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春—— by青铜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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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性向来如此,一个人口碑越好,身上的黑点就越会被无限放大,因此朝野上下对徐胤生起了许多不同的看法,当然最突出的就是关于那日徐家被闹得这么凶,徐胤竟然从始至终都未曾回府应对这件事。
过往徐侍郎重情重义的形象太过深入人心,他的冷漠当然与这份口碑是背道而驰的。
紧接着不知怎么,关于徐侍郎婚前就与永平勾勾搭搭的消息也被挖了出来。
当中甚至不少曾经目睹过永平向徐侍郎抛媚眼儿的太太小姐都现身说法了,毕竟当初徐侍郎还是徐编修,哪里的资格步入能有郡主出席的场合?还不是由梁家姑小姐带着,或是梁家的男子带着?
于是同样出席了这样场合的太太小姐——当年自然都还是姑娘,便都回想起这茬来了。
大家恍然大悟,原来从那个时候起,永平和徐侍郎的“缘分”就结下来了呢!
这么样一来,关于徐胤怎么成为荣王府姑爷的就众说纷纭了。
当然个中免不了扯到梁家,也有跟梁家有往来的人,登门去了。
只是梁家自那日起就开始闭门谢客,竟是谁都没能探得了梁家态度。
傅真和苏幸儿在裴府花园里喝茶的时候,就问她:“徐贼跟永平早年的破事儿,都是你们散播出去的吧?”
“这你可找错人了。”苏幸儿美美地吸溜着裴夫人精心研制的果饮说,“我们确实是想好趁这个机会狠狠地翻上一笔旧帐,可是却有人抢在了我们前头。我们也就是推波助澜了一把,把有些世人都快忘了的东西帮他们回忆了回忆罢了。”
傅真手指轻叩着桌面:“就是不知道何焕对此什么态度?”
“何家没消息。不过,这才刚开始呢,怕什么?日后每逮着一次机会我们就把他往死里扒皮,定将他狼心狗肺的真面目尽显于世人眼前不可!”
“没错!”梁郅从旁附和,“虽然是收拾永平,但一点也不影响扒皮徐贼!”
程持礼喝了一大口杨梅露说:“今儿五哥去哪儿了?怎么还没回来?”
“他进宫了。”傅真道,“余侧妃被圈禁了,娄照那个姨妹是万万不可能出头的了,皇长孙现由李侧妃照顾。
“李侧妃早前在求娘娘,想给皇长孙找个好的武师父。
“难得她有这份欢喜心,娘娘便想到了我们大将军,可是我们大将军么,每日忙得很,哪里有空?这差事便又落到了将军身上。”
这份差事傅真倒是赞成的,连永平都已经打入了东宫,他们至少也要具备这个渠道。李侧妃明显也是在向裴家示好,既然帝后不反对,那裴家当然可以放心担下来。
苏幸儿道:“你现在还称呼老五为将军?”
“不然呢?”
总不能叫夫君吧!
苏幸儿抿着嘴,两眼骨碌碌地转了两圈,没吭声。
宫里头,帝后二人正与裴瞻说话。
皇帝把差事给裴瞻安排了,然后道:“你呀,摊上这么个爹,也是够难为了。他最近都忙些啥?还天天陪着你娘赏花下馆子呢?”
裴瞻道:“最近忙着做酸菜。”
皇帝失声哂起来。
“是了瞻儿,”这时皇后一手端着针线笸箩,一手撩着帘子走了出来,浑身上下只那么两三件首饰的她看上去又亲和又爽利,“你那位新媳妇,还没有带来我见见。我听说她很是能干,刘砚这案子她三下五除二就查到了娄照手上,她娘家父母祖上是做什么来着?”
裴瞻颌首:“回娘娘,臣的夫人是前朝皇商宁泊池的外孙女。”
“宁泊池?”
帝后二人相视一眼,皇帝遂道:“原来是他的后人!”
皇后点头,捋了捋针线说:“宁家虽然是前朝的皇商,但也是我朝的义士,当年没有他慷慨筹资,西北抗敌之事还张罗不起来呢。”
说到这里,皇后又问:“那他父族呢?”
“臣夫人的父亲傅筠,原先在礼部任职,却因治家不严,屡屡纵容侧室犯事,臣岳母已经与傅筠和离。
“而傅筠则是前朝太傅傅子钰的族侄孙。”
“哦?”
听到这里,帝后二人又是一怔,“原来是傅家的女子!”
