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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回福运后我赢麻了by纳兰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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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以后就是他入主内阁,咱们运气好,就一辈子混个修撰吧。”
几人越说越低落,彼此看了一眼,然后勾肩搭背的朝藏书阁去,准备请教先生了。
从书院出来,谢长卿雇了一辆马车回到家。
暮春时分,谢府正是满园青绿,他一身白衣行在青绿之间,如同画中人步入了另一幅画。
等来到祖母的院子,谢老夫人本来正在跟几个儿媳还有孙辈说话逗趣,被哄得开心,听到自己最喜爱的孙子来了,顿时更开心了。
谢长卿等丫鬟打起帘子,从外面进来时,就听见祖母在说:“小厨房不是备着马蹄羹吗?长卿爱吃那个,快去端过来。”
谢老夫人指挥完,见孙子进来了,于是笑得不见眼睛在榻上朝谢长卿招手:“长卿快过来,祖母好久没见你了,让祖母看看你瘦了没有。”
谢长卿来到祖母身边,任由她眯着眼睛仔细端详了自己片刻,下了结论,“瘦了,在书院读书辛苦,待会儿马蹄羹要多吃一碗。”
“听祖母的。”
谢长卿自然是顺从了祖母,然后才与堂中的女眷见礼,再然后就是这里的小辈依次过来,恭顺的给兄长请安。
对他们来说,这个他们家的“别人家的孩子”,实在是太有压迫感了。
谢家小辈最怕的就是要拿这个兄长来跟他们做对比——那哪里是比得上的?
见过礼之后,各房女眷就带着小辈们自觉的先走了。
堂中只剩下一个眉眼跟谢长卿十分相似,不过轮廓更柔和的美妇人。
方才儿子进来,谢夫人一直没有开口,直到现在才问:“还没到这个月书院休息的日子,你不是应该待在藏书阁,怎么回来了?”
听见儿媳的话,谢老夫人也忙看着孙子,等着他回答。
谢长卿沉吟了片刻,才说道:“我跟程家小姐的婚事作罢吧。”
然后谢老夫人还没说话,谢夫人就抢先说道:“好好的,怎么说这个?”
对婆母有多喜爱程家那个小姑娘,自己的儿子对祖母又有多孝顺十分了解的谢夫人知道,这其中必定是有什么问题,只担心自己的儿子当着他祖母的面说出来,让老夫人接受不能。
谢长卿闻弦音而知雅意。
他看向母亲,顿了顿才又看向祖母,斟酌着开口问道:“怎么程家还没有把女儿抱错的事在京中公布吗?”
谢老夫人年纪已长,眼神又不好,已有许久没有在外活动。
因此,她听得一头雾水:“什么抱错?”
谢夫人却是对这件事情有所耳闻。
虽然程家把消息封锁得很牢,但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外界总会听到一二。
谢长卿弯下腰来,握住了谢老夫人的手,轻声道:“祖母你喜欢的松意不是程家的亲生女儿,她是被抱错的。现在她已经回江南去了,让人送了一封信给我,说明一切。她跟程家的千金已经各自归位,她让我对祖母说声抱歉,还让我替她谢谢您的疼爱。”
“怎么会这样呢?”
谢老夫人听明白了,自己意属的孙媳妇飞了。
老夫人很是委屈,一时间又觉得是在听话本故事,没半分真实感。
而这其中的弯道,谢夫人一听就懂了。
跟谢家定亲的女儿不是亲生的,又是高嫁,程家担心她以后跟娘家不亲密,所以就干脆把两个姑娘换回来了。至于换回来以后却还要瞒着,就是想等到明年,找个遮掩的法子,把程家亲生的那个替嫁过来。
她冷笑一声:“程家倒是好算计。”
谢家的门是那么好进的吗?别说是程家从外面接回来的,就是他们自己养大的,谢夫人都看不上!
婆母虽然人没有城府跟心机,但是看人很准。
程家就那一个好的,她做主给长卿定下了,结果都不是亲生的。
看着儿子,谢夫人想道:“原来是那个孩子送了封信来提醒他,难怪他今天会回来了。”
想清楚之后,她就对谢老夫人说道:“娘放心,这件事儿媳自会去弄清楚的。”

翰林学士谢谦一下朝回到家,就听小厮说:“老爷,二少爷回来了。”
刚下马车的谢谦在台阶上停下脚步,看向自己的小厮:“长卿回来了?这个时候他不是应该在书院忙着读书吗?”
