虐文女配的101种be(快穿)by大嘘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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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用最后的力气拔下发间的银簪,狠狠刺进了胸口。
李山听到身后利器刺穿血肉的声响,整个人先是一顿,随即迟滞地转过头,映入眼帘的是无声无息软倒在地面的阿音,合着眼,胸口的血迹逐渐洇开。他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双手颤抖,喉头滚动了一下,然后发出了野兽一样低低的哀嚎声。
章开武还想继续责骂李山几句,准备骂后再叫人将他关起来,下一刻却见他僵着面容拔出阿音胸口的簪子狠狠刺向自己颈间,孤注一掷,完全不给旁人阻拦的机会。
见到此情形,顾崇只是身形微动,知道来不及救下李山后皱了皱眉,仍然是冷静的。不过心中依然不解李山的选择。
顾崇为人正派,甚至如他师父邵尊平那样有些刻板正经,自幼接受的教导也是魔教当诛,更遑论与魔教妖女生情。李山贪财重利,却为妖女舍命,实在糊涂。
不过小半刻,李山和阿音的尸体便都被拖走了,只留下淋漓惨烈的血痕。冯梦望着地面上的血迹,唏嘘地对南秀道:“李山那样自私的性子,居然肯为了一个妖女如此。”
南秀站在原地没有应声。
倒也有人在悄悄替李山说话,毕竟为妖女殉情不像是李山能做出来的事,气愤地猜测道:“谁知是不是妖女用了什么不入流的手段,迷惑了李山的心智。”
人死如灯灭,到底同门一场,平素李山再多缺点,此刻大家也不忍说他坏话,一股脑将罪过都推在了妖女头上,继而叱骂魔教害人。
同门惨死,掌门受伤,气氛瞬间跌入谷底,众人骂过后很快沉默下来。唯有章开武仍是气得不轻,站起身来斥李山执迷不悟,死了便死了。谁知正骂到激动时,忽然呕出一口黑血,而后失去意识栽倒在地。
夜风拂过窗棂, 本是极其细微的响动,顾崇却猛然惊醒。
醒来后仍有些晃神, 他第一次做……春梦,完全自梦境挣脱后一时间又羞愧又恼火。
他匆忙坐起身,就这么穿着单衣推门走出屋子。雪后的院子里一片冷寂,他在石桌边坐下,桌上白日里未下完的棋局早被大雪覆盖了,他也不在意,用手清理干净后, 一遍又一遍在其上复现从前和南秀下过的棋局。
双手被冻得通红, 也始终没有停下。
目盲时他整日悲观丧气,南秀背会了棋谱, 自学下棋陪他打发时间。原本以为冰天雪地能令他冷静一些,但梦境中的种种依然不停地在脑海中浮现,他被搅弄得心浮气躁, 将棋子用力攥进手心。
他梦到自己废了南秀的武功, 将她关在后山禁地。梦里的南秀穿着嫁衣, 他压在她身上,做尽无耻之事。
现实中对李山嗤之以鼻,但内心深处,他远比李山更卑劣。
因为过于用力,他的手心渐渐渗出血来, 不知过了多久才慢慢松开手, 任由染血的棋子落回棋盘上, 发出轻响。
他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
几月前章开武死了。因伤他的那把刀上淬了剧毒, 情绪又过于激动,致使毒发身亡。事出突然, 四方山内乱成一团,而章凤儿骤然丧父,除了哭什么都不知道,顾崇作为前掌门大弟子,只能暂时代管门中事务。
停灵七日后,章开武由弟子们扶棺下葬。
正是最忙乱的时候,南秀却突然像人间蒸发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母亲的牌位原本摆放在天奇楼祠堂,也随她一同不见了。
起初顾崇还以为她是受人胁迫出了意外,心急如焚地四处找她,直到冯梦战战兢兢地拿给他一封道别信。信中南秀向他诚恳道歉,感激他曾教导她多年,只是天地广阔,她想独自游历四海,无须费心寻她。
言辞看着潇洒,但字里行间总透着一股心虚。
章凤儿听闻南秀悄悄离开的事后赶来告诉顾崇,南秀曾是魔教的人,如今不告而别,大约是李山的事吓破了她的胆,怕有朝一日也被戳穿了身份,这才会在事后迫不及待地跑了。
原本在父亲出事前章凤儿几度想要施计试探南秀,但想起南秀对师兄的恩情又始终犹豫不决。可自父亲死后她恨魔教入骨,虽然不至于对南秀喊打喊杀,却也忍不住跑来顾崇面前毫不留情地戳穿她的伪装。
然而顾崇只是对章凤儿说:“南秀十几岁起便在我身边长大,她是什么样的人我再了解不过。说她是魔教,实在是……无稽之谈。”
他说到最后,语气愈发坚定。
章凤儿见他不肯信,只红着眼问:“那她为何要走?”
