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回福运后我赢麻了by纳兰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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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对对,我听到了!”
“那天我也听到了!程姑娘说小侯爷以后会在沙场上建功立业,成为大将军!”
风珉脸上微微刺痛,转头发现是自家护卫的目光聚拢了过来。
这下换成他在被他们用那种带着敬畏的眼神看了。
风珉俊脸一抽,人生还是第一次有了被人看得不习惯的感觉。
他张了张口,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护卫们就将目光收了回去。
风珉:“……”
他们开始聚在一起商量:“程姑娘是高人,你们说要是去找她给我断一断,她肯不肯?”
“我也想,不如待会我先去试试。”
“什么你先?我年纪最大,当然是我先!”
在他们七嘴八舌,为着谁先谁后去找陈松意断自家命数,想从她那里得到一些指点而吵起来的时候,风珉终于断喝了一声:“够了!”
几个护卫霎时间噤若寒蝉。
风珉提着手中那个一路上不离身的布包瞪了他们一眼,转身跨过门槛,进了大堂,“都进来,别在门口挡着道。”
“是……”
护卫们先是蔫了蔫,随后想起公子爷又没说不许,于是又振奋起来,跟在后面进了大堂。
风餐露宿半个月,现在能待在屋檐下避雨,所有人都觉得很好。
而且等明日雨停才出发,今天还能睡个好觉,更是完全没有人抱怨。
这座驿站是两层的结构,一楼大堂打尖吃饭,二楼是房间,让路过的官员跟信使可以入住。
驿站的房间宽松,做事的人手也多,给京中来的贵人安排得很是妥帖。
在风珉的干涉下,护卫们终究还是没有一窝蜂的全涌过去,让陈松意给他们看命数。
于是在房间里洗漱用膳之后,陈松意就在床铺上打坐,让凝聚起来的真气运行。
运行完一个大周天,她睁开眼睛,感到经脉比起刚开始的时候已经疏通了很多。
按照她的估计,在去到江南之前就能够大致疏通完手部的经络,勉强达到第一重境界,拥有一些战斗力跟保命手段了。
直到这时,她才算真正有了底气,可以回想京城的一些人跟事。
一楼大堂,风珉坐在正中的桌子后,一边喝茶一边看着外面的狂风暴雨。
明明还是白日,可外面看起来却像阴暗得像是进入了傍晚。
风珉在京里是个纨绔中的纨绔,要吃好穿好,出了门却并不怎么讲究。
半个月下来,再怎么丰神俊朗的公子,也变得有些灰头土脸,如今来了驿站,洗了个热水澡,一收拾又是个锦绣公子了。
这个时间的驿站没有什么人来,他手中拿着杯子,修长的手指抵着杯沿,将这粗糙的茶杯转在指尖,又想起了该给谢长卿送信的事。
他们出来已经半个多月了,程家肯定是在到处找的,而他到现在都没问过陈松意为什么跑出来,她是要去做什么事,才要一个人去江南,所以给长卿送去的信要怎么写,他心中还在斟酌。
就在这时,风珉捕捉到了身后响起的脚步声,他回头一看,是陈松意下来了。
而在她的手里,还拿着一封信。
少女踩着雨声来到了他面前。
两人一坐一立,目光相对了片刻,然后,陈松意把手中的信递给了他。
风珉垂目,见到上面优美娟秀的字迹写着“谢长卿收”四个字,忍不住喃喃地道:“难道你除了会推演命数,还会读心?”
——否则怎么他才在这里想着给长卿写信,她就拿着信过来了?
