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回福运后我赢麻了by纳兰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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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做了那么多,终于见到了自己心目中的那个未来。
北郊忽然一阵狂风起,吹动从马车里翻落出来的书。
不管是胡家父女也好,胡家的车夫也好,都忍不住抬起袖子挡在了面前。
而她睁着眼,眼泪就那样落了下来。
风吹了一阵,过去了。
三人重新放下了手。
陈松意也已经从心绪翻涌中恢复过来。
她神色如常,指着被自己的真气震散的马车道:“方才想着救人,情急之下把马车震碎了,里面的书册应该没事。”
“无妨无妨。”胡绩道,书虽然重要,但不能要求在危急关头出手救他们的少女兼顾到这么多。
他看着陈松意,忍不住道,“英雄出少年,想不到姑娘年纪不大,身手这么好,多谢你救了我们。”
“多谢姑娘!多谢姑娘!”将马车发生意外、差点害了主家的罪责揽在身上的胡家车夫更是跪了下来,激动地给她磕了两个响头。
“举手之劳,不必如此。”陈松意伸手把人扶起来,然后说道,“我刚才在亭子里看得清楚,车轮是突然脱落的,哪怕你今早启程的时候检查过了也检查不出问题,这只是意外。”
——这是跟昨天在西郊道观,晏英差点因为半块糕点而死去同样的意外。
连她都这样说了,胡家的车夫才感到好受了些。
只不过没了马车,他们现在要回书院,只剩下一匹马,车上又还有这么多书,很不方便。
陈松意于是让他们先把散落的书都收拾起来,自己去给他们叫一辆马车。
北郊的马车少,但走远一点总会有的。
听她这样说,胡宜道:“姑娘若是会骑马,就骑着那匹马去吧,会快一些。”
马是用来拉车的老马,没有上鞍,也没有装脚蹬,但对善骑者来说,这都不是问题。
陈松意于是一点头:“好,我去去就回。”
留在原地的三人看她过去翻身上了马,没有停顿,驾轻就熟地就驱使着马朝着远处亭子去。
收回目光,胡绩对女儿跟车夫道:“走吧,过去看看书损毁了多少,还有多少能补救回来的。”
少女说她去去就回,果然去得快回来得也快,三人才把书跟一些行李从马车的残骸中清理出来,她就骑着马,跟在一辆雇来的马车旁边回来了。
“吁——”
赶车的车夫见到这惨烈的撞击现场,连忙下来要帮忙,“这……老丈,你们没事吧?”
等看过胡家父女跟他们的车夫,确定都没有受伤,车夫才念了一句佛,跟着过来帮忙,帮他们把书抬到自己的马车上。
陈松意也下了马,听车夫一边搬一边说道:“这么多书,老丈难道是书院的先生?”
胡绩先生呵呵一笑:“不错,老朽是书院里的先生,小哥好眼光。”
“嘿嘿嘿。”
车夫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陈松意见他看向书籍的目光充满了向往,搬动的动作也小心翼翼。
这就是普通百姓对待知识的态度,向往而不得,崇尚,又怕自己沾着灰尘的手把它弄脏了。
胡绩先生带回来的书太多了,她也帮着一起搬。
当看到其中一本封面脱落的,见到上面画着的机械图,陈松意觉得眼熟,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胡宜见她目光停在上面,似是对这本书感兴趣,于是说道:“这是我随家父从一位墨家前辈处得来的,是他临终前给书院的馈赠。”
陈松意点了点头。
墨家,相里勤,她想起这个给自己写过信、帮他们改良了农具的天阁弟子,想起他就是跟随墨家学习,在容镜师兄下山后才跟着回转山门。
看着这些书,再想到师父、小师叔会的那么多东西,完全不受派别约束。
陈松意便大概知道,容镜师兄这一趟下山是有什么任务在身了。
继往圣之绝学。
天阁的藏书量跟横渠书院相比,大概有过之而无不及。
