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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回福运后我赢麻了by纳兰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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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只能无奈弃马,结集在马车周围,以守代攻。
马匪头领的身形壮如铁塔,骑在马上懒洋洋地看着自己的手下在山谷中冲杀,戏耍这支车队的人,横亘在鼻梁上的那道疤随着他脸上不屑的表情而皱起。
这是一个劲敌。
陈松意跟风珉的心中同时生出了这个念头。
此人虽然一身匪气,但骨子深处却跟这些流匪有着截然不同的凶气。
这种凶气,只有从行伍厮杀才培养得出来,只有从万人堆成的战场上杀出来的人才会如此浓烈。
他不是简单的悍匪。
在他身上兼具了凶勇、指挥能力和战略目光,这场战斗会爆发在山谷里绝对不是偶然。
一方早早埋伏,另一方毫无准备,才会在一照面的功夫里,就被杀得措手不及,损失惨重,才有了这一地的鲜血跟尸骸。
风珉观察着他们所选的这个高处。
下方的坡度不算陡峭,要加入战局,他们这七骑可以借着高处的冲势,化作一把尖刀插下去。
在他判断着出手时机的时候,陈松意已经从他的马背上下来了。
她手中提着风珉从不离身的包裹,他的枪终究是被借到了她手里。
后面的六匹马在它们的骑手身下十分安静,并不为下方的鲜血厮杀而畏惧躁动。
陈松意弯腰打开了包裹。
小莲并不在这里,早在他们上来之前,老胡就已经找了个隐蔽的角落,把小姑娘安置在了那里。
“咔咔”两声,精钢打造成的枪杆重新连接到了一起。
陈松意手上一沉,心中想道风珉的枪果然同传闻中一样重,如果不是她已经打通了手上过半的经脉,凝练出了真气,只怕也是拿不起。
她连接了枪杆,却没有把枪头也装上。
下一个动作,就是将风珉用来包裹银枪的布巾展开,两角绑在了枪杆上,临时做成了一杆令旗。
就在这时,谷中传来一声惊呼:“老爷小心!”
却是那一直在马上没有动作的马匪头子从手下手中拿来了一张弓,搭弓射箭,对准了车队正中间的那辆马车。
箭一在手,他身上的凶悍之气就更重了几分。
任谁都看得出来,这一箭射出绝对能够洞穿马车,里面的人绝无幸免。
陈松意一听到护卫首领的惊呼就暗道要糟。
她停下动作朝那马匪头子看去,果然见到那张凶悍的脸上露出了得逞的笑容。
下面这支车队里的三辆马车外观都一样,而且被护卫们保护得很好。
从头到尾,里面的主人都没有出来。
这个马匪头子绝对是不知道他要杀的人在哪辆马车里的。
但现在一试,他就能锁定了。
马车里的人危在旦夕,容不得他们在上方再想该怎么切入战局了。
陈松意瞬间做出了决断,对着刚刚在马背上已经商量好战术的风珉点了点头。
风珉抿唇,扬起手中的刀:“听我号令——冲!”
话音落下,他身后的六名护卫同样扬起了手中的武器,一拽缰绳发出战意高昂的怒吼:“冲啊——!!!”
一行七人势如破竹,如同一把尖刀从高处冲了下来。
他们的身影打断了马匪头子的射箭,也引起了谷中交战双方的注意。
像一把滚烫的尖刀切入油膏中,七人七骑借着冲势,瞬发而至。
他们悍勇无比地冲进战局里,一下就把匪徒的队形冲散了。
一开始不知道来的是敌人还是帮手的护卫首领看清了风珉的脸,看着这个俊朗公子带领精锐护卫车队一下杀入马匪堆中,脸上不由得露出了绝处逢生的欣喜之色——
“是援军!”
“是来帮我们的人!”
