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春—— by青铜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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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真“嗯”了一声,对着镜子梳头发。
裴瞻走到她身侧,看看她脸色,又看着镜子里的她:“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又有人惹你了吗?是谁?你告诉我。”
傅真一面往脸上抹膏脂,一面在镜子里回望:“没有啊,你不惹我就好,哪有人惹我?”
裴瞻语噎。
“对了,”傅真剜了一坨膏脂揩到脸上,再望向镜中,“我已经让人把厢房收拾出来了,你今夜就搬过去住吧。”
“……”
第250章 孽缘!绝对是孽缘!
裴瞻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是说这么晚了,还让我卷铺盖出去?”
“就在隔壁,又不远,你要是嫌累,就让丫鬟们帮你搬。”傅真抹完了脸又抹手,口气自然得跟早就想好了一样。
裴瞻也不是想要赖在这儿。
主要是他觉得他们的关系已经不知不觉往前进步了。
昨儿夜里她请他吃豆腐脑,还愿意陪他花前月下,关键是!她还送了他一根簪子!而且还是她亲手准备的玉料,亲自画的图样!还说看到了他的诚心!这难道不能说明自己在她眼里已经变成了一个值得结交的人了吗?
就凭这些,最初相遇时产生的那些误会,怎么着也看得出来翻篇了吧?
既然他们能进展到这一步,那未必不能再进一步——对,他承认自己有点得寸进尺,可谁的欲望是那么容易被满足的?再说他也没想别的,他只不过是想跟她真正地朝夕相处,晚上入睡前看着她,早上醒来第一眼瞧见她……
虽然她早就说过会收拾厢房出来给他住,但他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快!
刚成亲那几天她不是还挽留他来着?
这才几天?!
她竟然就这么毫不留情地直接就把他往外赶了?
昨儿夜里还说他是个好人,说他掏心掏肺地帮她复仇,这才一夜过去,她就变了?
“对了!”
裴瞻这边厢满脑子没理清的官司,傅真那边又开口了:“我这屋里你日后可不能想来就来了,男女授受不亲,你我须当保持些距离。”
裴瞻再也坐不住了……
听听!她说的这是人话吗?
男女授受不亲?那过去屡次三番盯着他身上挪不开眼的是谁?每次他收拾齐整点儿就两眼放凶光的是谁?还有每次看到他一露脖子手臂就逮着机会来上手的又是谁?!她是怎么把这种三贞九烈的话给说出口的?
裴瞻心不甘:“那天你在荣王府打杨蘸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我是你男人!”
当初可是那么多人,亲眼看见亲耳听见的,现在她竟然说什么男女大防?
从前怎么没发现她是这种言而无信出尔反尔之人?
“那怎么能作数?你我大家都知道咱们是假夫妻,那些都不过是场面话罢了。”说到这里傅真站起来,探头到他跟前,深深地望着他:“裴将军比我年纪大出老长一截,你该不会想浑水摸鱼,假戏真做,占我的便宜吧?”
裴瞻噎住。
“紫嫣,”傅真说着把身子收回去,施施然指着榻上与进来的紫嫣道:“把将军的被褥搬去厢房,时候不早了,侍候将军早点歇息。
“以后将军要进我这个门,务!必!通!报!”
傅真说完,便进了拔步床,拉了帘子。
裴瞻被噎得只有进气没有出气,绷着脸站了站,就转身跑了出去。
傅真从帘子里头露出脸来,瞅见他出了门坎,立马钻出来走到窗边。
直到看到他气乎乎地奔出了院子,她才退身坐回椅子上,轻哼了一声后,回到床头。
裴瞻出了院子,直奔梁瑄住处。
梁瑄想赖皮没赖成,睡又睡不着,正两眼滴溜溜地望着帐底,忽然房门一开,裴瞻几个大步就到了他床前,将他从被窝里给提溜了出来。
“五叔你干嘛?”
裴瞻黑着脸:“我问你,你跟你五婶说什么了?”
梁瑄原本在半空蹬着两腿,一听这话他停止了:“五婶她削你了?”
裴瞻冷哼:“你最好老实回答我,否则我立刻将你送回梁家!我还要告诉你娘,说你大半夜闯到我房里,害得我们夫妻不得不分床睡!”
梁瑄愣住,然后叹气:“你看看你,一天到晚只知道吓唬人,五婶看你不讨厌才怪!
“我跟你说,凡事你应该多反省自己,不要动不动就怪到别人头上,你看看我,五婶喜欢我,还不是因为我又热情又可爱?”
