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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她无所畏忌by假面的盛宴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07-17

杨變长这么大, 都没和女子吵过嘴,唯有的几次经验就是与她。既讶于她的伶牙俐齿,咄咄逼人, 又诧异她的心思细腻,一针见血。
换做对面是个男子,杨變定然刀鞘扔过去,先打过再说。
可面对这样一个女子,身份高贵,长得又娇嫩,打打不得,摸摸不得,恨得那叫一个咬牙切齿,却又无能无力。
“公主好口齿!”
元贞微扬下巴:“一般一般。”
他狼似的眼睛狠狠地挖她一眼,谁知目光刚触上去,就似乎感知到那皮肉的白皙细嫩,竟不能着力。
想找个可以用力的地方,从眉眼移到娇俏的鼻子,再移到那花瓣似的唇,纤白的颈子……
杨變一声低咒,移开目光。
“大男人不跟小女子计较!”
“是只会逞口舌之勇的大男人?”
“我还会别的,公主要不要试一试?”
“试试就试试……”
话说一半,元贞似乎意识到什么,白瓷般的脸顷刻红了。
“你放肆!你流氓!”
她似乎还想骂,却碍于不远处的蒋旻似听见动静不对寻了过来,当即头也不回地朝蒋旻快步走了去。
什么叫他放肆流氓?
他哪儿放肆,哪儿流氓了?!
“贞妹妹你……”
元贞放缓脚步,佯装用手扇了扇风。
“走得急了些,今天的天似乎有些热了。”
蒋旻也没多说什么,看了那边的杨變一眼,道:“我先送杨将军离开,一会儿再来找贞妹妹。”
“行,那表哥你快去吧。”
蒋旻引着杨變往外走。
到了大门外,蒋旻微微一拱手。
“将军慢走。”
杨變接过仆人递来的马缰,翻身上马。
“不用多送。”
蒋旻想说什么,到底忍了忍没说出口,只是目送对方策马离开,半晌方转身回去了。
这隐忍并未持续太久,在转头他又与元贞相见时,终于问出了口。
“贞妹妹,方才杨将军他……没有冒犯到你吧?”
“什么冒犯?”
蒋拯从外面走进来。
他今年四十有五,身材高大,穿一身深蓝色常服。四方脸,蓄了短须,一边问一边看儿子,又看向元贞。
“冒犯?没有冒犯。”元贞忙说。
“那方才——”
元贞就知是方才漏了端倪,解释说:“那是被日头晒的,我和杨将军没发生什么冲突。”
她并不想蒋家人知道方才的事,一来是她这会儿也会意过来,自己是误解了那杨變的话。
二来在那梦里,大昊国破后舅舅一家是没出事的,只因跟了那杨變。
起初,她也担心舅舅一家,生怕他们也遭难,之后找遍北戎军营,又各种寻人问话,才知晓蒋家并没有被俘。
还是见到杨變,听他提起大表哥蒋旻,才知晓蒋旻带着皇城司那为数不多的人投靠了杨變。
具体怎么投靠的,两人为何关系不错,因时间仓促,她也没空隙询问,但只要知道这点就足够了。
如今她对许多事没有方向,能否找到变局之法还是未知,最起码要留一条后路。哪怕是给蒋家,自然不愿蒋家为了自己与杨變交恶。
梦里,她当时不知安庆截胡之举,等知道后,流言已是满天飞,她诧异事情的突然,又愤恨安庆的背叛,怕被人笑话养了个白眼狼,便连着多日闭门不出,自然没有之后在水心殿与淑惠起了争执,也就没有之后遇到蒋静蒋慧二人。
没与二人相遇,当晚她便没有去金明池夜市。
她猜测梦里蒋家人还是去了金明池夜市,也是在那里遇见杨變,夜市中应该还是同样发生了混乱,杨變救了蒋培,因此两家才有了交际。
只可惜梦里她闭门不出,目光视线也就仅局限自己那一亩三分地,对外界的事知道的不多。
这一切只瞬间元贞就想明白了,自然不想蒋家与杨變交恶。
蒋旻听了元贞解释,没再说什么。
蒋拯坐下后,先问了几句元贞的近况,又提了几句那晚金明池夜市混乱,方又问道:“杨将军说与你有事要商,可是与那晚之事有关?”
