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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回福运后我赢麻了by纳兰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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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内,夏侯岐彻底失语。
不是人,这两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根本不是人!
——就像他们脸上戴着的面具一样,他们是凶兽、是杀神!

他声嘶力竭地命令楼里还活着的甲士,催促道,“还愣着做什么?过去杀了他!”
连通包厢里还活着的几个甲士在内,都在面部肌肉一阵抽搐后拔出了刀,怒吼着朝台上这个戴着睚眦面具的诡异身影杀去。
陈松意脚下一挑,将一把刀挑了起来。
刀身反射着打翻的烛火翻旋而起。
她的手一握住刀,身形就化作离弦之箭,朝着这些攻过来的人袭去!
游天站在门边回头,只见刀光绚烂,少女的身影如同黑色的蝴蝶,带着死亡的气息穿行在这些高大的甲士之中。
所过之处,头颅横飞!
鲜血溅到了她的面具上,比起先前她用飞针夺命的时候,多了大开大合的凌厉,少了几分诡异。
——她说得没错,她果然是用刀的。
这冰冷的刀光跟狰狞的面具落在夏侯岐眼中,犹如从地狱里爬上来要向他索命的勾魂使者。
睚眦每杀一人,就离他更近一步,这种死亡迫近的感觉令他背脊发寒。
他倚靠在墙上,被胸腹间那股愈演愈烈的剧痛折磨得提不起力气。
如果再在这里坐以待毙,自己肯定会死在这人手上。
他不能死。
一旦他这个厢都指挥使死在红袖招,总督大人在江南的一切布置就会被曝光。
就在死神的刀又收割了一人性命,让剩下的甲士投鼠忌器,只敢在台下游走,不敢向前时,那些用匕首杀死了被击倒的甲士、杀死了这些曾经撕裂她们的恶鬼的姑娘们忽然浑身一颤。
紧接着,她们就一个接一个地捂着小腹、捂着喉咙,抽搐着倒下,嘴角溢出黑色的血液。
守在门边的游天见状,身影瞬间消失,来到了最近的一个姑娘面前。
他把她扶起,伸手搭上了她的脉。
“不用……不用管我……”
那被他扶起的姑娘发鬓散乱,脸上溅着血,映衬着惨白的脸,有着诡异的美丽。
她待在“饕餮”的臂弯里,看着这张让夏侯岐跟他的军队都胆寒的面具,却感到了久违的温暖跟温柔,面上不自觉地露出笑容。
那毒一半下在酒水跟菜肴里,另一半下在她们的身体上,早伴随着她们的呼吸进入了体内。
那些酒水她们也喝了,剧毒的发作不过会更迟一些。
在她们今日的复仇计划里,早就为自己安排了死亡,只是没有想到竟然还有人会来救她们。
游天看到她眼里流出眼泪,努力地张着嘴,对自己说,“我很开心……谢谢……”
他的手指僵住了。
在众人眼中能够跟阎王抢人的神医,就这样抱着她,看着她的生命在自己眼前消散。
而原本由他守住的门口,那些甲士冲了进来。
一见到自己的人,依靠在墙上的夏侯岐立刻露出了狰狞神色:“杀!把这里的人都杀光!”
如果饕餮一直守在门口,他的军队进不来,那他可能束手无策,只能等到睚眦杀到自己面前。
可是战场一换到楼里,这些愚蠢的家伙投鼠忌器,要顾着那些祭品的性命,就再不能用刚刚那样的杀招。
“哈哈哈……哈哈哈!”
夏侯岐的嘴角溢出血沫,在自己的军队应声动手、一刀捅向地上那些还没断气的贱人时,一边大笑,一边撑着墙站起了身。
“不——!!!”
包厢里,颜清瞠目欲裂。
她向着外面爬去,眼泪夺眶而出,仓皇地砸在她的手背上。
那些躺在地上,还未断气的姑娘们看着砍向自己的刀,只恨没有力气再拼杀。
然而随着“铛铛铛”数声响,那些砍向她们的刀却全都被弹开,随之是无数声惨叫。
被弹飞的刀插在柱子上摇晃不已,冲在最前面的甲士手掌齐根而断,掉落在地上的断手还在动。
再一抬头,映入眼中的又是那张饕餮面具。
那狰狞的纹路,还有面具后那双如同恶鬼的眼睛,以及断手处传来的痛楚,都叫他们腿一软,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去。
见他们竟然被震退,夏侯岐顿时怒吼起来:“谁敢临阵脱逃?杀无赦!”
