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春—— by青铜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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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颂还在外头说什么,他压根没去听了。两只手火速掏出怀里头的簪子,坐在烛光下,将它翻来覆去地细看。
屋里烛影摇曳,跟此刻摇来晃去的心情有什么两样?簪子都被他沤出了体温,上乘的材质在烛光之下泛着微微的莹亮,没有花哨的图样,只刻着小小的飞燕,宁家铺子的工匠出手,精巧自不必言。这是她亲自挑选的玉料,亲自绘制的图样,这么用心弄了一根簪子,是为了送给他!
裴瞻唇角情不自禁的扬起来,他攥紧在手中,挪到锦榻上躺下,再把这簪子横在眼前。
小时候他跟在她身后,默默收集了许多她不要的小玩意,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还能得到她亲手送的礼物。
看了片刻他便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手脚麻利的把铺盖卷成一团,挟在怀里打开门,大步地朝着正房里走去。
傅真早前在找金铺的工匠打造头面的时候,叫工匠打造了这样一根簪子。
簪子拿过来其实有几天,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把它送出去,于是一直揣在身上。
先前半路上挑起了话头,没想到簪子倒是送出去了,想说的话却还是没有说明白。
回房之后刚更衣沐浴,紫嫣正帮她擦着头发,碧玺就神色凝重地进来了:“少夫人,将军他卷着铺盖回来了!”
“铺盖?”
傅真也觉得挺奇怪的,信步走到门坎下,果然见到裴瞻几乎是一路小跑地到了门下:“从今儿开始,我在这屋里睡!”
傅真愣道:“你不是睡不着吗?”
其实他在哪睡觉傅真都不介意,要是对他的人品这点把握都没有,又何必结下这亲门事?
关键是他这般风风火火的跑进来——
“我觉得你说的对。”裴瞻不由分说自己往榻上铺床褥,“我每日事情多的很,还是需要有人打理房中事的,郭颂他们那帮糙老爷们儿也太糙了,办事不行,老是丢三落四的,不像你们女子细心。我希望你能看在我每天这么忙的份上,包容包容我,让我蹭蹭你的好处。”
傅真听到他说“郭颂不行”四个字,忍不住道:“这话郭颂他知道吗?”
“他如果不知道,那说明他没有自知之明。”裴瞻说完又扭头看一眼她:“你放心,我肯定不给你添麻烦!而且我睡觉也不打呼噜。而且我也挺爱干净的,我天天沐浴!对了,紫嫣,你快给我备热水!”
傅真道:“……”
这家伙,当初说要搬走的是他,如今正火急火燎要搬回来的也是他,抽啥疯呢?
裴瞻可没管那么多,那边厢热水备好了,他立刻过去洗漱干净,袍子束的紧紧的走了回来。
只是束的这么紧,穿的又是贴身的袍子……
傅真端起手畔的半盏冷茶来喝了下去,然后睨他道:“把衣裳松一松!”
裴瞻低头看了一下自己,摇头道:“不松。松了可就冒犯了。”
傅真道:“你这样更冒犯。”
你看看他这么穿着像什么样子?
贴身的袍子腰带一束,猿背蜂腰一下就勾了出来,再加上这长手长腿的,湿漉漉的发丝贴着一侧脸畔,无形中将他冷硬的气势减弱了许多,而浑身是满满的少年气,——这是勾引谁呢?
难怪苏幸儿都说傅真找他成亲是占了便宜,这家伙,就算吃不着,光是看看也够饱眼福的!
裴瞻没听他的话松袍子。
他坐了下来:“顶着湿头发睡觉容易生病,要不咱们先说会话吧。”
傅真不反对。
她道:“郭颂他们怎么就办事不牢了?”
裴瞻就道:“这只是其一,其二是我母亲她老是催我给他生孙子,我要是一直睡书房,他就会一直念叨我,我还是搬回来好些,起码可以让她消停消停!”
说完他岔了个话题:“你看我明天要不要让人抬扇屏风过来挡一挡?”
傅真对他避重就轻的本事只能说佩服。她坐在榻下椅子上:“不用了。明日我让人把东厢房收拾出来,你住进去就行了。”
裴瞻想了下:“也行。”
她没有反对他搬回来就很好了。
说完他就掏出簪子来挽自己半干的头发。
傅真瞥见这簪子,正是方才自己送出去的那一支,便道:“看起来你还挺满意的。”
裴瞻慢慢的挽好头发,又慢慢的把手放下来:“这是我平生第一次有姑娘为了感激我而送我的礼物,我当然很重视。”
傅真好奇:“从前有没有过姑娘送你礼物?”