随着这欢喜的声音,先前被马匪头子箭指的那辆马车帘子一动,里面的人也出来了。
陈松意在高处,看着这个年近五十、相貌清矍,一身气质清贵不可言的大人物,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当朝二品大员——兵部尚书付鼎臣。
几乎是瞬间,这位撩开帘子看向驰援队伍的付大人信息就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付鼎臣,先帝亲政三年中进士,先后举大理评事、寺副,后迁两广,因任中政绩显著被破格提升,又镇压流民起义,升都御史,后迁刑部右侍郎。
先帝亲政二十一年,他掌督察院,先后提出赈灾、免税、惩贪治暴等良策,因为官清廉,刚正不阿而名扬天下。
今上即位后,朝中阉党盛行,宦官当道,付鼎臣与祸乱朝政的阉党宦官势如水火。
朝中得势的阉党中,以马元清为首的一党最是仇恨他。
面对这些只手遮天,谁都不敢得罪的宦官,付鼎臣全然不惧,直言上谏。
最终令今上不悦,于亲政十三年改任他为兵部尚书,调往大齐旧都。
当朝大员身在京中时,马元清不好下手,等他一离开京城、前往旧都,这位大太监所蓄养的“流寇”就在路上动手截杀了他。
在陈松意所熟知的时空里,付鼎臣在赴任途中遇刺,肺腑受伤。
那群刺杀他的流寇却被粉饰成意外,毕竟这一带流寇多,过路人员被劫道是常有的事。
此事没有追查到马元清身上,最后不了了之。
这位在先帝在位时提出了无数良策,修建水利、改革田亩,使得大齐扭转颓势,迎来十年中兴的股肱之臣最终只活了五十五岁,陨落在旧都。
他的身死,直接加速了整个皇朝的腐朽和灭亡。
在他死后,大齐朝不过再苟延残喘了十五载,就亡在了外族的铁蹄下。
陈松意看着在下方冲杀的风珉,两手紧紧地握住了枪杆。
她知道了自己是来到了一个怎样的历史转折点。
付鼎臣年近五十,又是清瘦文臣,面对悍匪是没有能力自保的。
而在他身后,他的妻女就在马车里。
年幼的小女儿藏在母亲的怀中,被母亲用身体遮挡着,瑟瑟发抖。
可是在这种情况下,他看着这厮杀的战局,脸上却没有丝毫惧色。
他看着自高处冲杀而来、打破了匪徒阵型的风珉,见他手中的长刀过处,悍匪人头飞起,没有一敌之力。
跟在风珉身后的六名骑士也同样带着一股凶悍气息。
那些截道的悍匪在付家的护卫眼中已经足够凶悍,可是在风珉这一行人面前却如同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只可惜,这天降奇兵人数实在是太少,哪怕他们再悍勇,填进来也只能解一时的危机。
在山谷出口,那群马匪还有半数的人马没有下场,一旦加入,这七人七骑也会被淹没。
果然,在见到这支骑兵突然杀出、搅乱了战局之后,那悍匪头子脸色微微一变。
他的目光在半空中跟风珉充满杀机的眼眸对上,整个人的气息也变得冷了下来。
在他身后,那些被这番变故惊呆的马匪就听他们大当家的怒吼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过去把这几个人杀了?!”
“是!”
回过神来的悍匪连忙结集,迎上杀到面前的风珉,却被他一冲之下打乱阵型。
风珉没有恋战,沾之即走,在完成这一个冲锋之后,就立刻带着身后六骑折返。
众人只见他抬手放在口中发出尖锐哨音,在他们所冲下来的高处却是“唰”的一下立起了一杆旗。
旗帜迎风招展,旗杆却是被执在一个少女的手中。
那站在高处的少女用力地挥动了旗帜,沉稳地发出旗语,结合从高处观测到的局势变幻,通过令旗指挥变阵。
付鼎臣看到这一幕,眼睛微微一亮,顿时明白风珉带着六个人就敢冲下来的底气在哪里。
场中他一骑当先,跟高处用令旗指挥的少女配合默契,带着六人在马匪阵中左突右进,顺利地回到了马车前。
陈松意用手中这杆临时制成的令旗给他以指引。
这就是方才她向风珉索要他的枪之后,跟他商定的战术。
两人交谈的时间短暂,风珉没有说过自己都读过什么兵书、平日演练过什么阵法。
但陈松意知道。
她身体里由第二世回来的灵魂,知道大齐的最后一位帅才最爱读的兵书是什么,最擅长用的阵法是什么。
在日后,那些变阵在他手中已经完全脱离了兵书,用得出神入化,打下了无数场胜利的战役。
而此刻的山谷中,年轻的风珉虽然还没有像陈松意的第二世所熟知的那样,在无数场战役中磨练出自己的精魂。
但是在那杆令旗的指挥下、在与高处的少女配合中,就是这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彻底从原本的世界、从那个纨绔的身份脱离了出来。
他与陈松意手中的这杆令旗连通了,此刻仿佛已经身在他那片为之梦、为之生死的战场上,化身成了真正的先锋大将。
身后马匪的嘶喊冲杀中,风珉一勒缰绳,停在了那些守卫在三辆马车旁、在马匪的冲锋中幸存下来的护卫面前,调转马头,一扬手中见了血的刀:“所有人听着,都随我冲锋!”