元贞点了点头。
正好她还没来得及跟蒋旻说后续,就把方才杨變说的话转述了一番。
期间,蒋旻也把方才元贞告诉他的事情补充进来,让蒋拯得知全貌。
“这么说来,确实是陈家人动的手。贞儿,你别嫌舅舅多嘴,那日你不该与淑惠公主起争执。”
元贞还在想怎么解释,蒋旻却说道:“无缘无故,那淑惠公主当众挤兑贞妹妹,又不是没脾气的泥菩萨,贞妹妹反击并没有错,谁又知那西陈处事如此不地道,反手竟使了阴招,利用前朝官员去对付贞妹妹。”
“她们这般也不是头一回。”元贞说。
她并非告状,而是事实。
早先朝中总有谏议大夫隔三差五上疏申斥她如何如何,其中确实少不得有些官员看她不顺眼,但也少不了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不然她一公主,至于能牵扯到前朝事?
蒋拯也知晓此间利害,叹了一声道:“也是舅舅没用,当年护不住你娘,现在护不住你……”
元贞忙打断道:“大舅,你说这些做甚!”
“可……”
蒋旻轻咳一声:“爹,你又怎么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若贞妹妹背后真有个厉害的舅家,怕是圣上也不会……”
话未尽,但都明白其中意思。
帝王之家真情假意难以分辨,一举一动背后皆可能藏着含义,就如同蒋旻所言,如若元贞背后真有个势大的舅家,怕是宣仁帝也不敢宠溺太过。
毕竟外戚为祸,不是什么秘闻,哪一朝哪一代都有发生过。
她背后没有个厉害的舅家,恰恰是她的优势。
这个道理元贞很小的时候就明白。
因为她任何没有依靠,只有爹爹,所以爹爹才会没有下限的宠着她。因为她什么也没有,只有爹爹,所以爹爹才会凡事记着她挂着她。
记着她可吃饱,可穿暖,惦着她是否受了欺负?她娘是个不中用的,自己都顾不住,哪能顾住孩子?谁谁谁性格骄纵,若是欺了圆圆又怎么办?
这一切的记挂,都会转化成别人眼里的宠爱,宫里的人都知道圣上最宠爱元贞公主,连她吃穿用度都惦着,有了什么好物也都会记着她。
于是旁人便再不敢来欺她。
是的,她很小很小的时候,就会谋算人心了。
而之后被人针对,不过是受宠带来的余病,她担得起宠爱,自然担得起余病。
室中静了片刻。
蒋旻转移话题道:“之前见贞妹妹话未尽,可是有了打算准备处置这事?”
他没问别的,显然是不管元贞打算做什么,他都会帮手。
蒋拯也看了过来。
元贞回过神来:“此一番陈家计划被我打乱,西陈为了泄恨,不管不顾就找人攀扯我。此事一出,怕是东陈只会痛骂西陈处事不着调,短时间封妃是莫想,倒不用我再去做什么。”
“只是经此一事,我才发现自己对京中一些事务到底所知太少,难免一叶障目,便想寻家里帮忙收集一些消息,也免得下次再出类似的事闹了笑话。”
蒋拯听完,也觉得甚为有理。
以前贞儿还小,接触的人或事多是在宫里,随着她年纪渐长,也许要不了多久就要许配人家,难免会接触到一些宫外或是前朝的事。
像陈家这次的事,贞儿若是知道东陈和西陈的关系,知晓陈家近日筹谋给陈贵仪请封妃位,大概也不会与那淑惠公主当众对上。
至今,蒋拯都不认为外甥女是个跋扈任性的性格,哪怕外面传得再怎么神乎其神。
“这事简单,咱皇城司有探事司,虽近些年不得重视,文官还屡次三番谏言要把探事司拆撤了,但圣上一直没允,人如今虽然不多,但个个都是办实事的人,他们也不是白吃俸禄,该做的事其实一直都做着,只是缺了个人禀报罢了。”
什么叫该做的事一直做着?
自然是探听各处消息。
起初,元贞还只当这些消息都是浮面的,直到后来看到大表哥给她准备的‘册子’,见那其中连哪个大臣家近日娶了个小妾,哪家后门子多卖了几筐子白崧都有,这才明白探事司的厉害。
当然这是后话。
蒋拯则还在为如何送消息考虑:“要不,我让蒋静蒋慧隔阵子进趟宫?”
