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呀,你我仙妖殊途by轩辕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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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英邵脸上忽而晴朗,忽而阴郁,他的家仆送上丰盛精致的宵夜,他自己斟了杯酒连饮两盅。面上也不再紧绷着,取下那精铁蔸瞀,露出他整张脸还是英气逼人。脸上也泛起了红晕,看着没刚才那么凌厉了,眼内似乎也多了些对梨花她们二人的亲近感。
梨花发觉,他的室内陈设很喜欢使用虎纹装饰,胡床前铺了一张四个虎皮的圆毯子,长桌上灯座也是虎形石雕的。隔扇一角的大型鹿角还是完整的头骨,被装饰上虎纹带子束得利落整齐。
他是到底多么爱好武力啊?好战也喜好军营里的那些作风,这里简单厚重没过多华丽的装饰,宅子大的很像皇宫的殿堂。
他这样一个武夫,张小丹说梦里出现过他的样子?他和她究竟是有什么缘份?于是,梨花也端起一盅轻抿一口,这不过是类似调味品中的一味而已。
裴英邵见她一个姑娘家也肯陪她小酌,他这才打开话匣子:“你们说张小丹会认为我娶她有压力?我不信,你们呀,给我多说说小丹的事情,看你们和她一个村子的吧?那就留下来给我这院里做杂活,或者就专给我说小丹的事儿。”
“那怎么行!您至少要给我们说您是怎么认识小丹姑娘的,这样我们才能多探讨她和你。“梨花拐着弯子套他话,虽然她也没把握:”她反正说了,她会答应她父母的安排。”
“不行!我们也要留下来做杂活,有酬劳就好。”阿芍可是心里放轻松了,想到这两日她们连个吃的花销都没剩多少。
裴英邵端端地盯着梨花,被她说的话给吸引了,皱眉叹息,继续斟酒他自个喝,他喝的很豪迈,那很讲究的器皿用来盛酒的各式各样的。鹦鹉螺,半牙脆瓜样的,古早方樽,让梨花这没见过世面的少女盯着瞧了个仔细。
梨花记忆中的长腿大叔偶尔也自斟自饮,一见到梨花盯着瞧他,他连忙收拾起酒具,洗把脸对她说,姑娘家的别喝酒,喝酒会伤身伤脑。
“裴将军,我说咱们能不能就慢慢地说话,您别喝酒成吗?”梨花夺了他的酒具,让阿芍坐的离她近些。她非逼他停下来不可,又夺了他的酒盅:“若你想和她商量,你就大胆一些,冲破你们之间的藩篱,不要用那些无礼的鲁莽的行为来败坏你个人观感。”
裴英邵一下子怔住了:“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竟懂得很多。”他喝酒喝的比较快,也微微上头熏迷了些。嗓子沙哑低沉:“我一直都是想引起她的注意,能多看我一眼,就多看我一眼而已。”
第23章 情缠天地【4】
梨花线绕开正题,故意说:“我也是先一步替她来裴府看看,至少对你也是有那么一丢丢信心的,我看得出来你不是歹人。”
她说着端平了手掌心鼓励裴英邵继续饮,梨花她宁肯当一个适时劝酒的人,她绝对不能沾酒,阿芍看她这样,她也放下来了酒盅,本来她是打算品尝这眼馋的看着很有滋味的佳酿呢。但她跟着梨花混,那就得听她的。
裴英邵的内心本就装着另一些事,他现在很有话说,很想找机会敞开了对人说个大概,但他找不到合适的人,那日马车经过闹市看见张小丹的爹,他便有意而为的任凭他的马车夫撒开缰绳,用车轴碾了他的摊子。