世间可能就只有横渠书院跟天阁这样的地方,才能让这些即将离世的大家愿意将毕生所学跟藏书赠出,让他们保存、流传,替自己继续研究。
几人一起动作,很快就把书全都搬到了马车上。
损毁的车架留在这里,在路旁,也不会妨碍到旁人。
胡家父女上了马车,胡家的车夫则跟年轻的车夫一起坐在了车辕上。
陈松意依旧骑着那匹老马,走在马车旁边,护卫着他们前往横渠书院。
她雇来的车夫原本以为胡绩先生只是普通的书院先生。
当听到目的地是横渠书院的时候,他激动得差点没坐稳。
而剩下的路程一路安稳,没有再有意外发生。
等到达书院门外的时候,陈松意下了马,把马归还给胡家的车夫。
胡宜邀请她进书院一坐:“我们父女虽然除了书以外,身无长物,但我的厨艺尚可一观。”
为报答她的救命之恩,这位在出嫁前名动京城、有无数人想娶她的才女要亲自下厨,给她做一顿饭。
“今日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了。”
陈松意虽然意动,但是拒绝了,赵山长他们还没来,自己就先得到了进书院的机会,叫他们知道了,肯定会觉得郁闷。
第187章
胡绩先生本来在旁看着书院学子辛勤地帮他把书搬下来,闻言向着陈松意道:“那姑娘若是哪天有余裕,请一定要来做客。”
“我一定会来拜访。”陈松意道。她看了看书院门口的石碑,默念了一遍上面的横渠四句,然后等书从马车上全部搬下来,便又雇了这辆马车,单独载自己回城。
京城,程家。
程卓之一早出门,到了快要吃午饭的时候才回家,什么事也没办成。
他本就郁闷,一回来又被母亲叫去。
看到躺在床上眼歪口斜的老娘,还有弟媳赵氏那哭丧的脸,只觉得越发闷烦了。
慈安堂弥漫着药油跟老人味,程老夫人中风严重,发不出声音,只有眼睛还能动。
她躺在床上,看着自己的儿子:“嗬——嗬!”
赵氏本来坐在她床边的凳子上。
见程卓之进来,她擦干了眼泪,道:“二伯回来了,娘一直在等你。”
床上的程老夫人又发出“嗬嗬”的声音。
程卓之连忙走了过去,握住她的手,在她床前半跪下。
他说道:“娘放心,我为了四弟的事,一刻也没有放松过。我今日去找了玉田兄,他说——”
赵氏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二伯去求你那同年有什么用?”
这个泼辣的妇人在丈夫倒了霉、进了牢狱以后,说话的声气也低了许多。
可今日她却一反常态,不等程卓之说完就打断了他。
她说道,“今日我求回我娘家,却是在我娘家听说了,松意那丫头回来了,而且一回来还救了两个国公府的少爷,跟他们攀上了关系。这消息二伯怎么不同我们说?是怕我们这些破落户闹上门去,影响了你跟意丫头的父女之情?”
程卓之听她的话,听得额角青筋直跳。
这个无知恶妇……
如果不是她当初撺掇四弟跟娘把松意赶出去,想要让她自己的女儿顶了跟谢家的这门亲事,程家今日怎么会有这么多事?
他们家能过这么多年好日子,就是多亏了这个女儿,结果让他们一搅和,什么都没了。
现在竟然还指责自己为了面子,不去找曾经的女儿求助,她怎么说得出这样的话?
赵氏还在尖着嗓子道:“我是不知道这丫头会这么有出息,这么有福气。总之当初赶她走的事,二伯你记恨我也就罢了,遇之可是你弟弟,一笔写不出两个程字!你不能因为记恨我就连他都不管了!你拉不下脸去找松意,告诉我,我去啊!”
程卓之想回头咆哮一句“够了”,却发现自己的手被躺在床上的母亲死死地抓住。
明明中风偏瘫、只剩下眼睛能动的老妇人现在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力气,用她的两根手指抓着儿子,喉咙里嗬嗬作响。
显然在他回来之前,程老夫人就已经听信了小儿媳的那些话,在质疑他是不是真的为了面子不去求松意,而是任由弟弟被关在牢狱里。
“娘!你信她说的话?!”程卓之见她这个样子,差点憋得吐出一口血来,“我办砸了差事,甚至顾不上自己,就只为了四弟的事奔波,我从哪儿去知道松意回来了?