他说着,转头看到睚眦解决掉了最后一个对手,握着刀的手在不住地颤抖,顿时一喜!
“他力尽了!”
那些被饕餮再次震慑住的甲士就听他叫道,“台上这个力尽了!给我杀了他!”
门口的甲士都下意识地看向了台上。
只见睚眦的手背上正有血流下来,流向刀把,流向指缝。
他们忽然意识到,这两个人武力不是对等的,戴着睚眦面具的那个更弱,可以被杀死。
只要制服了睚眦,饕餮就只能任他们摆布!
一时间,他们心中再次生出了血气,眼中露出了凶光。
陈松意站在原地,跟满脸绝望的颜清目光相接。
然后,她又越过了她,看向夏侯岐,开口说了两个字:“扎我。”
游天霍地看向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陈松意冷冷地盯着夏侯岐,充满了必杀的狠厉跟决心,又说了一遍,“扎我。”
除了游天,谁都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她的真气量不足是她的短板,但是有小师叔的金针刺激,就可以短时间提升境界。
但游天创造出这个方法,不是让她在扎上金针之后,去生死之间搏杀的。
哪怕在他最疯狂最莽撞的设想里,也没有这一项。
金针刺体的巨大痛苦,可以让人爆发出更大的力量。
可是没人会这样去做!
陈松意不在意这些,夏侯岐今日必须死。
在生死之间去突破自己的极限,反而成了次要目标。
当她从颜清口中听说这个计划的时候,她就知道了,她们没有存着活下来的心。
这朵从黑暗里长出的复仇之花,得不到养分,唯有用她们的血来浇灌。
既然如此,她们就不该独自上路。
奈河带走她们的生命时,也需要有人奉上祭品。
这祭品,唯有夏侯岐的头颅才够分量。
唯有他死了,这场黑暗的棋局才会被真正掀翻。
夏侯岐眼角抽搐。
他不知道睚眦打算做什么,可他感觉到了死亡的迫近。
——要阻止他,不管他要做什么,都一定要阻止他!
“杀了他!”
他一边厉声道,一边跌跌撞撞地朝颜清冲去。
“杀啊啊啊——!!!”
冲进来的甲士不再后退,他们举起了刀,发起了冲锋。
他们没有再管地上那些挣扎着要伸手,用最后的力气拦住他们的红袖招姑娘,也没有管躲在一旁瑟瑟发抖的祭品少女们,一部分扑向了饕餮,一部分扑向了睚眦。
然而,游天的出手比他们更快。
一旦做出决断,他手中的十数枚金针就脱手而出,刺向了陈松意的手臂、腿跟丹田。
这些金针带着他精纯磅礴的真气,深深地打入她的穴位。
入体的真气化作洪流,冲开了她的经脉,强行开了前三门。
陈松意被这十数枚金针打得退了一步,整个人顿时被如焚如灼的痛苦所淹没。
她在面具后额角跟脖颈都青筋暴起。
在第二世,她的爹就曾经说过,如果有一支军队,全部由修行到第三层的将士组成,他能带着他们所向披靡。
这意味着修习《八门真气》修到第三层,就会跟普通人拉开差距。
无论力量也好,身体素质也好,都有质的蜕变。
在被外力强行带入蜕变的巨大痛苦中,少女的身体颤抖,流出的汗转瞬间就湿透了衣背。
越是痛,就意味着提升越多;越是痛,她体内的真气运转就越是快。
旁人获得力量,还需要在痛苦中来适应。
可是她曾经到过第八层,现在这些力量,不过是重新回到了她身体里!
夏侯岐只看到在睚眦的身体停止颤抖的瞬间,他整个人就化作了一道残影。
时间仿佛都变慢了,那些突破了游天的封锁来到台下的甲士,只感到眼前再次亮起了一道摧枯拉朽的刀光。
然后,他们眼前的视野就急剧变化,从睚眦变成了天花板,又再变成了自己的后背跟地面。
七八颗头颅高高地抛起,顺着抛洒的血线落在地上,滚动着撞在一起。
“啊啊啊——!”