梨花故意半眯着眼:“你那么做虽然不妥,可你也是有隐情,有心意的对不对?”梨花引诱别人开口说实情,这技巧又锻炼到了,跟着进一步说:“你若是爱慕又很想与对方成婚,那你就大方点,让皇上赐婚,或者设法让小丹家认个贵族亲戚不就得了。”
裴英邵两眼放亮,手里的酒盅握着张嘴还喝着,他仿佛能喝很不少呢,一直喝着没有停止,眼中那意味仿佛是张小丹已经离他很近了,他就喝着佳酿听梨花继续说。
阿芍这会儿是看懵了,看不明白梨花究竟想的什么,她眼睛一会儿看看裴英邵,一会儿又看梨花。
“我看还是,让小丹姐姐就嫁给你吧!”阿芍这小怪物忽然不知道怎的,迫于威严还是见到裴府这般华丽低调,她竟改变了先前与梨花的一致。
这话说的裴英邵更是心头大喜,他本就英勇过人,也在诸多贵族子弟中遭人嫉妒,导致与他往来者很少。他这会儿喝了五斤多佳酿的人忽然致使个婆子进来,给阿芍和梨花安顿一间屋子。
梨花自然是先让阿芍歇息了,她喝了两杯茶,就清醒地等着和裴英邵唠唠。
依照昨日张小丹所说,她和裴英邵可是有缘的。
她依仗年少,涎着脸:“我可是从来没有和感觉不对路的人说这么多,就当是我们亲戚一场,你是我表舅,我是你侄女。”她起身推开窗扇:“你瞧啊,夜色皎洁临窗叙事儿正好,这就是一家人才说的体己话呢!”
对此无理之言辞,裴英邵似乎是带了一丝醉意,因为这人体魄魁伟,喝了这么多不怎么上脸。他停住手里的酒盏:“嗯,家人,也好。”
梨花已经忘了她平日里是多么讨厌唠是非了,特别是别人的情感,此刻竟也像那日当街遇上的妇人那样凑近了问:“你难道看不上门第相当的侯门千金吗?凭你的样貌怕是驸马爷都未必有你这般威武!”
咳!说完又后悔了,人家堂堂黄门侍郎少将军也是小侯爷,专职看守内城的,驸马爷轮出身背景怎么说都没那份资格。
裴英邵是没觉得怎样,他起身走到内室卸除盔甲换了身布衣长袍出来,他仅说:“我和小丹之间,说起来很不容易相遇呢。”
梨花还是不明白,相遇能说明什么?当街相遇你就喜欢人家,然后死缠烂打,这样很没品的,知道不!
裴英邵款步走到外廊,声音很轻:“那时我当街一眼看到就惊讶,所有人在我们身旁涌动,我能全然忽略,唯独她那身影修长又颇为熟悉,我堵着她不让她从我身边经过,她柳眉倒竖转身就走,这不是那个她,还能是谁?她让我自从那日一见魂牵梦绕无数个夜晚直到黎明。”
梨花端着茶具放在廊檐下的小桌上,为他斟了茶,他慢慢地喝完了又说:“我本以为那也见不到她了,哪里知道这么快我们又遇见了,前世种种才让我清楚明了。”
这些话让梨花听了牙齿痒,好想吃个葡萄啊,梨花忍住没进去桌上拿葡萄吃的想法,接着话说:“既然清楚明了是她,那你就该正式点,别用奇怪的法子纠缠。“梨花对于男女之事没经验,但觉得今夜是个了解缘由的机会,于是不再迟疑:“你那种方式很冲动你知道不?会让事情更加糟糕!”
裴英邵这人喝了酒会性子缓和,他感到悔意的笑了:“就怕她忘了我是谁呀,每次我想法子引起她的注意力,甚至不顾世俗的眼光面对面喊她站住。”
他这表情在梨花看来很幼稚,幼稚到像个小男孩玩过家家游戏,追赶着目标不放手,但对方与他没兴趣。
她站起身背靠着廊沿边,越想越失望与此人,看着威武魁伟也英气逼人,咋就能这么行事呢?
梨花扭转身子不愿意多看对方,握住廊沿边一根木条,裴英邵以为她快要掉落而急切过来拉她到靠窗的座儿上。被她甩开手又坐回去廊沿边,她鄙视他的那日作为。
“我还真不是懂很多,也就是听过茶馆里说书的说过些段子,那些段子里写的都很好,但就没一人似你这般鲁莽粗俗!真以为人家就凭你头上富贵金簪就能看上你?做梦吧你!”