“我不会读心。”
陈松意把信放在了他手边,人则走到了旁边的空位上坐下。
雨落下来之后,天上的雷声变得更加响亮了,电蛇撕破长空,不时将灰暗的世界映亮。
驿站中的官员怕怠慢了贵客,让人点亮了油灯,亲自送了一盏到他们这边来。
少女的脸被油灯的光芒映亮,在这个灰暗褪色的世界里犹如一角暖色的画。
她静静地说道:“出来这么久,也该给京城回一些消息了。”
先前在路上,一是没有条件,二是没有余力。
现在都已经走到这么远的地方来了,而且这里正好又是驿站,想叫人回去送信十分方便。
大堂正中的桌旁多了一个人,独坐的公子显得没有那么孤单。
点了灯回去的驿站官员隐隐听后来的这个少女对小侯爷说道,“……一路上三少帮我许多,却一直没有问我为何要从家里偷跑出来,一个人前往江南。三少以侠义之心助我,我也不该多加隐瞒——”
外面再次响起一声惊雷,驿站官员回过神来,觉得自己不该听,连忙走开了。
陈松意身旁,风珉将手中的茶杯放在桌上,有预感即将要从她口中听到某些石破天惊的真相。
而直到此时,陈松意的神情仍旧是冷静淡然的。
她说:“我不是程家的女儿。”
头顶又是一声巨响,狂风把高处的一扇窗吹开了,窗框撞在墙上。
风珉想过许多种可能,像是千金闺秀迟来叛逆,或是不满跟长卿的婚约,但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她从程家离开会是这个缘由。
陈松意的声音像烟雾一样弥漫在这个暴雨天里。
“我本姓陈,是江南一户陈姓人家的女儿,当年程夫人与我生母同在破庙产子,把我跟程家的千金抱错,这样一换就是十六年。”
风珉回过神,将这件事咀嚼了一番,觉得荒唐。
哪怕程家并不是积年世家,能让自家骨肉在眼皮底下被错换,也是离谱。
他抬起清明眼眸:“真正的程家千金回来了?”
陈松意点了点头,将目光投向高处的窗户。
风过了,雨未停。
透过那扇窗望着外面的风雨,她的脸上难得的透出一丝迷茫来。
“她回来了,我一个外人留在程家名不正言不顺,占着地方也没意思。”
“我听说生我的陈家在江南是一户农门,在我顶上还有一个兄长在沧麓书院治学,所以我才跑出来,想去看看,去见一见我的亲生父母跟兄长……”
她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低,显然也不知道自己这次回到江南,亲生父母跟兄长会是什么反应。
毕竟跟他们一起生活了十六年的是另一个人,于他们而言,她才是陌生的。
见她迷茫地出神,风珉没有说话,也转头同她一起望了望高处的雨。
又听她的声音从旁边低低地传来,带着不确定地道:“我没有去过江南,不过曾经在书中读过,江南多雨,如烟如雾,不像这场雨这样急。这样的江南烟雨里,养出来的人一定也很温柔、很好吧?”
这是两辈子的她对未能接触的家人的幻想。
风珉没有打断她此刻的思绪,只是收回目光时,又看到那封被摆到自己手边的信。
——等一等,她不是程家的女儿,那长卿跟她的婚约不就很可能不成立了?
这门婚事本身就是因为谢老夫人喜欢她,所以才做主给最疼爱的孙子定下的,本身以程家的门第来说就过于低了。
而长卿明年下场,必有中三甲,她如今回江南认祖归宗,那陈家不过是农门,门第比起程家更低,长卿的父母肯定不会同意他娶一个农家的女儿。
意识到这一点,风珉再看那封信,就猜到她在信里会给谢长卿写什么了。
风珉的心中一时复杂,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陈松意沉浸在那种类似近乡情怯的迷茫中不过是片刻,很快就回了神。
风珉已经把她写好的那封信拿了起来,对她说道:“我会安排人把信送到长卿手里。”
他没有多问陈松意为什么不跟程家交代,一想到那一日在巷口她那样跑出来,就知道把亲生女儿接回来之后,程家跟她之间肯定不会太愉快。
“谢谢三少。”
见他答应了自己拜托他的事,陈松意便起身,打算回楼上去,可风珉却叫住了她。
她脚步一顿,站在原地回头,就见他沉吟着对自己道:“雨一时半刻停不了,今日在这里住一晚,明日出发应该没有问题吧?”
经过今日一役,风珉对她的卦是真的信了,再启程上路都下意识要问问她。
被油灯照亮的大堂中,穿着淡青色衣裙的少女忽地展颜,露出了一个笑容:“明天是个好日子,宜出行,不会再有问题了。”
京城,程府。
草木深深的院子里,一个带着不满的声音传了出来:“半个多月了,还没找到?”
