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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回福运后我赢麻了by纳兰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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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水如同咆哮的怒龙,浑浊地冲击着被筑高的河堤,终于,其中一块石头松脱了,然后这一段河堤就被猛地冲垮,江水漫过了堤岸,朝着里面涌去,瞬间满过了众人先前费尽心思筑下的堤坝,犹如脱缰的猛兽一般,袭向岸边的农田与房屋。
西南之地,奉命前来支援的援军被前方滚落的山石挡住了去路,听着从寨子的方向传来的激烈打斗声,领兵者心急如焚,这里面陷落的不仅是水西之主,还有那位谢大人。
他抹了一把脸,抹去上面的雨水,对着身边的人下令道:“再派两队人上去,把前面的石头挖开!”
要是那两位在里面有什么损伤,他这个都指挥使也就不用做了。
各地世家阵法所在之处已经彻底不见了麒麟的身影,原地就只剩下成型的伪瑞兽,体型比刚刚凝聚出来的时候已经涨大了数倍,也在趁着王朝虚弱的时候兴奋地吞噬着龙气,茁壮得几乎可以让那些把它们制造出来的人都看到它们的形影了。
“太好了。”聚灵之阵中,那些眼中闪烁着野心的世家之主看着身形茁壮,涨大以后开始拉长、身上逐渐显出龙形特质的瑞兽,“多吞些,再多吞些!”
就等着它们一朝化龙,能够争夺这落在萧家手中的帝王之位。
而凤临城中,仍旧停留在驿站里的薛灵音听见屋顶传来瓦片碎裂的声音,却是狂风卷来树枝,恰巧地打在了驿站的房顶上,打碎了两片瓦。
原本应当只是小事,可是她却心神不宁,一下子就站起了身,感觉上方有什么无形的东西碎了。
几乎是下一刻,驿站中那些原本安静的孩子就又一下子哭了起来,就跟先前天象异常突变的那一日、他们来到驿站的时候一样。
她虽然不知道陈松意是怎么在驿站这里布下了防护的阵法,但却知道刚才一下怕是把她布的阵破了。
这在平常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就这样发生了,在二楼的房间里传出来的此起彼伏的哭声中,她霍地转向了大将军府的方向,然后抓起了自己的枪,对着身旁的人道:“你们留在这里,我去一趟大将军府。”
说完不等手下开口就迅速地出了驿站,随手牵了一匹马就朝着大将军府赶去。
将军府里,原本在重新布置过的书房里沉睡的张少夫人也骤然惊醒,感到腹中又再次传来了钻心的痛。
而不仅是这阵痛楚,她在睁眼的瞬间还看到房中多了一个人,正用手中的匕首架在自己的丫鬟脖子上。
“赵西席!”
张少夫人本能地叫出了他的身份。赵西席的目光阴冷地盯着她,本来已经被拿下、囚禁在府中的他不知如何脱身出来,又来到了此处。
他钳制着手中的丫鬟的脖子,目光下移,落在张少夫人护着小腹的手上,眼中寒光一闪,然后用足了力气勒住了丫鬟的脖子,将她的声音堵在喉咙中,对着张少夫人露出了一个笑容:“看来夫人得偿所愿,少将军有后了。”
张少夫人心念急转,房中的动静不知为何没能传到外面,这空间里就只有自己跟他和丫鬟三人。
她镇定下来,对赵西席说道:“赵先生无非是想平安地脱离此地,不如放了我的丫鬟,你想要什么尽管说,我能办到的都必定替你办到,再安排人送你出去,你我无须为敌。”
赵西席脸上露出几分赞赏之色,不过却没有就此答应,原本他是打算如此,逃出来到将军的书房里取走一些值钱的东西就离开,可是现在看到怀有身孕的张少夫人,他改变主意了。
府衙之中,陈寄羽手中握剑,身上官袍血迹斑斑,来到后院,见到了在此躲避的妻子。
妻子一见到他就立刻眼含热泪地要朝他扑上来,但看到他身上的血,动作一顿。陈寄羽牵住了她,对着妻子道:“这里不安全,我让人送你出去。”
“那你呢?”已经是陈家少夫人的刘相千金察觉到他的意图,立刻反过来抓住了他的手,泪眼朦胧地问道。
“我要留下。”身为上一科的状元,陈寄羽跟探花谢长卿一样选择了外放,遇到这番动乱他并不算太慌,只是有些后悔不该让妻子跟随自己来任上。
陈少夫人不肯就这样走:“我要留下,我要同你在一起。”
陈寄羽带着一身血迹和肃杀,此刻柔和下了目光,对着妻子道:“你先走,去安全的地方躲起来,岳丈家只有你,我把你带了出来,定然要让你安全地回去。没事的,我一定会活着去见你。”
陈少夫人不是没有听懂他的话,她家就她一个女儿,陈家却是有他和此刻身在厉王殿下身边的永安侯,他打的就是这个主意,便是他今日殉职,他父母膝下还有女儿承欢。
她摇着头,泪流满面,说不出一句话。陈寄羽说了一声“带夫人走”,然后便把她推给了护卫,自己则转身迎向了朝着县衙逼近的暴徒乱民。
龙盘城外,刚刚离开战场、还没有彻底远离城池的大军在行进之中,只觉得原本只有昏暗的天空瞬间越发的天昏地暗。
一抬头,却是见到昏暗的天空中有数道烈火从天际划过,然后急速地坠向了远方。
“天外火石!是天外火石!”
