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春—— by青铜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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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渠笑微微地跟她拱手:“难怪将军夫人能得裴将军与大将军夫妇这般尊重,这一身飒爽英姿,果然一看就得是大将军府上出来的人!”
傅真口道着哪里哪里,拣他喜欢听的说了两句,就趁他去跟荣王等人对话时,走到谢彰身边:“谢大人,您怎么来的这么快?是见到我们裴将军了吗?!”
谢彰点头:“正是!”
说完他又道:“发生在万宾楼的事情,我已经都知道了,只是无人告状,也没有由头参与。
“正好将军夫人与章家带着人前来徐家之后,裴将军就一纸状子将娄照告到了都察院,我也就名正言顺地向宫里递了弹劾折子。
“裴将军后来又亲自入宫,碰上皇上正拿了我的折子,讲述了几句实情,皇上遂命何公公与下官带着人过来了。”
话刚说到这里,正好章氏跨进了门坎,两厢便止住了话头。
荣王妃追上来,极力压住气息跟何渠道:“何公公,你怎么来了?”
屋里头所有的交谈声全都止住。
何渠行了个礼:“五城兵马司指挥使娄照照知法犯法,残害人命,皇上知道后震怒,特命小的出宫,与谢御史前来监审此案。”
荣王妃脸上抽搐:“皇上正在静养,怎么把皇上都给惊动了?是谁这么大胆!”
“王妃慎言。”何渠直起腰来,“皇上一贯爱民如子,人命关天的大事,皇上如何过问不得?”
何渠惯会做人,向来不会当面给人难堪,荣王妃贵为皇亲,更是不曾受过他半点怠慢,何曾像今日这般被他劈面教训?
何渠的态度直接代表了皇帝的态度,如果不是皇帝盛怒,并且对这案子背后的原因已经了然于心,何渠怎么敢对她们这样说话?
荣王妃一颗心不断往下沉,身后的永平也打了个踉跄!
可永平终究是荣王府的郡主,荣王妃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儿担上罪责?事情要真大白于天下,永平还能有好果子吃么?
荣王妃看向了荣王。
荣王已不知深吸了多少口气,却还是没能把胸中气涌完全压下去。他看向章氏:“娄照认了罪便罢了,你也当劝劝你父亲。”
章氏岂会看不出来荣王仍想包庇永平?
正好她遣回王府取证的人已回来多时。
章氏接了侍女手里的匣子道:“案子进了三司,可就不是寻常的查法了。我这里有些东西,先呈给父王看过,父王再做决定却也不迟。”
说完她把匣子递上去。
荣王凝着眉头把匣子里的东西翻了翻,紧接着脸色就说不上是惊恐还是惊惶了!
“这都是——”
“没错,都是实证。”
章氏斩钉截铁地道。
事情发生后,章氏一直都在反复权衡对自己最有利的做法。
她难道不恨永平吗?人家就是冲着章家来的,是冲着她章氏来的,永平已经是敌人,章氏怎么可能不恨?
但当荣王妃提出跟她利益交换时,她也是有考虑的,就像荣王妃说的,刘砚已经死了,就算再闹他的命也回不来了。
平日要想从荣王妃这里抠出点好处简直难出登天,难得她服了软,肯交涉,那么就帮刘家争取点利益也行,反正日后收拾永平,还有的是机会。如此,刘家日后还能记着自己这份好。
可是皇帝和都察院都已经插手这个案子了,这把稀泥她和不成了!她也没那个胆子和下去了!
永平她是在唆使朝廷命官替他杀人!
一个皇亲竟然能够支使得动朝官给她当杀手,这代表着什么?
章氏要是敢和这把泥,那将来清算起来,她也会变成永平的共犯!
如今眼目下,谁还敢包庇永平?
眼前的案子,三司一定会查个底朝天,娄照逃不过去的,他迟早会供出永平。
永平若不服软,那三司就会从各个方位下手把她查到底!人家衙门吃这行饭的,有的是办法对付一个永平这样的角色!
一查,永平干过的那些破事全部都会暴露出来,她敢答应娄照关照她姨妹,就是因为她跟宫里余侧妃有勾结。
如此,永平插手东宫宫闱,也成了一个现成的靶子!
荣王要是眼下敢包庇,那皇帝查完永平一定也会查到荣王府头上来!荣王府担得起这个嫌疑吗?有这个能耐在这趟浑水里脱身吗?