付鼎臣听见他的话,毫不犹豫地向着自己的人命令道:“跟着他!”
“是,老爷!”
那些原本被冲散的护卫立刻都集结在了风珉身边,原本只有七人的队伍瞬间汇合成了近三十人。
他们被再次激发出了心中的凶性跟血气,随着这个骁勇善战的先锋,再次朝这些截道的马匪发起冲杀!

这些护卫本身装备并不差。
被战场上的风珉跟高处的陈松意联合在一起,立刻就变成了一股不可抵挡的力量。
战场上的风珉就如一道银色闪光。
他的每次靠近,都能让悍匪头子感受到死亡的危机迫近。
悍匪头子不知道他跟高处那个以令旗指挥的少女,究竟是怎么做到这样配合默契、两个人仿佛是同一个人的,他只知道自己今日的任务怕是要失败了。
他手下这群人虽然凶恶,但终究是没有经过训练的恶徒。
杀一些寻常商队还可以,一遇上这种有章法、有组织还击的队伍,就会被冲得溃不成军。
当然,杀掉陈松意就能马上刺瞎他们的眼睛,打乱他们的章法。
可是这个距离,他射出的箭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伤到高处站着的少女,因此悍匪头子当机立断,大喊道:“撤退!”
随着他这一声“撤退”,本就被对面暴起的反击打得没了先前的凶悍狠戾的马匪,立刻就开始慌乱地撤出山谷。
风珉也没有追上去,而是抬起了握着刀的手,带着刚刚打了一场漂亮的反击战,到现在还没确信他们真的把这些穷凶极恶的匪徒打跑的护卫停在谷中。
山谷内恢复了平静,隔了半晌才爆发出一阵欢呼——
他们赢了!他们活下来了!
高处,陈松意停下了挥旗。
力劲松懈的瞬间,她手中的枪杆尾部就重重地砸在地上,溅起一圈尘土。
她胸口起伏,双手因为过度用力而颤抖不停。
目光扫过谷中这群惨胜一仗的人,再看向周身完好没有受伤,正回身去安慰妻女的付大人,终于彻底地松了一口气。
“我们赢了!老爷!”
“我们赢了!”
浑身浴血的付家护卫簇拥在风珉周围。
在他们眼中,带着六名护卫从天而降,奇迹般的带领他们赢了这场仗的风珉犹如天神。
风珉此刻的感觉很奇异。
他从未受过这样的拥戴,在向着那三辆马车返回的时候,他看了停在高处的陈松意一眼,然后对老胡吩咐道:“去,把陈姑娘接下来。”
他的枪有多重他自己知道,陈松意能够把它当作令旗挥动那么久,已经够出乎他的意料。
现在,她肯定没力气了。
“是,公子爷。”
老胡领了命,带着一身厮杀中冒出来的汗与血,驱马离开了队伍。
他绕到谷外,回往他们先前冲下来的位置,不光去接了陈松意,还记得去把藏在隐蔽处的小莲接了回来。
另一边,付鼎臣安慰好了妻女。
付夫人已经平静下来,不再像先前那样惊慌失措,抱着女儿从马车上下来。
谷中依旧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
付夫人脸色苍白,随夫君一起等着救了他们的风珉过来。
风珉遥遥地望着付鼎臣的身影,在冲进山谷看到他的第一眼,他就认出了这位当朝大员。
两京十二部,唯有溪山付,说的就是大齐两京六部文武,只有这位出身溪山的付大人是真正的股肱之臣。
看着这位名扬天下的付尚书那张清矍的面孔,风珉想到陈松意算的那一卦“遇贵人”。
确实,如今天下除了皇家,在他眼中能当得上“贵人”二字的,就只有付大人了。
高处,老胡动作的很快,眨眼就来到了陈松意面前,去接了她手中的枪杆。
风珉又朝那个方向看了一眼。
他勉强压下了身体里因为战斗而被点燃的血液,却压不住心中的疑惑——
为什么,她为什么会懂得行军布阵,又为什么能跟自己配合得这么好?
