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回福运后我赢麻了by纳兰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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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张家姑娘越抓越觉得痒,她皱着眉,感到那痒仿佛从她的肌底、骨髓里渗透出来,叫她怎么抓也抓不停,“我好痒……”
她自己还未觉得有什么,可看着女儿越走越近的张娘子却是见着她的脸跟脖子被抓破,很快地渗出血来。
张娘子呼吸骤停,瞪大了眼睛。
而她的女儿还在一边走一边偏头,一只手不够,用上两手抓挠着,嘴里在不停地说道“娘,我好痒”。
她仿佛完全不觉得痛,也不知道自己在出血,越抓越狠,血珠都滴到了衣襟上。
屋里的张屠户跟戏园管事就听到张娘子大叫一声,声音里充满了惊恐。
两人心里一惊,转头看去,就见她冲出了门,扑到女儿面前牢牢地抓住了她的手,不让她动作。
母女二人的影子印在门上,张家姑娘挣扎起来。
张娘子盯着女儿被抓破的脸跟脖子,转头朝着里面颤声喊道:“来人——快来人啊!孩子他爹!你快出来啊!”
张娘子的尖叫声惊动的不光是张屠户跟戏园管事。
走廊令一头的厢房,郭威跟胡三婆还没有离开,一听到女子的尖叫声,他就放下了杯子,转身过去猛地打开了房门。
郭威朝外看去,只见在走廊的另一端,一个年轻女子正被按在地上拼命地挣扎,嘴里还在喊道:“娘你放开我……我好痒!呜呜呜……让我抓!让我抓!”
从屋里冲出来的张屠户跟戏园管事看到这一幕,也都懵了。
张家姑娘刚才还好好的,现在却脸上大块大块都是被挠破的皮肉跟血痕,人不停地挣扎。
“秋娘!秋娘!”
张娘子牢牢地按着她,哪里敢放?她带着哭腔道,“不能挠,不能挠啊!”
饶是她的身形看起来是她女儿的两倍多,力气又大,都差点按不住她。
“秋娘……”张屠户慌张地叫着女儿的名字,一下子跪到了地上,“你怎么了?”
“爹……”他的女儿见了他,脸上脖子上都是血,向着他苦苦哀求,“我好痒……你让娘放开我,让我抓!不然的话我要痒死了!”
张屠户看着女儿的脸被她自己抓成这样,心急如焚。
他脑子里顾不上相看不相看了,只怕不管她,她今天就要死在这里了!
“大夫——!”戏园管事脸色发白,被他这一声怒吼惊醒,见张屠户上前帮妻子一起按住自己的女儿,抬头对着自己吼道,“叫大夫!快去叫大夫!”
“马上去,马上去!”
管事反应过来,忙不迭地朝着楼下跑去,差点摔个跟头。
张家姑娘的哭声回荡在走廊里。
从她的声音里仿佛都听得出她身上那种透骨的痒意,叫人身上发毛。
楼下戏台上的唱曲热闹,掩盖过了楼上的动静,因此没人上来。
但郭威却是脸色铁青,瞬间想到了程明珠。
他记得这家人。
他们原本是陈家村的村民,是刘氏选中的借运人选之一。
因为她早早用符箓催发了他们的气运,所以这家人才会交了好运,发了一大笔横财,搬到了镇上。
郭威立刻抬起头去寻找程明珠的影子,却只看到她的衣角在转角处一闪而过。
他想叫人追上去,但是想到程明珠刚刚对付元六用的术,跟她又神不知鬼不觉把这家女儿弄成这样的手段,只强行停住了动作。
胡三婆在他身后颤颤巍巍地起身,劝阻道:“公子,她想做什么便让她去做,我等还是不要阻止的好。”
她看得出来,以程明珠这样的性情,得到了这种力量,她要做什么他们根本阻止不了。
郭威猛地转身:“要是她这样肆意妄为,坏了我的事——”
胡三婆却摇了摇头:“公子看她的手段,那么隐蔽,谁都发现不了。”
她就是再把水搅得浑浊一些,又有什么关系呢?