“今日我去找玉田兄,刚在他那里听说了松意的事,我就立刻去了江南会馆,想要拼着这张老脸去求她,求她念在程家对她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上,帮忙救她的小叔一救。”
程老夫人眼睛亮了起来,喉咙里嗬嗬作响的声音更急切了。
而刚刚在背后阴阳怪气了一通的赵氏也是立刻变脸。
她急切地问道:“二伯你去了?你见到意丫头没有?她怎么说?”
她心中已经想过了,以陈松意那样愚孝的性格,见到曾经的爹出面相求,肯定会答应,自己的丈夫说不定很快就能回来了。
可她还没露出喜色,就见到半跪在床榻边的二伯站了起来,反身指着自己道:“贱妇!你懂什么?你知道我去江南会馆,在那里见到的都是什么人?!”
赵氏猝不及防,吓得一缩,程卓之继续喝道,“你知道我这个曾经被你赶出去的女儿,现在被多少人视为恩人?不只是两个国公府,还有那水西安氏,还有首辅刘大人、次辅王大人,甚至连厉王殿下都去找她了!”
赵氏不知道什么水西安氏,但她知道国公府,知道首辅跟次辅,也知道厉王殿下。
她大脑一片空白,如同被掐住了脖子:“我……”
程卓之铁青着脸,向她咆哮道:“我不过是个从五品官员!我在他们面前有什么资格说话?我有什么资格挤进去?”
他说着,又想起陈寄羽。
这小子比自己小了那么多岁,却因为松意回到陈家,所以现在就入了那些大人物的眼。
说不定连陛下都知道他了……
程卓之怒从心头起,怨毒地道,“如果不是你当初痴心妄想,想让明惠代替松意嫁到谢家去,把她赶走,现在得到这些大人物青眼的就是我!我们程家也不会败落到要去向人放高利贷,遇之也不会为了追债失手打死了人,被关到监牢里去!”
赵氏看着面孔扭曲,不复往日儒雅的二伯,气焰顿时消了下去。
她脸色苍白,连连后退:“这怎么能怪我……娘……”
她求助地看向躺在床上的程老夫人,却见只剩下眼睛能动的她也在满眼恶毒地望着自己。
谁说不是呢?程家变成现在这样,自己变成现在这样,不都是拜这个毒妇所赐吗?
赵氏彻底慌了神,她的丫鬟在外面见状,连忙跑走,要去叫小姐过来。
程卓之却是已经打定主意,要把这段时间憋的所有火全都撒在她身上。
“像你这种毒妇,有什么资格做我们程家妇?你不是要上门去找松意吗?去啊!”程卓之瞪着她,见她不动,只猛地喝道,“来人——把文房四宝拿过来!我这就替四弟写休书!休了这个祸害!”
“不要!”赵氏彻底慌了,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半点没有往日的趾高气扬,“我去!我这就去——我这就去找意丫头,去求她回来救救遇之……”
在程明惠匆匆赶来、让整个慈安堂变得更加鸡飞狗跳的同时,礼部侍郎陆云家中,陆大人听着院中传来刚过六岁的一对龙凤胎儿女的笑声,眼中一片晦涩。
夫人进来,端上一杯茶,见夫君看着桌上的堪舆图,皱着眉,脸上神情凝重,于是轻轻把茶放下,然后退了出去,把龙凤胎叫过来:“走,到前面去玩,爹爹在里头有事,不能打扰他。”
“噢——”
龙凤胎乖乖地应了一声,由母亲牵着,一左一右地朝着前院去。
他们走了以后,院子里立刻安静下来。
陆云抬起眼睛,看着夫人跟两个孩子走出门的背影,终究是下了决心。
陛下升他为礼部侍郎,钦点他为皇陵卜选修缮的负责人,还给了他任何时候随意进出城门的特权,他本应该为陛下肝脑涂地,可是他不能累及家人。
负责修缮皇陵的一共十三人,其中有官员,也有堪舆师。
这十三人当中,那些从地方上来的堪舆师是最先被收买的。
他们的身家性命被地方豪强拿捏在手里,独自在京城,可是家人却在那些人的眼皮底下。
本来他们受帝王征召、前来修皇陵也是为了钱财,没有必要在这件事情上豁出性命。
他们几乎都是瞬间倒戈。
因为对方要的只是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借由他们负责的渠道送一些东西进来,埋一点物件在皇陵里。
风水格局这种事,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就算是陵墓前的一株花草,开出的花数目是八还是九,都会对整个格局产生影响。