裴瞻瞥她:“没有。”
傅真笑道:“我不信。”
“你不信算了。”裴瞻盘腿坐在了榻上,“反正礼物没到我手上,就算我没收。”
傅真又笑,随后她又凝眉。
裴瞻道:“怎么了?”
“我忽然想起来,徐胤手上应该还有一些我的东西。什么时候我得弄回来全部销毁。”
“什么东西?”裴瞻望着她,“哪些东西?”
她竟然还有东西在徐贼手上?这怎么能忍得?!
傅真目光凝在他脸上,支肘托住了下巴:“你居然在乎的是这个。你为什么不问我,是什么时候和徐胤有交集的?当我说到这里的时候,你不应该疑惑为什么我有东西在他的手上吗?”
裴瞻清了下嗓子,别开目光:“那你,为什么有些东西在他手上?”
“因为我认识他很多年了。”傅真把上身又往前探了一点,“而且曾经和他交情匪浅,机智如平西将军你,这个时候不应该问我,凭我的年纪,怎么可能会与他认识很多年么?”
裴瞻定坐了会儿,把盘起的腿放下来,踱到桌旁,端起茶喝了一口道:“人海茫茫,你就算与他认识,也不是什么很奇怪的事我问那么多做什么?”
傅真扬眉:“可我当初说我认识梁宁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你当时说凭我的年纪,我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会和梁宁有交集。”
“此一时彼一时嘛。”裴瞻背对着他,一口接一口的啜着茶,“事实证明你确实和她有交集,而且这段缘分还不浅,我自然也就开了眼界,不会再那么死心眼儿了。”
“是么。”傅真把手放下来,斜睨他:“那你不问我,徐胤是什么时候想杀我的?”
“你怎么那么多问题?”
裴瞻把身子转过来,拿起搭在踏上的外袍系上,“刚才郭颂跟我说,老二和老七找我,也不知道他们找我什么事?我去看看,你先睡。”
说完他边系着腰带边往门外走。
脚步迈得那么快,活像傅真拿着棍子在身后撵他似的。
“现在才想起来要去找老二老七,不是太晚了吗?”
傅真望着他一溜烟往门外去的背影,挑了挑眉之后也站起来,躺回了床上。
郭颂正打算下差,一看裴瞻又慌慌张张的出来了,头发随意缚着,袍子也系得乱七八糟,他脱口道:“将军,少夫人把你给赶出来了吗?”
他就知道!
新婚头一夜新郎官就抱着铺盖搬出来了,如今想回去哪有那么容易?
裴瞻满脸不高兴地瞪他:“瞎说什么?”
不等郭颂开口,他又说道:“我们去梁家!”
郭颂道:“这个时候去梁家干什么?”
裴瞻脚不停地往外走:“少夫人还有一些东西要收回来,我去打听打听到底有些什么东西!”
“……”
裴瞻什么时候回来的,傅真压根不知道,她如今身子骨越来越好,夜里几乎都能安睡到天亮。
以至于早起后,她都差点忘了裴瞻还在这屋里,掀开帐子后看到对面窗户下的锦榻上,坐着衣冠整齐的男人,她还愣了一愣。
裴瞻起身说:“军医老头儿已经到京了,我把他安置在离禇家不远的别院里,回头郭颂带你去见他便是。”
傅真道:“你不去吗?”
“我还有事。办完再来找你们。”
说完他就出门了。
傅真满脑子想要保住禇钰的命,且不去管他了,匆匆吃完早饭便与郭颂去寻军医。
刚走到前院,一颗肉蛋就直投过来,精准的抱住她的双腿喊道:“五婶五婶,你要去哪里?”
傅真这身子骨,哪里经得住这么一撞,她两眼发花地拎住梁瑄后衣领子:“撒手!”
梁瑄把手撒开,傅真同时也把手撒了,下一瞬便捏住了他的脸蛋:“叫你撞我!”
梁瑄道:“疼!”
“还知道疼?”傅真哼了一声,“你怎么来了?这么快你禁足的时限就到了?”
