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回福运后我赢麻了by纳兰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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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羽哥儿回来太久了,咱们先庆祝,等他回来再庆祝一回!”
“明日设宴,要什么跟我说,我去买!”
“有什么要帮忙的,三嫂子也不用客气,只管找我婆娘。”
乡下地方摆宴,都是邻里乡亲来帮忙。
又是这样的大好事,各家男丁女眷你一言我一语就把事情定了下来。
陈母也邀请几位族老明日一定要来。
他们牙口不好,她会做些容易嚼的好消化的菜给他们,一起热闹热闹。
设宴的事情定下,吸引来的却不只是陈家村的人。
本来之前就有不少人想给陈寄羽做媒,现在心思又动了。
陈家腾飞在即,就算做不成哥哥的,做成妹妹的姻缘也好啊。
所以陈家摆宴这天,来了不少想保媒的人,都被陈母四两拨千斤地挡回去了。
风珉虽然没来,但却让人送来了一份贺礼。
郭县令知道了陈家村正在庆祝,也送了一份礼。
他们两人送的都是文房四宝,风珉还送了两本书,虽然放在一众鸡蛋、布匹等农家产物中显得格外不同,但是并没有太超过。
不过当有乡绅送来真金白银的时候,负责记档的小莲还是吓了一跳。
其他人上门吃席,收他们一些小礼还可以,宴席结束之后他们家自有同等的回礼,但是真金白银却不行。
小莲匆匆地去找母亲拿主意,陈母刚炒完一锅菜,听她说记录下了这是哪家送来的,于是点了点头,安抚她:“没事,记下名字就好,回头娘送回去。”
小莲这才放心地离开。
陈母站在原地,却是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她知道,儿子考上举人以后身份地位就变了,变成了值得拉拢的对象,只是没有想到这真金白银的攻势来得这么快。
在他们乡下地方尚且如此,不知道在旧都,一双儿女现在又如何了?
与此同时,旧都。
状元巷,陈松意他们所居住的院子里也堆放了很多礼物,大多是冲着陈寄羽来的。
陈寄羽不在家,他穿上了几个同窗好友在放榜之后,为感激他的妹妹这段时间对他们的照顾而赠予他的一套新的衣冠,去参加了鹿鸣宴。
这样一来,归还这些东西的责任自然就落在了陈松意的肩上。
若是换了别人,骤来要应对这种情况,怕是要手足无措。
但陈松意不论心性也好、经历也好,应对这些都游刃有余,也不会落了这些人的面子,在他们这里落下一个兄长傲慢、不近人情的印象。
而在鹿鸣宴上见识过这位解元的风采之后,众人发现接下来连日的宴会,他身上穿的都是同一身衣服——仿佛每日穿回去洗了,第二日就再次穿上,并没有同样好的衣服来替换。
于是众人便或多或少都知道这位陈解元是个农家子弟,家中贫寒。
在他之前,那个村子甚至都没出过一个秀才。
“我听说沧麓书院的学费可不低,就算他们倾举家之力也供不上他去读书,这位陈解元又是怎么去的?”
“这就得说他运气好了,他本来在县学念书,三年前就想来应考,结果时运不济没来成,差点书都念不下去。是县学里的夫子惜才,用自己的关系把他推到了沧麓书院,沧麓书院把他特招进去的。这三年还免了学杂费,让他用工勤相抵,今日我们才能看见这位陈解元站在这里。”
这个颇了解内情的人说完,人群中就响起一阵拖长的“哦——”。
声音里明显带着嘲笑。
“农门贵子,也真是难为他了。难怪穿上锦衣跟我们一起站在这里,都还感觉得到他腿上的泥没洗净呢。”
“那自然是没有钱兄这样大家族出来的底蕴的。”
“哈哈哈哈……”
他们在这里说话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从席间离开的陈寄羽在花木后面听得很清楚。
不过他停住脚步,站在原地,脸上却没有什么气愤、自卑或者受打击的表情。
那日乡试榜出来以后,副山长高兴坏了。
来这里低调了那么久,现在该是高调的时候了。
原本第一日考完,他依次问过他们破题的思路,心里就有了数,虽然没有预料到会这么好,但也早早定下了状元巷外最好的那家酒楼。
榜上有名的自然是开心,这次落榜的也很快放下了。
他们这一行人本来大多都是第一次来考,一次考不中还有下一次。
——这次火候未到,就当是来提前体验。
于是席间人人都纵情恣意,一改之前的紧绷。
有人喝得发酒疯,在屋里乱跑乱跳,有人放声歌唱。
也有人大哭,却是哭自己运气好:“考之前我心里没底的!可寄羽的妹妹说我能中呜呜呜……我中了,我果然中了!”