这种感觉跟和长卿一起谈志向,谈他做文臣自己做武将、内外配合共守江山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这是真正的与子同袍,并肩作战。
这些纷乱复杂的念头徘徊在风珉的脑子里,直到来到了付鼎臣面前,才堪堪收住。
而他从马上一下来,这位文官中的中流砥柱就郑重地向他行了一礼:“谢小侯爷出手相助。”
风珉眼中浮现出意外之色,没有想到付大人也同自己一样,一个照面就认出了自己这个京城第一纨绔。
以付鼎臣的身份跟名望,就算是忠勇侯到他面前,都是要礼让三分的。
“付大人言重了。”风珉忙上前托住他的手臂,不敢受他这一礼,“不过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等陈松意来到谷中的时候,两人已经见完礼。
从风珉口中,付鼎臣得知他们就跟自己前后入住驿站,今日又迟了一步出来,所以才会赶上自己一行在山谷中遇袭,前来相助。
付家的队伍已经开始收敛战场上的亡者跟伤员。
凝滞的气氛中,牵着马,带着马背上的两个少女前来的老胡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马车前,付鼎臣夫妇也朝着陈松意和小莲看了过来。
对风珉突围而入、在马匪中杀进杀出,恍若无人之境的身姿,付鼎臣印象深刻,但是对在高处指挥的人,他也十分佩服。
这要求把握的不仅是对战局跟时机的判断,还考验着指挥者的应变跟决断。
尽管刚刚发生的不过是一场敌我双方加在一起,都不超过百人的小型战斗,两边也都不是什么正规军队,但以小见大,如果受她指挥的是真正的军队,那该能发挥出何等的威力?
当时付鼎臣就发现了,在山上用令旗指挥、跟风珉上下配合的是个小姑娘。
可等此刻真正看清陈松意的模样,她的年轻跟柔弱还是出乎了付鼎臣的意料。
陈松意看起来就是京中闺秀常见的样子,眉如远黛,腮凝新荔,乌发雪肤。
唯有那双带着一丝江南女子柔婉气息的眼睛里,有着超出这个年纪的沉稳跟韧劲。
不只是付鼎臣,所有人都无法想象这个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女,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能量,可以挥动那杆令旗,指挥他们作战,对战局的胜利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空气里一时安静。
付鼎臣看风珉,询问道:“这位是……”
这时,哪怕已经知道陈松意要走陆路去江南,就是为了在这里遇付鼎臣,风鸣也没有直接说出她的身份。
他向着付鼎臣解释道:“这是我的远房表妹,小字阿意,数月前来京中做客,现在家中出了急事,我便奉长辈之命送她回乡。”
既是表妹,又有长辈之命,两人一起上路名正言顺,而且也算是侧面展示了一下家学渊源——
既然自己作为表哥,喜欢习武看兵书,她会涉猎这些,能跟自己打配合也很正常。
付夫人在旁闻言,忍不住抱着小女儿感叹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陈松意下了马背,听见风珉给自己编造的身份,从善如流地接受了他的好意。
她没有丝毫破绽地来到马车前,向着付鼎臣跟付夫人见了一礼:“见过付大人、付夫人。”
她在高处指挥时,杀伐果断,锋芒毕现。
可在人前这样低眉敛目的时候,看起来又是个端庄闺秀了,完全没有另一面的影子。
这令风珉忍不住有一瞬间的恍惚。
就仿佛这半月以来跟自己相处的是另一个人,不是她。
“意姑娘快别多礼。”付夫人连忙上前,用尚没有完全回温的手扶起了她,“这一次多亏了小侯爷和你,我们才能安然脱险,如果不是你们……”
付夫人说着,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哽咽。
陈松意抬头,就见她含泪地望向怀中幼女,抬手摸了摸小女儿的鬓发。
一个母亲在生死关头,最顾念的还是自己的孩子。
在付夫人看来,今日便是真的葬身于此,那也是跟良人死在一处,只是她的小女儿才几岁,人生都还没有开始,若是夭折在这里,叫她如何忍心?