身在边关、曾经听闻过这般奇观的龙盘军看到这一幕,立刻有人喊出了声。
正在清点战场收押俘虏的张继威闻言抬头,看向头顶划过的流火,亲眼见着它砸在远处,砸出惊天动地的威势,顿时心中一惊。
先是飓风,又是地动,怎么现在又来了这东西?
还有——“我怎么看着这东西是朝着厉王殿下那边砸去的?!”
话音刚落,城墙上的众将士就看到天上来了更多密集的火石,在他们头顶滑过的时候仿佛都散发着炎炎的高热,让周围的空气都扭曲起来,然后朝着刚刚离去的大军方向接二连三地砸落,瞬间将那一片区域包围在了扭曲的火海当中。
张继威瞳孔猛地收缩,来不及想起,他立刻朝着城墙下方奔去:“快!快过去!快过去保护殿下!”

第349章
从天而降的陨石之威在外人看来尚且惊心动魄,身陷在陨石攻击范围内的大军更是感觉到了这摧枯拉朽的力量。
“殿下!”几名天岗卫迅速地聚集到了厉王的身边,在他们的包围当中,萧应离看着落在前方的陨石,在火光散去之后一眼就看出了这落下来的石头正是当初游天在那座城池里找到的毒石。
且不说它落在大地上带来的危害,就是此刻这样落下来,若是被击中,也能将他们这支队伍或是一整座城池都毁灭。
而离这里最近的是龙盘城,那里刚刚才解决了草原铁骑入侵之危,守将张继威虽然没有带兵打仗的胆魄跟智谋,但安排城中的民众躲避逃离应当是没有问题的。
何况,这天降毒石说不定就是冲着他们而来,只要他们离开龙盘城的范围,这里应该无恙。
于是,萧应离立刻下令:“全军提速,阵型分散,离开这里。”
命令传下去,原本紧凑的大军立刻松散了开来,身为统帅的萧应离带着身边的天岗位冲在了最前面,和身后的队伍拉开了很长的一段距离。
风珉带着他的兵,无论如何追赶都追赶不上。风珉简直要急疯了:“殿下这是要做什么!”
难道是想将这天外火石从他们面前引开,自己去面对这等危险?
风珉还真没想错,因为等厉王带着天罡卫一跑远,后面的天外火石就没有一颗是砸在他们后方的这些队伍中,而是颗颗都擦着前方厉王经过之处过去。
有那么几次风珉都觉得呼吸停止,眼看着厉王殿下和他的天罡卫要被砸中,然而最后关头他们都险之又险地避开了。
就在后面追逐的众人要松一口气的时候,突然感到头顶有巨大的压迫感,好似所有的光线都被遮挡住了一样。
抬头一看就见到,一颗前所未有的巨大火石朝着前方奔袭的队伍砸去。不管如何看,这小山一般的火石砸下去,前方殿下所在的队伍都没有逃出笼罩范围的可能。
于是,不管追在后方的张继威还是风珉,又或者其他将士,全都在这一瞬间叫出了声:“殿下——!!!”