前阵子傅真跟裴瞻成亲的时候,这小子在背后捣了不少蛋,让他娘给关了禁闭,这么一算,还真是有些日子没见到他了。
梁瑄揉搓着脸蛋说:“我娘打发我来请客,她说荣王府那个郡主已经给收拾了,五婶现在得空了,五婶你该去我们家做客了。”
傅真斜眼:“你们家那么多会办事的人,怎么就特地打发你来呀?肯定是你自己想趁机跑出来玩儿吧?”
梁瑄摊手:“反正也两不耽误。”
傅真道:“那你去找你睦叔玩儿,我有事要出门!回头你告诉你娘,就说我明儿就去你家。”
说完她朝着马车走。
梁瑄亦步亦趋地跟着她:“你这是去哪儿啊?远不远?”
“不远也不近,反正不会带你。”
傅真上了车,在车窗里头睨着他。
梁瑄便就扒着车窗:“你带上我呗,我又不讨厌。”
“本来就是不讨厌,但是你要跟着我去,说不定就会变得讨厌。”
傅真才不会让这颗牛皮糖给粘上,她可是要去办正事的,怎么能带上这个闯祸精?
梁瑄咬着嘴唇想了一下,说道:“那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能不能带我去?”
傅真斜眼:“我对你的秘密不感兴趣哦。”
“不是我的秘密,是五叔的秘密。”梁瑄神秘兮兮的压低了声音。
傅真顿了一下,又睨他:“他怎么了?”
“你让我去我就说。”
傅真胳膊肘搭着车窗想了一下,扬了扬下巴:“上来吧。”
梁瑄麻溜地爬上来。
进了车之后找了位置乖乖坐好,两只大眼睛骨碌碌地环视了一圈四周,然后望着傅真:“五婶,你这个马车好像我小姑奶奶的马车。”
傅真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随后睁眼:“你坐过你小姑奶奶的马车?”
“没坐过。但是昨天夜里,五叔到我们家来了,他和父亲去了小姑奶奶原先住的院子,然后我也溜了进去,看到了停在她院子里的一驾马车。”
当初梁郅刚刚与傅真相认的时候,曾经把梁宁从前驶过的马车给赶过来了,也是那一次傅真才知道,原来她过去所使用的东西,梁家都给她留着,就连梁宁从前的马车都搬到了她的院子里放着。
但傅真的注意力在另外一件事上:“你五叔到你小姑奶奶院子里去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听到他在问我父亲,我小姑奶奶,有哪些东西不见了?有哪些东西在那个徐侍郎手上?”
傅真眸光闪烁:“他真是这么问的?”
“千真万确!”梁瑄拍起了他厚实的胸脯,“我要是说错了一个字,老天爷就罚我这辈子都没有烤鸡腿吃!”
这个誓言发的还挺毒的。
那看来他说的是真的了!
老五昨天夜里逃避了她的问话之后,居然直接去了梁家……
“你还听到他们说什么?”
傅真从小抽屉里拿出一个梅子饼给他。
梁瑄接了饼,称谢后先咬了一口,然后道:“我没听到他们说很多话,但五叔好像很生气,父亲说着说着也有点生气,我怕他们发现我之后捉住我来撒火,就走了。”
傅真听完没说话。
车厢里一时间只有梁瑄轻轻吃饼的声音,窗外的车轱辘声和街头车水马龙的声音都好像隔得十分遥远了。
荣王府坐落的位置自然是极好的,禇家就在附近,五大将军府自然也都建了宅子在这一块,裴家这座别院不大,但位置极佳,出入都很私密。
军医老头儿姓鲁,叫鲁重阳,世代为军户,他打小就在军营里混,算是个老兵油子,但他医术也极为不错,那会儿梁宁他们那帮人隔三差五就带点伤回来,于是跟鲁重阳混的跟哥们儿一样熟。
西北战事平定之后,鲁家随军有功,如今被改为了官户,定居在洛阳祖籍。
来的路上郭颂说,老头儿满肚子不乐意进京,一路上骂骂咧咧。看谁谁不顺眼,可裴瞻当初到底是元帅,老头儿直到如今也不敢造次,到底没敢骂到裴瞻头上。
傅真带来了两坛酒,一下马车就让人把酒坛子抱着,跟她一道进门。
果然郭颂半个字都没说话,这边才跨了门坎,里头的叫骂声就传出来了:“老头儿我在西北咽了十几年的黄沙,好不容易回去等着抱孙子了,好好的又把我叫到这地儿来!
“我可丑话说在前头,我最多留半个月,半个月一到我就要走的!就是裴将军来了也不成!”