“真是好大的胆子……”
看完了匣子里东西的荣王眼望着永平,喃喃地说道。
这个养尊处优多年的汉子,此刻似手脚发寒般行动僵硬起来。
人常说子女不肖乃家门不幸,过去他不觉得,这么多年他以为永平只是骄纵些而已,却没想到她骄纵的表皮之下竟生出了这样一颗不计后果的恶胆!
她平日如何嚣张跋扈都罢了,怎却么能以帮娄照的姨妹晋位这种事作为条件去支使一个当朝官员杀人?怎么能明目张胆地使唤一个朝臣杀官户子弟?
他指着永平:“把这个罪魁祸首押起来!把她绑上!”
永平大惊:“父王!”
“你还有脸叫我!”荣王咬牙,“你为一己之私,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伤害了刘家一条活生生的性命,你犯下这大罪,有辱门风,你妄为我的女儿!”
永平大恸:“父王!您不要女儿了吗?!……”
她扑倒在荣王脚下:“我是你的女儿啊!你怎么能不管我?!”
荣王咬牙背转了身子,一双眼已经通红。
自己的女儿他怎么能不疼?可如果自己不替她张口认下这个罪,三司接手之后就会挖出来更多,她的下场会更惨!
傅真看向谢彰:“谢御史,王爷都已经替永平郡主认罪了,这可是事关朝廷官员私德,是不是该由三司接手审理了?”
谢彰点头:“既然王爷已经证明元凶就是永平郡主,那便应该是由三法司接手。来人,将永平郡主请去大理寺受审!”
“我不去!”永平扯开嗓子怒吼,“我堂堂郡主,谁敢动我?!”
谢彰看向何渠:“何公公意下如何?”
何渠深深地看了眼永平后,招手唤来门下的小太监:“将实情一五一十禀报皇上,请皇上定夺!”
小太监出了徐家直奔皇宫。
皇帝在南书房里。听完了小太监奏报,他当下就把面前的炕桌拍得跳了起来!
“她简直是胆大包天!她眼里还有王法吗?!”
这一动作把他的咳嗽又招了出来。
裴瞻赶紧上前替他抚胸:“皇上息怒,龙体要紧。”
皇帝待这口气抚下去之后,才抬头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一切都是她背地里干下的?”
“臣不敢!”
皇帝哼道:“你不敢?你连一个大月国都给灭了,区区一个永平的城府,能有多深?你竟然说你不敢?”
裴瞻凝色:“皇上明鉴,臣是真不知道。臣就是觉得那娄照太不把臣放在眼里了,他竟然把阴谋诡计使到了臣的岳母头上,这口气臣可咽不下去。
“想来想去,就仗着皇上您平日疼我,进宫来求您帮忙讨个公道了。臣真的不是来告永平郡主的状的,臣完全没有想到元凶竟然是她!”
皇帝接了太监递来的汤药喝了两口。然后道:“永平是怎么跟娄道夸下这海口的?娄照又是如何相信她能办到的?”
裴瞻道:“皇上,这无凭无据的,臣真的不知……”
皇帝瞅了他一眼,把药碗放下来:“来人,传旨下去,将永平郡主降为县主!另禁足三月!娄照该如何处罚,交由三司处理便是。”
说完他看向裴瞻:“朕如此决断,你觉得如何?”
裴瞻看了他片刻,慢慢把脸垂下去:“皇上英明。”
皇帝轻哂了下,重新把药端起来:“没有意见,那就下去吧。”
裴瞻称是,退出了门坎。
踏上庑廊之后,他脚步却越走越慢,后槽牙也越咬越紧。
最后他停下步,喊住路过的一个太监:“你帮我去宫门外找到我的护卫,让他去找梁大将军,就说娄照杀人案已经水落石出,元凶就是永平郡主,皇上已经将郡主降回了县主作为处罚,你让我的护卫去问梁大将军,徐侍郎知不知道这件事?”
小太监连忙答应。
裴瞻又让他复述了一遍,确定无误,这才放他离开,然后自己折了回去,又回到了南书房。
“你怎么又回来了?”