陈松意眼前陨石砸落的画面猛地破碎,如片片雪花飘散,在她眼中所见的又是身在劣势的师父,看他手中的那枚白子无法落下,而他所在的那座黄土堆成的山也已经要支撑不住。
她盯着天上的棋盘虚影,不管直视棋盘时那灌注入脑海中的庞杂信息,任凭没有干涸的血又再次流出来,想要从其中找出道人的死门,找出到底要如何才能破他这一局。
在她的大脑仿佛要被撑破,神魂也要被里面冲击而来的信息给冲刷到一片空白的时候,道人仍旧在鲸吞着这经过他的百年布局,最终落到他手中的王朝气运。
他脸上一直淡淡的笑容在这一刻终于变得浓烈了几分。
他看着认定可以与自己有一敌之力的对手,对到了这一刻还不肯低头,还在耗费自身的修为跟自己顽抗的老人,口中发出了一阵笑声。
这笑声回荡在棋盘上空,所有人都看到那身在雪山之巅的道袍虚影笑容自得地开了口:“你始终赢不了我,也始终不敢赌我说的话是真是假。就这样让天阁数百年基业付诸一炬,你甘心吗,林玄?哪怕是赌一把呢?”
在说这话的时候,那磅礴的气运仍旧朝着他涌去。在看着棋盘的陈松意脑海中有什么一闪而过,然而她并没能抓住,直到她从棋盘上收回目光,看到自己与道人之间也有一丝气运连接。
他所汲取的王朝气运,不只是从那方棋盘上得来的。
在自己身上,他也能够汲取,只不过对比之下太少了,所以陈松意没注意到,他也没注意。
猛的,那一丝灵光在她脑海中炸开,这一次她清楚地抓到了。
陈松意的第一反应就是看向了容镜,两人此刻都倒在地上,中间没有丝毫的阻隔。
道人的全副心神都在前方,没有注意他们,而在她的视线投过去的那一瞬,容镜的反应就已经将答案暴露无遗。
原来就是她啊。
在确定了这一点之后,陈松意反而觉得这才是理所应当,半点也不感到稀奇。
是啊,从一开始自己就是道人选中的棋子,在她生命的最开始就和他的后人绑定在了一起,被当作一个口子,从她这里窃取了她兄长的气运跟王朝的气运。
尽管她有了第二世的机会,重新回来有扭转了诸多命运,但她却始终没有离开过这棋盘,始终是一枚棋子。
在接触到她目光的一瞬间,容镜就察觉到了她的念头。
尽管少女的脸被面具阻隔了,甚至她的双眼也在面具的阻挡下叫人看不清,可容镜就是瞬间察觉到了。
她知道了。
他也知道了她想要做什么。
“松意,不要上当。”
容镜的声音像是凭空在她的脑海里响起,虽然听上去一如既往的沉静,但陈松意却在细微之处辨别出了他的情绪,听出了他的焦急。
“别做傻事,刘洵的话不可信,那是陷阱。”
这就是为什么他在回来之后见到了她,却没有同她提起在草原人的皇陵里看到的东西。
他知道,如果面前的少女知道自己就是道人留下的死门,她一定不会吝惜自己的生命,会愿意用一死来换取这局棋的终结。
可是,刘洵不可信。
他的处处安排皆是陷阱,他草蛇灰线,以两个王朝的兴替来布局谋划,怎么会让自己留下如此明显的破绽?
如果真的按照他留在草原皇陵里的线索,杀了松意去赌一把,那他们才真正是彻底输了。
“不要相信他。”
尽管师兄在她的脑海里一再这么说着,但陈松意却知道刘洵刻意留在草原皇陵的信息并不完全是假话。
她不相信道人,但她相信自己。
就算刘洵机关算尽,此刻不是也没有发现她就在他的眼皮底下?