裴瞻手一松,这肉团子便啪嗒一声掉到了床上。
他冷脸道:“我数到三!一——”
“别!”
“二!”
梁瑄麻溜从被褥上爬起来:“你把你刚刚问我的话再说一遍?我没听清楚!”
裴瞻比出三个手指头!
“我说!”
梁瑄再也不敢废话了:“我今儿跟五婶说的话可多了,你到底想听哪一句?”
裴瞻睨他:“你说了什么,让你五婶不待见我?”
梁瑄顿一下,好奇的趴到他肩膀上:“五婶她真的不待见你了?她终于不待见你了?”
裴瞻眯眼:“‘终于’?”
梁瑄讷然,干笑道:“我的意思是,五婶那人不好惹……”
裴瞻捏住他脸蛋:“不说?”
梁瑄歪着脑袋,哇哇叫起来:“我就说嘛!五婶长得跟天仙似的,眼神也一定差不了!你老是坑我,她怎么可能会看不出来你是个大坏蛋?我才几岁,你竟然这样欺负我?算什么大英雄?活该她不待见你!”
裴瞻呲牙:“果然你今儿赖在我这里睡,是有目的的!拿个鸡毛掸子来!”
梁瑄小身板支棱起来:“你怎么能怪我?
“你比我大这么多,还长了我一辈,可你老是坑我,害我被我娘打屁股,一想起来我这心里还抽抽的疼!
“我打又打不过你,斗也斗不过你!我听母亲说这世上只有五婶能治住你,我当然只有想办法讨好五婶!
“我想着怎么着先住进来,寻思实在没办法,就把你家吃垮也行!然后我就让五婶改嫁!
“让她嫁个比你长得好看,又比你脾气好的玉面郎君!”
“谁知道五婶她竟然也不肯留我,我为了达成目的,不得不出使下策!……”
“下策是什么?”
“就是,就是把你的秘密告诉给五婶!”裴瑄气呼呼的觑着他,“你们大人最喜欢听秘密了!我就知道我的办法有效!”
裴瞻又道:“什么秘密?”
他是有秘密,可是他不觉得这小子会知道!
他要是敢撒谎骗人,那正好可以丢回去给他娘揍一顿!
“就是,你昨夜和父亲去过我小姑奶奶的院子,你们俩还一起把徐侍郎给臭骂了一顿的事儿,我告诉给五婶了!”
“……什么?!”
熊孩子口齿利索地说毕,准备下一瞬就捉他回府交给他娘管教的裴瞻就再次把他揪起来了!
“你说什么?”
因为实在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话,以至于他声线都拉细了,显得格外地高而尖,从而听起来就像是在怪叫!“你怎么知道这件事!”
“你们说话的时候,我就在外面院子里呀!”
裴瞻瞪大双眼望着他,呼吸都不能顺畅了!
昨夜傅真提出一连串能把他逼到地缝里的问题,他为免再呆下去穿帮,又因为她说还有东西留在徐胤手上,心里头实在不舒坦,于是索性就匆匆出了门,直奔梁家找梁郴!
当初梁宁出事后,梁宁两个嫂子就让徐胤把当初与梁宁相互间留下的书信和互赠之物送了回来,包括立下婚约时的信物。但他们在一起数年之久,并非件件物事家里人都记录在册,故而徐胤瞒几件下来也容易。
梁家当时对此也有猜想,只是没有确切的物事作为由头讨要,又想到徐胤也不至于拿着这些东西出来招摇,做这让两厢都难堪的事,加之徐胤当初一通动作下来,让人也无法施压相逼。
但是如今梁宁自己提起来了,那徐胤手上自然就是还有她的东西!
而眼下唯一能出面要回这些的,便只有梁郴。
他与梁郴前往梁宁房内一阵清理排查,便发现昔年梁宁有只旧头鍪不见了。
二人禁不住在屋里一阵痛骂,骂徐胤伪君子,当年梁家要求他全数归还旧物他却私下藏匿,又骂他人面兽心,对梁宁作下那等丧尽天良之事还能心安理得留着梁宁的旧物,梁郴当场就打发人去给徐胤下帖,让他今日出来见面。
而谁能想到这事儿竟然让这浑小子给撞见了,还好死不死地告诉了傅真?!
他伸手抓住梁轩的胳膊:“从今而起,三年之内你都不要上我家来了!”
“……五叔你干什么?!”