然而从小厮这里得到的依旧是肯定的答案。
谢谦于是一撩下摆,上了台阶。
回到院子里,没有见到小儿子,谢谦猜到他应该是留在他祖母院子里,陪祖母用膳了。
他想着,等丫鬟打开帘子,就朝自己屋子走了进去。
屋里已经点了灯。
谢夫人坐在桌旁,带着成熟风韵的姣好面庞被灯光映亮。
“我回来了。”谢谦说了一声,觉得今日妻子的反应有些冷淡。
不过他没有多想,而是走到里间,准备在丫鬟的服侍下换掉官袍。
作为今上亲政三年钦定的探花,谢谦虽然年近不惑,但依然是个美男子,若是未蓄须,站在幼子旁边,看上去就像是年长他许多的兄长。
他在里间一边换上常服,一边对妻子道:“听小顺说,长卿从书院回来了?”
妻子的声音这才从外间响起:“他若是再不回来,明年下场高中,就不知该被程家塞个什么过来了。”
谢谦放下手臂的动作一顿,确认了妻子方才的冷淡果然不是自己的错觉。
谢夫人听到里面传来脚步声,谢谦让服侍更衣的丫鬟先下去。
换了一身常服,自在了许多的谢学士来到了夫人面前,坐下问道:“程家怎么了?”
谢夫人憋了一肚子的气总算有地方出了,她将自己打探出来的消息都同夫君一一说了。
谢谦越听越皱眉,总算明白幼子为什么会从书院回来,自家夫人又为何会这么生气。
——便是好脾气如他听了,都觉得程家这件事做得气人。
他点了点头,沉声道:“这件事夫人不必管了,明日下朝我去跟卓之兄说。”
后宅妇人的算计确实令人反感,不过以谢谦对程卓之的了解,他还不一定知道程家的妇人们在打什么算盘。
比起替嫁一个女儿来谢家,程卓之更爱惜的是面子。
听他这样说,谢夫人才舒缓了颜色,让人摆膳。
翌日,黄昏。
程明珠的院子里再次传来了摔打器物的声音。
院中的丫鬟全都噤若寒蝉,绕着正屋走。
“没消息,还没消息!那些人干什么吃的,去江南都多久了,还没找到人!”
程明珠发怒地将一只花瓶砸在地上,看到从自己脚边经过的白色小猫,又气恼地一脚踢了上去。
小猫发出一声惨叫,飞快地逃走了。
她恼恨地看着那只畜生跑远的方向,这只猫是她爹送来的,让她在学规矩之余能够玩一玩。
可是,她又不是陈松意!
她最恨的就是这些掉毛的畜生!她爹怎么能不知道?!
看着她发泄完,等到她停下之后,琥珀才绕开地上的碎片,来到胸脯起伏不停的程明珠身旁,把她扶到旁边去坐下:“小姐消消气……”
“消气消气,你就只知道叫我消气!”
程明珠恨恨地拧了她一把,琥珀吃痛,却不敢出声。
这些时日她们派去江南的人没有消息。
刘氏又还是一副心在陈松意身上,顾不上亲女儿的样子。
本来作为程家二房的嫡小姐,程明珠回到京城以后,就应该逐渐出去同京中的贵女们走动。
可因为程老夫人和四房打着那个捂住消息,到时把程明惠替嫁过去的主意,硬生生把她关在家里,连出去都不能了。
程明珠不是不知道自己现在还应该扮作柔弱,而不是泄露本性。
但她实在是恼怒难堪。
“我在自己的家,比在乡下还要不自由!我是犯人吗?要这样关着我?!”
她愤怒地拍打着扶手,非但没有发泄出来,反倒因为撞到手而疼痛,越发怨毒地咒骂起来。
琥珀想要去看她的手,却被她一把挥开,差点摔在地上。
转头看见地上那堆碎瓷片,琥珀背上出了冷汗。
她收回目光,忙再劝道:“小姐要忍啊,小不忍则乱大谋,我们的人找不到她,夫人那边不也一样找不到她吗?等夫人明白人不可能回来了,自然心就全在小姐这里了,到时候有了夫人筹谋,小姐何愁不能出去在京城露面?”