皇帝刚好喝完药,正接过丝帕拭唇。话虽是这样问,但他眼底却没有一丝惊讶的意思。
裴瞻麻溜从旁边斗柜上抱过来两缸棋子,摆在了炕桌上说道:“臣今日已经下差,皇上也不宜劳累,好久没陪皇上下棋了,臣今日便陪皇上走几局,消遣消遣。”
皇帝睨他:“你这是无事献殷勤。”
裴瞻两手摆开了棋盘,嘴上回道:“服侍皇上也是为臣之本分。”
皇帝捏起一颗子来:“没想到你去打了几年仗,倒混成了兵油子。小时候一棍子也打不出个闷屁,如今却是油嘴滑舌的。”
“全赖皇上调教的好。”
皇帝伸手敲了一下他脑门儿:“怎么说话呢?”
裴瞻俯身:“臣有罪!”
皇帝睨他,又指着桌子对面:“坐吧。你这体格太高了,仰头仰得朕脖子疼。”
“谢皇上!”
万宾楼出了这么大个事儿,梁家这边自然早就知道了,梁郴和梁郅刚好在大营里,听到消息就不约而同地找到了裴瞻。只是裴瞻却不让他们过去,只说这件事交给他和傅真,大伙也只好先按捺住。
好在后来的消息一件好过一件,一直到听说何渠带着人直奔了徐府,大家才总算吐出口恶气!
一家子人正在府里头讨论着何渠与傅真赶去徐家监审之事,这边皇帝下旨降永平为县主的消息就传来了!
梁郅完全不能接受:“永平犯了这么大的罪,她可不单单是杀人而已,她是在挑起朝臣之间的矛盾,意图嫁祸!
“她还想伸手搅乱宫闱!
“这种行为皇上怎么能容忍?怎么还能允许她拥有爵位?
“难道皇上是舍不得罚她吗?”
梁郴转了两圈后停下步来:“不对,敏之还在宫里,皇上既然允许他赖着不走,那这事儿就还没完!”
他这里话音刚落,裴瞻的护卫就在家丁的带领之下进来了:
“大将军,我们将军差小的来递话,问大将军今日之事,徐侍郎可曾知情?”
梁郴闻言点头:“果然如此!”
梁郅忙问:“什么意思?!”
“帝王心术而已。不是舍不得罚,老爷子这是怪咱们把他当枪使,不肯便宜咱们,想让咱们再上点‘供’呢!”
梁郴说完后即吩咐家丁:“去看徐侍郎在哪里?我去‘拜访’他。他这个郡马爷,也该上上场了!”
“大将军不忙!在下这里还有消息!”
梁郴刚要走出去,裴瞻派来传话的护卫就把他留住了:“方才在下前来的路上正好碰见我们郭统领,他原是要奉我们将军夫人的命令去传话给我们将军。
“如今徐府那边,官府的人和宫里以及都察院正在审娄照和卢齐周三人,由于还牵扯到永平郡主身边的下人,谢御史便把徐胤也给参了。”
梁郴听到此处不由击掌:“将军夫人果然手段不减当年!这样一来,我也根本不用费什么周折!”
当下问到了徐胤去处,跨马上了街头。
打从章烽这一路人到达徐府时起,就有人把这消息告诉给了徐胤。
林尚书致仕的流程已经走到了干清宫,如今就等皇帝批复。
批复之后,按惯例,继任的礼部尚书也将会接手兼任詹事府詹事之职,如此一肩挑上两副重任,便是真正执掌大权的重臣。
两三年前林尚书接任之前的那一任礼部尚书调走时,皇帝曾提出想让徐胤来接职,但那个时候他为官才仅仅五年,朝中有不少质疑的声音,徐胤也就主动向皇帝推辞了。
他称自己阅历尚浅,还需历练。此举后来也为他赢回了几分口碑。
如今他为官近八载,人脉口碑都经营得差不多,当然也就是时候了。
上个月太子冠礼经过周密筹备,举办得如同预期中一般完美。典礼之后帝后全皆对他下旨嘉奖。所以也如同预期中一般,任命他接任礼部尚书和詹事的风声也就出来了。
朝中陆续有人上了折子,皇帝也召他入宫喝过两回茶了,每一次都对他有赞许,当中还提到了几次太子。
这些迹象,傻子都能看出来皇帝已经认可他徐胤。
东宫那边,甚至已有人规则允许的范围内与徐胤提触了,毕竟如果突然接手,到时候许多琐事都会凑成一堆。
一切都在朝着徐胤想要的方向进行。
可是就在这时候,万宾楼出现的被谋杀的人命案竟然闹到他徐家去了!
永平竟然在这个时候给他捅出这么大个篓子!