“……我……是梦了她。”裴英邵听着梨花一说他不觉摸上他头顶的束发金簪,笑的很傻:“她看不上我?”
“品格懂吗?”梨花反正并不十分明白这名词,反正她是随着大叔师父的日常教诲得知的的,继续责骂:“你做法要端正,有礼貌才算是合适,你用卑劣的手法只会让人家对你讨厌,甚至憎恨!”
裴英邵平常桀骜不驯的个性,谁会给他说这些话,敢给说的人都没好下场。现在他嘴角微扬,凤眼顿时不那么犀利了。
梨花又说:“你样子不难看,就是做的不好看,要是认真对待人家,就像此刻,多想一想就好呀!”
他张嘴笑着,微微斜过头露出鬓角两边隐住的马鬃似的雪发,这两鬓雪发,陡然使人肃穆崇敬的气质。
他现在身着单薄的青绸袍连身内服,梨花与他近距离不到三尺,也并未闻到那日街头夫人所说的腋下不好闻的气味呀。反而是与他谈话越多,越能知晓他的性子也是这般丰富呢。
如果说鬓角两绺雪发算是彰显人的性子不好,她此刻倒是看着还很顺眼,很有风格。这人天生英姿豪气让梨花闪烁过一丝迷离的心绪,如果某个狠戾修真者能是他,也很好。
当然, 梨花的样子也不难看,眼睛不大也不小,鼻子挺直唇瓣线条分明并不丰厚,眸子里透着少女沉稳到老成的伶俐,加上身体纤细似乎还在发育中的瘦弱,让她和那些深闺小姐们不能相比较。
原本也算清秀丽质的她,穿上干净衣裳气态可人,但就是总也奔波在外的尘埃气息让人略微不理解,偏偏又背后双剑显示出流落的不堪。
她们 种种迹象, 让那些衣食无忧,安然与深闺中的小姐妇人们看起来嫌恶,她总带着个比她还小的阿芍,那翅膀在外人眼里就是个旧外披,看着就是流离失所的落魄小姐带着婢女或者妹妹。
听了裴英邵的话,加上说教他,让她看着有些不灵敏到固执。裴英邵也的确对她很有耐心,刚把小怪物阿芍安顿到就寝,他就给梨花致歉了,并说往后在京都内城有什么事儿都可以找他,哪怕是面圣都可。
“梨花,你说我这两边鬓角会不会不好看,如果小丹看见了会讨厌我吗?”
他说着,边用手拨弄他的鬓角发束,他那头发很多,是很黑亮的发丝。
“我想,她并不会在意这些,她只会在意你如何对待她和她的家人,只要别再毁坏她父亲的摊子就好!”梨花没再像刚才那样语气愤慨。
裴英邵似乎是有点不敢相信地质疑:“你是说,她那户籍血缘上的家人吗?那我好生相待就好。”
他这说话认真起来又让人感到好笑,梨花故意黑着脸:“当然,你要是能改善她的家境,或许你们能成为好朋友和知己,也不是没可能。”
或许是这些话让裴英邵放松了,他心情好的很,连续自斟自饮持续半个时辰。
梨花瞧着他之前已经喝了五斤多佳酿,现在又喝,怎么他都不醉,脑子也不受影响呢?反正她不懂,就好比她的大叔师父偶尔也这么自斟自饮,却依然脑袋清醒,思维缓和到第二日心情大好呢。
梨花在裴英邵这次豪饮时,她就到楼下阿芍的房内,依着阿芍睡下了。
说来这裴英邵喝了酒就变了个人,感性理性都有了,他那英俊面庞也生动起来,他不穿戴盔甲不戴那沉重到威吓人的蔸瞀,他穿儒雅的衣裳居然那么风流倜傥到气态傲人。
裴英邵这人,嗜酒如命但却一次都不醉,他在梨花下楼就寝之后,他也到他的内居室里歇着了。
子夜无风,万籁俱寂。
偌大内城裴府东面这个院子里,二楼整层,属于少将军的屋里,一束光芒在灯盏中闪过,四扇门中无声地开启了一扇,那束光即灭。
门内身影出,门扇关闭如常,只见一形似能奔腾之四长蹄纵身跃起,无光黑暗中带着毛发的背部似飞扬起阵阵烈风,在屋檐上空疾驰而去。
这该是少见的良驹名马,动作非常迅速威猛。
第24章 情缠天地【5】
更鼓敲过时候,梨花翻身一次,又睡着了,没办法,这床比山寺那个旧床板大还舒服,更是有干净的艾草熏过的,安神好睡。
早起进来几个侍女表情麻木,待仔细一瞧梨花阿芍的样子,她们眸中惊讶,这不是昨晚入夜还和她们待在“新奴圈”里的那两寒酸丫头?