“是是是,这次取两百三十九人,你考两百三十八,合该你中,哈哈哈哈。”
这个差点名落孙山的临县友人哭够了,摇摇晃晃站起来,要来感谢“寄羽的妹妹”。
不过陈松意比他们年纪都小,又是唯一的一个姑娘,所以没人敢让她喝酒,于是他脚下一转就去敬陈寄羽。
作为他们当中考得最好的那个,陈寄羽那晚被灌了不少酒。
见同窗好友过来敬酒,他也笑着喝了。
回去的时候,所有人看着都释放了压力,喝得烂醉。
可等回到院子里,其他人都躺下以后,鼾声此起彼伏,看着站都站不稳的陈寄羽却只是俊脸通红,目光清醒地出来了。
他在院子里打了井水,洗了脸,又漱了一把口,散去酒气,抬头看天上朗星。
时间不早了,外面依然很热闹。
今天几家欢喜几家愁,但却是金陵城最热闹的一天。
感到脸上的水干得差不多了,他便转身想要去书房继续读书。
考过乡试不过是第一战,后面还有会试。
他与其他人不同,他的时间跟机会没有他们那么多,若是可以,最好是功毕于一役。
他原以为今晚所有人都放松,连赵山长都喝倒了,应当不会有人来找自己,但没想到他刚坐下打开书,门就被敲响了。
抬头一看,却是妹妹松意。
她站在门边,手里还端着一碗汤,向着书房里走来,一边走一边道:“我猜到哥你没有醉,只不过……”
她看他手上的书。
没想到庆功宴刚结束,在所有人都倒下的时候,他竟然一个人回到书房,又开始读书了。
陈寄羽也看向自己手上的书。
油灯的光芒照在他的脸上,他忽地失笑,像是也觉得自己今夜还读书,似乎真的过于紧迫了些。
但妹妹不是别人。
很多话他不会对别人说,却能告诉她。
“我总有种紧迫感。”陈松意走到桌前,刚要放下醒酒汤,就听兄长说,“不敢停下,生怕时不我待。”
陈松意手上的动作一顿,听见桌上油灯“啪”的一声爆了个灯花。
屋里的光芒猛地亮了亮,又暗下去。
这种紧迫感仿佛与生俱来,并不只因他想要改换门庭、实现抱负而起。
于是哪怕他刚刚考中解元,这种感觉也没有散去,在这深夜里,依然在催促着他向前。
不过这种感觉实在来得太无端了,陈寄羽摇了摇头,将念头驱散,自嘲道:“大概是我这三年来绷得太紧,成了习惯吧,不必理会我的话。”
陈松意却把碗推到他面前,道:“大哥没有因为取得成绩而懈怠,这很好,不会奇怪。”
如果说世上有哪个人最能理解陈寄羽的感受,那就是她了,她当然不会觉得奇怪。
所以说,在原本的命运轨迹上,她的哥哥也是因为冥冥中命运的催促,才会自立自省,走上了一代名臣之路吗?