梁瑄一声惊呼,随后就被裴瞻捞起往门外抛去!
“送他回去!立刻!马上!”
门外郭颂等几个护卫立刻配合极其默契地接住了飞过来的肉弹!
“五叔!你干嘛呀……你们放我下来!”
裴瞻对他的叫嚣充耳不闻,三步并两冲进屋里,把床头几件小衣裳抡巴抡巴滚作一团,走出门外又丢了出来!
“跟他爹讲!三年之内——在我嫡长子出生之前,不许放他进我家来!”
护卫们怀里的梁瑄惊呆了:“你的嫡长子子出生?那你还不如说让我这十年都别来了!”
郭颂闻言立刻把他嘴捂住:“我的祖宗,你少说两句!”
说完众人一窝蜂便把梁瑄抬出去了。
裴瞻插腰立在屋檐下,一脸晦气!
傅真她可不傻呀!
当初成亲的时候她没看出来他早就知道她是梁宁,是因为她心思完全没在他裴瞻身上。
在她看来,他裴瞻可能也就跟个趁手的兵器差不多!她觉得他合适就用了!她难道还需要去思考这把兵器是不是对她有所企图吗?!
而如今他们之间相处越来越融洽,越来越有默契,她都能陪他月下漫步了!
她已经接受了他!
就算还是兵器,那也是经过磨合了的兵器!一时半会儿是不会换的,是伙伴!那她无论如何也会几个正眼给他,这么一来,她听到梁瑄那么一说,她还能猜不到发生了什么吗?
她那么机敏!
绝对是猜到了这门婚事从一开始就是他下的套!
所以她先前才会那样一副神态,毫不留情把他给轰了出来,没像当初踹傅筠那个渣男亲爹一样把自己给一脚踹出来,这对她来说可能都很仁慈了!
裴瞻当然没想过这事要瞒上一辈子,他不过想着走一步算一步,可下一步还没有算好,她竟然就已经知道了!他穿帮了!
这下怎么办?
他下意识朝着傅真房间的方向看去,那屋里已经熄灯了——就算没熄灯,他现在闯过去,也只会把事情变得更糟!
“将军!瑄哥儿他说还要去向少夫人道个别……他非说这是礼数!”
有个护卫又跑了回来,裴瞻深吸气,跨步走了出去。
梁瑄坐在前院影壁底下,一点悔过之心都没有地跟郭松他们唠着嗑。
一看裴瞻出来,他立刻飞奔上前,四脚张开趴在了裴瞻身上:“五叔五叔,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会帮你哄好五婶,你让我留下来好不好?”
护卫们瞅着裴瞻脸色,连忙上前:“瑄公子……”
但裴瞻这回竟然没有把他给扒拉下来,而只是垂着双眼道:“就你?”
梁瑄一听,立刻攀着他腰腹往上爬了爬:“我要是哄不好,就不回去!保证一直到哄好为止!”
裴瞻嗤笑:“这算盘倒是打的梆梆响。不回去,你要吃垮我,也不知道是谁占了便宜?”
梁瑄道:“当然是你呀!五婶要是一直不让你睡她的床,你的嫡长子根本就生不出来。”
裴瞻睨他:“岁数不大,懂得倒挺多!”
“那当然!”
“你五婶那么精明的人,你能哄得过她?”
“你不信?”
“不信。”
“那你等着。”梁瑄从他身上滑下来,梆梆又拍起了胸脯:“我马上就让你看到成效!”
说完他撒腿就往宅子里跑。
护卫们面面相觑:“将军?”
裴瞻摆摆手,也抬腿往里头走去。
傅真虽然熄了灯,但压根没睡意。
处心积虑成了个假亲,结果半途发现对方竟然是半推半就,不,很可能还是请君入瓮,这特么谁还能睡得着?
当初选择裴瞻这家伙就是冲着跟他之间绝无可能会发展出结果来的。
他是从小就认识梁宁的世侄!
他们中间那么多年连见都没见过!
可现在却有了这出“请君入瓮”!
这小子面上清心寡欲,难道私下里却已经肖想了自己这个世交姑姑很多年?
这是什么狗屁倒灶的孽缘!
这老天爷真跟玩儿似的!
第251章 脸红心跳
其实当天夜里看到苦等自己不至而后醉倒在豆腐铺子里的裴瞻,傅真就猜想过这小子是不是对自己有那么点意思?