梨花起身抓起双剑,并不睁眼看这二位:“茶水漱口,浣衣院取来给客人穿的素面直缀上袄配蚕丝罗裙来!”
阿芍觉得蹊跷,还没明白过来什么情况,被梨花扯过身子挨着她坐床沿。接着她用眼角余光审视这两心有不甘的新婢:“怠慢了贵客,小心我找裴将军挑你们的不是,请速去速来!”
“奴婢们这就去!”
那两女本来直着腰杆的,刷一下听到后面的话连声唱了喏,脚步匆匆离去,再也不敢怠慢了,若是被裴少将军挑不是,那就是晚上又要挨打挨饿的。本以为被送来裴府听闻有年轻将军,再不济凭着幼年家教底子混个侍妾也成,谁想到这位少将军根本就是吃素的,任凭她们几个使出浑身的本事,到了夜里,还是得睡在那霉味四处乱窜的破席子铺棉絮的大通铺。
也以为这两个落魄少女破门了就会死的很惨,谁料到人家竟然成了贵客还住这么好的上房!天呐,少将军喜欢的就是这样前后扁平,还不甚精致的丫头啊?
等着送衣裳呢,未曾想来的又是夜里提鞭子那位管事婆,很谨慎的捧着衣裳鞋袜弓腰作揖道:“贵客小姐请更衣!”瞧着梨花还没反应过来,这婆子凑近了笑脸低声又问:“您昨夜里说那个迎春花带出城,可是有销路?”
梨花不做声收了衣裳,抬手让她先出去,她关门和阿芍换上干净衣裳出了门:“什么话的巧的俏的都没路,是我们这就要出府呢,你挡着路了!”
听了这话,那些新婢和这婆子连忙闪边上,让开道。
阿芍被梨花扯着走的飞快,切!什么迎春花的销路,若是真有卖花发大财的,她梨花大姑娘还背着双剑苦想着拿怪物吗?
出了小院再出了很大的宽敞的几个院子,又沿着廊子绕过水榭再出一道门竟是昨日被狗追的西侧门内花园。
不仅内心感叹,这不知道路,没有走进来过,还真的就很吃亏呢!