“这就是你说的让她去对付傅真,这就是她的能耐!”
公事房里,刚刚收到永平已经被娄照指认为杀人元凶,从而被皇帝下旨降爵的消息的徐胤咬牙切齿指着连冗,“她是什么人你不清楚?你竟然相信她能对付得了傅真!
“这下好了,她指使朝廷命官谋杀官户子弟,而且还是因为那么个荒谬的理由!
“她身为皇亲不为维护朝堂做努力,竟然还草菅人命,拿人无辜的刘砚去挑拨章家与傅真成仇!
“宫里不办她办谁?!”
连冗把头深深垂下:“小的该死,误判了形势。小的着实也没想到郡主此番竟然会找上娄照,是小的疏忽了。自那日老爷与郡主争吵之后,便该让人多看着些才是。”
徐胤立在窗下,深吸气,咬紧牙:“我还是太仁慈了,按说早就甩了这条烂尾才是!她根本就帮不了我什么!”
连冗抬头,接而道:“老爷慎重。此番虽说出人意料,可到底皇上只降了郡主的爵位,并未有更严厉的惩罚。
“老爷今日未曾露面,荣王那边肯定心里有意见了,若是在此时还冲着郡主撒火,荣王府那边定然不会答应的。”
徐胤阴沉脸望着窗外,未曾言语。
长随在外禀道:“老爷,梁大将军来了。”
徐胤至此才面色一动,看向连冗。
连冗走出去:“大将军如何会来?”
“你们侍郎大人呢?!”
连冗话音刚落,梁郴的声音就自门外传了进来,连冗忙躬身:“大将军!”
梁郴扫了眼房门,门便开了,徐胤自屋里走了出来:“少旸。”
“你怎么还在这里呆着?”梁郴来到他面前,“你们家出了大事,你莫非不知道?”
徐胤抿了抿唇:“刚刚听说,正要回去。郡主这回实在任性,竟然闹到了敏之媳妇儿娘家,敏之只怕连带着我也要恼上了。”
说完他转而问道:“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我是来告诉你,都察院御史谢彰把你给告了,折子都直接递到皇上手里了。”
徐胤眉心一拧:“谢彰?”
“永平闹出这么大个事情,皇上却还是法外开恩,只给她降了爵位,章家那边不依不饶,正好顺天府又审出了你们家下人也跟着干了不少坏事,谢彰遂把你也给参了,怪你御下不严。”
梁郴说到这里沉了沉脸色:“你历来办事稳当,从未行差踏错,怎么自己的内宅偏偏留这么大个漏洞?”
徐胤能说什么呢?
他这一日根本不去露面,本就是不愿跟永平干的这蠢事扯上关系。
早前因为给太子筹备冠礼的事,徐胤往东宫里多去了几趟,当时就让谢彰给盯上了,险些被冠上一个私谒太子的帽子。
谁知道后来余侧妃倒又与永平给勾搭上了……
这一日下来徐胤只顾着永平给她闯祸,却忘了永平办这些事儿必定绕不过他身边那些奴才。
他徐胤是徐家的家主,永平的奴才也是他徐家的奴才,如今那些下人被曝有参于其中,可不就让谢彰抓住了把柄?!
徐胤怒火攻心,脑袋里也嗡嗡地没个消停!
谢彰这一告,皇帝或许不会真治他的罪,但是他擢升的事会不会有波折,就极其难说了!
他将握成拳的双手背在身后,与梁郴道:“难为少旸你特意为此来一趟,郡主一时胡涂犯下大错,但他始终是我的结发之妻,此刻我也不好多说什么。”
梁郴道:“你不回去?”
徐胤道:“既然都已经告了,那就等他们审完再说吧。”
梁郴望着他:“那可是你的结发妻子。”
“那又如何?”徐胤凝眉,“她犯了事,就该承受后果,即便我是丈夫,也不能不顾原则包庇她。”
“可是你曾经差一点点就成了我的姑父。”梁郴直视他,“姑姑死后这些年,即使你已成婚生子,可你还是与梁家保持密切往来。
“你总说自己是半个梁家人,如今天下人也都知道徐侍郎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哪怕成了荣王府的骏马也依旧不忘前任未婚妻。
“如果你对永平不闻不问,那世人必定会认为你的心还在姑姑身上,梁家也会因为你而背上一些骂名。”
徐胤蹙眉。
眼前的梁郴神色已经有些紧绷,他的眼里也有了一些不悦。
徐胤一颗心忽而下沉。
梁郴所言没有一句是虚的。
这些年徐胤蓄意保持与梁家的往来,就是为了让世人看到他的重情重义,但现在他却不得已地要去维护这份“情义”。
他可以放任永平自生自灭,也可以不在乎荣王府,这两者对他来说,目前用处已经不大了。
可他绝不能不在意梁家。
梁郴是当朝大将军!