她也有着他不知道的秘密。
她从天上的棋盘虚影中收回了目光,第一次看向了山谷下方的棋盘,那是天上虚影的实化,她的师父和道人交战真正的战场在那里。
她入了道,修习那卷羊皮上所记载的道术,已经走得比谁都离道人更近了。
虽然她仍旧解不出下面这局棋,但却知道这个盘棋是他跟师父的道域所化,任何活物都不能踏进其中。
一旦踏进,就是一个死,所以道人没有在下面布置守卫,并不担心他们从下方破坏棋局。
然而她不一样。
她从第一世开始就是道人的棋子,而第二世,她承载了师父的道术回来,也是他在这盘棋上落下的一枚棋。
她既黑又白,又非黑非白,两边的棋子都会把她认成同类,若是进入棋盘,应当不会死。
于是她动了。
被锁在地上的游天看到了她的动作,想要阻止,却记得不能叫破她的身份,于是把到嘴的“松意”咽了回去,却不知她想做什么。
容镜也想阻止,但陈松意的动作比他更快。
她不知何时在掌心画下了一道符,只是在行动间伸手朝他一印,容镜就被定在了原地。
刘洵看到了他的动作,但并不在意,尤其是看他起来之后并没有朝着自己来,而是向着下方的棋盘跳去,只是略微扬了扬眉毛。
那是他跟林玄的道域,看似普通,但任何棋局之外的活物进去,都只有灰飞烟灭这一条路。
麒麟的这个影子若是想通过破坏下面的棋子来左右棋局,那就真是太天真了。
然而当他看着那身穿黑袍的身影落入棋局之中,落在黑白的石子之间,没有立刻被搅碎,心中这才升起了一丝疑虑。
这疑虑在棋盘中的人转向他,对着他摘下了面具之后才浮现到了他脸上,打破了他的笑容。
陈松意摘下了面具,双眼审视地看着他,没有错过道人的一丝表情变化。
直到看到了那控制不住的色变,她心中猜测的最后一环才真正补上了。
她站在原地,看着这个操控自己的命运,掠夺了王朝的气运加诸己身,求索长生的操棋手,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畅快的笑容。
她一入局,天空中的棋盘虚影上立刻就多了一个她,不光是雪山之上的几人看到了她,就是身在棋盘另一端的老人也看到了她。
而在棋盘虚影下方交战的双方也在这一瞬间动作一顿,看到了这个突然出现在棋盘上的人影。
看着控制不住色变的刘洵,陈松意开口道:“你在草原人的皇陵里留下的信息,告诉我师父,你的死门就是我,只要我一日不死,你的棋局就永远也不会被破。你一直想寻找我的踪迹,诱导师父和师兄杀我,他们若是听你的话,在我进入棋盘之前就把我杀了,你就永远也没有死门了,对不对?”
她说这番话,虽是疑问,但语气却是肯定的。
然而此刻她已经入了局,活生生地站在了棋盘上,成为了这棋局的一部分。
他这精心布局谋划,和他们斗智斗勇才布置出来的天衣无缝棋局,此刻又有了死门。
这就是因为漏过了她。
又是她。
道人看着她回想起自己命局被破,掌心重新生出掌纹的那一回。
那也是她。
而此刻,虽然那股磅礴的气运还在朝着他倾注而来,但道人却没有了先前的气定神闲。
从他的反应已经得到了自己所要的答案,所以陈松意不再迟疑,不等道人开口她就转过了身,对着棋盘的另一端仍旧执着那枚白色棋子,在一片污浊的乌光中,指尖仍旧散发着纯粹光芒的老人喊道:“师父!动手!”
她已身在棋中,她就是道人的死门,她的师父不用再思考要向着何处落子,只要将手中那枚最后的杀子朝她印下,就能破局!
刘洵的声音在天际响起,所有人都听出了他声音里的急躁:“尔敢!”
他毫不犹豫地掐断了他追求了一生的磅礴气运,不忌修为损耗地一甩拂尘,棋盘上就化出了无数黑子,向着身在其中的少女回援,要挡住朝她而来的攻击。
然而对身在棋局之外的人来说,棋盘上的黑子坚不可摧,可是当她身在其中的时候,这些黑子就是一群死物。
陈松意毫不犹豫,鼓动真气,绚烂刀光霎时间在棋盘上炸开。
那些朝她飞来的黑子立刻被砍飞了出去,落在棋盘之外四分五裂。
与此同时,那些正在等待他们的瑞兽化龙的世家也看着眼前的兽型在半空中突然炸开,脸上欣喜期待的神情变成了错愕。
真气消耗一空,少女手脚一软,不得不将手中的刀插在了面前的地面上支撑住了身体,再次抬头对着师父喊了一声:“师父,动手——!!!”
这声音在边关的战场上回荡,无论是谁听到了她的声音都听得出这一声里的催促。
坚定,决绝,唯独没有畏惧,也没有丝毫的不甘。
土石山上瘦小的老人支撑到此时,哪怕耗尽了大部分修为,又被压制到了极限,也没有像此刻这样红了眼眶。
师徒二人隔着这段距离对望,仿佛隔着两世的时空,终于,在少女第三次无声的催促中,老人动了。
那离棋盘只有几寸的耀眼白子这一次终于在他苍老的指下,无可阻挡地落在了棋盘中央,落在了他的弟子站立的位置上——
龙盘城外,巨石坠落!