皇后道:“宁泊池的女儿竟有这等魄力,倒堪为我朝女子的榜样。这么说来你媳妇儿能干也是有渊源的了。”
裴瞻扬唇垂首:“娘娘谬赞。不过,臣对夫人,倒是从头到脚无一丝不赞赏。”
皇后啧啧几声:“瞧你那小样儿,得了,这是又一个裴昱来了!”
说完她眯着眼睛往手上的鞋面上扎了几针,又道:“赶明儿带来我瞧瞧,等我赏点什么给她,以后就没人敢拿她商户的身份说事了。”
裴瞻连忙道:“臣叩谢娘娘大恩!”
皇后笑了:“你赶紧起来吧!好好带着皇长孙习武。别管外头说什么仗打完了就用不着武将了,朝廷不管什么时候,良臣良将都是要重用的。哪一边也少不了!”
“臣遵旨!”
“皇上,徐侍郎因礼部事务求见。”
黄门郎这时候在门下禀道。
皇帝点点头,道:“进来吧。”
裴瞻告退出来时刚好遇到徐胤。
徐胤停步唤了声“裴将军”,然后道:“多谢将军上次相扶之恩。”
裴瞻漫声道:“谢就不必了,最近外头风言风语挺多的,传的可不怎么好听,梁大将军似乎心情不太好,徐侍郎保重就好。”
徐胤回到府里时已经暮色四合。
连冗给他递上了茶。
“老爷此番进宫,皇上可曾又说什么?”
徐胤望着杯中茶叶:“他没说什么,但近来我这耳朵根子又何曾清静过?我真是纳了闷,到底是谁在背后挑起我跟永平当初那档子事儿?竟然连宫里都听说了!
“我跟她婚前有牵扯,唯一也就伤害了梁宁和梁家,唯一知道真相的梁宁已经死了,梁家一直不知道背后那些事,他们又有什么理由突然跑出来翻旧账?”
连冗道:“田福今日悄悄地去了荣王府。想来老爷的计策奏效了,倘若这次办的顺利,外头的风言风语也就不值得理会了。”
徐胤拧眉:“真是一步错步步错,那个蠢女人捅的篓子,难道仅仅只是影响我的仕途吗?
“我经营了多年的口碑都被她摧毁了,现在连梁家的态度也奇奇怪怪。我连约了梁郴两次,他都推了。
“就算永平拿不回来那把扇子,等她把我告诉的这些事情转告给荣王妃,我也要拼尽全力把荣王府给灭了!”
“老爷决胜千里,让人佩服。”
徐胤猛地把手上的茶给灌入喉,然后望着他:“禇钰情况到底怎么样了?”
“他已经醒了。”
“这也是个隐患。”徐胤不耐地扯开袍子,“不能让他好起来。一旦他好了,荣王妃一定会开始彻查他遇害之事,而且他也会再次成为荣王妃的刀,一旦有了禇钰,王府之中的形式就会变。”
连冗闻言,点点头道:“懂了。”
徐胤深吸着气,靠入椅背中:“不过是亡羊补牢而已,倘若永平不作此死,礼部尚书与詹事府詹事之位我便已唾手可得。这样一搞,便是宫里不记怪,我也是要避避风头的了。”
“老爷当机立断,从此束缚了太太也是好事。等到那扇子到手,老爷便可彻底将太太与外界的联系给斩断了。她将再也不会影响到老爷。也不会给老爷惹麻烦了。”
“她不重要,重要的是荣王府。”徐胤眉头紧皱,“荣王府始终是悬在我头顶的一根绳索,这件事不能再等下去了。
“再等,怕是又要出意外。”
他话音刚刚落下,隔墙那边的前院便传来了动静。
徐胤凝眉抬头,院子里守着的护卫便走进来道:“是荣王妃来了。往太太那边去了。”
徐胤眸光闪烁,起身走到门下站了站,然后就跟护卫使了个眼色。
洛阳的老军医明日到京,傅真连夜让郭颂去把禇钰最近的药方取过来。
禇钰醒了之后,禇家现在也不是那么好进了,好在之前傅真收拾了两个丫鬟,当夜她下的力道不小,到如今那丫鬟还老老实实,取个药方,打听一下病情什么的,不难。
这边厢药方刚拿到手,正准备去找裴瞻商量商量怎么带老军医上门,杨彤和张成就从前院里走进来了。
一看到傅真就加快了脚步:“少夫人!徐家那边的消息对咱们还要不要紧?”