昨日那看园子的杂役见她们穿着干净衣裳,那是裴府专为贵客更换的白绸内裳,女眷女子们用的织锦外披,四目相对之下那人连忙紧拽着狗儿作揖。
到了西侧门的梨花恍然中一个回神,不行啊!难得入虎穴到了裴英邵的住处,就这样走了会失去很多机会的。
于是,又原路回去,裴英邵那小院里新婢婆子都散了,她们这会儿要到别的院子里侍奉早茶去。这裴英邵还真是懂得使唤人不浪费呢,此刻院子里一个人都无,看得出来,平日里,若非他裴英邵召唤,他是不需要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晃的。
这不正是好时机吗?是属于梨花的。
梨花拽着阿芍站在这院子门内石阶上,眼睛看着左侧那一排二层属于书房武器库的所在,顶头那间供奉了裴家先祖还带着个影壁区隔,右侧南屋住的仆人杂役门上挂着锁,梨花这才迈步走进去属于裴英邵的二楼。
到了二楼,她甚至想好了入室的理由,既然那些曾经身份高贵的新婢们把她想的很坏,那不如就此堂皇而入。
裴英邵的门,一推就开了。梨花特意谨慎没弄出声响,进到里面又合上门。
昨夜他们谈话的外间,窗户紧闭,门扇上方透进来的天光照的室内敞亮,她到了他的内居室,他的居室没开窗也暗的让人感到不适,梨花脚步踩实了入内。
待适应这黑暗,能分辨时,视线中出现十分讲究的三坪大的黄木寝具,床褥整齐,摸起来平顺。
这寝具外面两旁挂满了各式各样的木梳和篦子,梨花仔细看了看,竟然比市面上出售的款式还要齐全,大小不一而无过多装饰。
他显然是天未亮就出去了,人也喜爱整洁和秩序。
果然裴家一门英豪,守内城很尽职尽责,这会儿必定是带着黄门亲兵沿着城墙查看巡弋,自律又强悍。
难道这屋子里就没有任何线索?梨花不死心地站着望,室内左右两侧分别是厕房与沐浴间,那浴房木板铺就的和室一直到水汤池子边沿,梨花在那里发现了一截属于人的两只手臂。
这人的手臂肤质十分黝黑干皴,应该不是住在裴府的贵客,这还裸着上半身。
梨花直接敞开浴室两扇雕花石漕门,烧水铁炉上方的光线照向人形烘衣架,等同一米九身高的衣架石雕兵俑的木身子套着竹质躯干空空。
那直径九十公分的石炉旁卧着布衣的下半身,一看就是相同那手臂的核桃皮染的褐布料。
头颅上带血的发披散,面上红紫,眸中红泪,这身首异处还被头颅单独摆在下半身,乍看如一人坐卧发呆。
梨花后退几步,转身掩住阿芍还不知情的双眼,她二人中她必须稳住心神,伸手从那石雕人形竹质躯干上捞过一片面巾,拧成条触动那头颅的发。这身衣裳多为无田地无住处的杂役,但这人是不可活了,连地上血迹都被清理干净了。
这里属于裴英邵的内居室浴房,私人隐秘区域,而他又不喜侍女仆从们逗留,可他难道没地方藏尸首了吗?
梨花看着齐腰带着红血的亡者下半身,真是没想到这般残缺,无从下手寻觅死因。
她们两个专心在浴房内,内居室的动静却是生生忽略了,有人从内居室外楼台直接进来,梨花一面让阿芍把头蒙着躲到浴房门背后,她正要设法蹲下来忍受血腥将上半身挪过去,不知何时,她左肩头伸过来一把铁锹,她若要转头,那铁锹寒光闪烁的尖端便会削去她颈子。
她是倔强的,怎能糊涂就被人袭击,她转颈轻微,瞬间刺刺麻麻的,跟着温热血就滴落在脚背上。
这把铁锹尖端未移动目标,只微微左转,梨花耳后就被割疼到令她不敢看左边。
“还是你,你这个姑娘。”
梨花视线中还是那亮金镶红石的佩剑,他竟然用那刨腹的铁锹对她行凶。
银雪衫披风,那黑绒布小冠底下面庞被披风黑领子遮住大半,看着她是倨傲的姿态。
“你从哪里进来的?”梨花很好奇地问。
这修真者的尖锐铁锹不再用力割她的颈,其实已经血流如注了,只是梨花没注意也就感觉不到严重,他语气温和:“你能来,我也自然能来。”
梨花脚步慢慢移向右后方,眼睛还在对方脸上:“我昨夜来这里饮酒的,是人家请我的。”
“呃,这就稀奇了,你才多大呀,姑娘家的就喝酒,怎么没叫上我?对了,我现在赶来也许不算晚。”他恶意地笑着对她脸庞每个细节都专注地审视着。
我喝酒你还管我多大!
梨花脚步渐渐退后,瞥向烘衣石炉那儿的躯体:“这是怎么回事,你知道不?”