陈寄羽虽然千杯不醉,但妹妹特意煮了醒酒汤送来,他也喝了,喝完指了指旁边的位置,让她坐下:“原本说等乡试结束,要带你在金陵城里好好游玩,现在怕是要推后一些了。”
乡试榜一出,次日就是鹿鸣宴。
鹿鸣宴之后,还有无数的宴会跟应酬。
樊教习已经提醒了,接下来赵山长会有很多宴会要出席。
作为此次拔得头筹的书院学子,他需要陪伴赵山长一起出行,展示一番书院的实力。
这样的场合,陈寄羽自己是无所谓去或者不去的。
但书院对他有恩,赵山长更是尽心教导,这份恩情一定要报。
这样一来,对妹妹的承诺就只能往后压一压。
灯光下,陈寄羽看陈松意的目光带上了几分歉疚——
“从你回来之后,哥哥并没能为你做什么,反而是你在爹娘膝下尽孝,又陪我来参加乡试,帮了我太多。”
陈松意却不在意。
旧都什么时候都可以逛,书院跟赵山长的恩情必然是要先回报的。
她让陈寄羽放心:“大哥只管跟赵山长一起去,这段时间来登门送礼的人一定不少,我留在这里正好应对。至于明日去参加鹿鸣宴的新衣裳——”
陈寄羽见她说到这里,眼中露出一点狡黠之色,“我躲懒了,没有给哥哥准备,不过几位学兄上心,给你置办了一身,哥哥明日就穿着那身去吧。”
陈寄羽闻言失笑,想起那日几个同窗好友托她置办饮食,她的那番表现:“原来你那样说,不只是想让他们安心,而且还想好怎么躲懒了?”
“不躲白不躲。”陈松意道,“他们也安心,不是两全其美?”
衣服是提前半个月去定做的,早早做好了,还包括了鞋袜,前几日就交到了陈松意手上。
她已经熨烫过收起,就等去鹿鸣宴的时候让兄长穿上了。
说完旁事说正事,她送醒酒汤过来,也是为了问哥哥之后的打算:“宴席再多,也总有要结束的时候,之后的春闱,哥哥怎么想?”
陈寄羽没有回答,而是问她有什么建议。
毕竟两人当中,妹妹才是在京城长大的,她的养父也是文官。
——她既然现在来问自己,应当就是有一些消息跟见地。
陈松意道:“那我便直说了,当今重用内宦,尤以马元清最得圣宠,满朝文武里除却少数几人,无一敢与他们正面相抗衡。
“不说远,就说这次任钦差南下的枢密使付大人,马元清能对股肱之臣如付大人下手都还安然无事,只是被降职禁足几日,便因桓贵妃的几句话官复原职。
“这是为什么?因为他有能力,不可替代吗?并非如此。最主要的原因是他出身微末,与士族无关,为官后在朝中也是独立一派,不结党营私,一切都得自君王。”
她这番话,说得与马元清当初在密室里对义子说的如出一辙。
只不过点明了多一点,他的出身与世家大族无关。
“再说回重用宦官这件事本身,当今并不昏庸。
“实际上在登位之初,他也是雄心万丈,励精图治,想要成为千古明君。
“只不过发布下去的政令处处受阻,世家大族为了自身利益,处处作梗。
“帝王被困住了雄心,又不能过于激烈反弹,所以才会选择重用内宦。”
拔高另一股力量,跟朝中的世家大族打擂台,虽然会背负荒唐之名,但起码是有效果的。
现在坐在那个位置上的景帝,过得比十几年前顺心多了。
百年王朝,千年世家。
在科举制度诞生之前,做官的途径基本都被世家垄断,大族几乎世代公卿,常人难以越过阶级晋升。
世家从诞生开始就垄断了大多数的学识。
这一点,对身为读书人的陈寄羽来说,体会得比妹妹更清楚。
前朝推行科举,不过是在他们的垄断之中打开了一丝缝隙,而就是这一丝缝隙,他们都不见得能容下。否则,前朝末帝在史书上就不会只见骂名,不见功勋。
历朝历代从来绕不开士族与皇权的对抗,就连现在的帝王家也是由世家晋升而来。
景帝太清楚他们对皇权的冲击跟影响,必然不想放任再有下一个“萧家”取代他们。
“眼下朝中官员,出身世家大族的实在太多了,通过科举选拔能臣,当今最想要的就是寒门子弟。恰恰好,哥哥你就是这样寒门中的寒门。
“试想一下,会试之后你中了进士,入了帝王的眼,殿试之时排在你前面的有世家子弟,有名臣之徒,有勋贵之后——你们十个人当中,今上要点一个状元,他会不会就点你?”