刘氏坐在房中,将手中的账本往桌上一扔,盯得面前的妇人跟她身旁的男子一起低下头去。
那一日,她将找到陈松意的任务交给自己的心腹管事娘子,后者回去之后就找了自家的男人一起,去城中搜寻陈松意的踪影。
他们这一群人,再加上程家派出去的人,几乎都快把京城翻遍了,硬是没有找到一个身无分文、没有任何生存技能的千金小姐。
一开始刘氏还能按照大夫的叮嘱,好好休养因为急怒攻心而晕倒过去的身体,可是随着时间推移,她就越来越沉不住气了。
那两个锁在密格里的娃娃,颜色依然同一开始一样,没有丝毫的进展。
这说明陈松意在外面没有受到任何的伤害。
哪怕明珠已经回到了程家千金的位置上,也没有压过她一头,令两人的气运产生位移。
距离彻底交换她们的命格就只剩下两年了,这就如同悬在刘氏头顶的一把刀。
如果两个娃娃不彻底变色,那这个术法是不一定能成功的!
到时她的苦心谋划就会付诸一炬,甚至还会受到反噬。
刘氏甚至觉得最近诸事不顺,就是陈松意脱离自己的掌控,程家遭到反噬的前兆。
想到这里,她再看面前这对办事不力的夫妻,就越发的恼火。
自己把任务交给他们的时候,他们是如何信誓旦旦说绝对能够轻松找到,可是现在呢?
——就只知道在这里低着头畏畏缩缩,不知道去想办法!
察觉到她的怒气,低着头的妇人缩了缩肩膀。
刘氏平时看起来温柔端庄,性情祥和,但是身为她的陪嫁,妇人知道她发起怒来有多么可怕。
不好坐以待毙,她用手肘撞了撞身旁的丈夫。
她的丈夫几代都在程家做事,被赐了程姓,名唤三元。
被婆娘这么一撞,程三元忙抬起了头,继续用那一套说辞解释道:“夫人,这么一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大小姐,肯定是跑不远的!只不过京城的流民多,我们一处一处地找过去太难……”
“够了!”刘氏打断了他,觉得自己的头又隐隐作痛起来。
她单手扶着额头,倚靠在桌子上,“继续找,她要是还在京城,能去的就是那几个地方……”
这些年在她的刻意控制下,陈松意在京中并没有特别交好的朋友,以她的性子也求不到别人家去,只会想着要维护程家的面子。
万一……就算有人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帮了她,送她离开,自己也可以去求老爷用家中女儿失踪为借口,让附近的州府注意。
程卓之耳根子软,肯定会同意,就是慈安堂那个老太婆会坏她的事。
刘氏真的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遇上这么不齐心的婆家。
见她如此,抬起头来的妇人忙走到了她身后,熟练地给她按起了头上的穴位。
她劝慰道:“夫人莫急,就凭她一个人,就算跑出了京城,又能跑到哪里去?”
被陪嫁用熟练的手势按摩着,刘氏感到头疼减缓。
她放下了手,睁开眼睛,眼中闪过一丝凝重之色:“若是有人帮她……”
她身后的妇人不以为意:“谁人帮她?就算帮她,除了江南她又能往哪儿去?”
对啊,刘氏镇定下来,她要跑肯定是回江南陈家。
这些年刘氏虽然远在京城,却没放松对陈家的关注。
陈家这些年都没有什么起色,用举家之力供长子读书,所以明珠才过得诸多抱怨。
从京城回江南路途遥远,陈松意就算奔着陈家去,一路上受苦,等回到了陈家之后,见到又是那样家徒四壁,相比之下定然会失望,会想起程家的好。
自己只要派人继续盯着,守株待兔,一有她的消息就传回京城。
到时候,再带着明珠过去怀柔劝慰一番,她肯定会跟着回来。
这样想着,刘氏心中又有了底气。
她摆了摆手,示意妇人不用再给自己按摩,转而提道:“四喜家的还在镇上吧?”