“不知道,与我无关。”
修真者也迅速瞥一眼那烘衣炉,他收回铁锹装到一个袋子里,转身步出浴房,奔向内居室的楼台小门。
“你,不能走!”梨花用一块干燥的布巾捂住流血的颈项,右手提剑:“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呢!”
人家身手敏捷如闪电般打开楼台小门离去了。
这人没打算给梨花说啥,梨花眼睁睁看着他走了,这身首异处的亡者该是什么缘故?梨花丧气地披着回纹织锦披肩,带着小怪物阿芍,出了西侧门匆匆离开裴府,她一路问人也没问到裴英邵何时回府。
那么他杀了这人究竟是何理由?裴家稀奇古怪的事儿还真的有,一个杂役会身首异处在裴小侯爷的内居室浴房。
修真者出现之前,梨花看过这死去杂役的脸,像是被什么大力气的手掌给扑打到面部红紫,他这躯体的下半身切口虽齐整,可那不像是利器所致,倒似尖锐物剔除去筋膜砸断了骨骼,这尖锐物绝不是铁锹的尖端。
今日在裴英邵这内院她待了足足三个时辰,都不见他回来。
修真者又出现在这里,也是很蹊跷呢。裴府难道让他肆意闯入人家内居室?这说不通。
那不如再去城郊张家住的庄子上,这会儿没准去城郊能蹭上一顿热饭呢。梨花觉得她好没出息呀,两人吃饭靠蹭的不说,还要赶这时候去,去晚了就怕肚皮没得安慰。
到了外城那日遇上裴英邵车碾张阿伯的当街,福记酒楼正有个拉菜的车要出城,梨花赶紧拉着阿芍厚脸皮蹭着坐上了。酒楼掌柜的福家也算是低调的小地主,城郊二十亩都是水浇地,稻米蔬菜二季产量归他家所有。
梨花想着,这样也好,福家没准会有大鱼大肉能让她们吃上。人家仁贤孝义乡邻间谁都称赞,因此张阿伯在福家提亲时候,想都没多想就答应小丹往后的归宿是做福家少奶。
怎料,马车一道福家大院门外,里面就嚎啕声不绝,梨花赶紧跳下车走进去,赫然看到福家二老身首异处。
第25章 情缠天地【6】
在院子里进来关切的乡邻们叹息:“这凶手也太残忍了!福老爷和夫人平日里待人那么仁慈的,怎的这般……让我们这些人往后还能依附谁呀?”
“是呀!福老爷给咱们免租三年,这机会可不是谁都愿意给阿,我们三年里盖了房子孩子也有了,都能给老爷还上租子了,福老爷看我娶妻生子还给了一个大的红包呢。”
“你说这样好的人,是谁给下的狠手呀?那个害人的,让我等诅咒他下地狱受苦去……”说话的人虽面上恐惧,心里着实恨的很。
这里刚进来,梨花就听说小丹过来探望她未来的公婆了,可她人影还没看到呢。
福家三进的院子最里头,梨花一路走进去,所到之处像是遭逢一场山匪的洗劫,每个屋子里柜橱被移动到门口,花瓶细软被撒了一地。帐幔桌布,地毯都被卷起扯破了胡乱钩挂着,白瓷碗碟碎成渣子颗粒一样铺在青石地板上。
梨花这样看来,福家是个细致讲究的耕读大户,难怪小丹没拒绝这份亲事。
梨花仔细地在各屋子里开门找小丹,那福家少掌柜在酒楼主事儿,家里遭受袭击,此刻怕也还不知。
阿芍也踮脚四处查看,在一个虚掩的厢房门外,退后了给梨花招手,梨花会意即可赶过去。
轻声推开那门,进去里面看到有人抱着被子蜷在里面,那黄木床上就凸起一块,也不确定是否就是小丹在里面。
梨花反手习惯性按住剑柄,让阿芍躲门背后去,她轻手轻脚过去床边,一下掀开被子往里看。
里面的 小丹面色如霜,鬓发松散,钗环歪斜,眼神很复杂又恐惧,梨花喊了她一声才回神点头。
“外面发生那么大的事儿,你还好吧?”梨花担心又紧张地伸手拉她。