话音落下傅真也跨进了院门坎,只见院子里站着十来个丫鬟家丁,一个个手里捧着茶水点心,帕子扇子什么的,而且一个个还规规矩矩,一副生怕怠慢了他的样子。
傅真见状扑哧一笑。
院子里的人转头看到她,顿时如释重负:“少夫人来了!太好了!”
傅真牵着梁瑄走上前,看了看正张眼打量自己的鲁重阳,又看了看面前这一溜人:“你们这么样,他当然得骂人。你们都撤了,去了将军府里头换两个在西北呆过的老家丁过来,最好是懂得做一手好西北菜的,你看他还骂不骂?”
他这话说完,鲁重阳的双眼就亮了:“你就是我们主帅的夫人?”
傅真道:“你看我够格吗?”
鲁重阳定睛将她上下打量,说道:“就凭您这副样貌,那肯定是够的!就是不知道够不够气魄。我们主帅那可不是一般人!”
傅真笑道:“我也不是一般人!”
说完她往后伸手:“拿酒来!”
户卫们把两坛酒摆上石桌,傅真就拍了拍坛子说道:“原封不动送过来的西北烈酒,有没有兴趣?”
屁股刚粘了凳子的鲁重阳立刻又站了起来,一双眼,简直亮出了电光:“可是乌家堡的烧酒?!”
“正是!”
“拿碗来!”
鲁重阳一掌拍开了酒封,生嗅了一大口气之后,望着傅真:“少夫人不厚道,大白天的给老头子我送酒,又没有人陪我喝,纯属是拿来馋我的!”
“谁说没人陪你喝?”傅真扭头,“拿两个碗!”
说完他在石桌这边坐下来:“我来陪你喝!”
鲁重阳疑惑地望着她这瘦弱的小身板:“你?”
傅真扬唇,接了护卫递来的碗,自行倒满。
正要喝,鲁重阳就伸手把她给挡住了:“你不能喝酒!”
傅真道:“你怎么知道?”
鲁重阳哼了一声后开始捋须:“你脾虚胃寒,哪堪烈酒刺激?之前病了不少年吧?”
傅真道:“你问这个做什么?你又救不了我。”
鲁重阳哼的声音更重了:“这算什么?有老头儿我给你调养半年,包你生龙活虎!”
梁瑄道:“那能包生崽吗?”
傅真拍了下他脑袋。
鲁重阳道:“别说能生,一口气养上七八个都没问题!”
“哇!”
梁瑄露出了崇拜的目光。
傅真道:“有什么用?你说半个月死活就要离开京城,我看你就是夸海口。我这身子根本就没有人能完全医好。”
“你可别激我!”鲁重阳拍桌,“半年算什么?一年之内我不让你怀上个小将军,老头我这辈子就再也不碰岐黄!”
傅真笑了:“既然决定留下来,那我就正式聘用你了。以后你就是我大将军府的府医,如何?”
“没什么不可以啊!”
“那好,”傅真敛色,“今夜你随我去救个人。救好了,我每天都给你一坛子乌家堡的烈酒。”
鲁重阳顿了下:“是什么人?”
“一个被袖弩伤到的人。”
出了别院的时候,梁瑄围着傅真蹦蹦跳跳:“五婶你好厉害,三言两语就把那老头儿给套住了!难怪五叔会被你迷住,我觉得能够对付得了他的就只有你了!”
傅真睃着他:“这么卖力的拍我马屁,是在打什么主意?”
梁瑄跟着她上了车:“五婶,我今晚可不可以在你们家住?”
“你为什么要在我们家住?”
“因为我喜欢五婶。”
小家伙的脸蛋红扑扑的,也不知道心里头在想什么主意,但是这却让傅真想到了小时候的他,那时候这小子一天到晚就缠着梁宁,夜里还得梁宁哄着睡。
如今傅真还能清楚的记得他那时一天到晚地用奶音唤着小姑奶奶,也是像如今这样,成天迈着小胖腿,一头往她怀里扎。
傅真道:“你住就住呗。”
“太好了!”
梁瑄拍着掌跳起来。
傅真又嘱咐:“不过我今天晚上有事要出去,你得在屋里乖乖的呆着。”
“我肯定乖乖的!”