就同往日一样,程明珠发泄过、气过,也被琥珀说服了。
她的目光再次冷静下来——没错,她已经做了那么多,不能现在功亏一篑。
这段时间她频繁去慈安堂给程老夫人捶背捏腿,又陪她吃斋念佛,还是让程老夫人对这个亲生孙女有所改观的。
而且慈安堂的这位玩得一手平衡权术,这个孙女同自己亲近,自然就跟她妈不亲近了。
她心里想要拉拢程明珠过来牵制刘氏,自然就重新考虑起了那只镯子的归属。
程明珠被安抚住,揉了揉发红的手,站起身来,准备今日到慈安堂去露一露脸。
想起刚刚琥珀被自己推了一把,大概是受了惊,于是说道:“你留在这里,让人把这里打扫了,好好歇歇。”
“是。”
琥珀松了一口气,送着这位主出去。
程明珠日日去慈安堂卖乖,今日送羹汤,明日读话本,连续半个多月,已经有些黔驴技穷。
想着昨日刚用自己的例银让小厨房做了玫瑰糕送过去,今日就躲个懒,不想花样,她便空着手去了。
没想到刚踏进慈安堂,就听见程明惠的笑声。
这个比她小几个月的堂妹是四房嫡女,笑起来声若银铃,远远就听得见:“祖母你说,我戴着好不好看?”
程明珠心想着戴的什么,走过来一看,就见到程明惠抬着手,在她那莹润皓白的手腕上戴着一只鸽血红的镯子。
程明珠立刻瞪大了眼睛——这只镯子!
程明惠今天竟哄得她们祖母把这只镯子拿出来了,还给她试戴!
——那明明是她的东西!
程明珠恨得眼睛都要滴血,只想把程明惠的手剁下来,可偏偏不能这么做。
她一来,慈安堂中的人都注意到了,程明惠也看到了。
见了她的脸色,她哪里不知道程明珠在想什么?
于是故意凑到了她面前,举着戴镯子的那只手对她说道:“珠姐姐你看,这只镯子我戴着好不好看?还是祖母心疼我,知道过几日我要回外祖母家祝寿,没有配衣服的首饰,特意借我的呢。”
程明珠简直要被她气炸了。
看这个小蹄子炫耀完,得意地转身要走,她立刻从门外跨进来,一脚踩在了她的裙子上。
正要往前走的程明惠被这样一踩,顿时“啪”的一下摔在地上。
她摔得懵了一刻,然后眼泪就涌上来了。
一看她跑到程明珠面前炫耀,就知她讨不得好的程老夫人忙对身旁的嬷嬷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把三小姐扶起来?”
“妹妹!你没事吧?”
这一边,程明珠已经做出了吃惊无措的样子,一边心底发笑,一边伸手来扶程明惠。
她的眼睛还不忘盯着镯子,怕程明惠这一摔人没事,把镯子摔坏了。
还好,程明惠刚刚摔下去的时候手正放在镯子上,下意识地护住了,此刻人被扶着站起来,立刻又气又恼地指责程明珠:“是你踩我!你是故意的!”
看着她指向自己的手,程明珠心道:“这要是在江南、在陈家村,就是我骑着你打!打完扔到荒郊野外,再送几个流氓跟你作伴,哪轮得到你用手这么指着我?”
“明惠!”程老夫人将手中的拐杖往地上一拄,“越发的不像话了,还不快把手放下。”
这两个孙女之间这点斗法,她要是看不透才奇了,她们日日来自己这里,一见面就鸡飞狗跳,不就是为了这只镯子?