顾崇无言以对,心底却恍然,她之所以离开,大约是他那日对伏春门的人太过无情,吓到了她。在察觉到这一点后,他居然控制不住地开始后悔。
师父一直教导他要守护四方山,以铲除魔教,匡扶正义为己任,原来自己也有私心。
顾崇苦笑。只是她信不过自己。
哪怕他心甘情愿抛弃一切带她离开,她也只会惧怕他,远离他。
来不及说的话,永远也来不及。
近来阳光愈盛,天气逐渐转暖。
南秀捧着油纸包,将里面的包子吃得干干净净。
街上烟火气十足,她盯着来往喧闹的行人看了一会儿,整个人懒洋洋的。在外面玩了这么久,见了形形色色的人,每天都过得很开心。她从四方山离开后便卸去了易容,眉眼盈盈,头发随便束起在脑后,因为佩着剑,运气也算好,一路上并没有不识相的人敢上前招惹她。
她不想再继续呆在四方山了,秋天奚骗了她,她也不想嫁他了。
正思索着接下来往哪儿走,摊主忽然在她面前放了一碗汤,碗里浮动着的羊肉香气瞬间弥漫开,令人食指大动。
她一懵,连忙说:“我没有要汤。”
摊主指指她身后,说:“那位少侠给您点的。”
听到“少侠”这一称呼南秀心里便已经有了答案,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见到秋天奚就坐在她身后的桌边。
人又瘦了一些,表情沉静,认真望着她。
装可怜。她在心里冷哼。
很快转回身,羊汤的香气直往她鼻子里钻,心里想着不喝白不喝,便将碗端到近处默默喝起来。
见她不像生气的样子,秋天奚这才敢起身走过来,然后小心翼翼地在她对面坐下。
她鼻尖浮起细汗,只顾垂眼盯着碗里的汤水,始终不肯理会他。两人无声地对坐了片刻,他清清嗓子,主动询问:“身上的钱够用么?”
南秀没说话。
秋天奚也不觉得尴尬,继续道:“我特地跑来送钱,要不要?”
南秀此刻心知肚明,他怕是一直在跟着自己。跟了几个月,终于沉不住气了。
“我不要。”她打定主意不再与四方山有牵扯,自然也不会从四方山带走什么值钱的东西。秋天奚送她的那几个小金人被她卖掉了,但此刻也不好意思直说自己一路上都在用他的钱。
接着嘴硬道:“就算花光了,我也可以卖艺为生。”
“你卖艺,难道不需要一个帮你拿碗的人吗?”秋天奚一本正经道。
南秀讶异地抬头看他,哑了片刻,反驳他的厚脸皮:“凭什么我出力,你做拿碗这么轻快的活儿?”
秋天奚笑起来,好脾气地改口:“那我身强体壮,也可以负责卖艺,你坐在旁边看着就好。”
听他这么说,南秀忍不住露出一点笑意。
秋天奚面上不显,其实直到此刻见她对自己笑了,悬着的心才真正落下来。语气更加小心翼翼:“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她对自己态度大变,也只有这个原因了。
南秀本不想再理会他,静了片刻还是轻哼道:“和你在一起生活了好几年,还不至于认不出你。”
嘟囔道:“真以为我是傻子吗,可以一直被你骗?”
秋天奚沉默了一会儿,转移话题示弱道:“我无处可去,能不能请南女侠好心收留我。”
南秀仍然不说话。
秋天奚也不心急,竹筒倒豆子一般开始向她坦白自己欺骗她的所有事,也没有卖惨,只平铺直叙地将从小到大的事情讲了,包括他被舅舅卖掉的事。再往后,便是她知道的那些在关山楼中的经历了。
“我不会再骗你了。对不起……也不要怕我。”
秋天奚还是忍不住用了一点小心机,南秀果然开始觉得不好意思。
南秀忆起从前,他稍有能力时便想法设法护着她在陆雪君手下生活,还曾对自己说过,哪怕他来做陆雪君的一条狗,也不会让她受一点委屈。
“我也不是丢下你不管……”南秀越想从前越愧疚,她当时确实是因为害怕他,才会偷偷跑掉。
如今又从四方山跑了,显得她胆子好像很小,遇见事情只会逃跑一样,更加心虚起来。
“是我不好。”秋天奚再度诚恳认错。
他这样的态度,南秀也气不起来了,板着的表情渐渐软化,忽然抬手垫脚捧着他脸。
他乖顺低头,任她在自己脸上摸来摸去。
南秀摸了半天,讶异道:“你没有易容?”