看着滚到脚边的人头,躲在角落里的少女发出尖叫。
而这一切声音,陈松意都听不到了。
在她眼中只剩下与自己距离急剧拉近的夏侯岐,看到那张阴险的脸上凝聚出孤注一掷的狠意。
夏侯岐放弃了去抓颜清。
在气息极速提升、仿佛瞬间翻了几个境界的睚眦一刀朝自己砍来的时候,他抬手接了对方一招。
出自军中的制式长刀跟他方才悄无声息地戴上的鹰爪相接,摩擦间发出刺耳的声音跟火花。
只是这一招,夏侯岐就雪上加霜地吐了一口血,急剧后退,眼中闪过惊惧——
这个状态的睚眦太强了!
他就犹如一头凶兽,仿佛张口要从自己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哪怕是自己没有受伤,对上现在这个状态的他也没有胜算。
何况跟他一起的还有一个更加不像人的饕餮。
——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夏侯岐一路退到墙边,一脚抵住了后墙才终于停下,又是一口血吐出。
陈松意抵着他,两人僵持的手臂都在颤抖。
看着把自己逼到这里的睚眦,夏侯岐也察觉到了这样极速提升实力,对他不是没有影响的。
相同频率的颤抖,说明他也在忍受着极端的痛楚。
这痛楚激发了他的力量,也影响了他出招变招。
在不断传来的厮杀声中,夏侯岐眼神一凌厉,怒吼一声,把面前压住自己的刀一把挥开,然后就地一滚,再次袭向了颜清!
陈松意瞳孔一收缩,被充盈全身的痛楚影响,动作慢了一分,没能追上他。
眼看着那闪着寒光的鹰爪要抓住颜清的肩,再次刺破她刺青掩盖下伤过的位置,陆天衡想也不想就扑了过来。
夏侯岐怒道:“滚开!”
只听“嗤”的一声,尖锐的鹰爪穿透了陆天衡的胸膛,也阻住了去势。
陆天衡两眼圆睁,嘴角迅速地涌出鲜血。
颜清一回头,就看到那曾经钉在自己肩上的鹰爪从陆天衡的后心穿透而出。
而在她的视野里,睚眦面具极速放大,从后方追来的陈松意一掌打在了夏侯岐背上。
“噗——”
她控制不住的力道打得他整个背脊凹陷下去,“噗”的喷出一口血。
这血染红了陆天衡的脸,也溅到了颜清身上。
随后包厢里刀光一闪,陈松意的右手手起刀落,一刀割下了夏侯岐的头。
这颗头颅飞了起来,滚落到地上,两只眼睛仍旧像毒蛇一样,死不瞑目地瞪着他们。
一切似乎在瞬间归于沉寂。
陆天衡口中溢出大量的鲜血,维持着挡在颜清身前、被夏侯岐的手穿透胸膛的姿势,目光开始涣散。
陈松意手中的刀也抵在了地上。
她半跪于地,在金针刺体又强行爆发的痛苦中喘息着,被束住的胸口如风箱起伏。
过了许久,她才抬头看向颜清。
看到仇人跟爱人同时死在眼前,颜清的目光像是凝住了。
她既像是在看着眼前戴着面具的少女,又像是什么都没有在看。
直到陈松意的声音响起,才让她回神。
“对不起……”
她听见戴着面具的少女用发颤的声音对自己说,“我没能来得更早……没能救下你。”
在那副睚眦面具后,少女的痛苦是如此的深重。
这痛苦像是不止来自她的身体,也来自她的心灵。
在看着父母兄弟、楼中姐妹一个个死去,甚至连承受了她所有爱与恨的陆天衡都挡在她面前,为了救她而身死以后,颜清原本以为不会再有人为自己而痛苦流泪了。
可是这个比她还小几岁的少女,却为她而痛苦。
她嘴角染血,对着陈松意露出了一个轻到像是虚幻的笑容:“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戴着面具的少女身体一颤。
颜清伸出了手,擦去了她面具上犹如血泪的一道痕迹,“你帮我杀死了仇人,还让我们知道了有人在意我们,这世间没有人会比你做得更好了。”
颜清不知道自己的话对陈松意来说意味着什么。
从她回到这个时空以来,她就一直背负着常人难以想象的重担,在拼了命地向前奔跑。
因为有很多事情她该去改变,有很多人她该去拯救,但往往不是所有人她都能救回来。
就像今日这座小楼里这些姑娘。
这是第一次,有人跟她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颜清积攒起了力气,从地上起了身,又过来扶陈松意。