说到这里,陈松意忽然顿住了,她想到了谢长卿。
她一直没有想过跟出生农门的兄长相比,谢长卿输在了哪里。
如今她知道了。
原来他就输在这里。
她说得直白浅显,陈寄羽也领悟极快。
甚至此刻再想她先前的行事,都又有了新的意蕴。
他看着自己的妹妹,心中生出了感慨——她真的很强,眼界完全不一样。
事实上,在陈寄羽看来,说出这些分析的陈松意自己就已经是世家教育的优越体现。
“我希望哥哥明白我的用意,不是刻意欺瞒,只是想将优势最大化。”她说,“君子自强,不失本色,正是因为家中贫寒,几乎断绝求学之路,才成就了如今的你。
“继续保持清贫本色,就是将优势最大化,哪怕今日在旧都,或来日去了京中被嘲笑也没事。
“旁人笑得越大声,帝王就会越喜欢你。”
想要登上历史舞台,想要实现抱负,谁的支持最重要?
“所以哥哥就这样就好。
“有问题需要求教,赵山长便很合适。”
回忆结束,陈寄羽又忍不住笑了笑,不为其他,只因为事事都如妹妹所预料。
她简直都像是有神通了。
花园另外一角,副山长跟园子的主人站在一起,同样听见了这些人在嘲笑陈寄羽家贫如洗,嘲笑他从鹿鸣宴开始就穿这套衣服,是不是没有第二套了。
同时,两人也将陈寄羽停步倾听,然后对这些话一笑置之、全不在意地走开的反应收在眼里。
园子的主人站在副山长身边,眼中光芒闪动,夸赞道:“很好,不卑不亢,不悲不喜。赵兄,你这个弟子很不错。”
听到“弟子”二字,副山长心下一动,脸上则难掩得意。
那是当然,有这一园子浊物衬托,这个孩子不知要高到哪里去。
在鹿鸣宴之后,他带陈寄羽去参加各个宴席,拿他当行走的招牌,这孩子都十分配合。
在高中解元后,他虽然换了一身衣冠,但副山长知道,这是他同院那几个好友送他的礼物。
金举人,银进士,考上乡试第一,多得是人给他送礼。
但他一样都没有收下,唯一收下的就是这份礼物。
他每次都穿,既代表念着同窗情谊,又代表本色不改,更向外传递着他对书院的感恩。
身为农家子弟,他能有今日,全是书院惜才,是收下他的副山长有眼光。
他这样知恩图报,副山长哪能不欢喜?
面对园子主人的夸赞,副山长最终笑着道:“我这弟子是不错,我可是对他寄予厚望啊。”
宴会结束后,赵山长带着陈寄羽同园子主人告辞。
等上了马车,车一走起来,赵山长便问他:“明日有什么安排?”
旁人中举后,都要忙着结交同榜同年,还要往座师跟房师处殷勤走动。
陈寄羽倒好,就去拜会了一次便再没去过。
他是解元,自然是座师、房师的心头肉。
赵山长想了想,要是自己最看好的门生总是不来,他绝对是要怄死的。
左右接下来两日没有什么宴席,他有意提点,想告诉陈寄羽,上门拜会不光可以经营跟座师之间的关系,还可以向他请教来年会试。
——毕竟在朝为官者,消息总比外人灵通。
然而,陈寄羽只说离开前会再去拜访座师一趟,并没有亲近意图,倒是对赵山长说:“学生希望在赴京赶考之前还能回书院,在您身边多读一阵书,还请先生教导。”
赵山长颇感意外,不过想了想,答应了下来,说:“好,那就等你回乡之后再回书院一趟。”
他原本想着带这一趟,带到这里就结束,可陈寄羽的话却让他再次起了另一个念头。
他年纪大了,还没有几个弟子。
如果……赵山长捋起了颌下短须,如果他愿意,那自己会考虑再带他们去一趟京城,带他去拜访几位故友。
京城居,大不易。
他在京中那点俸禄养不活妻女,无奈才选择离开官场,回江南做个书院教习。
但他还是有野望的。
万一真能教出个一鸣惊人的好徒弟,再杀回京城呢?
九月秋高气爽,正是游湖登高、四处揽胜的好时机。
然而状元巷里由沧麓书院租下的那三间院子,却在这个时节退租了,所有人都跟着副山长准备登船回乡。
院子的主人得到消息匆匆赶来,免了他们这一个月的租金。
樊教习收下了他送回来的银票,三间院子一口气出了十一个举人,身价何止翻倍。
院子的主人看着里面的人进进出出、忙忙碌碌,不解地问:“现在正是城里城外风光最好的时候,先生们怎么也不多留一阵,这就急着走?”