紧接着,就是几个中层官员。
他们也很挣扎,其中也有人十分的刚直,在面对收买跟威胁的时候,决定要去上报朝廷。
陆云当时还在旧陵那边,回来的时候得到的消息,就是这位同僚的状告并没能上达天听。
在秋日的一天晚上,他家中失火,全家一十三口都葬身火海,包括他刚刚满月的小孙子。
而调查的结果只是意外,陆云听到这个消息时,整个人都在发冷。
只是一人死去也就罢了,可全家都不放过,甚至连想要说的话都没说出去,就被捂了嘴。
在这之后,剩下的人就都被这杀鸡儆猴的一招给镇住了。
刚从旧陵回来的陆云就成了最后一个。
或许是因为他们要进行的最后一步最复杂,而他的地位最高,话语权最大,买通他最有效,所以这些人用上了收买加威胁。
像昨天那样的情况,从回到京城以来,他已经不止遇到一次了。
他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崩溃,什么时候会屈服。
今天是旬休,他们也休假,不用去东郊。
他本应该带期盼已久的儿女出门的,可在这样的大晴天,他却在家中枯坐了一日。
他不能辜负陛下的期望,却也不能波及家人。
他不能倒向那些把持朝政、蒙蔽天听的幕后黑手,也不能用自己的声音发出警告。
“那用我的死,总可以了吧?”
当自言自语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陆云就感到整个人的心神终于放松下来。
他死了,这个位置就会空出来。
他的家人不会受波及,而他的忠君之责也全了。
至于他的死能不能让陛下察觉到问题,他希望可以。
毕竟他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陆云从桌后起身,他要跟自己的家人再相处一次,跟他们一起最后吃一顿晚饭。
还要把老宋头也叫上。
然后,他就可以上路了。
天色刚擦黑,一辆灰扑扑的马车就停在了会馆门前。
车夫看着眼前恢宏的会馆大门,感觉自己的马车出现在这里是如此的不搭。
他看到会馆门口站着的两个侍从,见他们盯着这里,生怕要来赶自己走,连忙从车辕上下来,对着身后的车厢道:“姑娘,到了。”
站在门口等着的两个侍从立刻忍不住上前一步,盯着那灰扑扑的帘子看:
“是陈姑娘吧?”
等到帘子一动,陈松意的身影从其后出现,两人立刻喜上眉梢:“是陈姑娘!”
他们其中一个跑向陈松意,另一个转身朝着会馆里去,通知陆掌柜。
他们江南会馆接待过那么多不凡的客人,可没有哪一位能有今日这样的派头。
经过今日,就连在这里吹着寒风等陈姑娘回来,都成了一件抢手的差事。
“陈姑娘!你回来了!”
见门口站着的人迎过来,年轻的车夫还瑟缩了一下,不过等看到这人脸上殷勤的笑容,跟对雇自己马车的姑娘的那种崇敬跟热络,他脸上的表情就从害怕变成了好奇。
侍从殷勤地道:“小人奉陆掌柜的命,在这里等姑娘,姑娘有什么要小人搬回去的?小人力气大,姑娘千万不要跟小人客气。”
“没什么要搬的,不麻烦了。”陈松意大概知道为什么会馆的人态度变化这么大,她思忖着,今天两个国公府来的阵仗怕是比她预想的还要大。
说完,她就要支付车资。
可会馆侍从哪能让她来付?
他立刻伸手一按车夫的手,说道:“陆掌柜交代了,姑娘是贵客,小人来,小人来!”
陈松意停下了动作,看他拿出了一吊钱,豪爽地塞到了车夫的手里,说道,“不用找了。”
年轻的车夫捧着手里沉甸甸的钱,有些错愕地看向陈松意。
这么多,够雇他的车来回二十趟了。
陈松意接触到他的目光,对他点了点头:“今日辛苦了,既然是会馆掌柜的心意,那你就收下吧。”
这话一出,会馆侍从立刻喜笑颜开:“陈姑娘都这样说了,你就快拿着吧。”
“那……多谢姑娘。”
车夫拿着钱,感觉犹在做梦。
他看着这个侍从殷勤地引着陈松意进了会馆,又再低头看了看手上的钱。
太好了,他脸上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笑容,有了这些钱,这个冬天家中就能多买一些煤炭了。
进了会馆,一去花厅,陈松意就感到热浪跟音浪一起朝着自己扑来。
里面人人见了她都两眼放光,兴奋难当:
“回来了——回来了!松意回来了!”