事情还没结束,她们不能待在这里。
在夏侯岐无头的尸体前,两人相互支撑着站在一起,看向楼中。
那些甲士已经被戴着饕餮面具的游天杀得差不多了,尸体堆积在门口,堆成了一座小山。
楼里还活着的除了在负隅顽抗的几人,就只剩下那些躲在角落的少女们。
在这个地方受尽了屈辱磨难的红袖招姑娘们,已经在最后一场战斗之后,都停止了呼吸。
颜清的目光在那些哭泣的少女脸上扫过,在她们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她压下了涌到喉头的腥甜,对陈松意说:“我会送她们从暗道离开,还有这两年我搜集夏侯岐他们的罪状,我也会派可靠的人送出去。”
“拿着这个。”
身旁的少女递出了一个锦囊,她的手颤抖着,锦囊上也染了血。
颜清伸手来接,听她低声道,“让你的人拿着它去京城,把那些罪状跟它一起,交到兵部尚书付鼎臣付大人手里。他会来给你们翻案,给你们洗刷冤屈,来这里掀翻一切,让所有人看到。”
颜清的手也颤抖了起来。
兵部尚书付鼎臣,她听过这个名字,传闻他为官清廉,刚正不阿,是个好官。
拿着这个锦囊,她又想起了自己一家十三口是怎么被冤枉,怎么被处死的,想起自己经受的那些折磨,还有残破地苟活下来的痛苦,在这一刻,所有的坚持似乎都有了意义。
“是付大人的话……”颜清的眼前模糊起来,眼泪坠在锦囊上,把纹样沾湿,“我信他一定会给我们清白,给我们公正的。”
陈松意最后沉默地点了点头。
她脱离了颜清的搀扶,走到一旁,伸手抓起了夏侯岐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颅。
接着,她走出了包厢,提气喊道:“夏侯岐已枭首!”
这一刻,不管是聚在一起发抖的少女也好,还在负隅顽抗的甲士也好,都看向了她,看向她手中那颗残留着惊恐的头颅。
场面安静了一瞬,然后那些甲士手里的兵器就纷纷掉在了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游天身形一闪,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就欺身而上,一掌一个把他们击飞出去,撞在墙上,昏死过去。
然后,他就闪身来到了陈松意面前,一把夺过她手中的头颅。
不等她说什么,他就起出了落在她身上各大要穴的金针。
几乎是立刻,陈松意身上的力气就被抽空了。
她整个人虚弱得站不住,面具后的脸也变得苍白如纸。
游天一把揽住了她,让她靠着自己,随后看向颜清。
颜清对他点头:“这里有我,你们快走吧。”
游天也不废话:“照原计划,我们出去把人引开,给你争取时间。”
说完,他就一掌轰破了门窗,带着陈松意破窗而出。
带着硝烟的晚风迎面扑来。
风驰电掣的飞驰中,游天抿着唇,听见身旁响起某个莽撞至极的师侄虚弱的声音:“跑慢些,小师叔,往游行祭典的方向走……逃出去的人已经去搬救兵了,我们等等他们。”
“闭嘴!”游天本来被气得不想说话,但还是放慢了速度,一手抵着她的后心,输入了真气去护住她的心脉,理顺她身体里狂暴的真气。
小师叔凶起来,很有当长辈的威仪。
陈松意被他拎着,在面具后老实地闭嘴了。
在红袖招里面打起来以后,小师叔惊天动地的两刀,吓得外围的甲士骑上了马,飞快去搬救兵,这整条街上的行人也都散开了。
他们正走到先前吃馄饨的地方,馄饨摊档上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
游天揽着她,支撑着她身体的重量,一边放慢速度等那些追兵来,一边忍不住问道:“你是不是早有预谋?”
“预谋什么?”陈松意闷咳了两声。
“预谋让我扎你!”
游天走着走着,爆发了,“你知不知道那有多危险?就算没有任何外部影响,只是用金针刺激你开门,都有可能会变成废人,你——”
“不会的。”陈松意说,跟小师叔的这点身高差正好让她靠着他,“不是有师叔你在吗?而且我的运气好,不会有事的。”
游天瞪她,只想松手把人直接扔到街上不管了。
——看你运气好不好!