樊教习呵呵地笑,说着“差不多了,也该回去了”,并不多做解释。
年轻人心性不定,被这里的纸醉金迷迷了眼,哪里会想着回去?
就在昨天之前,他们还想去画舫上坐坐,见一见秦淮河上的花魁娘子。
可是,陈寄羽要走了。
打算等他回乡之后,再带着他在身边教导一阵的赵山长便也决定回去。
而院子里剩下的这些家伙不知从哪里听到风声——
赵山长回去以后还打算开课,传授会试技巧,甚至有可能亲自去一趟京城。
好家伙,这不就意味着赵山长又能带他们一回?!
本来从江南千里迢迢进京赶考,他们也不可能独自出门,定要邀人同行。
而到了地方,人生地不熟,要安顿下来肯定又要折腾一番。
可是要是赶上了赵山长的船,不就能又跟这次一样,路上与同窗结伴而行,到了地方还有师长安排教导,什么都不用自己操心?
那傻子才会放过这个机会啊!
尝过了甜头,他们怎么可能为了看个花魁错失良机?
于是,除了陈寄羽兄妹,另外考上的十人也行动了起来。
大家都把对花魁的好奇抛在了脑后,赶紧回来打包行李,要跟赵山长一起离开。
考上的都走了,剩下没考上的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
索性就一起走了。
他们一船人来,又一船人走,只让自己的长随“不经意”泄露了风声,不用开口就让他们自己上船来的赵山长坐在船舱里喝了一口茶,面露微笑。
“再会了,金陵……再会了,旧都。”
站在甲板上,依依不舍地看着远去的金陵城,众人心中都无限留恋。
“唉,你们没考上的三年后还能再来一次,我们要是明年再考上进士,或者直接做了官,那想再来就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可能要等到白发苍苍,致仕还乡的那一天吧。
陈松意没有他们这么深的不舍,她只觉得赵山长果然是个妙人。
若是他真的打算带考上了举人的学生去一趟京城,给他们牵桥铺路,那这十来人肯定是天下最幸运的举子。
她拿着水杯,一面揣摩那日在白雾中看到容镜以指为笔在杯面上画符,牵动水潭上空元气的手法,一面心神二用,对身旁在看书的兄长说:“哥哥明年若金榜题名,赵山长功居至伟。”
“嗯,我已想好,回到家中就让娘备好拜师礼。”陈寄羽翻过一页书,道,“等回书院时,请爹娘与我同去,正式拜入先生门下。”
先前他随赵山长去各种宴会,不过是为了扬书院的名。
真正行拜师礼、尊他为师,才是对赵山长倾囊相授、尽心传技的报答。
陈松意抬头,她听母亲说过,兄长求学,一开始是在个老童生家中启蒙,然后去了县学。
他的第一份拜师礼就是送给县学的林夫子,陈母还去镇上裁了布,给夫子做了一身衣裳、一双鞋。
夫子惜才,才在这个弟子与乡试失之交臂后,把他推荐去了沧麓书院,送到了赵山长面前。
兄长的这条青云路,离不开这些师长的引领跟支持,而且也不是规定说他这辈子就只能有一个老师。
就是事情发展到这里,陈松意不免想起当初救下付大人时,自己想为兄长出仕做铺垫,把他的名字塞进了锦囊里,给他定下了又一位“恩师”。
这还是没算上在原本的轨迹上,他那位真正的人生导师兼岳丈——当朝首辅刘相公。
都算上的话,他就有四位老师了,自己却没有,唯一的一个还是向第二世“借”的。
陈寄羽听妹妹似乎低声抱怨了一句“老天爷不公平”。
要是他们两个能匀一匀,互相补一补就好了。
船从旧都回来,一路顺风顺水。
而停船放人的第一站,自然还是桥头镇。
尽管上一次来,众人都对这里留下了深重的阴影,只觉得这辈子也不再想踏入登辉楼半步,更不想再在餐桌上见到蛇。
但这一次,看到白日的桥头镇,见到那些挤到码头上来迎接他们的百姓,众人的心理阴影还是稍微褪去了一些的。
桥头镇的百姓很是激动。
他们知道,本县在沧麓书院就读、这次去参加了乡试的几个学子全都考中了!