而他身旁还有一个裴瞻!
这两人的力量加起来足可以撼动天下!
此番永平作死,已经让裴瞻视他们为仇敌了,如果他不行动,背地里的确会有人质疑他的“重情重义”是不是真的,从而做出一些猜测,并且将矛头指向梁宁,甚至梁家。
他放低姿态跟梁家交往,梁家一直响应的不算热络,如果此番让梁家听了闲话,那梁郴绝对会二话不说和裴瞻站在一处,与他断了往来。
他何德何能,有本事成为当朝合力灭掉了大月国的两位悍将的敌人?
何况眼目下他还只是个侍郎!
而这一切,都是永平带给他的!
“我知道了。”徐胤点点头,“我收拾收拾,这就处理。”
梁郴道:“这么多年你对姑姑、对梁家念念不忘,我们都记在心里。也一直把你当成我们自家人。
“我说句老实话,你跟谁成仇我内心里都站你,但你偏偏是跟敏之——要是这回这个结解不了,你们两方成了仇,那最头疼的就成了我。
“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便是。”
说完他就调头走了。
徐胤站在门下,脸色迅速转为阴寒。“去备车!”
连冗上前:“老爷,此时回去是捞不着什么好的,纵然梁大将军说的有道理,索性谢彰的折子已经递上去了,我们等全部审完再回去也无妨。
“反正……郡主迟早都会让老爷哄好的。”
徐胤转身进屋,拿起桌上的乌纱帽:“你当我是为她?错,我是为我自己!”
说完头把帽子戴上,眸光深深:“永平跟余侧妃的事儿,证据都还在章氏手上吧?”
连冗顿住。
徐胤整整衣袍:“进宫!”
徐家这里审案已经到了尾声。
自从何渠来了之后,接下来的过程就十分顺利了。
谢彰走后,大理寺和刑部也都来人了,真真正正三堂会审。
小太监带来皇帝处罚永平的圣旨,傅真当然不满意,刘家和章家也当然不满意,章氏同样不满意。
永平和荣王妃恶心了章氏这么多年,早就积怨在心,虽然永平干不成什么大事儿,隔三差五出点幺蛾子也挺膈应人。
事情到了眼下这份上,章氏当然是想彻底镇住她,难道她们之间还会有和解的可能吗?
降为县主能顶什么用?
禁足出来,还是可以兴风作浪。
只是这是皇帝下的圣旨,章氏也无可奈何。她不停地瞟向手畔自己那只匣子,只恨不得这就送进宫中呈交给皇帝!
然而,如此虽然可以把永平推上绝路,帝后却也不会乐意看到一个落井下石的侄媳妇。到头来永平是垮了,自己却要在帝后心里记上一笔,实在得不偿失。
正在心里头反复衡量之时,门外有人走进来了,压低了声音跟旁边的荣王道:“王,王爷,侍郎大人进宫了!”
荣王一脸晦气:“他进宫做什么?”
“侍郎大人去给郡主求情了!”
“……求情?”
几个人都露出了讶异的目光。
傅真就在旁边。
她以为梁郴去找过徐胤之后,姓徐的多半要回来做个样子,没想到他竟然是直接进宫了!而且还是去替永平求情?
这个时候跑去求情……
真不愧是个毒的!
她蓦地看向一旁脸上露出了复杂之色的永平,不过很快又转为平静。
章氏看一眼傅真,说道:“将军夫人今日倒好性儿,坐了这么久也没看到你暴跳如雷捉人来打。徐胤进宫求情,你难道不担心吗?”
傅真扬唇:“真正的事主是世子妃的娘家舅舅,你们都不担心,我担心什么?”
“真是好定力。”章氏轻哂,“不过,你不好奇永平是怎么支使得了娄照一个堂堂五城兵马司指挥使的吗?”
“好奇又如何?永平郡主又不会跟我交代。”
章氏把面前的匣子往前推了推:“倘若由我来告诉你呢?”