妇人一听,忙道:“在在在,四喜一直按照夫人的吩咐留在镇上,紧盯着陈家,哪怕明珠小姐已经回来了,他们也不曾搬离。”
刘氏提到的“四喜”是程三元的亲弟弟。
他没有兄长这样的本事,又想搭上二夫人这条船,所以就领了在江南监视陈家的差事。
这些年从江南传回来的消息都是经由他的手,不管程明珠是高兴了还是不高兴了,又或者有个头疼脑热,刘氏在京城都能知道。
虽然信是两三个月一封,但也足以慰聊她的思女之情,算是足够尽心了。
听到程四喜还在镇上,刘氏恢复了淡然,吩咐道:“让他们先别回来,留在镇上继续盯着陈家,一旦人回去了,就立刻让我爹的商号走水路把信捎回来。”
“是。”
见夫人还要倚仗他们兄弟,程三元夫妇终于放下了心。
在他们商定着该如何蹲守,如何寻找陈松意的下落,窗外一个矮小的身影悄悄退走。
程明珠的院子里,听完面前这个年纪小却一脸机灵的丫鬟传递过来的消息,程明珠顿时大怒:“什么?!”
桌上刚换上的一套茶具又被她扫了下去,应声而碎,化成一地碎片。
院子里的丫鬟听着从正屋传来的怒骂声,都缩了缩脖子。
前两日程明珠在院子里崴了脚,脾气越发的不好。
虽然这段时间她们已经习惯了程明珠的喜怒无常,但这一次听声音,她好像格外的愤怒?
程明珠坐在原位,胸口气得起伏不停。
她派出去划花陈松意脸的人无功而返,现在她娘在京城找不到人,居然还要去江南等她?
“那是不是等到了还要接她回来?这个家里到底是我姓程还是她姓程!”
程明珠的贴身丫鬟给这个被她们收买的小丫鬟使了一个眼色,让她先出去。
等屋里只剩她们两个人,这个被程明珠在来京城的路上买来,起名为琥珀的丫鬟才对她说:“夫人可以派人去江南等着,难道小姐就不可以吗?”
程明珠方才是被她娘的差别对待气得上了头,现在一听琥珀的话,慢慢的回转过来。
对啊,她娘可以派人去等程松意,她就不可以吗?
再怎么说,她也在江南生活了那么久,镇上的流氓地痞、为非作歹的,有一个算一个,她都知道,难道不比在京城更主场作战、更容易设计到陈松意?
一想到这里,程明珠就不急了:“你说得对。”她清纯如百合花的脸上露出了完全不相称的恶意的表情,“我娘能派人,我也可以。”
她原本想着划花陈松意的脸就算了,可陈松意竟然不肯乖乖出现,偏要去江南自投罗网。
那就不能怪自己心狠了。
程明珠眼眸一抬,看向自己的丫鬟,朝她勾了勾手,让她附耳过来。
琥珀连忙弯腰凑近,就听程明珠道:“你这就让人回江南,回陈家村,把程家的女儿很快就要回去的消息传播出去。”
琥珀闻言,眼中光芒一闪:“小姐的意思是——”
程明珠满是恶意地笑了起来:“京官养女啊,是何等金贵的大家闺秀!不光容貌上佳,而且又自带福气,现在人衣锦还乡,身边难得没有防备,要是能够把她搞到手,能少奋斗多少年?”
琥珀一听就明白了。
她就是从那样的底层长起来的,最清楚这些流氓地痞想要的是什么。
为了一点小利,他们都能打破头。
现在这样一个香饽饽摆在他们面前,只要稍微煽动一下,就多得是人想对陈松意下手。
程明珠重新坐直了身体,听琥珀夸赞道:“妙啊,小姐这一招真是妙啊。”
程明珠轻哼一声:“那还不快去?”
她一想到陈松意要是真的回了江南,会是怎样凄惨的下场,就觉得憋屈散尽。
被那样的流氓地痞沾了身,就算她娘再想把她接回程家,也是不可能了,清贵的谢家更不可能让她进门!