“学妹!哈哈哈哈!你回来了!”
陆掌柜满面红光,亲自来引她进来:“松意姑娘!我在会馆坐堂这么多年,可从来没有见过今天这样的场面,都是托了你的福啊哈哈哈……”
陈松意被引到席间坐下,先征询地看了看两位先生,又看了看哥哥,再看向大家。
只见人人脸上都是一副兴奋的、仿佛喝醉的表情。
如果是上午的事,再兴奋也不可能持续到现在。
因此,她笑着问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好事?”
很快,她便从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当中,得知了今天自己不在的时候会馆里有多么热闹。
而他们现在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刘相。
——当朝首辅在江南会馆待了半天,甚至还留下来跟他们一道吃了午饭。
首辅,这个文官的最高位置,可以说是每一个走上仕途的举子的至高目标。
刘相的官声虽然非常一般,但是在彻查江南一案这件事情上,他那一跪一请,就令他在士林中的官声有了极大的扭转。
对于他的滑不丢手、毫无风骨、随随便便就向奸佞低头,如今有了不同的说法。
当有人鄙夷他、看不起他的时候,会有人站出来反驳:“如果刘相不这样做,那他就没有机会在这样的时刻,起到左右局面的作用!”
“你们懂什么?他是自污以降低宦党奸佞的警惕,好留在朝中,为大齐保存薪火。”
“十几年如一日,还要承担骂名,你们谁做得到?!”
不管这其中有多少是这位首辅自己放出的风声,又有多少是文人士子发自内心为他辩驳,总之,他现在的名声比起从前来,好了不止一点半点。
“学妹你说,有几个上京赶考的举子能在春闱之前就跟首辅一起吃饭,同他交流、得他考校的?”
这是多少人求也求不来的待遇啊!
不光是这些年轻人,就是赵山长也被刘首辅这有如春风拂面的态度弄得有些迷糊。
他知道自己的计划好,但没想到这么好,能把首辅都吸引过来。
说实话,陆掌柜也是这么想的。
毕竟这两天的事跟刘相家没有半点关系,自己跟他也没有半分交情。
而他今天留在这里,跟这群江南士子相处甚欢,说不定就是觉得这其中有良才美玉,值得接触。
在大家都沉浸在这种“首辅韬光养晦数年,如今奸党势弱,他于是要为国选材,考察栋梁,然后看中了我们中的几个或者十几个”的错觉中时,唯有陈松意保持着知晓未来的清醒。
她转头看向坐在自己身旁的哥哥,心中叹息:
不,你们都猜错了。
首辅没有那样的野心,他今日来只是想提前榜下捉婿。
察觉到妹妹的目光,陈寄羽也看向了她。
他不知道妹妹正在想什么,只微微一笑,把自己没喝过的茶递给了她:“渴了?”
“谢谢哥哥。”
陈松意同他道了一声谢,想道,刘相会注意到他,这是命运的必然。
就算今日不来,改天也会来,这在她的预料之中。
不过,王次辅夫妇也来了,颖国公府是自己救下的徐二郎亲自来,这她倒是没想到。
在她端起茶杯的时候,赵山长看到她的手,便有些神秘地开口道:“除了这几位,我们今天还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你猜是谁?”
陈松意朝他看来:“谁?”
坐在赵山长身旁的樊教习抚着胡子,笑眯眯地道:“你还记得在济州回春堂的那位公子吗?”
为了保留小姑娘的面子,他没有加上那句“你一直盯着看的”。
关于在回春堂这一节,不管是陈寄羽也好,其他人也好,全都没有参与。
因此从上午两位先生跟厉王殿下提及的时候,众人便很好奇了。
刚才大家说着刘相,说着卫国公送的刀跟弓,少女脸上的表情都一直没有变化,倒显得他们两个老家伙都不稳重了。
现在,两位老先生终于从她身上看到了不同的反应。
只见她手上的茶杯晃了一下,脸上露出了意外神色:“他——?”