就在这时,前来救援的州府军终于姗姗来迟。
前方带路的甲士一看到大摇大摆的走在路上的两人,立刻指着他们道:“就是他们!”
等看清戴着饕餮面具的那人手上拎着的头颅,这个将士瞬时惨叫一声,“他手里是指挥使大人!他手里拿的是指挥使大人的头!”
一听到这话,几位前来救援的中层将领脸色都变了。
游天在面具后瞥了他们一眼,招摇过市地一晃夏侯岐的头,把跟莽撞无比、肆意妄为的后辈计较的事先放到了一旁。
陈松意只感到他揽稳了自己,随后一个急转就进了巷子。
一手带人,一手提头,游天朝着游行祭典的方向飞奔。
“追!”
如计划中的一样,这群军队见到歹人手上最高长官的头颅,完全顾不上其他,全部朝着游天跟陈松意离开的方向追去。
红袖招里,满地的尸体仍旧留在原位。
那些少女全都被安排着由小楼后面的排水暗道离开了。
那个被锁起来的蓝衣女子逃过了一劫,在楼上房间听见了下面厮杀的全过程。
颜清把她放了出来,让她跟那些少女一起走。
“活着出去。”
“你若愿意,就活着做个证人,不愿意的话,就隐姓埋名活下去。”
对方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跟着她安排好的人从水路暗道走了。
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颜清才转身,一个人回到了这个污秽的大厅里。
她一边走,一边有黑色的血滴到身前,滴到脚面上。
城中,又一轮新的烟花绽放。
祭典游行的人群密集地狂欢,完全不受另一边那场厮杀的影响。
军队追着两人过来。
一来就看到他们两个融入了人群当中,犹如两滴水归入了海里。
这里到处都是戴面具的人!
移动的人群中,随处可见穿着戏服、表演傩戏的队伍。
那些狰狞的面具,那些在火光下犹如复生的鬼神,还有各种唱腔跟诡异的笑声,充斥着他们的视野跟大脑。
“人呢?”
“他们人呢?!”
军队混入游行的队伍当中,也像不同颜色的水流被冲散,找不到目标,又好像到处都是目标。
一个喷火跳大神的在面前晃过,火焰喷射过来,就叫几个中层将领出了洋相,吓得刷的一下就拔出了刀。
定了定神以后,其中一人才气急败坏地道:“给我抓!抓戴着麒麟面具的!”
“还有戴饕餮面具的!”
前往军营搬救兵的甲士纠正道:“是睚眦跟饕餮……”
底下的将士开始四处抓人,人群中不时就会有人高声喊道:“这里有个饕餮!”
“这里有个睚眦!”
“这里又有一个!”
陈松意买的两个面具,在今年祭典上都卖得很好,这些将士到处抓人,一眨眼就抓回来十几个,面具一揭,底下全是不明所以的普通百姓。
几个中层将领气疯了,正在着急上火,一转头又听见高处有人在喊道:“着火了,着火了!西南角着火了!”
西南角?
他们对视一眼——那里不就是红袖招?