傅真道:“当然要紧。你们听到什么了?”
杨彤便道:“方才我们俩看到荣王妃只带着个丫鬟匆匆地往徐家去了。”
“这个时候去徐家?”傅真看了一眼漆黑如墨的天色,“这都戌时末刻了,她鬼鬼祟祟的去干嘛?”
“何止鬼鬼祟祟?她连衣裳都穿的比平日简朴。”
傅真一听就更疑惑了。
徐胤在永平事上的表现,肯定是让荣王府不满意的,荣王妃又格外疼永平这个女儿,要不是皇帝皇后态度上压着,只怕也是要寻徐胤的晦气,这大晚上的,她这么样去徐家干什么呢?
“干嘛站在院子里说话?”
这时候书房里的裴瞻把虚掩的窗户推开了,胳膊肘支着窗户望着他们。
傅真提着裙子小跑过去:“你有空没有?”
裴瞻隔着窗户望着她:“你要干什么?”
“如此良辰美景,要不然咱们俩出去遛一圈?”
裴瞻看了一眼乌压压的天色,目光再落回她脸上:“你倒是好兴致。”
傅真一拍窗台:“你去不去嘛!”
裴瞻直接翻窗出来:“你带路。”
如果是别的人家,傅真自己带着护卫去就可以了,哪怕是朝中正三品的侍郎府,也不见得能挡得住他们的脚步。
但徐胤身边那些护卫的身手,傅真是见过的,这就不得不拉上裴瞻了。
到了徐家门外,裴瞻先命几个护卫入内踩点,果然不出所料,看似平静普通的侍郎府里头,就连响出一声猫叫,都立刻有反应。
不过这些对于裴瞻他们来说都是小意思,当中自有一批人引开对方注意力,就趁着这剎那的当口,裴瞻就带着傅真悄无声息地闪身入了内。
那日跟着章烽他们进到徐家来的时候,傅真就留心过徐府内部格局,不过是个三进带跨院的宅子而已,大致方位能摸透。
前面西跨院里一灯如豆,看起来应该是书房等场所,正院里倒是灯火通明,但是却没有多少人语声。
不过,前院里也是防卫最为森严之处。
后院西北角也有所院子亮着灯光,还有太监走动,傅真道:“那里必定是圈禁永平的去处。我们去瞧瞧!”
夫妻二人刚接近院墙,院子里头就传来了一道尖锐的声音:
“你在胡说什么?!”
傅真纤腰一挺:“是荣王妃!”
裴瞻侧耳辨了辨四处,又跟远处的护卫交换了眼色,然后指了指屋角:“去那里!”
傅真却想去屋顶。裴瞻已经携着她往屋角去了:“今儿夜里前来造访的不止我俩,那边已经有人!”
傅真:“……”
屋顶下方,荣王妃正震惊地望着面前的永平。
“你父王他们怎么可能会有什么大秘密?他们有秘密,怎么可能不告诉我?!”
“可是徐胤就是这么说的!”永平紧绷着一张脸,“他说父王他们之间有很大的秘密,就是因为这个秘密,所以他们才一直偏帮着章士诚和章氏!
“母妃,你为什么觉得父王不会骗你?以前我也觉得徐胤不会骗我,可他终究还是骗了!他让我深深误以为他是个情深义重之人,结果他不是!他彻彻底底就是在利用我!那么父王为什么不可以瞒骗你呢?”
永平的双眼里过去全都是骄傲,可眼下却是心伤,不甘,委屈还有怨恨。
荣王妃皱起了眉头,她拂袖侧转了身子:“我与你父王几十年夫妻,对他还是有几分了解的。你父王对我是没有企图的。
“不像你和徐胤,徐胤从一开始就是冲着你的身份和你背后的荣王府而来。
“如果不是因为他确有几分才气,我们荣王府也需要这么一个能在朝堂上走出名堂的人,当年我们也不会妥协的。
“你父王,一直以来对皇上忠心耿耿,而且对这个王位也十分满足并且感激,他还能藏着别的什么秘密?
“他又能够生出什么大秘密来?”
“母妃了解他,可他也已有两个侧妃!而且也还有他的庶子女!”永平尖锐的撕破了这层布,“母妃倾尽全力的培养禇钰,不就是为了防止荣王府的家底被两个侧妃掏空了吗?