付夫人的爱女姿态,令陈松意一时看怔了。
第一世,她没有跟自己的亲生母亲有缘得见,第二世却是生下来就没有母亲。
此行回江南,如果能跟亲生父母相认,是不是也能有机会得到这样无私的、不掺任何杂质的母爱?
察觉到她忽然怔忪,风珉看向她的目光所落处,见到了付夫人的这番舔犊之情。
稍微一想她的身世,他就知道她为何会这样了。
不过这点异常,其他人都没有察觉。
风珉给陈松意加上的身份十分稳固。
像程家那样的门第,跟当朝二品大员不可能有什么交集,付大人没有理由知道她。
再加上付大人的女儿还小,付夫人也不大常跟京中夫人们聚首,更没有见过她。
等到付夫人止住泪意,付家幸存下来的护卫已经把伤者跟死去的手足都各自归拢。
山谷中渐渐只剩下满地残血。
劫后余生的庆幸褪去后,耳边听着伤员的痛苦低吟,看着那些失去生气的尸体,所有人心中的兴奋又被痛苦跟愤怒所取代。
没有人想到,当朝二品大员在前往旧都赴任的路上,会遭到流匪的截杀。
风珉从四下收回目光,见陈松意已经恢复了平常的模样,冷静的气质跟众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简直不像一个生长在京城的大家闺秀,更像是经历过无数战场、见过更惨烈生死的将领。
“付大人,不知道先前那群歹人会不会杀回来,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尽快离开。”
眼看他们留在山谷外的那辆马车也被牵了回来,没有被仓皇退走的马匪所毁,风珉对付鼎臣提出了尽快离开的建议。
付鼎臣点了点头。
他此行带着家眷前往旧京赴任,没有选择走更快的水路,而是走了陆路,就是想要顺路去离这里最近的县城——云山县,见一见在那里当县令的弟子。
既然知晓风珉跟陈松意的目的地是去江南,正好也是走这个方向,于是两边人马便正好结伴而行,也好防备那些匪徒再杀回来。
付家的护卫里有受伤的,也有身死的,被他们围在当中的三辆马车倒是保存完好。
付大人腾出了两辆马车,而陈松意跟小莲也坐到了付夫人的马车上,两辆马车装伤者,一辆马车装死者。
山谷中停留的车队总算集结完毕,再次启程。
付鼎臣也骑上了一匹马,与风珉同行,没有听护卫的劝告,再回到马车里去。
护卫头领还要再劝,这位能臣便叹息一声,道:“今日这些流寇毫无疑问是冲着我来的,方才被小侯爷带领你们击退,一时间不可能再卷土重来。若是真的再来,那必然不会再次失手,我就是躲在马车里,又跟骑在马上有什么区别呢?”
闻言,护卫头领终于不再劝。
车队开始向前移动,陈松意坐在车窗边的位置,伸手微微掀开了帘子。
她看着跟风珉并行的清矍身影,见付鼎臣与他亲切交谈。
风珉今日所展现出来的勇毅果决,与他平日风品完全不相符,颇有他父亲忠勇侯之风,付鼎臣虽刚遭受一场劫杀,此刻御马行在他身旁,却依旧沉稳。
风珉在这样的能臣名士面前也没有丝毫纨绔做派,付鼎臣所问,他皆一一妥当地回答了,只是精神仍旧保持着警戒。
陈松意看到他的手一刻也没有从刀把上离开。
直到进入了云山县地界,他警戒绷直的背才稍稍放松。

县城外,杨柳亭。
云山县县令袁明正携夫人、县衙官差,以及云山县的员外、学子、豪商引颈望着前方。
付大人的车驾应该在半个时辰前就到了,可是现在官道上还没有人影。
袁夫人看向夫君略带焦躁的脸,伸手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背,望他沉住气。
袁明正要点头,就见到前方官道上出现了马车的影子,接着是“咄咄”的马蹄声。
穿着县令官袍的他脸上一下子露出了激动神色:“来了!老师来了……”
“付大人来了?!”
在他身旁,那些听到风声,跟着一起过来迎接的云山县员外、富商也忍不住面露欣喜,而那些学子则是紧张地检查自己的衣着,生怕有什么差错,失礼于付大人。
眼看车队越来越近,袁明也忍不住出了亭子,来到路边,要在官道旁直接迎接自己的恩师。
可是当他看清这支车队身上带着的损伤,鼻中捕捉到马车里隐隐飘出的血腥气时,他的神色猛地变了。
“老师!”