骑在马背上的厉王眉目凛然,再一次伸手从那枚锦囊中抽取可以抵挡的符箓。
只是这一次,他从其中抽出的却不是一张有形的符,而是一抹锋利的金色。
它在被从锦囊中抽取出来的时候有形,可是当被抽取出来,落在他的长戟上却变成了无形的金光。
金光融入的一瞬间,他仿佛受到了牵引,手中长戟向着坠落而来的天外火石刺去。
这本来应该是像螳臂挡车一般的举动,他手中的长戟和周身却在此时爆发出了万丈金光。
那是整个大齐的普通子民,是朝野上下灿若繁星的栋梁人杰,是这一刻他们的众望所归,民心所向。
护国寺,生长了上百年的护国神木从中断裂。
书院外,镌刻着横渠四句的石碑也轰然碎裂!
天地合力,推动着厉王向着前方刺出了那一戟。
轰然一声,那尚未落到他戟尖上的巨大陨石就从中间一点裂开,泛出金光。
然而,厉王瞳孔一缩,他明明刺向的该是从天而降的毒石,可当长戟破开表面的屏障、触到内里的时候,出现在面前的却是不该出现在此处的人。

第350章
厉王的眼中印出少女的形容,握在戟身上的手指猛地收紧,想将要刺穿她胸口的长戟撤回来,然而这一击已经不是他所能控制的了。
天地合力,万众生民,都在推动着他手中这把泛着金光的长戟向她心口去。
躲开,他想对她说,可这样简单的两个字他却半点也发不出来,就像有更高的意志降临在了他的身上,掌控了他。
出现他面前的少女垂下了眼,看到那向着自己刺来的戟尖,不闪不避,甚至主动伸手上前握住了戟身,在那份万民之力上再加重了一份!
利刃刺破血肉的声音在厉王的耳边无限放大,同时刺中血肉的实感也反馈到了他手上。
他瞳孔放大,而出现在他面前少女的身影猛地散开,棋盘之上,瘦小的老者指尖拈着的耀眼白子也终于以倾天之势,落在了死门上!
天地仿佛寂静了一瞬。
不光是棋盘两侧角力的二人,就算是离得更远的城墙上的士兵都感到心跳停止了一瞬,随后时间才又开始流动。
尚未察觉出贯穿神魂跟躯体的剧痛,陈松意就感到那磅礴一击的力量席卷了全身,摧枯拉朽地洞穿了自己的心口。
她低下头,透过胸口的破洞看向身后,只见先前灌注向道人的气运停滞了一瞬,随即从她胸口的洞穿处开始狂泄!
顷刻之间,无论边关中原,乡野城郭,所有人耳边都仿佛听到一声饱含震怒、不甘与崩溃的怒吼。
身在棋盘虚影之下的人看得更加清楚,只见天上棋盘从正中开始塌陷,雪山之巅那身穿道袍的人影身上正被疯狂地倒吸走磅礴无边的海量气运!
一向掌控命局,愚弄生死,永远年轻不见衰老的道人一头乌发从末端开始,寸寸转为霜白,皮肤起皱,身形缩水。
他脸上失去了胜券在握的淡然,颤抖着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原本莹白如玉不见丝毫掌纹的掌心迅速布满了裂痕般的纹路,时间仿佛在他身上一下子过去了一百多年。
“不——不不!”眼看着夺来的气运被倒吸走,他徒劳地伸手去抓,在短短数息里就变得干枯发皱的手掌伸向犹如实质的气流末端,“不——!!”