傅真揉了他一把脑袋,便不再说话了。
禇钰虽然醒了,但伤口情况却不太好。
一旦伤口不愈合,很容易感染到全身血肉,说他一句,生死未卜也是不算夸张。
裴瞻入夜还没有回来,但他早上走之前说过会来找他们,傅真索性等他一等。
带着梁瑄在灯下做了会儿功课,戌时初刻就让他睡了。
正在灯下对着他睡颜出神,郭颂就来拍响了房门:“少夫人!禇家那边出事了!”
傅真心头一跳,立刻开门:“什么事?”
“刚才有人刺杀禇钰!”
“刺客呢?!”
“刺客已经跑了一个,不过少夫人早前吩咐了我们的人在那儿埋伏着,对方没有刺杀成功!并且有一个刺客已经受伤拿下来了!
“刚才那边来讯,为了防止荣王妃那边来人干扰,弟兄们已经把徐家给控制起来了,就等着少夫人过去!”
傅真连忙踏出门坎:“弟兄们太能干了!刺客一定是徐胤指使的,快去把鲁重阳叫上,即刻去禇家!”
“没错!”郭颂一面伴着她往外走,一面验证了她的猜测,“受伤的那个刺客腰间正是那日我们都已见过的袖弩!”
傅真抿紧双唇,上车后立刻扯出夜行衣穿上。
眼下最想要禇钰死的只有早前谋杀他的真正凶手,既然凶手就是徐胤,那么此番动手的除了他还会有谁?
除了他这个真凶之外,绝不会还有人把个在鬼门关门口游荡的禇钰放在眼里!
这个恶贼!
第247章 你可真让我开了眼界!
不过片刻到了禇家,马车停在角门下,郭颂拍门唤了声“陈顺”,门就开了,陈顺出现在门内,待他们全入内后便引路往禇钰住处而去。
那刺客被缚在后院里,身上中了一剑,正靠着墙角坐着,嘴里塞着为防服毒的布团。
傅真走过去伸手往他腰身上一摸,顿时将他腰间的袖弩扯下来。
此物跟上回傅真拿给禇钰看的那只相比,只有些微的不同,却与上回在操演场外的胡同里他们看到的别无二致。
傅真攥在手上,再捏着他下巴转到光亮处,这面容陌生,竟还不是她所曾在徐胤身边见过的那些护卫。
可想而知,姓徐的藏在身边的暗卫却不知有多少了。
刺客虽然不能说话,但浑身上下无一处不在抵触,一双眼睛更是恨不得把傅真扎出满身的窟窿来。
傅真站起来,朝禇钰的房里走去。边走边吩咐道:“刺客漏下了一个在这里,徐胤必定不会坐视不理,把各处门户全部看守好,再各派一人去徐家和荣王府外头守着,一旦有车马出来立刻来告诉我!”
“是!”
护卫们出了门,傅真也到了禇钰房内。
鲁重阳已经先进来了,正在与床上的禇钰大眼瞪小眼。
“您来的真好,这病也看不下去呀,你看他都快一头扎进鬼门关了,还不让我近身!”
傅真走上前,看了一眼瞪圆了双眼的禇钰,问鲁重阳道:“能给他喂颗药,先稳稳他的精神吗?”
鲁重阳从袖子里掏出两颗药丸递给她:“你来!”
傅真素来知道他的倔脾气,摆摆手让他先出去,然后拖了张凳子在床前坐下来。
禇钰瞪她:“你想干什么!”
傅真滚动着手里两颗药丸:“不干什么,就和你聊聊天。你最近感觉如何?”
禇钰咬牙,没有回答她的话,却问道:“你怎么又在这儿?”
傅真挑眉:“我要是不在这儿,今夜你就去见阎王爷了。莫非你到现在为止还执迷不悟,觉得我是在危言耸听?”
禇钰忿忿:“我这个家,倒成了菜市了,任你们来去自如,没有半点顾忌!”
傅真扬唇:“但是禇将军也还是没有把我来过这件事告诉荣王妃,看来你其实也不那么抗拒我。”
禇钰道:“你怎么知道我没告诉?”
“这还不简单?”傅真望了一眼窗外,“自我走之后,你这个宅子里防卫并未增强,如果你告诉荣王妃了,或者说你把我来过的事情说了出去,这宅子里的防卫必定会有所改变。”
禇钰目光深凝:“看不出来你心思倒是跟男人一般缜密。”
他吸了吸气,又道:“你是为今夜里我被人刺杀之事来的。这么快得到了消息,是早就埋伏了人在我这宅子里吧?”
傅真笑道:“看来你还没有病胡涂。”
禇钰道:“你为什么要总是盯着我?”
