吃饭,不必管我。”
紫嫣替她整理衣裳:“这种时刻,奴婢们怎么能走开呢?您饿不饿?奴婢去弄点吃的来,裴府的人倒是嘱咐过,说姑娘不必拘着,吃什么喝什么只管喊人送来便是。”
说完,一向稳重的她也不由笑了:“裴将军虽说让人觉得严肃难相处,但看起来裴夫人还不错,并不苛刻。”
傅真笑着拿起桌上一只沙漏:“她的确不错。你呀,平日见了她,多夸夸她,拍拍她马屁就成了。”
紫嫣竖指嘘声:“姑娘怎么能这么说太太呢?还是收敛着些罢。这里不比咱们家。”说完她道:“奴婢去让碧玺送吃的来。”
宁夫人把她和碧玺以及张成杨彤都给了傅真,相应的,裴瞻也把黎江黎淮留给了宁夫人。
紫嫣出去后,傅真沿着屋子踱起步来。
屋里所有的东西都是她的嫁妆,但仍能看出来这屋子重新修缮过。各色家具器皿摆设的位置,竟与她在梁家的闺房十分相似。
把沙漏放下,她又推开窗户,晚风吹拂着廊下的红灯笼,院里两株结上了果实的桃树赫然在目。
裴瞻今夜决计是不喝酒的。
席上他以水代酒草草敬过一轮,就把摊子撂给了梁郅和程持礼,毅然坦然地回了房。
一进门就见傅真头顶着珠冠坐在窗户边,对着院里的桃树,磕着手里一把桂圆。
他走过去,看看桃树又看看她:“侍候的人呢?”
“去拿吃的了。”
裴瞻把带来的小食盒举给她:“拿去吧。”
傅真轻嗅了嗅:“东坡肘子?”
“还有桂花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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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6章 你真死心眼儿!
傅真把食盒打开,果然是色香味俱全的一份东坡肘子。还有两碟小菜,一份阳春面,以及一壶酒。
傅真望着已经从房门绕进来的裴瞻:“你倒是回的早,听说宫里也来了人,怎么跑过来哄新娘喝酒了?”
她是听说太子奉帝后之命来了的。
裴瞻在桌旁坐下,睨她说:“我岳母大人说你不能喝酒,我就是拿来给你闻闻的。我守身如玉,自然也不会随便让你有机会占我的便宜,玷污了我的清誉。”
傅真坐下来,笑道:“那是我小看你了。不过今儿我累得贼死,你就是希望我打你的主意,我也是有那份心没那个胆。”
裴瞻说道:“你可是后悔了?”
“那倒不至于。就是总觉得有点隆重过头,我这心里头不知为什么总是有点不安。”
裴瞻没有接她的话茬。
这算什么隆重?要不是得赶着一个月的婚期,他可以搞得比这个还周到。
喝了一口茶,他看过去道:“看你珠冠挺碍事的,吃东西不方便?要不要帮你摘了?”
傅真无所谓。
裴瞻便走到她身后,拔下两边的钗簪,扶着珠冠两边,小心翼翼地取了下来。
珠冠还在手上,他又瞅向了一边的喜烛:“今儿晚上我怎么着也得在这里睡,不然说不过去。
“我可以睡榻。但我睡觉不喜欢吹灯,这烛就让它留着,你不会介意吧?”
傅真瞅他一眼,也没有反对。
裴瞻唇角便不动声色的勾起了一点。
全福娘子指点他说,新婚夜盖头珠冠都得他来取,喜烛也不能灭,不然不能白头到老。
虽然还是晚了一步,盖头让她给扯了,可好歹珠冠是他取的,今儿夜里这对喜烛,他也保定了。
紫嫣在外边叩门:“少夫人在吃了吗?奴婢拿来了羹汤,您和将军可还需要再喝一些?”
傅真让她进来。
紫嫣把羹汤放下,有些犹豫地看了一眼喜床。
按规矩,这个时候还有一些礼数要完成的。但她们家姑娘和将军好像都没有把这些当回事——这两个人,简直随意的就像是过家家,到底要不要提醒?她不敢确定。
傅真这个时候看了她一眼:“将军不拘这些小节,你先下去,打点热水进来给我们洗漱,然后有事我们再喊你。”
紫嫣闻言见裴瞻也无异议,这才放心下去。
傅真吃了小半个肘子,漱了口,正好热水也送进来了,紫嫣伺候她洗脸漱口。
出来时见裴瞻还在桌畔喝茶,便放下铜盆,先把喜床上的桂圆红枣收拾干净,然后铺好了被褥,再走过去扯起他喜服上的衣结。
裴瞻身子猛地一僵,右胳膊一伸,下意识就将她的手隔挡开了!……
紫嫣吓得呆立在原地。
傅真噗嗤一声笑起来。
挥手打发紫嫣出去,然后拢了拢自己的袍子说道:“你刚才说守身如玉,原来不是假的。这么多年,难道真的从来没近过女色?”
裴瞻脸上忽热:“我又不像你!”
梁宁从前在军营里,一天到晚和将士们接触,怎么可能像深闺小姐一样坚持含蓄?
男女之间保持什么样的距离,她心中自有分寸,何况裴瞻也不知道她曾和徐胤那段,所以就算这么说话,她也不以为意,笑了笑就歪到了床上。
但裴瞻话出口后就十分后悔。
他默默跟随在梁宁身后那么多年,她什么样的做派他能不知道吗?
她逛过窑子,救过妓女,调戏过少年,京城书房里的话本子,她一摞摞地往家里搬。
论起作派之开放,跟她一比,他就是比不了!