“可见您对父王也不是那么信任,既然如此,你为什么就是不相信徐胤的话?我知道他不是好人,可他也没有理由在这个时候突然编造这些谎言来骗我!”
荣王妃瞅了她一眼,眉头又皱紧了一点。
“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自然有道理!”永平走到她面前,“最近这些日子母妃太不顺了,自从禇钰重伤,我又被圈禁了,母亲势单力薄。而章氏的气焰却越来越高涨!
“我落得如此境地,全是因为他和傅真沆瀣一气,她们俩连起手来,就等于章氏有了裴家为后盾,母亲前路可太艰难了!
“您需要有个助力,我也需要!您如今为何不争取一下徐胤呢?”
“他?”荣王妃目光转冷,“你别跟我提他,我从来就瞧不起他!一个寒门出身的士子,能够娶到你这个郡主就该感恩戴德了,他竟然还跟梁家藕断丝连,这是从来没有把我们荣王府放在眼里!你竟然还让我去争取他?”
“可是他却是眼下我们最容易争取到的人,而且他也是最有实力成为母妃助力的人!”
“你觉得可能吗?”荣王妃哂道,“如果他真的能臣服于我,他早就这么做了,还用等到现在?”
“可是他现在却有求于我们!”
“什么意思?”荣王妃疑惑地眯了眯眼。
永平抓住了她的手臂:“他说父王手上有一把碧玉扇子,他现在很想要得到它,这是我们的机会!”
“碧玉扇子?”荣王妃把眉头拧得紧紧的,“什么样的碧玉扇子?他拿来干什么?”
“他说是一把扇骨上雕着凤栖梧桐图案的扇子,当中有一根扇骨还有折损的痕迹!我不知道他拿来干什么,但是那天夜里,他却拿濂儿来要挟我!
“成亲这么多年,他根本没有威胁过我,前几年他就是劝哄,这半年来,他就直接跟我争吵,何曾需要要挟?
“可此番他竟然在动用孩子要挟我,那就说明这个东西对他来说一定很重要!
“越是重要,咱们不就越可以拿它当筹码吗?”
荣王妃抿唇不语,开始沉思。
永平等了一会儿等不下去,摇着荣王妃的胳膊又道:“母妃!咱们要逆转局势,肯定需要徐胤这样的人!
“他现在也没有完全臣服父王,如果能凭这把扇子说服他帮助您,那您还担心什么呢?
“这样一来对于我,也是有大大的好处啊!”
荣王妃深吸气,在椅子上坐下来:“你说的都很有道理,但问题是,你觉得徐胤会受我们的牵制吗?
“我觉得他很狡猾,按人世间绝大多数的例子,他早就该在荣王府当个乖乖顺顺的姑爷,可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低下他的头。
“你们成亲才多久?他就立刻引起了皇上的注意,争取了皇上的恩宠,使得我们王府根本没办法完全将他掌控在手心里。
“而且他如今这身官身,可以说都是他自己挣来的,所以他能够挺起腰在王府走动。
“就算你说的这把扇子对他来说很重要,我怕我们也掌控不住他。”
“那你为什么不试试呢?”永平急切地说道,“不管怎么样,我们先去找到这把扇子!
“只要找到了这把扇子,起码能证明父王他们真的有秘密!到底是什么样的秘密,竟然连母妃你也要瞒着呢?
“还说是什么能给王府带来灭顶之灾的秘密,母妃你也是王府中人啊!这也关系到您的安危,同样也关系到我!王府被灭顶,我绝对是逃不过的!”
荣王妃被她扰得气息也开始乱了。
“可我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把扇子,你要我上哪里去找?”
“父王与你这么多年夫妻,这些肯定有迹可循,您只要仔细想想,肯定能想到的!
“还有,哥哥肯定也知道这件事!他是您的亲儿子啊,您拿他总有办法吧?
“他身边的章氏是条凶猛的毒蛇,您千万不能让哥哥任由章氏牵着鼻子走!所以这件事您一定要知道,您不能被他们蒙在鼓里!”
说到章氏,荣王妃的神色逐渐冷凝。
“你说的有道理!丈夫要纳妾娶侧妃,我拦不住,那我的亲儿子,总不能让别的女人给拐上歪路了!”
“所以说!母亲一定要找到这把扇子,挖出这个秘密,然后我们再想办法,怎么去跟徐胤谈条件,让他成为你的助力!”