再想起刘氏对陈松意那个“有福气”的评价,程明珠撇了撇嘴。
就当她是真有福气,逃过了自己在京城的布置,她倒要看看这福气能不能让她去了江南也能够安然。
安排妥当,她看了看时辰,施施然地起了身:“是时候该去慈安堂给祖母请安了。”
琥珀连忙来扶她。
程明珠扭伤的那只脚休养了两天,其实已经好了。
不过她还是要做出这种姿态来,到程老夫人面前去演戏。
这个府里她谁都讨厌,明明一个个都看不起她,偏偏要做出一副怜悯的模样来,虚伪至极。
但她却不得不做足了表面功夫去拉拢关系。
不说其他,光是陈松意那只镯子,被程老夫人收走以后就没给她呢。
谢家这门亲事本来就该是她的,谁也别想抢走。
雨足足下了一整日。
陈松意回了二楼房间之后,就没有再下来,专心凝练真气。
风珉跟他的护卫们也没有在大堂待太久,全都回了各自的房间休息。
临近傍晚的时候,所有人都听到了楼下的车马声,像是有人也跟他们一样,遇到了这场突如其来、怎么下也不停的豪雨。
这行人看来是没有他们运气好,队伍里有个能观天象的高人,早早找了歇脚处。
听着楼下混乱的声音,已经吃饱喝足、周身干爽的护卫老胡嘿然笑了一声:“这些人不知是从哪里一路淋过来的?驿站后厨准备的姜汤派上用场了。”
只是可惜,他们终究没有机会见到这只狼狈的后来人队伍。
第二天清晨的时候雨停了,这队人马立刻就离开了驿站,等到他们起身下楼来用早膳的时候,人家已经走得没影了。
下过雨的清晨,野外的景色一改昨日的阴郁沉默。
整个旷野就像是被彻底洗去了尘埃,天蓝草绿,只是官道还泥泞着。
陈松意说今日适宜出行,所以风珉也没有让队伍再在驿站多停留一天,而是如常地上路了。
马车里,修炼了半日、难得睡了个整觉的陈松意没有如同之前那样,靠在车壁上闭眼沉睡。
她坐在窗边位置,随着马车的摇晃,外面带着泥土腥气的空气被风送了进来。
雨后凉爽,又是清晨,小莲也不需要给她打扇。
一主一仆安静地坐在马车里,随着车子的前进而摇晃。
直到走出了十几里,这种安宁平和的气氛才被打破。
听到空气中兵器相交的打斗声,她们乘坐的马车停了下来。
小莲没有经历过战场,平日见过最多的也就是流民打架,听到前方传来的厮杀声,小姑娘脸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她下意识想要掀开帘子到外面去:“小姐,我去看看——”
陈松意却一把按住了她的手:“留在马车里。”
把小莲按回座位上,她自己却起了身。
停下前进的马车上,一只手撩开了帘子,陈松意从车厢里探出了身,目光看向前方。
这一带是丘陵地貌,前方正好是一座山谷,矮山遮挡住了他们的视线,只有激烈厮杀的声音从谷中传来。
陈松意轻嗅了一下空气中的气味,吹向这边的风似乎带上了浓重的血腥。
在听到打斗声的第一时间,风珉就抬手让他们停下了前进。
此刻他骑在马上,神色中带着凝重,随行的几个护卫脸上也是充满了警惕。
这里离官方的驿站才多远,就有人埋伏在这里劫道?
而且按照两支队伍的距离来看,被拦下的那支肯定是昨天在他们后面入住驿站的人马。
住驿站的是什么人?官差。
大齐境内,竟然有人敢堂而皇之地对官差出手,这已经不是胆大包天这四个字可以形容的了。
面对这个突发事件,风珉难得迟疑。
他没有余裕去想为什么陈松意明明说今天适合出行,前方却会遇到劫道。
如果现在只是他一个人,他当然不用迟疑,立刻就会过去驰援那支遭劫的队伍。
他对自己的武力有信心,而且身边的护卫又都是精锐,虽然人少,但未必不能奇兵突击。
可是现在队伍里却有陈松意跟小莲在。
遇上这样狂妄的匪徒,他的人不一定能护住她们。
风珉知道,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弃了马车折回驿站,就算前方劫道的匪徒发现了他们也追不上。
等进了驿站之后,就有建筑为防护,还有人手,这些贼寇追上来也攻不进去。
可在他迟疑的瞬间,马车的帘子就掀开了。
风珉没有错过身后传来的声音,他放下了让护卫止步的右手,对探身出来的陈松意沉声道:“不要出来。”
然而陈松意却没有退回去。
少女维持着探身的姿势,对他冷静地道:“过去。”
听到这样生猛的两个字从她口中说出来,围绕在马车周围的护卫都吓了一跳。
唯有风珉下意识地转过头,错愕之后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他向着陈松意确认道:“贵人?”