毕竟她今非昔比,顶着这么张祸国殃民的脸蛋,当初差点把梁郅都给迷倒了,裴瞻也是个血气方刚的大小伙,一时为她这张脸所惑不也正常?
但她心知肚明,光凭脸蛋是无法长久的。总有一日看中她脸来的这些个小伙儿都会在退去新鲜感后幡然醒悟,明白他们自己有多么肤浅。
再加上裴瞻确实那么多年没见对谁动过心,也没见跟谁有过什么传闻,小时候的他木讷沉闷,长大后的他古板又无趣,傅真便深信他这么多年没成亲,确实是心有所属。一个心里头藏着多年深情的人,更是不可能会因为她这张脸蛋而轻易变心。
所以她就放心地跟他提出了求亲,并且一直走到现在。
然而这些日子她也觉察出了这小子对自己好像有点不同寻常,说白了她就是觉得他的所作所为,不太像是一个热心帮助的朋友应该有的态度,于是她就怀疑是不是自己就是梁宁的身份给暴露了?
其实也不能说是“暴露”。
因为最初被他当歹人盯着的时候傅真就暗示过他很多次。
只是这小子他不信!
后来跟梁家坦白并相认之后,他信不信,也就不重要了。而且为免旁生枝节,大家还都默契地刻意作了隐瞒。
他知道了,也没什么。
所以昨夜傅真就打算挑破这事儿,可没想到他还是在回避!
而且一避还避到了梁家!
他与梁郴在梁宁的院子里破口大骂徐胤——
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的的确确知道了她是谁,而且和梁郴也早就通过气了。
最要命的是,他竟然会为了梁宁还有东西留在徐胤手上而生气,那不就妥妥说明他对梁宁早有企图了吗?
这种情况下,傅真不得赶紧跟他划清界线?
她上一段情仇还搁在眼前没报完,她哪里还敢招惹别人?
她没那个心劲!
对从小就当成侄儿辈看的小伙儿,她也下不了手。
这里翻来覆去的滚着,也不晓得瞌睡为何总也不来?
就听院子里传来了梁瑄的声音:“五婶!五婶!快开门!”
话音还没落下,只听房门就被拍响了。
傅真到底惦记这小子,一个鲤鱼打挺跳下地。
“你大半夜的嚷什么?”开了门,只见熊孩子正站在门下,气喘吁吁地望着自己。
梁瑄道:“五婶,我头晕!”
说完他就往地下一倒,堪堪趴倒在她脚背上!
傅真愣住,连忙弯腰来抱他,可这特么沉得跟冬瓜似的,她哪里抱得动?
紫嫣她们闻声都过来了,而这时外围也传来了裴瞻声音:“别动!等我来!”
说完他跻身上前,弯腰将紧闭着眼的梁瑄一抱,径直走进了屋中!
傅真吩咐紫嫣:“去请大夫!”
“不用请!”裴瞻把梁瑄放到了榻上,“他这是老毛病了。”
“老毛病?”傅真闻言立刻上前:“什么时候开始的老毛病?”
这熊孩子她可是一直带到了快一岁,从小到大身子健壮得小牛犊子似的,她怎么没听说他有什么老毛病?
狐疑地凑近瞅了梁瑄两眼,傅真便伸手来捏他的眼皮。
裴瞻将她挡住:“他这个毛病是突然发现的,前两年才发病,上回也是在我们家,被只猫吓了,他就这么倒在地上。大夫说没事儿,就是惊厥,睡一觉就好了。”
“被猫吓?”傅真道,“那方才又是被什么吓?”
裴瞻顿一顿,说道:“可能是做恶梦。你也知道,小孩子嘛,胆子小。”
傅真盯住一动不动的梁瑄,一会儿后掌灯凑到跟前看起来。小屁孩的脸蛋可真是吹弹可破,让人想捏一把。你再看那长睫毛都跟扇子似的——噗噗地扇着风。
傅真直腰:“那你这意思是,今儿就让他睡这儿?”
“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只能作此下策了。毕竟他太沉了,换个地儿也怕招来他别的不适。”
裴瞻满脸诚恳地说道。
傅真两眼睨着他,心底下冷哼声已经起来了。
“那接下来你是不是想说,你得留下来照顾他?”
“毕竟我与他爹是同生共死的兄弟,这种事情也不放心交给旁人,还是我亲自来比较好。”裴瞻说着在榻旁坐下。
然后他打发门口的丫鬟:“去把我的被子抱过来,别把瑄哥儿给冻着了。”
丫鬟是陪嫁的丫鬟,听到这里立刻去了。
傅真不动声色:“那你呢?你睡哪儿?”