元贞却摇头说:“东西带入宫里,难免落人耳目,也不便于携带,反正我无事,隔阵子来趟家里便是。”
蒋拯还在说来家好多来更好,一旁的蒋旻却看了元贞一眼,不过他什么也没说。
离开蒋家,杨變一路骑马回了家。
他在上京是有府邸的,当初随封他为忠武将军诏令一同的,不光有赏银赐田,还有一座将军府。
他孤身一人,既无妻儿老小,也无兄弟姐妹,如今宅子就他和一众同从西北而来的亲兵手下住着。
像张猛就随他住在一起。
反正都是一群大男人,平时也不甚讲究,也幸亏当初权家举家迁到上京时,安家时也备下了不少仆役仆妇,给他这边拨了十几个,打理日常起居是足够了。
杨變一路上都在想元贞为何红脸,为何骂他放肆流氓的事,想了半天没想明白,不免就有些烦躁。
进门时,因守门的门子慢了一步,便招来他一记冷眼。
吓得门子连忙往后缩了缩,发誓以后一定要眼明手快。
“老大,你回来了?”张猛迎了上来。
杨變点头,将马鞭扔给他,又吩咐他再查翠烟阁如烟的事。
张猛领命就要走,却又被他叫住。
“你过来,我有些事问你。”

第25章
当年西军在庆州泾州一带募兵, 因实在凑不够数量,就降低年龄募了批年纪小的兵先养着,张猛就在其中。
这一群年纪相差不大的小子们, 都被归到杨變手下,当初那叫一个谁都不服谁,哪怕当时杨變已经是将军义子了。
还是后来杨變一个个打服的。
这些年下来, 这些人有的死在战场上,有的有了自己的前程, 有的留在西北。这趟跟来上京的没几个, 倒是张猛一如既往,还是给杨變当着副官。
所以两人的关系是极近的, 并非普通的上下属。
“老大怎么了?”
张猛跟在杨變后面,两人从前堂走到了后堂,又从后堂走到了书房, 这一番折腾弄得张猛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到底什么事?”
背手而立的杨變,回头看了他一眼, 转过头又回头看了他一眼,似乎也觉得自己这样显得太刻意,又去了旁边的椅子坐下。
桌上有茶, 却是冷的,也不是讲究人家那样细细研磨煮来喝的,而是水煮沸,一把茶叶丢进去,滚三滚, 倒进茶壶里。
军中喝茶素来如此, 被文官们讥讽此乃牛嚼牡丹。
这样的茶,凉了是极难喝的, 杨變也不记得是哪天了,倒一杯瞧着没馊没坏,就灌进嘴里,却被苦得眉心一皱。
不过话也出口了。
“你说一女子骂你放肆流氓,这是个什么事?”
张猛早就看出老大不对了,此时听了这话,先是心一惊,再是手一抖,脸上的笑当即就要浮起来,却又想起这不是他们一群兵痞子在一处嬉笑,而是面对老大,当即板起脸来显得十分严肃。
“这个嘛——”
杨變瞧过来。
“这个——”张猛挠了挠后脑勺,“老大你是不是调戏哪家小娘子了?”
杨變一口茶差点没喷出来。
“什么小娘子?我调戏哪个小娘子了,尽胡说!”
其实张猛瞧着也不像,他家老大他是清楚的,毕竟也算打小一起长大。他家老大看似长了张俊脸,其实为人木讷不通风情。
你与其跟他说女人,不如跟他说刀,说马,说打仗。
其实也不是木讷,太忙了倒是真的,以前在西北时,整日里不是在打仗,就是在打仗路上。
一旦打起仗来,几天几夜不睡都是正常,有时候一年半载都脱不得身。
好不容易能脱身了,下面的兵卒和低级军官们多会三五成群一起,或是去喝酒赌钱,或是去勾栏找几个妓子。
可老大倒好——不,还是太忙的缘故,老大可不像下面人,哪天要是真有几天闲下来,还有其他事情要忙。
所以让张猛来看,老爷子总催老大赶紧找个女人成亲,他都还没开窍,怎么找个女人成婚?
莫弄个小娘子回来,一言不合老大上手就把人揍一顿,小娘子都皮娇肉嫩,哪经得起老大一拳头。
所以,老大这是开窍了?
张猛心里那叫一个高兴,面上还要装无事。
“那不是调戏了哪家小娘子,人家能骂老大你流氓?”
杨變板着脸:“我说是我自己了?尽瞎猜!”