无论是游天还是容镜,又或者是先前留下断后的螭吻都感到身上一轻,束缚他们的枷锁消失了,而还在前方拦路的傀儡也迅速化作凡石,滚落在地。
隆隆山石滚落,挡住了洪水的蔓延。
无尽甘霖从天而降,熄灭了山火。
援军抵达了动乱的州府,威胁张少夫人两眼圆睁,向前倒去,露出身后察觉到异常赶来的护卫……
笼罩边关的异象随着棋盘崩塌也逐渐消散,露出了被屏蔽已久的天空,一缕阳光穿透了云层,照在了雪峰上。
山巅的虚影散去了,那身穿道袍的腐朽身影维持着伸手的姿势,随着一阵风起从指尖开始消散,一下就化成了粉末。
铅云散去,阳光照落。
在这称得上和煦的风中,厉王手腕上的红绳无声断开,在他的目光中掉落在地。
人们常说,生死之间有大恐怖。
但历经过两世生死的陈松意却并没有真正见过死亡之后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不过,这是第一次她从死亡中感到了轻松,仿佛卸下了肩上的所有担子,脱离了身体,只剩灵魂可以无限地漂浮——又或者无限地沉没下去。
结束了,她归来的使命,在沉入死亡的瞬间,她感觉到那股牵系在她跟道人之间的线彻底断了。
道人的棋局破了,他篡夺的气运会归还给大齐,而剩下的那些无需她再担心,有师父,有师兄,有厉王殿下,还有很多人在……
他们会驱逐草原人的铁骑,彻底瓦解失去了道人在背后谋划的草原王庭,攘外安内。
大齐会休养生息,焕发出更强盛的生机,终有一日会在她努力找回给它的人杰栋梁努力下,抵达她曾经在命运的交错中见到的那个无边盛世。
走到这一步,她终于可以停下来休息了。
陈松意不好奇自己会漂到哪里,也不好奇自己会漂浮到什么时候,周围一片宁静,没有任何声音,她可以一直保持这样的状态停留在这里。
然而,周围的光芒很快变得亮起来,她也结束了无边的漂浮,脚下重新踩到了实地,不再虚浮于空中。
因为这等改变,她睁开了眼睛,看清了所处的空间。
这里不是一片虚无。
在交织的白雾和光芒散去之后,她看到的是一片坟冢林立的荒野。
这里没有活物,时间在这片荒野中仿佛是虚无的。
她看到坟冢边生长着半生半死的树,一边已经没有生气,另一边却定格在生机最旺盛的状态。
这很古怪,但并不令她有不好的感觉。
她看向前方,一座座坟冢与半生半死的树之间有一条路,她感到在荒野深处有什么人正在等自己,于是举步向前。
在经过那些坟冢边上时,陈松意的目光在木质的简陋墓碑上扫过,看到了上面的名字,有些她认识,有些她不认识。
她心中微妙的感觉越发强烈,在走到荒野深处,看到在那里等待自己的瘦小身影,她原本已经被洞穿的、应当空无一物的胸膛里心脏仿佛再次跳动了起来,带着几分激动、不解和雀跃。
她不由得加快了脚步,而背对她的瘦小老者仿佛察觉了她的到来,从他所立的那座坟冢前转过了身,可以洞穿命运的双眼看向了她,脸上露出了陈松意无比熟悉的笑容。
“师父……”陈松意在跑向他的同时,嘴里也喃喃叫出了这两个字。
她跑得很快,在来到老人面前之后,立刻就抓住了他的衣袍一角,跪在了他面前。
这是师父,不是她刚刚在战场上才分别的师父,而是第二世那个一手将她带大,把她和兄长一同养育,教授了她一切的师父,是独自去面对道人前对她许诺一定会回来的师父。
陈松意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也不知道为什么在一切改变之后自己还能再见到他,她只是望着师父,有千言万语哽在喉咙里,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恍惚间,她听到头顶传来一声叹息,像是如释重负,然后师父的手就同从前那样温暖地落在了自己的头顶。
熟悉的温度传来,似乎将她最后的一点遗憾也填满了,她在充斥心间的安定中抓着师父的袍角,喃喃地问道:“师父,你来接我了吗?”
她做到了她所能做的一切,师父也遵守了诺言,真的回来接她了。
抚在她头顶的手没有停顿,师父的声音里充满了骄傲,他道:“好孩子,你做到了,做得比我想象中更好,现在停下来,在这里休息片刻吧。”
沉浸在师父的手掌所给予的安定温暖中,陈松意没有深思这话里的含意,只确定自己的最后一步真的成功了,道人真的败了。
他留下给世间的余波再多,外面可以解决它们的人也很多,还会越来越多,属于他们师徒的任务已经结束了。
她平复了心情,在这样的安定中停留了很久才睁开了眼睛,师父完全没有催促她,直到她想要起身,师父才伸手托了她一把。
借着这一托的力道,陈松意从地上站了起来,这才发现他们正站在一座坟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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