只是这一次跟她合作过,要是能够得偿所愿,以后就尽量不要再跟她扯上关系了。
胡三婆用自己快要废掉的左眼看过程明珠,如果说大气运者身上的气运光芒是金色的,那她就是纯粹的黑。
如果不是在她身上还有一条线跟另外一边连着,那这黑暗早就把她周围的人都吞噬干净了。
跟她沾上边,是没有好事的。
在走廊上传来的哭泣跟惨叫声中,程明珠脚步轻快地离开了戏园。
走出大门的时候,管事派去请大夫的人正好冲了出去,跟她往相反的方向跑。
程明珠回头看了一眼,帷帽下的脸扬起了快意的笑容。
等享受够了这快感,她才转过了身,朝程家的院子走去。
她脑子里出现的这些术法果然有用。
不管她要做什么,只要她想,脑子里就会随她心意地浮现出合适的术。
张家在陈家村住了那么多年,没有发迹的时候那长舌妇就已经张狂得很,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身份,就在背后搬弄她的是非,说她各种坏话。
陈松意没有回来之前,这女人就说她是扫把星,带衰陈家的运道。
等陈松意回来了,她又说难怪她不像陈家人,原来根本就不是陈家的种。
当她母亲选择他们这几户成为养料,催发他们的气运要借运的时候,程明珠是很希望她母亲能够选中这个婆娘的。
可惜对方运气好,逃过一劫,又享受了这么多天的富贵日子。
张狂得连自己姓什么都快不知道了。
程明珠在帷帽底下冷笑了一下。
今日她没有对她直接下手,是不想太便宜她。
一朝成了暴发户,就以为可以改换门庭,想着给女儿相看一门好亲事?
她就要看一看,毁了她女儿的脸,她还能不能给她找到一门好亲事!
不是看不起她,在背后不停搬弄是非,不停地夸陈松意吗?
那就活着,好好看看她跟陈松意谁才是笑到最后的那一个!
天色已晚,镇上亮起了灯笼。
长街上热闹得很,没人知道戏园子里的张家人几乎要发疯。
程明珠走在熟悉的街道上,转了一个弯,走进了一条巷子里。
不过一墙之隔,这里就暗了下来。
平日里她是不敢走的,就算是从前跟镇上的混混认识,镇上又有她母亲派来的人在暗中保护她,她也不敢走这种巷子。
但是现在不同了。
程明珠几乎是期待着有什么不长眼的人撞到自己手上。
大概是上天都听见了她的祈愿,给她送来了下一个目标。
黑暗的巷子里,一个喝醉酒的男人唱着荒腔走板的小调,拎着酒壶摇摇晃晃地从对面走过来。
虽然经历了几个月前那次清扫,镇上的混混少了,但总有些漏网之鱼。
他们在家里安分了一段时间,虽然不能再跟着县令公子做事,但也依然招猫逗狗。
张二狗就是其中一个。
他虽然成了亲,但却整日不着家。
每次喝醉了酒在路上见到姑娘就要上前调戏,平日里镇上的大小媳妇都是绕着他走。
今日他又从家里拿了钱出来喝酒,从下午一直喝到晚上,才喝得烂醉起身,从巷子抄近路回家。
只是没有想到,往日这条除了他就是猫狗的巷子里竟然会来了一个姑娘。
看她的身形袅娜,虽然戴着帷帽,但一看就是个美人,张二狗瞬间眼睛一亮。
他扶着墙站直了身体,挂起笑容要往前走,却见到前面那个姑娘非但没有尖叫着离开,反而在原地停住了脚步,抬手挽起了帷帽上的白纱。
喝得烂醉的张二狗看不清帷帽下的那张脸,但是却感觉得到这是一个纤弱的美人,顿时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小美人……嘿嘿嘿……”他一边淫笑着,一边摇摇晃晃地朝着这里走来,“怎么一个人回家……是不是很寂寞?让大爷我来陪你玩一,嗝——玩怎么样?”