红袖招,火光冲天。
颜清的一把火,加上洒在尸体上的火油,让整座木质结构的三层小楼都迅速的燃烧起来,照亮了黑夜一角。
小楼里,死去的恶鬼都死了,被甩到墙上昏死过去的,也很快会被烧死。
焚烧的烈火中,颜清又回到了陆天衡死的地方。
他的尸体仍旧在那里,跟夏侯岐没有头的尸体相对而跪。
颜清回到他面前,脸色苍白如雪。
从她的口鼻处不断有黑色的血滴落。
她没有在意,而是打开了他的手,将那把磕掉了宝石的梳子放在了他的掌心里。
他们定亲,他送她的就是一把梳子。
“这个给你,你我这辈子就算两清了。”
大火烧断了横梁。
燃烧的横梁砸了下来,掩去了她的身影。
深黑的水面上倒映着火光。
就让这火,还予她们圣洁,烧去污秽的一切。

第43章 一更半
州城一夜一口气死了三个朝廷要员,从厢都指挥使到高级将领全军覆没,祭典也变成一片混乱。
然而,军队在城中搜寻了一夜,却没有抓到凶手。
红袖招被烧成了废墟,只剩下一副焦黑的框架,里面更是连尸体都烧没了。
从水路暗道被救出去的少女们则被化整为零,在这个混乱的祭典之夜里散落到了许多家户。
她们被改头换面,隐藏了起来。
就如水上涟漪,风过之后,便不剩半点痕迹。
在抓了无数戴饕餮跟睚眦面具的人,把整个州府搞得哭声四起以后,这群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转的军队终于找到了他们指挥使的头。
在长街尽头的门坊上,夏侯岐的头跟红色的灯笼挂在一起,在风中明晃晃地晃动。
他们搭了梯子上去拿的时候,这位厢都指挥使的眼睛依然没有闭上,仿佛在怒视他们。
两江总督署。
这颗头现在被摆在了一张白色的布上,底下是守备军凭借夏侯岐的武器——那枚没有在烈火中被融掉的鹰爪认出来的骨灰。
捡骨的人原本想让这位都指挥使大人的遗体完整一些、好看一些。
但是,浇了火油的尸体被烧得只剩骨灰,连块大一点的骨头都捡不出来,只好放弃了重新给他拼出一具遗骸的想法。
白布上,骨肉饱满的头颅仍旧残留着死亡的那一刻的惊恐跟愤怒。
同被烧得焦黑的骨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颗头颅前,一个穿着绣有仙鹤的红色补服的男人转过了身。
他四十来岁,身材高大,虬结的肌肉撑起官袍,看上去不像是个文官,更像是个武将。
两江总督,封疆大吏,战功无数。
这些都是桓瑾给人的印象。
而他本人剑眉浓黑,斜飞入鬓,络腮胡一路连到鬓角,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头狮子。
他看了这颗头颅片刻,重重一掌拍在旁边的桌子上,桌子应声而碎。
跪在地上的一文一武两名官员顿时哆嗦了一下,更深地低下了头。
桓瑾看着他们,缓缓地收回了手:“一府文武中最高的官员,再加上盐运使,一晚上全死了。”
夏侯岐起码还剩个头。
其他人却是被直接烧成了灰,连尸骨都辨认不出来。
“一晚上,一晚上时间,竟没一个人来向我通报。”
这个像发怒的雄狮一样的男人,声音也低沉如狮子咆哮,“等人跑了你们才来告诉我,朝廷养你们做什么?!”
跪在地上的两人心中发苦。
正像总督说的,他们一个州府的最高要员无论文武,都被一锅端了。
剩下的人群龙无首,自然没有办法高效行动。
而且这些人还互相推诿,不敢来见总督。
他们两个在州府跟守备军里都不是什么重要职位,是矮个子里拔将军,被赶鸭子上架,才来了总督署,直面总督的怒火。
两人伏在地上,颤抖着声音道:“是下官没用……还请总督大人恕罪……”
桓瑾冷冷地移开目光,再次看向了夏侯岐那张死不瞑目的脸。
“饕餮,睚眦……”他用咀嚼着这两个从未听过的名字,目光森冷,不管是谁在背后装神弄鬼,都得死。
旧都之外的守备军,是他的势力里重要的一环,现在替他统领兵力的夏侯岐死了,他只能把兵权全部收拢回自己手中,至于这两个不堪大用的,州府也不能交给他们。
桓瑾抬眸,看向堂外:“阎修。”
“是。”他一开口,就有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从外面走了进来,“学生在。”
此人生了一张温和无害的脸,但他跟夏侯岐一文一武,都是桓瑾的左右手。
夏侯岐心狠手辣,作为幕僚的阎修能跟他齐名,也不是善茬。
之前夏侯岐将漕帮分舵掌控在手里,又不引起潘逊的注意,整个计划就是出自他手。
跪在地上的那两人一听到“活阎王”的声音,顿时抖得更厉害了。
桓瑾看着自己的另一个心腹,说道:“你去州府,把剩下的事情接起来。”
“是。”
阎修拱手行了一礼,然后直起身,来到了跪在地上的两人面前。
他伸手将他们扶了起来:“两位大人,夏侯大人不幸身死,要稳定州府,缉拿乱党,还需要两位配合。”
这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却让被他扶起来的两人背上浸出冷汗,忙道不敢,更道定会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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