刘氏现在是乖觉了,病好了以后也没有要把执掌中馈的权力抢回去,而是频繁地去京城周围的道馆庙宇,求神拜佛。
没了她,现在就是四房一家独大,程老夫人当然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老四家的想要把这只镯子给明惠,她就把程明珠捧起来跟他们打打擂台,绝对不会让她们这么轻易地遂了心愿。
她先是让身边的嬷嬷去扶起了程明惠,又把她手上的镯子收了回来,然后对着程明珠责备地道:“珠丫头你也是,身上这么素,小姑娘就是要带点漂亮首饰才好看——顾嬷嬷,你也让二小姐试试这只镯子。”
“是。”
这一下换成程明惠红了眼睛,程明珠则是高兴了。
她忙伸出了右手,戴上这只镯子,心都高兴得砰砰跳,尤其沐浴着旁边程明惠那仇恨的目光,令她更加得意。
连着这么多天的倒霉郁闷,今日总算有件好事了,程明珠想道。
她一边欣赏这只鸽血红的镯子在自己手上的效果,一边想着这镯子自己戴上,可就不会再脱下来了。
别说学什么狗屁规矩,学好了才让她出去,她今日拿了镯子,等娘亲一回来她就过去哄哄她,在她面前哭一哭,她娘会心软的。
看着程明珠喜笑颜开的样子,程明惠不甘地咬牙跺脚,才要再向祖母闹,偏偏程卓之在这个时候下朝回来了,直奔慈安堂来。
程卓之的一张脸青红青红。
他回到府中本来想找妻子刘氏,却发现她不在,于是转头来了母亲这里,一进门看到戴着那只鸽血红镯子的女儿跟在哭的侄女,心中的火越发的大了。
程老夫人察觉到儿子的情绪不对,主动问道:“怎么了?”
程卓之硬邦邦地道:“今日下朝,谢大人来找我,说要退婚。”
程明珠这镯子刚戴上还没捂热呢,听到这话人就傻了。
程老夫人更是直接站起了身,难以置信地问道:“什么?!”
在程家因谢家要退婚的一句话而鸡飞狗跳时,靠近皇宫东北角的华丽府邸却安静无比。
这里是马元清的将军府,由帝王所赐,经过两次翻新扩建,变成了一座如小型行宫的规模。
马大将军的圣眷之浓,可见一斑。
府邸深处,书房背后的密室中。
身材高大的马元清站在灯下,看着手中的密信。
太监是没有胡子的,仿佛为了补偿,这个年近五十的大宦官眉毛生得极浓。
他的凤眼上挑,配上薄唇跟方下巴,面部肌肉线条都是向下走的,在不笑的时候就显出一派阴沉来。
他没有戴冠,露在空气中的头发夹杂着丝丝银发,昭示着他的真实年纪。
这个一生都在追逐权力,通过执掌兵权、独得圣心逐渐接近顶峰,连兵部尚书付鼎臣这样的人都能被他排挤出京城的大宦官此刻看着手中的密信,那凶狠上扬的眉尾愤怒地抖动。
韩当写过来的密信已经被翻译出来了,看到上面写着的任务失败,付鼎臣毫发未伤,他重重一掌拍在了面前的架子上:“废物!”
那手掌宽大苍劲,这一击都能听见木头断裂的声音。
马元清撕碎了手中的纸,往地上一扔,“枉本公把他从死牢里放出来,培养了这么久,却连这么简单的一件事都办不好!”
密室的阴暗中站着一个年轻人,他的眼神很冷,犹如一条剧毒的蛇。
他手中抱着一把剑,在没有说话的时候,谁也察觉不了他站在那里。
他轻声道:“当初义父就该让我去杀了付鼎臣,而不是交给这种没用的废物。”他一边说着一边从黑暗中踏出来,偏阴柔的面孔露在灯光下,“付鼎臣还在云山县,我这就带人出发去杀了他。”
马元清摇了摇头,转过身来看着他:“之所以不让你出手,就是为免牵扯进去。现在想来,付鼎臣没事,也抓不住什么韩当的把柄,翻不出风浪来。”
只是……马元清眼中光芒一闪,就这么让他完好无损地去到旧都,真是怎么想都不甘心。
见他向前迈步,像是要出门,他的义子连忙为他拿过了帽子。
这位大太监的帽子上都镶嵌着金玉,华贵威仪,与腰间御赐的宝带相互辉映。
事已至此,他现在就要回宫里,时刻提醒帝王这个兵部尚书有多臭、多硬。
别付鼎臣的奏折一来,皇帝又心软把人召回来安抚。
宫门还未下钥,马元清很快就从自己与皇宫比邻的府邸回到了宫中。
这个时间景帝还在书房,看着内阁审批后送上来的奏章,几位相公在外等着召见。
马元清到来的时候,三位相公都看到了他,反应各异。
王相与他目光相触又飞快地移开,林相则对他点了点头,而为首的刘相却是热情谄媚的与他见礼:“大将军来了。”
出身翰林院的官员都清高,哪怕在马元清的威势下不得不低头,也不会做出这种姿态来。
可是这个刘相公却是一个异类,在马元清面前简直像是没有骨头,朝野上下都看不起他这副趋炎附势的样子,羞与他为伍。
马元清最讨厌付鼎臣那样的硬骨头,可是对刘清源这样的也看不上。
因此,他只是神色淡淡道:“三位相公辛苦了。”
刘相还待说什么,从御书房里就传来了内侍的声音,让他们进去。
于是这个身材瘦小、姿仪也一点都不好的老人才笑眯眯地做了一个手势,请马元清一起进去。
书房里,景帝正坐在书案后。
这个正值壮年的皇帝继承了大齐皇室的美姿颜,他初初登位的时候也是励精图治,以法驭下,只不过几年后就变得以功绩自矜。
尤其是在马元清为他平定的那一仗后,他更是变得奢侈享乐,大修宫殿,一再选妃,如今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雄主的样子。
见自己的心腹大将军跟三位相公一起进来,景帝没有斥责马元清无礼,反而露出了笑容。
正当帝王开口,想要说什么的时候,有内侍却捧着一封加急奏折,匆匆地从门外走了进来,呈到帝王面前。
“八百里加急,从定州送过来的急报,请陛下审阅。”
定州守备军派出了一支小队,跑死了几匹马加急送过来的奏折,不过落后了韩当的飞鸽传书半日。
“定州?”