美人站在原地不动,张二狗越发觉得身上火热。
他觉得这是自己的运气到了,喝个酒走个巷子回家都能碰上艳遇。
平日这巷子也不长,他一下就走完了,可是现在却觉得怎么老也走不到这个美人面前。
“嘿嘿嘿……”
他扶着墙又打了个酒嗝。
巷子上空的月亮正好在这个时候穿过了云,将月光从顶上照下来,照亮了他面前的地。
张二狗觉得眼前的地面好像动了一下,有什么在泥土里翻转鼓动。
他顿了一顿,觉得是自己喝得太醉,没有放在心上。
把目光重新投回程明珠身上,他又继续往前走。
然而这回他一步还没踏出,面前的土地又再次翻鼓起来。
不远处那个戴着帷帽的美人口中好像还在念念有词,眼睛充满期待跟恶意地看着他。
等到她念的咒一停下,翻涌的泥土里就立刻有东西激射而出,窜到了他身上。
张二狗没看清那是什么,只感到肚子上被人打了一拳,立刻翻涌了起来!
他脸色一变,手里的酒壶砸在地上碎成碎片,扶着墙壁一弯腰,疯狂地呕吐起来:
“呕——!”
巷子里一时间就只剩下他呕吐的声音。
他眼泪鼻涕齐流,今天吃下去的东西全部吐了出来,可是肚子里的疼痛却没有减缓。
等吐到肠子打结,五脏六腑都要齐齐翻一个位之后,他才手脚虚软地直起了身。
他的脑子嗡嗡作响,在逐渐暗下去的月光下,看到了令他胆寒的一幕——
他的肚子在迅速地鼓胀起来。
明明把一切都吐干净了,可是他的肚子却越来越大,很快就变得像是十月怀胎的妇女。
里面仿佛有活物在翻涌,越来越强,像是要随时咬破他的肚皮从里面冲出来!
张二狗顿时什么淫邪的心思都没有了,他什么酒都吓醒了。
害怕肚子里的东西真的会咬破肚皮冲出来,他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向程明珠求饶:
“姑娘……求求你饶了我,给我解了这——”他想说妖术,却没有这个胆量,只好说,“我再也不敢了!求你给我解了这神通吧!”
他眼泪鼻涕齐下,耳鼻口中都感到有东西翻动作声,令他一边说话又一边忍不住干呕。
程明珠本来两眼发亮,正在观察自己的术造成的后果,但是巷子里污浊的空气很快地弥漫开来。
她嫌弃地看去,见到这家伙不光吐了,而且还失禁了。
这令程明珠的脸扭曲了一下,骂道:“恶心。”
她放下了帷帽,一点也不想在这里停留,也没有管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她的人,转身换了条巷道就离开,留下张二狗在原地又想拦住她又动弹不得,只能在一地污秽中发出哀嚎。
离开巷道,回到另一条街上,空气总算变得清新了起来,身后的惨叫声也渐渐听不见了。
程明珠想着自己刚才用的那个术,感到比起在戏园里对付跟踪者的时候,自己用起来更纯熟了些,力量好像也变强了。
而且,刚刚她的术法还只是想一个冒一个,但是现在……
她脑子里却能一下子浮现出很多个供她取用。
她一边走,一边忍不住又屈张了一下手指,脸上露出兴奋的神色:“这不就是越用越强?”
这令她无比欣喜。
今日发生的一切都太超乎她的意料了。
就算一开始意识不到这股力量是从哪里来,现在她也想到了。
这都是在她打开过那卷羊皮之后才得到的。
而她娘亲的借运换命术也是从那卷羊皮上学来的。
她隐隐感觉到,那是比血朱砂更重要的宝贝。
有它在,别说是想要借运换命,就是要把欺负她的人挨个报复回去也不在话下。
程明珠放下了手,程家的院子已经在不远的地方了。
想到今天白天陈松意害她又是抄经又是割手臂放血做药引,她心头的恨意就涌现了上来。
她抬起脚步朝着前方走去,眼底浮现出血光。
她脑海中浮现了几个蛊术,很快她就选中了一个最适合陈松意的。
这个术只要释放在她身上,她就会这里流血,那里流血,一天比一天更虚弱。
就算再好的大夫也治不了她,她就只能留在程家苟延残喘。
她们的气运被绑在一起,她弱自己就强,她强自己就弱。
只要这样磋磨她,让她不断地流血,就能将她的气运一步一步地夺过来。
等到十八岁的时候,她就可以彻底将两人的命格调换过来,彻底完成这个换命术。
院门外,程明珠停了下来,然后难掩兴奋地抬手,敲响了门。
伴随着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从门后探出一个小厮的头来。
他的神色有些困顿,显然入夜之后无事可做,已经在门后面打起了瞌睡。
小厮揉了揉眼睛,左右看了看,却发现外头没人。
“奇怪,人呢?”