荣王妃深深沉下一口气,将搁在茶几上的双手紧紧攥了起来。
屋角上的傅真与裴瞻就像两只脊兽,定定地坐在夜幕下的瓦楞上,透过一小方缝隙,凝神望着下方。
屋里的母女俩偎依在一起,乍看这十分和谐温馨,谁能想到他们俩讨论的却是如何与自己的父母家人斗智斗勇?
傅真扭转头,跟裴瞻使了个眼色,两人又循原路退出了徐家。
马车里两人同时扯下面巾:“姓徐的又想玩手段了!”
话音落下,两人又同时静默了一瞬,然后裴瞻才说道:“你听说过那把什么碧玉扇子吗?”
先前屋里的对话,声音不算特别大,但前前后后话语连接起来也能摸出个大概,原以为徐胤栽了个跟头之后又得消停一阵,没想到他竟然从永平这里又找到了突破口,他突然又要从荣王那里找什么扇子!
“我没有听说过。”傅真皱紧了双眉,“我从来没听说过有什么刻着凤栖梧桐的扇子。”
“凶手咱们已经知道了就是荣王父子,难道这把扇子,关系的是那两个死者的身份?”
“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傅真瞅了他一眼,“那件案子我们查得已经差不多,唯一的疑点就在于死者的身份。
“既然那把扇子对于徐胤来说那么重要,那就很有可能指向死者了。
“看来徐胤应该是想要凭借这件东西,从荣王府这边占得些便宜。永平被他利用了,这次荣王妃也被拖下水了!”
裴瞻凝眉看着车窗外划过的街景,然后跟暗影处的护卫招了招手:“明日去探探荣王府,看看他们最近有什么动静?”
护卫领命,又隐入了黑暗里。
此时月光已经出来,幽幽地照着路两旁的房屋,投下来的影子有着混沌的分界。
裴瞻长吁一口气:“又被你骗了。”
正整理着装束的傅真抬头。裴瞻睨着她:“你说出来遛弯儿的,结果被你拐出来爬墙。”
傅真恍然。想了一下,然后她笑起来:“天色也还不晚,现在也可以去遛弯。”
裴瞻满脸不信任:“又骗我?”
傅真便叫了一声“停车”,又咧嘴冲他说道“你跟我来”,然后就拖着他跳下了马车,轻快地奔走在月光底下!
“你要拐我去哪儿?”
裴瞻任她拖着,脚步却一点都没放松。
看着前面比自己矮了大半个头的她,裴瞻嘴角像月牙一样地翘了起来。
“豆腐铺子肯定还没关!我请你吃麻油豆腐!”
“就这儿?”
“然后我再给你遛弯走回来!”
傅真可愿意舍命陪君子。
谁让她找的这个帮手又能干又强大,而且任劳任怨,一点不乐意的情绪都没有?
这还不值得她好好慰劳慰劳么!
“那我可要吃两碗!”
裴瞻的声音也像他的脚步一样轻快起来了!
此刻晚风拂面,月色朦胧,真是个美好的夜晚!
第245章 给我的就是我的!
护卫进来的时候,徐胤正沐浴出来。他大步走出帘子:“王妃走了?”
“走了。”护卫上前,附耳说了起来。
徐胤听完目光微闪,踱了两步道:“很好。盯着荣王府,有消息来告诉我。”
把护卫打发走,徐胤又喊来连冗:“皇长孙的先生定的谁?”
连冗道:“是翰林院学士邹逸生。”
徐胤点头:“找找缺口,打点打点。半个月之内,我要有进展。”
“是!”
夜晚的京城,安宁又和谐。
傅真陪裴瞻吃了豆腐花,又沿着胡同走回来,脚步格外轻快。
心情一好,话就有点多。
路过通往宁家的胡同口时,傅真指着宁府院墙:“你看,我跟你求婚的那天夜里,徐胤在那墙下吹笛子。”
裴瞻道:“我知道!我看到了。”
傅真望着他:“那你知道他为什么会来吗?”
裴瞻背着手往前走:“我不想知道。”
“你不好奇吗?”
“不好奇。我为什么要好奇一个渣滓?”
傅真便没吭声了。
裴瞻又停下来:“你怎么不说话了?”
傅真道:“你都说你不好奇了,那我还说什么?”
裴瞻一时失语。
傅真咧嘴一笑,抱起了胳膊,手指头还在胳膊肘上轻敲:“你好像从来没有问过我为什么恨徐胤。
“当时在游说你成亲的时候,我就明确说过,我跟徐胤有仇,但成婚后直到现在,你一个字都没有问过。这可一点都不符合你裴将军的个性。”
裴瞻目光闪了闪,避开他看向了夜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我只要知道你恨他就行了,为什么一定要问缘由?”