赵山长点头:“他今日也来找你了,你知道他是谁吗?”
在他们想来,她再沉稳,再见多识广,也不可能当时见到厉王殿下就认出他。
“他是谁?”
陈松意嘴上说着,左手已经在桌底下掐算起来。
来到京城,她要顾的事情太多了,什么时候能跟他产生交集,她反而没有算过。
厉王为什么会来,他为什么会知道自己?她只是一算,很快就恍然大悟。
原来军师跟他提过自己。
因为这两天的事,他觉得自己符合描述,于是找上了门。
两位先生没有同她卖关子。
因为其他人已经忍不住了,说道:“学妹,那是厉王殿下,厉王殿下啊!”
“他果然跟传闻中一样——不,比传闻中更加英武!可惜我没有武艺在身,不然大丈夫生于天地间,也应该追随像厉王殿下这样的统帅,去驱逐蛮夷,保卫我大齐江山!”
只要是生在与厉王同一个时代,无论文武,都会想要投身他的麾下,随他建功立业。
这就是大齐军神的魅力,在他之后再无人能达到这样的高度。
在兴奋之余,众人也忍不住发散思维,想搞清楚厉王殿下来找她做什么。
如果说厉王殿下是来找她哥哥,或者说他们这些学兄,大家还会觉得厉王殿下是想来招揽贤才。
可是找松意……
她是很勇敢,但说到底她只是个小姑娘,不会打仗,也不会练兵,找她做什么?
将手放回了桌上,陈松意想好了理由,说道:“厉王殿下会来,应该还是为徐、晏两家的事。”
今天所有人都看到了,虽然表面上她救的是两家,实际上却一口气牵扯到了四家。
水西安氏因为身份敏感,所以没有明着给她送礼。
但陈松意刚刚把卫国公送来的帖子看过了,卫国公在里面写了,希望她有空来国公府做客。
她已经得到了水西安氏的友谊。
以后她有什么事需要帮忙,水西安氏能帮就会帮。
她说道:“大概是陛下知道了我,想看看我接近这两家会不会有什么阴谋,只是他不方便出宫,于是就由厉王殿下代为查探,这很正常。”
包括陆掌柜在内,所有人听了她的话都觉得这个推测很合理。
不过厉王殿下今日的表现还是太折节下交了些。
他还特意叮嘱,让松意一回来,就派人去厉王府通知他。
而不是让她直接去厉王府。
陈松意问:“还没有派人去吧?”
在陆掌柜摇头之后,她便说道,“那就等晚膳时间过了再去吧。”
现在去的话,他要是马上过来,肯定是没顾得上用膳的。
他若是来了,他们该怎么招待他?
陆掌柜不由地点头,觉得小姑娘果然很为人着想。
毕竟今天中午给首辅安排宴席,就已经让他觉得很有压力了。
但刘相怎么说也是他们江南人士,口味还是可以琢磨的。
可厉王殿下就……那还是等吃过晚饭再派人去吧。
“那就吃饭,先吃饭。”
赵山长一锤定音,陆掌柜立刻让人开宴。
尽管这会面来得猝不及防,不过陈松意在济州城外已经用另一个身份跟他见过面。
所以她心里有底,很快便想好等见了他该说什么。
陆掌柜今晚安排的菜色也很丰富,显然是一早就安排好了。
沧麓书院这一行人的地位在他心目中是一升再升,再怎么用心相待都不为过。
饭菜一上来,陈松意就心无旁骛开始吃饭。
而席间的大家还在忍不住交谈。
兴奋的说话声中,陈寄羽给她夹了两块肉,问道:“今天去北郊,有遇上什么事吗?”
妹妹一回来就被灌输信息,还没说她今天在北郊怎样了。
陈松意夹肉的筷子一顿。
大家看到她的反应,声音立刻停下了——
不会吧?又有事?
迎着他们的目光,考虑到他们今日承载的消息也够多了,陈松意于是没说自己救了什么人。
她只说道:“今天我上了万安寺,把香油钱都捐出去了,下山的时候见到有人从马车上摔下来,就扶了一下,没什么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