他觉得可能是附近的哪家小孩在恶作剧,不高兴地嘟囔了两句,说着“没人我可就关门了”,然后又等了等,这才把门关上。
院墙外,一处月光照不到的墙角下。
元六用没有受伤的腿支撑着自己,背紧紧地贴在墙上,面皮在一下一下地抽搐。
在他薄薄的衣服底下仿佛有什么东西钻过,他伸手去按,感到那活物贴着血肉,在自己的手掌底下一路往上,顺着脖子钻到了脸上。
他眼角余光看着自己的皮肉诡异地起伏。
一股寒气从他的脚底升上来。
他拖着伤腿来到这里,原本是想按照跟陈松意商定好的借口,把她叫出来。
可当一听到门后有人应声,藏在他血肉里的东西就活了。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但他很警觉。
一察觉出不对,就立刻从大门外离开了。
本来他在戏园子里坏了腿就已经很不对劲了,再加上记忆又出了问题,肯定是有人对他用了术。
他仰头靠着墙,听着小厮的抱怨,当听到那扇门重新关上,在他血肉里钻动的活物也重新安静了下来。
一切仿佛没有发生过,但元六知道自己身上多了东西,钻进了他的血肉里。
这玩意一听到人的声音就动,不知会不会传到别人身上去。
这太危险了,他不能去见陈松意。
元六深吸一口气,用还好的那条腿支撑起了自己,就扶着墙,向着暗处一瘸一拐地走远。
应门的小厮打了个哈欠,刚刚把门关上,一回头就见到身后站了个人:“啊!”
来人衣着素净,长发乌黑,面色苍白,站在那里不动,差点把他吓死。
小厮抚着胸口,瞌睡虫一下子飞了,目光落在地上,见到来人是有影子的,这才将视线重新移到了她的脸上,认出了她:“松……松意小姐?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是什么时候来的?怎么走路没有半点声音?
陈松意将他惊恐发白的脸色收在眼底,隔了片刻才看向重新关上的大门,问:“刚刚不是有人敲门吗?”
“是、是啊。”
“怎么不请进来?”
小厮运了运气,感到激烈跳动的心落回了胸膛里,这才谨慎地道:“小的听到敲门声就去看了,可外面没有人……”
他见陈松意的视线始终停在门上,仿佛要穿透门板看到外面。
这种感觉实在诡异,小厮还没来得及再提起心,陈松意就走了过来:“开门。”
“啊?这……”
“我来之前就与人约好,他替我回家报信,再替我从家里捎信回来。”
听到陈松意的解释,小厮恍然大悟,连忙去开门:“原来是跟松意小姐约好的呀。”
陈松意见他一边拿下门栓一边说,“刚刚可能是小的动作慢了些,来捎信的人以为没人看门就走了,都怪小的躲懒。”
在程家做下人是有智慧的,不管怎么样,先把错揽到自己身上,做主子的自然就不会太苛责了。
果然,陈松意没有怪他,等到门开以后就走了出去。
月亮在云中半隐半藏,离开大门七八步外就难以视物。
但陈松意并不用眼睛找寻。
今日午后她接触到那卷羊皮,脑子里瞬间就多出了许多东西。
世间万物仿佛被重新解构,海量而庞杂的信息一下将她拉进了一种玄之又玄的顿悟中。
她立在窗前,看向万物,那些线条、轨迹随着她目光转移而变幻聚散。
她有了一种强烈的感觉,只要解析出这些线条的本质,从其中找出一种规律,自己就能掌握一种全新的“术”。
那会是一种跟她所学的武完全不同的力量。
抓住这个机遇,以后再遇上奚家那样的情况,她就不会再束手无策。
可惜的是,第二世师父教过她推演,教过她农技,却没教过她更多关于“术”的东西。
这令她犹如站在宝山前,不得其门而入,也没有经验可以参照。
然而陈松意并没有什么都不做。
在这种焦躁中沉下心来,她最终想到的办法就是将自己见到的信息都写在纸上。
只要写下来,那些抽象的信息就会被具象化,想要从其中找出变化规律,就更加容易。
于是,要怎样在纸上落下第一笔就成了最难的一步。
世界何其广阔,便是站在一扇窗前,她眼中所见的也不只是花鸟鱼虫,风光云雾。
这世间有哪一种文字,能够承载万物的变幻?