“比你高明些。”秋天奚笑起来,扬眉道,“想不想学?”
南秀看了他一会儿,拿起剑起身便走,“才不想。”
她牵着马向前,他也紧随其后,这一回真是拿棍子打他也不肯走了。
“求你了,学一学吧……”秋天奚低声下气地追着问。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越走越远。
阵法成形的前一刻, 南秀恢复了一些理智。
可还不等她反悔收手,忽然手腕剧痛, 一股极强大的剑势撞到她胸前,震得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立刻疼得她面目扭曲,在这股冲击之下身体也从半空重重跌落,生生砸在坚硬的地面上。
刚落地时她脑袋里只有一片空白,烂泥一样瘫在地上发懵,而自己那把天天当宝贝一样擦拭了几千遍的佩剑却正以倒悬之态, 失控一样朝她所在的方向迅疾刺来。
巨大的压迫感甚至让她忘记了闭眼, 瞳孔瞬间紧缩,越来越近的剑尖映入她满是惊恐之色的眼中, 在仅方寸距离之外才急急停了下来。
白亮的剑刃不断震颤,她被剑鸣声刺得耳朵生疼,却只感受到怒气而无杀气, 这让她冷静了许多。正在无措间, 缠绕剑身的那股力道终于消散, 没了外力裹挟的长剑横栽下来重重拍在她额头上,顿时砸得她眼冒金星。
直到此刻她才有多余的心思感受身体上的疼痛,顶着苍白如纸的脸色,费力地试图爬起身。
右手已经疼得没了知觉,她咬紧牙关用左手撑着身体, 但好半天都没能成功站起来。
当下的南秀狼狈至极, 原本俏丽的脸灰一道红一道, 剑气在上面留下不少细碎的伤口, 浅紫色的外裙也变得灰扑扑的。
“师姐!”不远处的萧鹤被这幅场面吓住了,回神后慌忙朝她跑过来。
痛感蔓延全身, 南秀紧皱着眉咳出一口血。
她抬眼看向沈相川,以及被他护在身后的冯小满。
萧鹤又急又气地跑到南秀身边,可也不敢指责伤人的沈相川。如今的沈相川已成了仙尊,况且本就是南秀犯错在先,险些出手打伤同门,沈相川此举合情合理也合门规。
但他与南秀一同长大,是帮亲不帮理的性格,一边把南秀扶起来,一边忍不住对沈相川怒目而视。
沈相川站在几步远的地方,将剑收回鞘中,淡漠道:“咎由自取。”
他俯视着南秀,面上只有冷淡和浅浅的厌恶。
而他身后的冯小满一脸讶异,看着师父高大的背影,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她也不懂南师姐方才为何突然发难,更对师父忽然出现又出手相护受宠若惊。
“走吧。”沈相川道。
冯小满知道这句话是对自己说的,慌忙应了一声,然后飞快地看了狼狈的南秀一眼,乖巧地跟在沈相川后面随他离开了。
其余几位同门面面相觑,旁观了这场热闹后心思各异,很快也都默默离去了。
南秀闭上眼睛,真是又疼、又伤心、又茫然。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方才竟忽生恶念,以至于被沈相川一剑破了阵,伤了心脉。
随即又深刻地自我反省起来。因为她很清楚自己嫉妒冯小满,从前只当是拈酸吃味,没想到会积攒下如此大的恶意。沈相川这一剑倒是打醒了她,因嫉恨便敢伤同门,实在有违师父这么多年的悉心教导。
所以回到千灵山之后,沈相川仍要罚她,她自然也认。
静室冷得像冰窖一样,她心脉受损严重,本该好好养着,现在只能一边面壁思过一边养伤,实在无聊便反复默诵门规和从小到大熟记的心法。
她背得最熟的心法是沈相川一个字一个字教她的。当时师父忙着为寒山峰的小师叔疗伤,把年幼的她丢给了同样也是半大孩子的沈相川。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住在沈相川隔壁的院子里,每天从醒来起就和他黏在一起,一直到快入睡才分开。所以从小到大她最依赖的人是沈相川,而不是师父。
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两人便生疏了,到如今沈相川甚至十分厌恶她。
而他越厌恶自己,自己就越不甘心。
自从冯小满出现,冷心冷情的沈相川主动收她为徒,手把手教导她,南秀看着格外刺眼,不甘心也就渐渐变成了嫉妒。
南秀心中五味杂陈,唾弃自己活该受罚。
等到深夜时分,师妹灵晚带着伤药悄悄来探望她,看到她这副被冻得凄凄惨惨的样子,趴在窗边没好气地问:“被沈相川那个大冰山打伤是什么滋味?”