众人就听他们这位年轻但沉稳的县令失去镇定地喊出了声,不由得面露错愕。
短暂的怔忪后,他们也纷纷朝着官道走了过来。
“鉴之。”
失去镇定的袁明原本在疯狂搜索恩师的影子,不知哪辆马车坐的才是他,结果听见恩师熟悉的声音叫自己,他顿时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见自己的恩师就骑在马上,周身完好无损,袁明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这是怎么回事?”
“付大人的车队……这、怎么会变成这样?”
此时,他身后迎来的其他人也看到了这支车队的惨状。
不过听见马上那个年近五十、容貌清矍的男子叫袁县令的字,知道这就是付大人,他没有事,他们才纷纷把心落回了肚子里。
然后,众人便在路边向着这位当朝尚书齐整地行礼道:“见过付大人。”
付鼎臣手握缰绳,另一手微微抬起:“诸位不必多礼。”
袁明镇定下来以后,已经将这几辆马车跟护卫身上的损伤都清晰地看在了眼中。
他清楚地记得恩师写来的信上说着,他离开京城时,队伍中共有护卫三十人,而眼下现在只剩不到二十。
除此之外,队伍中还多出来的七人七骑。
这七人七骑与付家的护卫气质不同,其中尤以跟付鼎臣并肩齐行的风珉最为显眼。
袁明不像他的恩师,能够一眼就能认出风珉忠勇侯之子的身份,但也猜到这个年轻公子必定非富即贵,只是不知为何会跟自己的恩师同行,也不知他们先前是遭遇了什么人的袭击。
在袁明心中如同猫抓,恨不得马上问清来的路上发生了什么的时候,跟云山县众人见过礼的付鼎臣已经看向了他,对着自己的得意门生点了点头,说道:“进县城再说。”
袁明立刻应了一声:“是,老师。”
然后便让自己带来的衙役回去开道,尽快疏散人群,好畅通无阻地接恩师一行到县衙中去。
那些原本跟着一起来迎,还在云山县城最好的酒楼里置办了酒席的员外豪商大眼瞪小眼。
袁县令手下得力的捕头正挡在他们面前,对着他们道:“不好意思了,诸位老爷,今日云香楼的洗尘宴,我们大人怕是去不了了。”
众人忙连声说着“无碍”,那洗尘宴本来就是为了接待尚书大人才办的,他袁县令来不来关系不大,现在麻烦的是付大人不可能与宴,也不大可能接见他们了。
让人去把原本定下的酒席取消,这群员外富商站在原地目送车队向着县城内去。
回想着方才看到的马匹跟护卫身上的伤,再想到那股血腥气,彼此都从近旁人的眼中看出了震惊来。
“这是……连云寨的那群马匪干的?”
“错不了!他们真是太猖狂了!平日洗劫往来商队就罢了,现在居然把手伸到朝廷命官身上……”
人群中不知哪个小声道:“他们猖狂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至于威胁朝廷命官的性命,不也不是第一次了吗?”
官道旁的众人一时无言。
有衙役开道,街上百姓并不聚集,车队很快就来到了县衙。
马车上,陈松意远远地望着县衙大门。
云山县确实有大县之风,县衙修得也比其他地方气派,只是连年大旱又遭虫害,田地里颗粒无收,很多人都放下了锄头,选择进入山中落草为寇,所以没落了下来。
而且历任县令都为匪患而头疼,曾经气派的县衙也顾不上修整。
如今放眼望去,县衙年久失修的地方随处可见,目之所及都是红漆剥落,砖瓦破损。
对云山县的这位县令,陈松意原本没能第一时间想起他是谁来,可方才见他来官道旁迎接付大人,唤他老师,她便想起了这位县令的生平。
跟庶吉士出身,纯粹靠能力一步步走到这个位置的付鼎臣不一样,袁明是真正的骄子。
他是本朝科举大省的解元,在科举中夺得了上届的传胪,位置仅居前三甲之后。
原本按照惯例,他这样的进士都是留在翰林院任用,做清贵文臣的,可他的座师在朝中受到排挤,有很多人想对付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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