可是一想到她平日里油嘴滑舌,没个正经,一旦认真起来,却绝不会行差踏错。只有徐胤是她心里的结。方才他这句话,也不知他会不会觉得是在影射她和徐胤。
他沉了口气,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傅真心里头想着别的事,听到这里头一偏:“那你是什么意思?”
裴瞻一听愈发觉得她像是在生气。走到床前道:“我是说,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随便,你以后也别让人随便动我的衣裳!”
傅真这才反应过来,他还在计较方才的事情。
便侧转了身子,手支着额头说道:“你说到这里我倒想起来,日后你的起居怎么办?谁来伺候你,你可想好了?”
像他们这些人家的子弟,一般婚前就有小厮伺候,婚后小厮就不方便入后宅了,通常由丫鬟接手。
可他却又不让紫嫣碰……
哪怕他们俩今夜过后就要分房睡,总归身边也得有人不是?
“我又不是不会更衣,”裴瞻轻描淡写道,“只要不近我的身,其余随你的便,你想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
傅真扬眉:“其实我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我又舍不得让紫嫣她们给你当通房,将来我还要正经给她们嫁人的呢。”
裴瞻被茶水呛了一口。投过来的眼神就有一点扎人了:“那我谢谢你这么体谅我!”
傅真摆摆手:“不用客气。既然你不要人伺候,时候不早了,你快自己洗漱吧。”
裴瞻白了她一眼,绕到里间去更衣。
傅真听着胭脂纱橱里传来的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忽然又缓慢地说道:“你怎么这么死心眼儿?”
裴瞻从纱橱里探头:“谁死心眼儿?”
“你呗。就算你为那个人守身如玉,就算你对她情深似海,她也不知道了啊。”
裴瞻把衣更完,才走出来瞥着她:“你哪里懂?”
说完自行洗漱完毕,走到榻上,枕着双手躺下,双眼幽幽望着那对红烛说:“只要她在我心里,我就一点都不觉得寂寞。”
傅真翻了个白眼:“傻帽。”
裴瞻抓了个枕头丢到她床上。
傅真翻转身把被子拉上,又把帐子放下来,把傻帽隔在了外头。
喜烛照出了一室红光,也照亮了裴瞻怎么压也压不下去的唇角。
他爬起来把烛蕊剪了一点,这烛火便更加茁壮而亮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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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家这场婚礼,上到宫中,下到京畿大营的下属将领,都来了。
除了正宴之外,其余开的流水席。可即便如此,也还是持续到深夜才散。
翌日喜庆的气息还未全消,每个人脸上都喜洋洋的。傅真对裴家人的性情不说了如指掌,心里也有七八分底。敬茶的时候该怎么打交道,不在话下。
裴昱夫妇最近筹备婚事和宁夫人打交道,很是愉快,因此对待傅真这个新媳妇也有着莫大包容。
裴夫人有心跟儿媳好好建立关系,于是给了傅真一双玉如意,又把家里的中馈交给她了。
傅真觉得有点烫手:“这怎么使得?我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还是母亲执掌得好。”
裴瞻却在旁边咳嗽:“母亲给的,却之不恭,收下来才是孝敬。”
裴昱也说道:“丫头啊,你可千万别把自己当外人,我们老裴家从我太爷爷那辈起,就都是媳妇儿做主,公婆拿捏儿媳什么,没这个先例!”
裴夫人频点头:“没错!要是瞻儿对你不好,你也可以告诉我们!”
这两口子平日并不是这么细心的人,傅真猜想他们是因为宁夫人之前在傅家的遭遇,特意说出来让他安心,虽然她用不着,但心里也挺温暖的,便拜了一拜道:“那儿媳就收下了,日后还请父亲母亲多多指点。”
这声“儿媳”和“父亲母亲”说出来,立刻觉得别扭,毕竟之前叫了他们十多年的大哥大嫂啊!这摇身一变就降辈了!
不过总得习惯的,慢慢适应吧。
之后又与裴睦相互见礼。
傅真记得这小子六年前皮得跟只猴儿似的,没想到如今不但长的又高又大,而且十分有礼貌,恭恭敬敬的叫完嫂子,然后就垂手立在旁边,仿佛大气也不敢吭一声……
出了厅堂,傅真满肚子疑惑:“睦哥儿他是怎么了?好像很怕我似的。”
裴瞻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一手摸着自己的鼻子:“你是长嫂,他敬重你是应该的。”
“那也太敬重了。”傅真瞥他,“我看他下台阶的时候都同手同脚了。”
裴瞻想了下:“长嫂如母。你要是觉得他哪里不好,完全可以调教他的。”
傅真无语。她是这个意思吗?
算了。她扬起手上的花名册,换了个话题:“这东西给我管真的合适吗?”
“挺合适的呀。”裴瞻停步在廊下,“你是宗妇,你不管谁管?虽然咱俩成亲是有前提的,可是你该担起的责任,你该不会不想担吧?”
“……”
“我就实话跟你说吧,”裴瞻打断了她,“你没过门之前,家里所有的事情已经都是我在掌管的。
“这个中馈,我母亲她也就是这个样子。你要是不接,事情就还得回到我手上。
“现在我俩成了亲了,不管真的假的都是夫妻,那你能不能看在我帮了你的份上,你也帮帮我?”
傅真望着他半日无语。
这话一说出来,这特么她哪还能拒绝?
再说一个不字,头顶都要飘起“忘恩负义”四个字来了!
裴瞻把花名册往她怀里一塞,她瞪过去一眼,拿着头也不回走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