刘相的声音低低地响起。
同书房内的另外两位相公一样,他的目光也落在了那份奏折上。
景帝抬手,示意他们稍等,然后打开了这份奏折。
看到上面的急报,第一句话就让他的眉头皱起,眼底露出怒色。
兵部尚书在上任途中遇袭,云山匪患作乱,袭击了在外训练的定州守备军。
云山县与定州守备军联手清剿,却在其中一个寨子里挖出一具禁军尸体,牵扯出了大案——
大齐腹地,云山匪患,背后竟是有人私自蓄匪!
袭击商队,大肆敛财;袭击官员、铲除异己!
景帝越看越是愤怒。
这位昔日雄主霍地抬头,殿中几人再对上他的目光时,有种对上了猛虎的感觉。
“都给朕看看!看看在你们眼皮底下这些人都干了什么!”
景帝一边喝道,一边将奏折用力地砸在了地上。
刘相连忙弯腰去捡,打开一看,越看越是心惊。
一旁的马元清也是越看脸越黑,心越来越寒。
付鼎臣安然无恙,连云寨却被一锅端。
贼首被擒、其余伏诛,而且还从里面挖出了一具自己不知道的禁军尸体!
想到这其中会有多少牵涉到马家、牵涉到自己,马元清就汗重湿衣。
景帝越想越愤怒,直接将面前的奏折扫在了地上:“朕还没死呢!”
他还在这里坐着,不过是想把付鼎臣放出去换两年清静,结果竟然有人养匪劫杀他,还想伪装成是意外!
天子一怒,书房里所有人忙下跪请罪:“陛下息怒!”
“查!”景帝怒而起身,“给朕查清楚!让定州马步都指挥使亲自给朕把付尚书送回来!查到背后是谁,朕要将他碎尸万段!”
听到这话,低着头的马元清脸上闪过一阵痛苦,一阵动摇。
最后,都化成了决断。
第二日,兵部尚书付鼎臣在赴任途中险些遇害的消息就在京中传开了。
有人暗中养匪,蓄意劫杀这位当朝二品大员的内幕一流出,顿时引起了轩然大波。
这样的消息没人能够掩盖,何况皇宫里那位陛下也没有要掩盖的意思。
天下其他读书人且不提,就说离京城最近的横渠书院,这位付尚书虽然不是从他们的书院出去的,但他所践行的绝对是横渠书院的意志。
几乎就在一夜之间,京中就出现了无数篇檄文,痛骂剿匪不力的官员,痛骂将付尚书排挤出京城的奸邪小人,京中大街小巷,随处可听闻怒骂声。
世界上最热血的是学子,最赤诚的也是学子,他们不畏强权,何况背后还有书院,还有大齐历任相公,还有许多同样不满的文臣,一时间他们成了京中最响亮的声音。
马元清从平定战争、身登高位手握兵权以来,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口诛笔伐?