“因为我为了你好啊!”傅真说着把刚才扯下来的袖弩放在他面前,“今夜刺杀你的刺客,其中一个已经被我们拿住了,这是从他们身上搜出来的袖弩,里头的飞箭,和当日我从你伤口里抠出来的飞剑如出一辙。”
禇钰紧盯着那只袖弩,目光逐渐炽热,“下手的人在哪里?”
“你可是要见见?我可以当着你的面审问他,让他招出背后的主使。还可以让他亲口告诉你,徐胤当日是怎么指使他们谋害你的。”
禇钰拧着双眉望着帐顶:“这又能说明什么?人是你抓住的,又由你来审问,谁能保证这不是你们合伙在唱双簧?”
傅真被他气笑。
“见过不开窍的,还真没见过你这样不开窍的!你知道永平的近况吗?”
禇钰不悦:“你该称她为郡主!”
“难道没有人告诉你,她已经不是了吗?!”傅真道,“她为了报复别人,挑唆五城兵马司指挥使娄照谋杀官户子弟,草菅人命,意图挑起朝中两大重臣家族之间的矛盾,前些日子已经被皇上亲自下旨夺去了爵位,如今正在被圈禁之中。”
“这不可能!”
禇钰双眼里满是不可置信,“你在污蔑她!她那么单纯,怎么可能会是这种人?!”
傅真冷眼道:“你觉得这种天下人都知道,你只要随随便便找一个人来问就能验证真假的事情,我会拿来作为谎言吗?”
禇钰勉力抬起来的头咚地倒回了枕头上,他瞪大着双眼看了她一会儿,仍说道:“这不可能,一定是他们搞错了!……她现在在哪里?!”
“圈禁在徐家。”傅真环起了双臂,继续道,“都察院和大理寺都审过了,连荣王都亲自指控了她的罪名,对了,就连荣王世子妃都确认她与东宫内命妇相勾连,还提交了真凭实据到皇上面前。
“皇上一怒之下将她爵位一撸到底,她现在已经是个庶人。
“如今全天下人都知道大周唯一的金枝玉叶原来是条美人蛇,表面上端庄高贵,实际上阴狠毒辣……”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禇钰又咬着牙,奋力想支起上身,“她才不是这种人!”
“可惜她就是!”傅真道,“她不但不把别的人性命放在眼里,她连你也没放在心上,早前荣王妃给你请了太医诊治,可是徐胤不想你活着,故意在永平面前吃醋,永平二话不说,就让人把太医给辞了。
“如果不是荣王妃还需要你,把太医又给请了回来,这个时候你早就去见阎王爷了!”
禇钰怒视她,信手抓起一只枕头朝她丢过去!
“你给我滚出去!”
傅真趁着他激动难抑的当口,却将手上两颗药啪地塞进了他的喉咙里!
“我可不是来跟你吵架的!”傅真飞快捏住他的下巴,往他喉咙里灌了半杯水,“刺客都让我抓住了,你觉得离真凶露面还远吗?”
徐胤大步跨进书房,看着独自一人跪在地下的护卫,咬牙怒斥:
“禇家什么时候请了暗卫?我如何不知道!你们又如何不知道!”
连冗额角冒汗,把头深深低了下去:“这个变故着实出人意料,小的派人盯住禇家这么长时间,从来不知道褚家什么时候埋伏了暗卫!小的也完全想不到王妃私下里还有这么一招……”
徐胤一把揪住护卫的衣襟:“王爷王妃身边的近卫你应该全部都见过,埋伏的到底是谁的人?!”
护卫仰头:“老爷恕罪,王府之中几个主子身边的近乎小的们的确全都认得,可出手的人属下没见过!”
“怎么会没见过?身手那么好,如果不是贴身跟随他们的近卫,怎么可能会有将你们击败的本事?!”
徐胤语声阴寒,手下更加用力了。
“属下发誓,出手的人身手极好,比王府里那些近卫身手还要好,但手下真的不认识他!”
护卫整个上身都快被提起来了,却还是斩钉截铁地说。
徐胤紧紧盯着他,半晌后松手站起来。
“难道不是王府的人?”
连冗忙道:“如果不是王府的人,那便是万幸了,蒋尚落到他们手上,一定会被严审,到时候禇钰是怎么受伤的就藏不住了。那扇子还没到手,王妃要是知道禇钰是咱们下的手,必定不会听从太太安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