小丹慢悠悠地从被子里出来,那手脚的姿势保持着质朴淑女的良好动作:“我刚……才算进来被子里,之前在床底下呢。”
这种时候,她能安然无恙已是大幸。梨花搂住她:“你好着就是幸运。”
小丹瞄一眼门后露出脑袋的阿芍,随即攥住梨花的手憋着嘴唇忍住哭,她一定也是从畏惧中走过来的。她慢慢走到床边,伏地从底下找出来她的鞋。
小丹这样很规矩朴实又得体大方的女子,谁见了这会儿都怜惜她。
梨花搀扶她走出外面,一眼看到公婆的身首分离,她扑过来嚎啕大哭,虽然未过门,未来公婆已然将她视作自家人般对待,而且人家对她父母很照顾。
过了会儿,福记酒楼少掌柜也赶来了,虽然极度悲伤也还跟在身边安慰张小丹,他们之间就剩没择良辰吉日行大礼了。
先前邻居们是有些愤慨也还同情福家的遭遇,这会儿倒是背后悄声议论起这对年轻人的未来了,担忧福少掌柜不如他父亲那般能掌控局面,也怕他不施行那减租三年的约。
城郊出了大事儿,城内都尉连同捕头仵作来了几匹快马,毕竟这种属于极度恶劣的杀人案,造成的轰动不小。
那些佃农们借着关注案情的由头,询问着京城里的都尉大人:“您说说咱们这租子还能免三年不?”
“这个呀,我看还是先请京都大佛寺的上僧来给福家念经,让人早日入土为安,至于别的,本官不懂你们的免租事儿。”
城里的都尉仵作捕头,一行人做完亡者的各种查验,撂下这些话就骑马赶回都尉署了。
福少掌柜的人也很稳重,他接了张阿伯老两口来他家里,很信任地为他做镇主持家务料理他父母的后事,而他,忍着悲痛悬赏捉拿凶手。
城郊发生了这么残忍的分尸案,京都城中城外的百姓们惶惶然,各家各户晚上天没黑就关门熄灯,不敢弄出声响,就怕会遭逢厄运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
传言道,某年京都附近百年一遇的除妖大战中,漏网的那些百年精怪们又出来作乱了,为了报复当年的玄门修真者屠戮,它们对付人类的手法变得极其残忍了,张开大嘴就吃人的腰骨,还把头掐下来满地滚。
有些心腹不正的妇人泛酸道:“我看都是百年的雄性妖物吧,为谋美人就先夺取身边的障碍,这福老爷和夫人做主定亲小丹姑娘,人家妖精就先拿他们开膛,意在图谋那小丹姑娘的美色呀……谁要她长那么漂亮呢!”
这时候很多男人被这事儿也吓的心慌慌,想法顺着妇人所言的,指着福家酒楼方向:“红颜祸水……瞧那日那个裴府少将军马车碾过她爹的摊子,为何不去碾别人家的?也是那少将军不地道。”
“裴侯爷的儿子真不如侯爷,他为人鲁莽古怪还专寻觅咱们庶民百姓家的女子,看来也是想玩弄以后再抛弃,却一失手就杀了福老爷和夫人,福老爷和夫人还真很冤枉呢!”
张阿伯和同村的乡邻们协力,用了五日就将福家二老的丧礼完整结束,张小丹就和她爹娘一起住在福家了,也许这样是能让福少掌柜最安心的法子。
这一日进了城,梨花阿芍就在路边摊上听着人们议论着,这些人的想象力也真可怕,他们看待张小丹的心态也太不厚道了吧。
反倒看待裴英邵还是观点一致的,在他们眼里的裴英邵是粗鲁不讲理的莽夫,强占民女无恶不作。
摊饼子配豆汁叫卖的婆子,一边手里不停,边对她面前坐着的食客说:“他少将军眼里就没有咱庶民,放任马车碾人,这是德不配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