沈相川不苟言笑,同门都很怕他,但灵晚不一样。她和南秀格外要好,几次三番见大美人师姐碰壁,对沈相川怨气不小。沈相川虽领仙尊之位,可他还十分年轻,灵晚很难打心底里敬重他。
灵晚本想问南秀被心爱之人亲手伤害是什么感受,是不是终于肯死心了,谁知南秀想了想,认真回道:“丢人。”
灵晚一哑,满脸无语。
南秀长长叹了一口气:“你当时不在,不知道我有多丢脸,从那么高的地方啪叽一声摔下来,那片地上都被我砸出好大一个坑。”
回想起那个场景,南秀愁闷地想:这要她以后怎么在师弟妹面前立足啊。
在众人心里,她简直是形象和人品同时稀碎。
好在冯小满没受伤。南秀再度叹气,若自己因一时妒恨伤了她,真就没脸面继续呆在千灵山了。
她又偏头看了一眼手边放置的佩剑。
还需要反思的就是自己学艺不精,本命佩剑都能被旁人操纵,真是里子面子通通没了。
灵晚虽然没能亲眼看到当时发生的一切,但也听在场的人声情并茂 地讲了一遍,说南师姐是如何突然发难用阵法罩住冯师妹,仙尊又是如何从天而降一剑破了阵眼。
总结起来就是冯师妹纤弱可怜,南师姐步步紧逼,沈仙尊秉公办事。
南秀喜欢沈相川不假,可要说心生嫉恨以至于意图伤害同门,灵晚却是不愿相信的。她和南秀相识多年,很清楚她的脾气秉性。
但无论她如何有心替南秀开脱找补,这件事又确确实实发生了。
听说因冯小满险些受伤,沈相川还给了她护体的法宝。灵晚不敢把这件事告诉南秀,怕惹得她更加难过。
从静室出来以后,南秀又养了大半年的心脉,身体才终于完全养好。但因伤势过重,还要耗费不少力气来弥补大退的修为。
一边练功,一边又要领罚去寒山峰的山脚下做苦力。
这是早就记在账上的惩罚。三个月静室思过不过是惩罚之一,伤同门可是大忌,司刑还是给了她师父面子才没怎么折腾她,不过是每日在花圃里挑挑水,翻翻土,养养花。
这段时日她都躲着沈相川走。
伤心难过的情绪被她消化得差不多了,就只剩尴尬了。被沈相川只一招就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也算激发了她的一点斗志,练功比从前更加刻苦。之前她一直吵着要搬回小时候住的院子里,想着能离沈相川更近一些,现在也全都抛在脑后了。
师父知晓她险些伤人的事后倒是没有责怪她,只教导她要听罚任罚,不可再犯,见她闷头练功,还夸奖了她好几次。他们天云峰从上到下都是护短的脾气,萧鹤到现在还气沈相川下手太重,丝毫不讲旧日情面。
或许那一剑在她心里留下了不小的阴影,近半年她频繁做噩梦。也不敢和师父说,怕被骂没出息。
这一日天晴,南秀心无杂念地蹲在地上给花丛浇水。寒山巍峨,直耸入云,从花圃中能一眼望见兰庭阁高翘的飞檐,她每天看两眼,更觉得心境开阔。
住在上面养伤的是小师叔沈长英。
十余年前一场仙妖大战,幸有沈长英力挽狂澜,护灵山、救生民,挽救世间于水火。当初她也只是他仙阵庇护下万千弟子中的渺小一人,和其他人一样对他满心仰慕。
所以虽然被罚来此地养花,她心里还是很雀跃的。尤其在养花这件事上,她默默下决心,一定要把这寒山峰下的花圃养成千灵山最漂亮的,以报答长英师叔的救命之恩。
她已经不记得长英师叔的样貌了。十余年沉睡,也不知道他何时才能醒来。
南秀打理好花圃, 折身去了师父的住处。
她并不是日日都过来,但今日莫名其妙的, 像是有什么在指引她一样,非来此处不可。她在心里念叨着,莫不是忘记了师父的哪句交代?