真是做起后续的应对来,都想要砸掉手上的东西。
他回到自己的府邸,让马家一自查,很快就知道自己的侄子这些年都用连云寨做了什么好事。
而罪魁祸首前些日子还出发去了连云寨,现在正在回来的路上。
马承回来的时候,一路上已经是风声鹤唳。
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杀的那个禁军居然会被挖出来。
一回到京城,他要来跟叔父禀报,却不敢自己来。
他苦苦哀求了父亲,父子二人在深夜一起来了叔父的府邸。
密室里,马承跪在地上,抱着叔父的腿哭得后悔莫及。
“叔父!叔父!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没想到会这样啊!”
他收拢那些财富也都不是自己享受,抓了那些女人,不也是跟叔父期望的一样,想要尽快为马家开枝散叶吗?
是那些女人不争气,不是他的错啊!
昏暗的灯光下,马元清看着自己的侄子。
荒年的时候,家里养不起那么多孩子,自己年纪小小就进了宫,没有后代,没有儿子。
这个侄子他就是当继承人养大的,他没儿子,这就是以后给他摔盆送终的继承人。
看着马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脸,马元清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安慰道:“我跟你爹商量,你先下去吧。”
听见叔父没有怪自己,马承一喜,立刻听话地从密室里退了出去,被人带着去洗漱。
他一走,马元清脸上的神色就变得冰冷起来。
他看向自己的大哥:“这件事,马家需要有人出来负责,扛下一切,撇清我跟连云寨的干系。”
马元深的样子跟他的兄弟长得相像,却没有马元清那样的气势。
听到兄弟的话,他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马元清就摇了摇头:“旁人不行,一定得是马承。”
马元深闭上了嘴,眼中闪着哀求跟绝望。
隔了片刻,又忍不住道:“真的就不能……”他就只有这一个儿子啊!
“他有今日,是你这个父亲的纵容,也是我的错。”马元清冷漠地抬眸,浓密的眉毛如锋如刀,“或者大哥你替他去?”
听到这话,马元深抖了抖,顿时不敢说话了。
马元清这才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去吧,安排几个女子过去,今夜让他给马家留个后,然后就送他上路吧。”
在养匪作乱的真相水落石出,马大将军挥泪怒斩马承的时候,陈松意已经跟这一切无关了。
等时间从暮春走到入夏,她在路上又捡了一次三钱银子以后,她跟风珉一行终于抵达了江南。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

一入江南地界,他们就弃了马车,改为坐船。
一踏上甲板,陈松意脚下就踢到了不知谁遗落在船上的三钱银子。
她俯身捡起,装进钱袋里,没有去想京城程家、刘氏母女又发生了什么。
眼下最要紧的就是前往沧麓书院,见到自己这一世的兄长。
离开云山县,前往江南的路上,一行人并没有怎么感受到付大人遇刺引发的波澜,直到抵达目的地,才终于感受到了这件事的威力。
就在江南初夏的风光中,陈松意初次见识到了江南狂生的风格。
船行在河道上,旁边的画舫里传来的全是激愤的骂声。
江南离京城远,而且付大人出身溪山,又是江南文臣的领军人物,刚正之名传遍天下。
“两京十二部,唯有溪山付”,光是这一句,就让江南士子与有荣焉。
这样一位大人竟然会在赴任途中被奸臣所养的匪患谋害,真真让天下世子寒心!
因此他们敞开了胸怀,大骂朝廷风气,骂内阁软弱,骂现在的三位相公尸位素餐。
尤其是首辅刘清源,更承担了他们最多的火力。
此人靠向阉党献媚而上位,他们江南士子羞与为伍,坚决不承认这位刘相公祖籍也在江南,也该算作江南人士。
这些文人士子的声音在河面上荡开,没有人会去反驳。
在江南,即便不是读书人,对付大人也只有敬仰跟感激的,只会更大声去附和。
船中,风珉饮着船家向他们兜售的糯米水酒,看向坐在身旁的陈松意。
此事的风波从京城一路席卷到江南,虽然他知道在背后促成这局面的其实是她的师父,然而在其中承担主要执行者,串联起这一切的却是她。
便是比她再年长几十岁,一般人若是做成了这样一件大事,听到遍地都是谈论此事的声音,也会忍不住露出得意之色,可她依然表现得像是跟这一切无关一样。
外面的声音仿佛过耳清风,陈松意坐在这艘船上,晒着初夏的阳光,就只专注于江南的风光里。
狂生言论,江上清风,还有两岸商贩的吆喝,都是夏日江南的一部分组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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