陈松意点了头。
——这就是出行之前她算的那一卦,选择要走陆路会遇到的贵人。
她断开了跟风珉的视线接触,再次看向了前方。
虽然她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但在听到打斗厮杀声的瞬间,她就已经被点燃了战斗的本能。
回到这个时代之后,宅院里的一切都不是她熟悉的。
只有前方的厮杀跟战场,才是她的归处。
如果是在昨日之前,风珉绝对不会因为这个贵人之说而靠过去冒险。
但昨日那场雨已经洗去了他的怀疑,他对陈松意这种特殊能力的信任,超过了他所认为的程度。
他心中不再迟疑,做出了决断:“过去。”
可是马车上的陈松意跟小莲,他一时却拿不定主意要如何安置。
陈松意今日穿着一身鹅黄淡青相间的衣裙,依旧是那日风珉选的。
她没有让风珉再多想,直接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动作利落,超过了所有人的预计。
一声布帛破裂的声响,陈松意已经将过长的裙摆撕了下来,对风珉说道:“用布把马蹄包起来,马车留在这里,我跟小莲和你们一起过去,打起来我们就留在高处。”
前方山谷确实从高处看更容易观察到下方的战局。
风珉翻身下马,毫不犹豫地听从了她的建议,对着护卫道:“把马蹄包起来。”
下过雨的泥泞道路,再加上被布包裹的马蹄,他们可以悄无声息的过去。
小莲本来窝在马车的角落里,被陈松意叫了下来,受了叮嘱,待会儿不管看到什么都不要出声。
小姑娘察觉到危险,紧紧地捂住了嘴,不停地点头。
风珉跟他的护卫迅速地用布将马蹄都包了起来,然后抽出了武器。
做完这一切,他们又再一次回到了马背上。
陈松意把小莲推给老胡,自己则来到了风珉面前,朝他伸出了右手。
这一幕跟在巷口风珉朝她伸手时很像,但主动的人却反了过来。
风珉不过一顿,就伸出了手一把拉住她,把她带到了马背上。
这一次陈松意的落点却不是在他背后,而是到了他身前。
未婚男女,这样的距离过于靠近,但两人却没有丝毫羞涩的意思。
风珉是知道她上自己的马,定然还有后续的交待,陈松意则是面临战场多了,早就将这些多余的情绪抛在了脑后。
风珉催动胯下骏马,带着身后的护卫迅疾而无声地向着战斗发生的山谷靠近。
陈松意坐在他的马背上,声音在风中冷静而清晰地传到他耳边——
“三少你的枪呢?借我。”
风珉的枪就在他腿边悬挂着的那个包裹里。
枪头枪杆拆成了四段,连在一起就是一把完全由精钢打造成的银枪。
陈松意知道他随身带着枪,这一点风珉并不意外。
只是,她要借自己的枪……
风珉下意识看了挂在腿边的包裹一眼。
精钢打造成的枪很重,一般人就算拿得动也舞不起。
而且更重要的是,这是他的兵器,就如同他的妻子。
除了他自己每日擦拭以外,没有人碰过它,更别说是要借给别人。
他想对自己身前的少女说你拿不动,可又想起藏在陈松意柔弱的外表下,那种种出人意料的能力——万一她拿得动呢?
眼看就要接近山谷,风珉深吸一口气:“你要我的枪做什么?”
一行人骑着马,悄无声息地登上了高处。
借着山石树木掩映朝着谷中看去,谷中战况激烈得超出预期,地上已经散落了不少残肢断臂。
马车周围的护卫犹在奋力抵抗,一群悍匪模样的人骑着马,来回地冲锋,戏耍般的围攻山谷中的这支队伍,冷不丁地出刀就能收割一条性命。
还活着的护卫大概还有二十人。
他们将三辆马车围在当中,保卫着主人的安全。
统领他们的是个英勇不畏死的汉子,敞着精壮胸膛,举着手中的长刀悍勇杀敌。
他身上溅的不知是敌人的血还是同伴的血,但高处众人看得出,那些马匪在他身上讨不到便宜。
陈松意一看谷中局势就知道,这一行的护卫虽然数量不少,但却不占优势。
当中见过血的,怕就只有这个护卫首领跟寥寥几人。
因此哪怕马匪出动的人少,他们这边人数占多,也照样被对方冲得不成阵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