她在桌前枯坐许久,久到仿佛时间都停滞了,第一笔也没能落下。
无数的笔画、符文在脑海中聚散变化,身边的人来了又去,砚台里的墨湿了又干,幸好一直无人来打扰。
终于,在月光从窗棂照进来的一刹那,陈松意脑海中灵机触动。
她捕捉到了那一瞬间的变化,落在纸上,画出了平生的第一道符。
只可惜她还没来得及看自己画出的第一道符有什么作用,心中就再次生出了触机。
不管是武也好,术也好,顿悟之后都会有这种感知强化。
这种敏锐的感知在刚刚进阶的时候是最强的。
人最容易在此时感应出危机,之后这种状态会消散,但境界会稳固下来。
在战场上,陈松意就曾因为这种触机而避开过两次大的危机。
所以她没有迟疑,将真气灌注于手掌,把桌上的纸张抓起就揉碎,然后起身出了房门。
门外听候差遣的丫鬟见她出来,连忙起身。
陈松意简短地交代了一句,让她看好刘氏的情况,自己与人约好了要出去一趟,便往大门的方向去。
程明珠没有闻声而动出来拦她,程三元家的也在厨房亲自看着,其他人就更拦不了她了。
可惜她出来得似乎还是迟了一步,外头已经没有人了。
陈松意没有就这样回去。
少女闭上了眼睛,将顿悟后还极其敏锐的感应提升到了极致,锁定自己刚刚感应到的气息。
下一刻,她睁开眼睛,目光落在了大门左侧的巷子,毫不犹豫地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桥头镇的夜晚,街上热闹,巷中安静。
弥漫的黑暗里仿佛有鬼怪潜伏,要择人而噬。
陈松意的脚步没有因黑暗而有丝毫停顿。
昨日她受到反噬重伤逃离的时候,走的就是这条路,她还很熟悉。
她顺着自己的感应一路追过去,裙摆随着她行进的脚步发出摩擦的细小动静。
在走到一条没有光的死胡同时,陈松意停下了脚步,然后放慢了速度,走进了这个堆放杂物的暗巷。
程明珠见到眼前的门这才打开,立刻把手中的帷帽塞给了前来开门的丫鬟:“怎么这么慢?”
丫鬟见到是她,有些颤抖地低下了头:“奴婢该死……”
程明珠一把推开她,越过她从门外进来,一边走一边扫过院子里巡视的人。
等身后的丫鬟跟上来,她才问道:“夫人怎么样了?”
丫鬟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回大小姐的话,夫人还在昏睡,但没有再发热了。”
程明珠看着那亮着灯的房间,陈松意就在里面。
自己只要现在进去,给她下个蛊,那她就再也反抗不了了。
将指尖扣在掌心,程明珠有些控制不住脸上的表情。
走在她身旁的丫鬟不小心看了她一眼,只觉得心头一颤,背脊弥漫开了一股寒意。
察觉到她的视线,程明珠不悦地转头看了她一眼:“滚开。”
丫鬟立刻停住了脚步,看着她独自往夫人的房间走去。
程明珠心中默念着血咒,手中扣着要给陈松意下的东西。
走进灯火通明的房间,发现外间没有人,里间才有动静,她于是放轻了脚步朝着里间走去。
绕过屏风,见到床边背对着自己的人,她眼中浮现出了充满恶意的光芒,伸手就要拍上去。
站在床边的人若有所感地直起身来,一回头见到她,于是露出笑容:“大小姐。”
程明珠手一顿,皱着眉看清了她的脸:“曾姨?怎么是你?”
她转头看过了左右,问道,“陈松意她人呢?”
程三元家的站直了身体,拿着打湿的帕子撇了撇嘴:“出去了,说是同人约好了这个时间来给她捎信。”
就这还说什么孝顺呢,多半是借口。
到底不是从夫人的肚皮里爬出来的,一旦没人看着,她就不演了。
程明珠听着她的话,也十分不高兴,怎么偏偏是在这个时候?