他咳了两声,含糊道:“是我一友。”
老大有什么友是他不知道的?这莫怕是无中生友吧?
还有,这种事老大明明应该是去问三郎君,该不是三郎君太过精明,老大怕露了端倪,觉得他没那么聪明才来问他?
不得不说,张猛真相了!
“要不老大,你把详细经过跟我说说?人家肯定不会无缘无故骂人,定还有前因后果,你说明白了,我才能分辨是何原因?”
杨變想了想,也没说得太详细,只把二人对话掐头去尾说了两句。
这下张猛懂了!
他猛地一击掌,可话都到嘴边了,看着老大那张冷硬的脸,黄腔竟莫名出不了口,只能想了又想,方道:“老大,何迁叫我们几个晚上去吃花酒,是时你跟我们一同去,到时候你就懂了。”
保康门街一处勾栏里,此时酒正酣。
其实让花娘们选择,她们大多不爱侍候武官,一来这些人大多不通文墨,时下哪怕是做妓子,也是崇拜文人,鄙视武夫。
二来他们大多粗鲁,还穷。
主要是后者。
不过今晚这个雅间的客人出手挺大方的,也不像有些武夫一上来就动手动脚,因此一众花娘脸上的笑倒也有几分真心实意。
杨變干坐着喝了半晚上的酒。
其实张猛也想帮他叫俩花娘侍酒的,也叫了,但就留了一个,且杨變也真就让人侍酒。
所谓侍酒,就是他坐这,花娘离他远远的。花娘倒想坐近点,却被他嫌弃的撵了开。
反正就是他杯中酒喝完了,花娘给斟满就行了。
花酒倒是喝了,精髓却一点都没体会到。
也幸得行伍之人一同喝花酒,不是什么罕见事,经常是大家一起,下面士卒喝,上面的军官也喝。
早先在西北时,杨變不是没招待过属下喝花酒,与此时场面大差不差。大家也都知道他性格,倒没觉得还有什么放不开一说。
借着酒兴,有的搂着花娘摸小腰,有的和花娘嘴对嘴喝酒,酒下肚越多,越是放得开。
杨變扔下酒盏站了起来,他早就不耐烦了。
见他突然站起来,其他人皆是动作一顿,张猛这会儿也酒醒了,下意识叫了声老大。
“行吧,你们继续,我先走了。”
张猛纠结地站起来:“老大……”
“你不用跟来。”
丢下这话,杨變就走了。
留下张猛挠了挠脑袋。这老大就是开不了窍,他能怎么办,难道直接了当跟他说,人家小娘子骂他,是因为他跟人耍了黄腔?
张猛怀疑,这话要是出口,他肯定要挨揍。
心里正纠结着,一旁花娘笑着偎了过来,又拉他继续喝酒,他便也不想了,心道不如明天抽空就跟老大说了吧,挨揍就挨揍。
杨變走出雅间。
正是上京城夜生活热闹之际,这勾栏里间间客满,到处都是人。
有的人喝多了酒,大概想出来到庭院里散散酒气,不知怎么就在外面跟花娘们勾缠调笑上了,杨變一路行来,撞见了好几处。
也幸亏这庭院里灯暗,看得倒是不分明,只能依稀瞧见人影,听见几句调笑声。
“……王大官人就爱唬人,这一张嘴哟,骗了月娘多少姐妹了?今儿抱着这个喊妹妹,明儿抱着那个喊亲亲,哪里还记得月娘……”
“瞧这抱怨的……官人我可不止一张嘴行,我还有别的也行,你要不要试试?”