她顺着回廊向前走,就快走到前厅的门边时,听到里面传出师父的声音。
“你下手倒是不轻,让南秀足足修养了半年。”任谁都听得出宋明山话里的不悦。
南秀是他的大徒弟,十多年相处下来早与亲生女儿无异, 受了那么重的伤, 他嘴上不好偏袒,心里却狠狠记了沈相川一笔。只是沈相川外出数月近日方归, 这才找到机会将人揪来兴师问罪。不过事情已经算是过去了,他也只能阴阳怪气两句出出气。
师父是在和谁交谈显而易见,话题又牵涉到自己, 所以南秀立刻便停下了脚步。
很快, 沈相川的声音也传了出来, 清晰地落进她的耳朵里。
“她欲伤同门,理应被罚。”
虽然没有看到他说这句话时的表情,但也能想象他说起她的所作所为该是如何嫌恶。回忆起当日他的那句“咎由自取”,南秀只觉得沉寂下来的羞愧再度翻涌上心头。
沈相川修为高深,不可能不知道屋外有人。这话怕是有意说给她听的。
见沈相川油盐不进, 宋明山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沉默一瞬, 问:“你可有私心?”
沈相川的眉心轻轻皱起来, “何曾有过?”
他从不说谎。宋明山还以为他真对那个叫冯小满的小徒弟有了什么越界的怜惜之情,所以冲冠一怒为红颜, 此刻终于放下心来。
宋明山想了想,又道:“罚也罚了,往后你对南秀温和些,何苦总是冷脸待她?从前你们……”
但这番话却被沈相川不客气地打断了。
“若论辈分,我也算是她的师叔。除却教导之责,也不该再有什么旁的接触。她若肯用功,我自然如常对她。”
如常,说的就是像对门内其他弟子那样。
南秀一直求的便是他能待自己与众不同,谁知折腾了这么久,在他心里的分量怕是还不如其他师弟妹呢。
她自嘲地笑了笑,收起心里的妄念,又再次提醒自己不如一门心思精进修为,至少不能像上次那样丢人了。
听到厅外渐远的脚步声,厅内宋明山的脸色愈发难看了,又看到沈相川仍垂眼端坐着,丝毫不为所动,繁杂的心绪最终化为一声叹息,不由得暗暗道:真是孽缘啊。只希望南秀那个死心眼的丫头早日想开,别在这一棵树上吊死。
厅中静了好一会儿,他又觑起眼望向沈相川,好歹关切了一句:“瞧你面色不大好,这次下山可是遇到棘手的事了?”
“无妨。”他语气没什么波澜,实际上衣下的伤口异常灼热刺痛,但面上却不显,对坐了半天的宋明山除了瞧出他脸色白了点儿,完全没有发现其他异样。
直到从宋明山住处离开,折返回自己的院落中,沈相川的眉宇间才略微浮起痛色。然而打坐调息至深夜,那股灼热感依旧盘桓在体内久久难消,只好褪了外衣,踉跄着行至后院寒池中入水疗伤。
他额上早已经布满了汗水,汗珠不断沿着挺秀的眉眼滑落,湿漉漉地浸泡在冰冷彻骨的池水里,很快眉毛和长睫都笼上了一层冰霜。体内的燥热和痛感让他灵台混沌,全然没了往日的警觉,连抬手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这时一只柔滑微凉的手忽然隔着潮湿的单衣搭在了他肩头。
他心神一凛,猛地睁眼转身。
可转过身却发现身后的人居然是南秀。即便他的性格再沉稳,此时也难免面露讶异。
“南秀?”