可人不在,她也不能怎么样。
她看了躺在床上的母亲一眼,然后拒绝了程三元家的摆膳的提议,“我还要出去,母亲这里你看好了。”
说罢就转身绕了出去。
墙根下,几只灰色的老鼠飞速地跑过。
逆着它逃离的路线,陈松意来到了胡同深处的角落。
在一堆破败的杂物后,她看到了元六。
她的目光落在他的断腿上,看到上面简易地绑着木板。
夜晚阻挡不了她的视线,她自然看得到他此刻的狼狈。
两人的情况同昨夜完全对调。
元六低头藏着自己的脸,微微发抖,仿佛在忍受难以承受的痛苦。
“别过来……”
听到有人来,元六也没有抬头,捂着一边的脸,怕皮肉从脸上掉下来。
他强撑着走到这里,已经没了力气。
虽然他没有去过南疆,但是却听说过那边的蛊术,他觉得自己中蛊了。
眼下在他体内的蛊虫只要一感到有人靠近,就会变得无比的活跃,像是要钻破他的皮肉,钻进面前的活物身体里,所以那些老鼠才会躲着他跑。
来人在他面前站住。
她一开口,元六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元护卫,是我。”
来的是陈松意,这令元六稍微放松,但随即他又紧绷起来:“意姑娘,你快走。”
他的声音里浸着痛苦,“我中了邪术,这里很危险……”
陈松意见他一边说着,一边还想往后退。
可他身后就是墙,已经退无可退。
她沉默着,非但没有退,还在他面前蹲了下来,目光冷静,伸手要去抓他捂住脸的那只手。
但她触及青年的目光,看到了其中的抗拒,于是又停下了。
她问:“是谁下的术?”
在元六回答之前,陈松意所能想到最差的结果,就是那个道人来了。
不过在接触到那卷羊皮、产生了顿悟之后,她看这些邪术就已经不再觉得无解。
因此,她的心情比昨夜还要平静。
她审视着元六的脸,在他脸上所能看到的是隐隐的黑气。
看了片刻,她心中自然而然就浮现出了解术的方法,要用鸡子、雄黄、菖蒲……还要配一道咒。
“我不知道是谁。”
仿佛被她的镇定所感染,元六也没有那么紧绷了。
只是当手掌之下的蛊虫再次躁动起来的时候,他更加用力地按住了那半边脸。
陈松意听他说了一遍他是怎么跟着程明珠去了戏园,看到她跟县令之子还有胡三婆在一起,之后便是一片记忆混乱。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摔断了腿,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中了术。
“……总之,这里很危险,意姑娘不用管我,你快走吧。”
他已经接受了自己会死在邪术之下的结果。
能把消息传递到她手上,他就算完成任务了。
这里的情况比他们想象的都要复杂跟危险,元六只恨自己没有更警觉。
他不寄望于陈松意能救自己,只希望她赶快离开,找到公子爷。
元六靠着墙,思维陷入了混乱。
脑子里干扰他记忆的迷雾越来越多了……
他一个松懈,面前的人就抓住了他的手。
他心中一惊,猛地回神想要缩手,陈松意却已经靠了过来:“我能救你,别怕。”
说完,她就咬破了指尖。
鲜血渗出。
陈松意握着元六的手腕,强硬地将他的手从脸上拉了下来。
她看着他皮肉底下鼓起钻动的虫子,脸上没有丝毫的恐惧。
元六看她伸手过来,感到她的指尖按在了自己的额头上,鲜血浸润。
画符需要黄纸跟朱砂,但这里两样都没有。
所以陈松意以血替代了朱砂,以元六的脸为符纸,在上面画了一道符。
这正是她刚刚在纸上画下的第一道符。
符渐渐成型,她本能地感到自己会成功。
等到最后一笔收势,血画成的符似乎有光芒微微一闪,然后消失在了他的血肉里。
元六左半边脸上鼓动扭曲的经络皮肉重新平复了下去,符生效了,它把蛊虫封住了。
陈松意这才松了一口气。
第一次画符,她感到精气的流逝比强行用金针渡气救人要多得多。
元六见她的脸变得更加苍白了几分,可是神情却放松了下来。
“走。”她伸手过来扶住了自己,“先回去,我只是用符把它封住了,还要找些东西才能解。”
元六被她扶着站起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