“我无妨,在这里坐上一整夜也可。但如果你可怜我,愿意分我一个脚榻睡睡,我也很感激。”
傅真睃他:“我卧榻之侧不睡人!”
说完她就转身回了自己的拔步床。
果然在跟她玩花招,而且还把瑄哥儿这捣蛋精也给拉扯上了,得!她且等着看他们唱哪出!
裴瞻想拦住她,可他又哪里能拦得住一个成心不亲近他的人呢?
傅真这边帐子刚放下,梁瑄就把眼睛睁开了,他压低声音道:“五叔你怎么不进去?”
裴瞻瞪他:“我要是进去,她能立刻跑回娘家!而且再也不来了!”
梁瑄愣住:“我穿帮了?”
裴瞻冷哼:“就你这点小伎俩,能瞒得过谁?”
梁瑄垮了脸。完了他又摇起裴瞻胳膊:“那怎么办?要是我父亲母亲知道是我导致五婶把你给休了,一定会把我屁股打烂!五叔你争气点,你可不能被休啊!”
“闭上你的鸟嘴!”
裴瞻这个时候怎么听得了这种晦气话?
他看了眼那边厢被放下来的帐子,起身走过去,双唇试启了几次,才唤道:“你,你睡了吗?”
傅真看着落在帐子上的人影,没吭声。
裴瞻清了下嗓子,又说道:“……夫人?”
“谁是你夫人?”
傅真明显是没好气的。
裴瞻噎了一下,继续道:“孩子在呢。”
傅真隔着帐子瞪他:“你到底有什么事?”
“你让我进去行不行?我有话想跟你说。”
傅真翻了个白眼。什么话非得到她床上说?
她将被子蒙上头:“不行。我要睡了!”
有什么好说的?
不就是她又被男人给算计了一回呗?
她其实无所谓,反正她求仁得仁,想得到的平西将军夫人身份已经得到了,他不算食言。她除了被当了回傻子,余则也没有什么损失,她恨的是徐胤那种彻头彻尾的坏人,因为她是被骗了感情的。
裴瞻说白了也没骗到她什么。
她又没为裴瞻做过什么,就算是个圈套,她也不想纠结这事。
她更在意的是,这层窗户纸要捅破了,她以后还怎么在裴家混?
正房里还住着她叫了十多年的裴大哥裴大嫂,之前以为裴瞻不知道她是梁宁还可以装胡涂,这都知道了,她还怎么装?
装不了她也舍不得走啊,成个亲劳师动众的,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说聚就聚,说散就散,她还得指望着这个将军夫人报仇呢!
所以就不能给她留点面子,让她先把仇给报了再说吗?
到那个时候再来找她坦白,他这个当侄子的肖想了她这个姑姑那么多年,她也能顺理成章拍拍屁股走人不是?
大家都体面!
裴瞻听不到里面的动静,不得已回到原处坐下。
梁瑄亲眼瞅见他铩羽,都开始替他担心了:“五婶她是不是根本就不喜欢你呀?”
裴瞻一听这话心里更加不痛快了。他眼刀射过去:“你给我闭嘴!”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要是喜欢自己,他还用得着整这么多戏吗?
那不就是直接一通表白的事儿?
关键如今除了傅真不喜欢他,他早前骗婚的事也穿帮了,看她今夜这个态度,一定是在恼他吧?
毕竟上一个骗她的徐胤,还在她的刀口下蹦哒……
裴瞻很焦躁。
早知道这事有这么快穿帮,他还不如早早赶在她发现之前自己交代呢!
梁瑄急道:“她不喜欢你,那你赶紧想办法让她喜欢呀!人心都是肉长的,你多投其所好,她肯定慢慢就动心了呀!你赶紧去弄点好吃的哄哄五婶!”
“就你话多!”裴瞻瞥他,“全是花架子,一句实用的都没有!”
傅真那是一般人吗?
吃的喝的能打动她?
梁瑄是真急啊,他是想搞搞事,让五叔在五婶手下吃点苦头没错,可他没想让他们俩闹掰啊!而且他只不过把昨夜五叔去过小姑奶奶院子里的事给说了,哪知道会带来这么严重的后果?
“五叔……”
“睡觉!”