“这个理由一点都不充分。”
傅真说着又往前走。
月光将他们俩的影子拉的老长,又时而迭加在一起,时而又分开。
裴瞻心里头忽然生出了一阵彷徨,他气息虚浮地说:“你,突然提起这个干嘛?你该不会心里头在想着徐胤吧?”
傅真望着地下:“我确实在想。”
裴瞻满腹心肠又提了起来:“为什么?”
“因为忘不掉。”
“你——”
提起的心肠咚得又坠了下去,砸得裴瞻脑袋发晕。他怔怔地望着面前停下了脚步的这人,双唇张了好几次都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傅真转过身,笑眯眯:“逗你玩儿的。”
裴瞻怨念的轻瞪了她一眼。
傅真正色:“我和徐胤很久之前是认识的,但可惜,他违背了我们之间的一个约定,后来他还想取我的命。
“我在想他,是因为我在想着怎么样报这个仇。”
裴瞻脸上忽然有点发热:“我知道他很坏,也知道他对不住你,但,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你不想说,其实可以不说的。”
傅真笑望着他衣襟上的刺绣:“因为我很感激你,请你帮忙也得让你帮个明白。”
不等裴瞻说话,傅真抬脚缓步的往前走,又说道:“从前觉得你这个人又严肃又刻板还黑心,真是从头到脚一点都不可爱。
“但是现在我发现,我这双眼睛看人真真是不行。明明你古道热肠,我需要借你的将军夫人身份一用,你毫不犹豫的答应了我。
“每次我需要你给我撑腰帮忙,你也从来没有掉过链子。
“你如此真心实意,我不想欺骗你。尤其是关于我和徐胤为什么结仇,我又为什么会出现。我觉得即使我和你只是名义上的夫妻,你也算是拔刀相助的我的贵人,有些事情——”
没等她话音落下,裴瞻已伸手捂住了她的嘴:“你不用说!”
四目相对之下,裴瞻仿佛沾到了开水一样又把手蓦地抽了回来。
他把手背到身后,木着一张脸说道:“这些事情并不重要。我不需要你的感激!”
傅真静默了一下,然后把头探到他的眼前:“真的不要?”
裴瞻深吸气:“不要!”
傅真从袖子里掏出一只白玉簪子,长叹了一口气道:“那看来我是自作多情了,这簪子我可是亲自挑的玉料,自己画的图样,研究了很久你喜欢的样式,请我们家铺子里的工匠精心雕刻成的。
“既然你不要我感激,那我只好去送给梁将军或者是程将军咯。”
傅真这边厢话没说完,裴瞻已经把身子转过来了!
他脸憋得通红,一伸手把白玉簪子给抢过来了:“你想的美,给我的当然就是我的!”
傅真道:“你说不要!”
“谁说不要?我可没说!”
裴瞻把簪子捂在怀里,拔腿就往前走了!
傅真提着裙子跟上去:“刚刚我还夸奖你来呢,翻脸就霸道起来了,真是个反复无常的男人!……”
郭颂在书房里等的都快打瞌睡了。
院门口传来动静,他就立刻支楞了起来!
抬眼一望只见正是裴瞻意气风发的回来了!
——这大半夜的,居然还能让他用上“意气风发”四个字形容,着实让郭颂自己都不可思议!
可是眼前的裴瞻看上去一身牛犊子劲,的确像是捡到了一座金山一样,喜色都从眉眼里蹦出来了!
他们俩不是只是去吃碗豆腐吗?怎么搞得像是和情人花前月下,变得情窦初开的少年郎似的?
“将军!”郭颂走上前去,“梁将军来信,说他和程小将军在一起喝酒,问您去不去?”
以往这种时候,裴瞻是必定去的,何况今天夜里他们还看到了徐家那么重大的消息,肯定有些线索需要议论议论。
没想到裴瞻一口回绝:“不去!”
说完他就大步地进了房间。
郭颂愣了一下跟进去:“梁小将军说,是在万宾楼喝酒来着,亲家太太特地准备了好吃的炙羊肉!”
“回个话给岳母大人,就说我赶明儿和少夫人一块回去,今儿就让他们俩自己喝!”
裴瞻把房门一拍,将郭颂关在了外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