“大官人吓死月娘了……试试就试试,人家才不怕呢……”
杨變如遭雷劈,脚步都停住了。
也幸亏天黑,让人看不清他此时五颜六色的脸色。
这时,从前方撞来两人,可不就是那喝得醉醺醺的王大官人和月娘。
“你没长眼……”王大官人下意识斥道。抬头却发现此人不光高大,眼神还吓人,当即吓得把后半截话音咽进了肚里。
幸得那月娘还没醉得彻底,忙道:“这位客人,还望勿怪,官人他喝多了酒……”
杨變拧着眉走开了,这二人继续跌跌撞撞勾勾缠缠往前去。
出了楼子,大街上宁静中又隐隐带着点喧闹。
夜深了,街上少有人行走,但乍眼看去,这条街上依旧亮着灯的花楼勾栏却有不少,时不时有丝竹乐声和调笑声传来。
杨變闷头往前走,走出一段距离才发现自己忘了牵马,正要转头回去,不远处一个悬在二楼贴了字的灯笼,让他停驻了目光。
翠烟阁。
看到翠烟阁,自然想起那叫如烟的妓子,自自然然也又想到白日里元贞所说的话。
心道张猛只知拉他来喝花酒,事情也不知安排没安排下去,这时旁边侧街上的动静让他转移了注意力。
是一条不太宽的巷子,看模样应该连通着翠烟阁侧门,此时侧门处停着一辆马车。
马车并不起眼,通体褐色,车厢也不大。
引起杨變注意的,是正上车的那人。
此人穿一件深青色大袖袍,头上未戴巾,裸着发髻,远远瞧去,背挺肩直,格外有种从容之态。
得力于杨變目力不错,再加上此前这人给他印象很深,因此他很轻易就认出此人是谁了。
“谢成宜此人出身寒微,却才智过人。他家中原是世代从武,为某县城门卒,可他却不甘于此,先是做了县里的刀笔吏,又托关系来到上京入了太学,之后赴身科举,进士及第,自此改变了出身。”
在大昊一朝,文改武易,武官想改文官却是难之又难。
寥寥几句,就说明了此人谋算至深,他必是知道从武之苦,才会先拿刀笔吏做跳板,再改弦易张。
人才必然是有的,不然哪来的进士及第,又短短数年便升至枢密院承旨司副都承旨一位。
“而他,现年也不过二十有六。”
说到这里时,权简满脸感叹之色。
所以这样一个人,怎会出入勾栏?
若是杨變没记错,他记得权简说过,此人洁身自好,两袖清风,在一众奢侈无度的官员里,算得上一股清流了。
且,他为何来的是翠烟阁?
此时翠烟阁、如烟、张穰、枢密院,这几者连上了一条线,莫名触动杨變敏锐的神经。
所以他下意识退了一步,将身影隐在街角的阴影处,直至那辆马车离开。
夜风习习,远处隐隐传来更夫的梆子声。
这位谢承旨与如烟有没有什么关系,暂且不知,还需要查,不过他眼下要去办一件事。
杨變也没转头去牵马,一头扎进黑暗中。
难得出门一趟,又来的是舅家,再加上蒋静拉着不让走,直至傍晚在蒋家吃了晚饭,元贞才回了宫。
此时距离宫门下钥已没多少时间了。
回来后,先是更衣洗漱,一时间元贞又睡不着,便去了书房写了会儿字,又看了会儿书。
直至希筠再三催促,还提到明日要去尚书内省的事,元贞这才睡了下。
却一时间根本没有睡意,因此当她寝殿的窗子被人敲响时,她第一时间便听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夹子,明天应该是晚上更。

殿中燃着灯, 只墙角小小一盏,因此殿中虽不明亮但也不黑暗。
元贞骨子里其实有点较真的,幼时那些年长一些的宫人闲暇之余总喜欢讲些鬼怪志异类的故事, 她明明怕却又爱听。
曾经有一阵儿,她总怕夜里会有女鬼来找自己,又或是窗外突然爬出个妖魔鬼怪。
但她的怕, 表现的跟常人不一样。
别人的怕是捂着耳朵捂着眼睛,权当看不见听不见。
她不是!
她越是怕, 越是要去弄清楚看明白。
譬如夜里多风, 风吹响了窗扇,睡在她床边的小绾鸢吓得不得了, 小元贞却不怕,捏上一把簪子,非要去把窗子打开看看外面到底有没有鬼。
此时, 她权当是夜里风大,吹动了窗扇, 未曾想又响了两声。
而这两声,明显是人为,而非风动。
元贞当即就从榻上起来了, 脚步悄无声息,在经过妆台前时,又顺手抽出藏在抽屉里的匕首。
匕首小巧,只有掌长,藏在袖中, 悄悄出鞘。
她一手打开窗子:“谁?”