南秀蹲在池边呆呆地盯着他看。
她赤着脚,身上只穿了一件轻薄的白色绸衣,长又浓黑的头发披散开包裹住她纤瘦的肩头,一直垂落到地面,脸蛋白莹莹的,在月光下像是罩着一层流光,整个人不像往常那样娇俏,而是带了一股异常的媚气。
“你来这里做什么?”过了最初的惊疑,沈相川又变回那副冷冷淡淡的模样,面色镇静,实则是勉力撑着身体立在水中的。南秀却不言不语地顺着池壁滑入了水中,径直抱住了他。
沈相川自有记忆起就不曾与女子如此亲密地接触过,过去指点南秀练功时也几乎没有什么肢体碰触。而那些擅媚术的女妖,不等近身就被他毫不留情地斩杀在剑下了。
他猛地推开南秀,脸上跟着浮起一层愠怒之色。
南秀被推搡到池边,后背重重撞在石壁的尖锐处。疼痛让她恍惚了一会儿,眼底有一瞬间的清明。但与此同时,她只觉得自己的手臂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着抬起,身体也不受控制地再次扑向沈相川。
沈相川用力握住南秀薄薄的肩头,避免她紧贴到自己胸前。两人的衣服全都湿透了,身体轮廓毕现,沈相川的视线不敢落在她身上,只能暂且闭上眼。
“沈相川……”南秀喃喃说着话时已经抬起下巴朝他的嘴边贴近。
沈相川即便躲闪,还是被她亲到了下巴。
南秀像条藤蔓一样紧紧缠在他身上,仍不死心地继续亲上来,双唇贴合时甚至得寸进尺地试图撬开他的唇齿。
但只是很短暂地碰触了片刻就被沈相川大力拉开了。
她咬破了他的下唇,嘴唇染血,眼里浮着水汽。
“你到底——在做什么!”沈相川咬牙切齿道。
南秀被浮荡的池水冻得瑟瑟发抖,分明是她在强迫沈相川,眼里却簌簌落下泪来。紧紧拧着眉,依旧坚持要往沈相川怀里钻。从远处看,两人仿佛吻得难解难分。
南秀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她想起了自己反复做过的那个噩梦,梦里似乎也有这样的场景。
不应当如此。
只是她心里越来越清楚,身体却并不听操控。
沈相川又急又怒,气血翻涌,伤口处的那股浊气也趁机冲破压制在经络中四窜游走,体内燥热难言。他重重咬了下舌尖,尝到血腥味后神思才清明了许多,抬手用最后的力气锁住南秀的穴道。
南秀这才终于老实了,身体虚软地往水里栽,沈相川握着她的手臂捞起她,不得不将她虚抱在怀里。
当他抬起眼,宋明山正站在不远处,一脸怒色。
第85章 师徒文炮灰女配三
离开池水后的南秀唇色苍白, 身体抖个不停,在宋明山看来完全是一副被欺负了的模样。
护徒心切令他看起来处于暴怒边缘。
“我听赵冉说你在山下被妖物所伤, 想起白日你脸色不佳,过来送药……”宋明山一边板着脸对沈相川说,一边视线又在两人间几次来回,越想越生气,“你们二人又为何会如此?简直成何体统!”
“是我的错。”恢复理智的南秀立刻抢在沈相川开口前坦诚认错。
以她的本事根本强迫不了沈相川。所以宋明山只当没听到,依旧死死盯着沈相川,要他给出一个合理的说法。
南秀怀疑自己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上了身。今夜她练功结束后沐浴换衣, 人都已经躺在了床上, 可再有意识时人就在寒池里泡着了。
“当真是我强迫沈师叔!”她也顾不得难堪了。身体虽然不由自主,方才的记忆却深刻无比, 她的所作所为又与登徒子有什么区别?如果装死让沈相川独自承受指责,她也会看不起自己。
她从小就不爱称呼沈相川为师叔。千灵山的开山祖师沈息共有二子,沈长英与沈相川, 又有首徒宋明山。在沈长英沉睡后, 由沈相川代掌仙尊之位, 千灵山上下并无意见。但严格说来,沈相川是由他母亲教导长大的,宋明山和他也从不会以师兄弟相称。
此刻为划清界限,也是为表明态度,南秀第一次叫他“师叔”。
这时沈相川才终于看了她一眼。南秀的慌乱难堪都写在了脸上, 他心道:不知是她太会伪装, 还是当真身不由己。
南秀连忙避开沈相川的视线, 不敢再和他对视, 艰涩又小声地对他道:“方才是我冒犯,实在……实在对不住。”
现在她是真的丢脸到想遁地离开千灵山了。
见南秀解释时表现得异常认真, 宋明山这才稍稍缓和了面色,转而担心起她的安危。南秀趁势坚定道:“还要劳烦师父为我开一次灭崇铃阵。”
灭崇铃阵是师祖沈息所创,若被妖魔附身,此阵便可将其绞杀,至今还没有失手过。随后师父依她所言,为她开了阵,然而在她入阵后铃阵却一声也未响,说明并没有邪祟侵扰。
南秀盘腿坐在阵心,尴尬得满头大汗。四周红线交错,铜铃静静垂落,连晃动都不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