傅真睨她:“把话说明白。”
“将军夫人冰雪聪明,怎么会看不出来我的意思?”章氏正色,“难道将军夫人不想痛击对手吗?致命的武器就在此,你要不要?”
傅真定睛望了她片刻,忽然笑了:“世子妃怎么专挑恶人给我做?”
“这话就见外了。”章氏望着那头的永平,缓声道:“只要能掰倒共同的敌人,谁来做这个恶人,重要吗?
“将军夫人在这里坐了大半日了还没走,至少也有一半原因是在我这匣子上吧?
“事情到这份上,谁都不会希望有变数。你只要把这个送进宫,永平必定再无翻身之机。你难道不想斩草除根?”
傅真垂眼在那匣子上看了一阵,把盖子打开翻了翻,又把它盖上。
“世子妃让我做恶人,却又不把东西给全,你这是想让皇上回头追问起来,你再拿着剩下的那些东西去拿捏你的公公婆婆?还是等着将来我来求你,然后拿捏我?
“这里只有余侧妃给永平送银子的记录,永平主动跟余侧妃往来的证据呢?”
她冷笑:“若把我当傻子,那你就找错人了!”
说完她把匣子又推了回去。
章氏深吸气,片刻之后,她在荣王夫妇看不见的角度,使了个眼色给门下侍女。
第241章 恭祝将军夫人出了恶气
一盏茶的功夫,章氏的侍女回来了,不动声色地交了一卷东西给章氏。
章氏看过之后,放入匣子里,再次推到了傅真面前。
干清宫内,徐胤跪在地下,言辞恳切。
“郡主自幼勤读诗书,深明大义,这些年来私下布施,积善行德,处处有迹可循,一直以来都堪称世间淑女之典范。
“此番虽一时胡涂,犯下大错,但郡主的本意并非想要杀害刘公子,臣请皇上念在郡主过往的德行份上,饶恕则个。”
连栊下站着的裴瞻,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到了上首的皇帝身上。
皇帝面沉如水:“你还给她求情?”
徐胤把头再低下去一点:“臣身为臣子,心知朝堂律法不可亵渎,可臣身为郡主的丈夫,却做不到对此无动于衷。
“郡主的为人,臣再清楚不过,此番伤害刘公子一定不是她的主意,她平日连下人都不舍得责罚,臣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她会杀人!”
“那你的意思是,顺天府和朝堂三法司都是吃干饭的吗?!”皇帝沉下声音,“徐胤,永平身为你的妻子犯下杀人案,你也要担些干系,你还为她求情?就不怕朕连你一并罚了吗?”
“混账!”皇帝拍案怒斥,“身为朕的近臣,竟然如此不知轻重!出去外面跪着,没有朕的旨意不许起来!”
门下小太监,进来把徐胤“请”了出去。
皇帝深吸气望着他的背影,扭头看向帘栊下的裴瞻:“他倒果然是情深义重,对太平如此,对永平也如此!”
裴瞻颌首:“徐侍郎或许也有苦衷。臣听岳母说,徐侍郎时常差人上城中各大馆子买点心回去哄永平,想来再有才的寒门士子,一旦高娶,总归要放下些傲气。”
皇上撩眼望着他:“你的意思是,朕所器重的臣子,在永平面前还是要低声下气维护她的骄傲。”
“徐侍郎的内宅事,臣可就不那么清楚了。臣只是说了些所见所闻。”
皇帝脸色又沉下去两分。目光投向了另一边帘栊下站着的太监。
太监连忙走上来:“永平郡主以及王府内但凡大小事务,皆对徐侍郎要求随传随到,小的过去确有耳闻。”
皇帝道:“徐胤身为当朝正三品,是朝廷要员,是要为朝廷出力的,不是身负闲职的王府郡马,也不是他荣王府的属臣!他们何来的资格要求他随传随到?
“合着他今日若不来求这个情,回了王府之后便将无法交代?”
殿堂之中无一人敢言语。
正在这当口,却有黄门郎快步走进:“禀皇上,谢御史状告永平县主勾搭东宫余侧妃!”
皇帝眯起了双眼:“传!”
不多时谢彰抱着匣子走入殿中。
皇帝道:“你状告永平县主勾搭东宫内命妇,可有证据?”
谢彰将手中木匣子呈上:“皇上!铁证在此,请皇上明鉴!”
木匣子送到了皇帝手上,他打开之后一件件翻过,还未全部看完便将之一把打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