裴瞻把他推到了床里边,没好气地躺了上去。
一夜无话。
裴瞻没怎么睡,醒得也早,起来率先走到帐子下,轻轻撩了一线缝看了看里头。只见帐内夜明珠的光晕幽幽地照着四壁,床上人侧身向外躺着,一只手轻压在脸下,另一手搭在锦被上,安静得像个玉人。
世人都说傅家小姐长得绝美如仙,他没否认过,但过去对此感受也不是特别深刻,只因梁宁的影子在他心里烙刻得太深,她如火般热烈的性情更为耀眼,此时这一瞥,却让他脸红心跳起来。
若她不知他心里头那些算计,那心里的爱慕再炽热也是他一个人的事情。因为知道反正她不会有响应,所以能放开手脚筹谋布署,就当作攻城略地一样。
如今她猜到了,就是双方的事了,他就有了几分情怯。
害怕自己这些年的成长仍不能入她的眼,嗤笑他还是小时候木讷蠢笨的裴家老二,又害怕自己这些年暗中的思慕对曾经众星捧月的她来说不值一提。
她从来都是个掌控着选择权的,并不稀罕被选择,哪怕死后重来她成了世人眼里低微的商户女,她也从未妥协于命运。
裴瞻倒是不介意被选择,但前提是也得她会选择。
他勾着帐子,屏住气息,慢慢地走进去,伸手把她露出来的手臂悄悄放回被褥。过去有几次也曾拉过她的手,有过肌肤接触,可那都是在办正事的中途,哪能生出多少旖旎心思?即便有些心旌摇曳,也一晃就过了。
眼下四面昏暗,稀薄晨光透过纱笼照进来就更弱了,只有夜明珠恰恰照亮着她,那轻缓到几不可闻的呼吸声就在耳畔,画面又陌生又真实,又令人浮想联翩,裴瞻手中柔胰宛若无骨,他连多看上一眼都觉得孟浪。
他掠了掠她的发,站起来。
他好不容易才等到了她,而且还迎娶她成为了自己名正言顺的妻子,他怎么可能放弃?
她听了瑄哥儿的话竟然都不想着来问自己,要么就是生着气,要么就是不想把话说破了。
不说破便不说破!
反正过去的都过去了,不说破更好。
从此他也不必遮遮掩掩,反倒可以堂堂正正亮明自己一颗心。
从今日起,他心悦的就是如今的傅真,面前这个全新的傅真,又如何?!
傅真起来时,屋里有均匀的呼吸声,帐子一撩,榻上还呼呼睡着只小猪崽。
傅真走过去把他唤醒:“太阳晒屁股了!”
梁瑄擦着眼睛,看了一圈屋里,最后才将目光落回傅真脸上,一个激灵后道:“五婶!”
“见鬼了?”傅真眯眼。
梁瑄把头摇得像拨浪鼓,然后抱住她胳膊:“五婶,你好美!你才不是鬼,你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大美人!”
傅真将他扒拉开:“少灌我迷魂汤!昨晚帮你五叔骗我的事儿我还得跟你算账。”说完她起开,喊来紫嫣:“把他东西收拾收拾,让杨彤送他回府。”
“五婶!我不回去!”
“少夫人,”这时碧玺在门外道,“梁家那边来人,问少夫人何时过府?大将军夫人说她好提前出门迎接。”
傅真闻言瞥向梁瑄:“你听到了?你再不听话回去,我就让你娘带着鸡毛掸子亲自来抓你。”
这小兔崽子,倒会跟着旁人合伙给她唱戏了。这不得押回去先好好修理一顿?
梁瑄脸垮了。一会儿他又支棱起来:“那五叔跟你过去吗?”
第252章 你还想让他光下去?
“他不去。”傅真睨着他,“他都是梁家常客了,今儿你母亲专请我,他去干什么?”
“他是你夫君啊,你俩要妇唱夫随。”梁瑄可没忘了他的任务,他得逮住一切机会帮五叔!
傅真横眼扫着他,一只脚踩上他榻下小杌子:“小子,你五叔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这么死心塌地地对他?”
“我是心甘情愿的。五婶,五叔人除了心眼多点儿,坑多点儿,爱忽悠人点儿,凶点儿,其实人挺好的。”
傅真哼道:“听你这口气,看来平日茶楼酒肆没少泡。”
真八卦!
梁郴不在京那些年他一天到晚都跟谁混呢?
该他知道的他知道了,不该他知道的他也知道!
傅真也不跟他磨了,喊了人进来给他梳洗,然后就让人传话给杨彤,让他们把昨夜抓到的刺客弄弄醒,等她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