窗外空无一人, 明月悬挂在天空。
下一刻,一个人影突然冒了出来。
她心里一惊, 抬手便刺。
可惜没刺中,反而被人拿住手腕。
“你还是不是个公主了?藏了匕首不说,还见人就刺!”来人诧异道。
此时元贞已看清来人是谁,咽下惊呼声的同时,当然也没什么好脸色。
“你是人?半夜冒出来,我还当是哪路妖魔鬼怪!杨将军,你可真是好大的胆子,夜闯宫闱不说,竟还摸到我宫里我寝殿外,信不信我现在叫人拿下你,禀到爹爹那,杀你头都是小的。”
杨變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此时他的酒已经醒了,本就是酒劲加一时意气才潜入宫里,潜进来后他到处找,找了半天都没找到传说中,位于后苑‘圣上专为元贞公主所建,其内奇珍异宝无数’的金华殿。
那会儿他就生了退意,只是‘来都来了’的执拗,支撑着他后续找到这里。
“你能叫什么人?四下连个侍卫都无,你这宫里还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宫人。”
他瞎说大实话,又转移话题:“不是我说,这皇宫的守卫未免太差了,巡逻之人寥寥无几,光守着宫门有什么用,真有那歹人潜进来,连个能抵挡的人都没,妃嫔公主宫人都得遭殃。”
元贞没忍住给他一个白眼。
以为人人都是他?
那梦里他两次悄无声息潜入她帐中,她就知晓此人不是常人。常人能如履平地越过宫墙,还能肆无忌惮在皇宫里穿梭?
她正欲要斥,他又打断道:“其实我是有事要找你。”
元贞瞅了他一眼,总觉得此人今天有些怪。
早先看见她时,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要么就是冷着脸话很少,怎么这会儿话这么多?
“有事就说。”
这下却轮到杨變支吾了。
也不是支吾,只是眼睛总不受控制想往下挪,她衣衫单薄,他拼了很大力气才把目光投注在她脖子以上,再加上想到自己要说的话,自然迟疑犹豫。
“你到底说不说,不说就赶紧走!这次看你初犯,若下次你再乱闯,我必不会放过你。”元贞道。
又见他不吱声,眼神忽闪,下意识就顺着他忽闪的目光往下看了看。
这一看不打紧,脸顿时红了。
“你这流氓!”
她抬手便要打,手却再度被人拿住。
又因他个头太高,她想扇他不免要踮起脚,此时又被他拿住了手腕,眼见那单薄丝滑的寝衣袖子顺着手腕滑了下来,整条玉臂显露无疑,暴露在人视线中。
元贞慌了:“你快松手!”
“你不打我,我就松。”
又看她霞飞双颊,羞愤欲死,杨變顺着瞧过去,只觉得呼吸一窒,整个人都成木头了,手下意识松了开。
元贞连忙把袖子往下拉了拉,又用另一只手按住衣襟。
“你赶紧走,我关窗了。”
“我有事要说。”
“说!”她声音里藏着隐忍。
杨變也清楚再耽误下去不好,咳了一身道:“白日我并非故意冒犯,也不知你会想到那处……”
“我想到哪处了?”
元贞抬起头,双颊通红,美目晶亮,其内满是警告。
可惜杨變径自沉浸于思绪中,根本无所察觉。
“你说你一个常年身处皇宫的公主,如何能懂得这些?外面流言说你行事张扬放肆,你该不会偷偷去过勾栏……”
他想到那日她逛夜市,看她那般随性的样子,显然也不是头一回了。
“你说我去哪儿了?”
似乎也知道个头比人矮,气势容易被压,元贞气急之下,扯过一旁的矮几就站了上去。
这次她比他高多了,高了一个头,总算可以居高临下地看他了。
“让你胡说!”
她抬手便打,也不拘能不能扇他巴掌了,劈头盖脸地打。
“你这悍妇!”他吃疼说。
“你敢骂我悍妇?杨變,你好大的胆子……”
两人正拉扯着,突然传来一声唤声。
“公主……”
随同而来的还有推门声和脚步声。
元贞一惊,忙把杨變按下去并转过身。
是希筠。
希筠惺忪着眼睛,站在屏风旁,看向这里。
“公主,你站在窗前做甚?”
她瞠大双目,人似乎有点醒了。
方才元贞慌乱之下将人压了下去,怕杨變不识趣要起身,暴露了行迹,她特意靠坐在窗沿上,用整个身体的重量压着他。
也幸亏如此,因为明显那厮被压下去很不服,从下面顶她,似乎想把她顶开。
元贞又加了把劲儿,面上却装无事。
“我睡不着,看看月亮。”
“可公主赏月就赏月,为何坐在窗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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