不仅如此,陈寄羽还夺得了乡试第一,是他们陈桥县开天辟地头一回!
因此,所有人都想过来看看这位陈解元,让自家孩子也沾沾他的文气。
“据说陈解元也是从咱们县学出去的,是林夫子教的!”
“你看,他这不就朝县学去了?”
他们县学今年也有不少人去考,不过只考中一个。
原本以他们县令公子的能力,应该也是能考上的,不过他运气不好,在登辉楼被袭击的时候被那蛊女操控了,从二楼摔下来,眼下还昏迷着。
这场发生在一个月前的动乱,并没有给镇上的居民留下太多的阴影。
甚至到现在都还没人知道太多内情。
只有说起郭衙内,才有人压低声音道:“我家二嫂在县衙后院帮工,她悄悄跟我说镇上的大夫去看过,说郭衙内就算醒了也是个瘫子,脖子以下基本没有感觉,人算是完了。”
因为两个主谋一死一瘫,胡三婆受到反噬,瞎了两只眼睛,还被刺激得半疯,而剩下的刘氏也还在昏迷中,被监视着,所以风珉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这是往深里查,还是容易牵扯到陈松意。
按照元六的说法,她在里面掺和的不止一脚。
反正,他对郭县令的要求就是你儿子不醒我就不追究,毕竟他这样也逼问不出什么。
“可他要是醒了,你就完了。”
于是,哪怕夫人哭得再厉害,郭县令也是狠下心不去请大夫。
他宁愿儿子一辈子不醒,也不想让他醒来,给了风珉牵连到自己的理由。
现在,看到陈寄羽高中解元,平安归来,郭县令就放心了。
这一次,赵山长没有留下来跟他叙旧,放下陈桥县的这几个学生以后,就带着剩下的学生继续启程回书院。
陈寄羽去县学见夫子,陈松意则跟着姚四走。
郭县令见状向师爷一招手,问道:“让你去安排的人,安排好了没有?”
“安排好了。”周师爷立刻道,“等陈解元一动身回村,就让他们吹拉弹唱着跟上,绝对给他做足面子,让小侯爷对您更有好感。”
县学里,林夫子一脸欣慰地看着自己的学生。
得知他回乡之后很快就会再回书院,跟随赵山长继续备考,他的表情更欣慰了。
“好,你没有松懈,老师很是高兴。你是陈桥县第一个考中解元的,没有辜负你父母的期望,老师盼你能够再接再厉。跟着赵先生好好学,老师等你金榜题名的好消息。”
知道陈寄羽在沧麓书院求学,这些年鲜少回家,如今取得佳绩,最想做的就是回家与父母分享。
林夫子也没有留他,勉励了他几句,又送了他一本自己淘来的好书,就让他走了。
这时,风珉跟陈松意也已经碰上了面。
一见她的神色,风珉就知道,在旧都的一切显然都如她所愿。
他说起自己在这里又蹉跎了一个月,没有回京,京中也没有派人来催他回去:“主要付大人那边的进展也不大,同样也没回京,我便落得个自由。”
于是,他租了个院子,把还留在桥尾镇的那十几个孩子都带了过来。
每日除了盯着郭县令,就是盯着程家院子的动静,然后监督这些半大少年锻炼体能,打熬身体。
知道陈松意回来,这些孩子都呼啦一声涌了上来,围着她转。
一个多月不见,他们又长高了,身体也壮实了不少,就像成长中的幼苗,一天一个样。
“可以开始教他们《八门真气》了。”陈松意将他们的筋骨挨个检查过,确定已经可以开始练习,于是对风珉说,“你来教他们,教学相长,相互映照,能参悟得更加透彻。”
聊到这个,风珉来了精神,先提出了一些修习《八门真气》的问题,同她映照交流。
等到陈寄羽来了这里,两人才默契地停下,由风珉来跟他讲正事:“先前秋闱在即,为了不影响你,所以没告诉你登辉楼那案子的结果。
“那晚对你下手的是郭威,他从程明珠手中得到了你的生辰八字,又请来了一个有些道行的神婆来对你用术,想夺了你的运势,取代你做这个解元。
“而程明珠不知同什么人学习了一手恶毒蛊术,在镇上肆意试术。败露之后,她还想将整座楼里的人都杀死,幸得云游至此的游道长出手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