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她无所畏忌by假面的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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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以为对方潜入,是为了窃取北戎军情,大概是被人发现了,才会误闯她的营帐。
“元贞公主,我是专门来找你的。”
自此,元贞才渐渐平静下来,开始细思此人的来意。
那是她第一次与杨變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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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注释:为武官朝服或帅将出征讲武时穿用,由袍蜕变而成,多是右衽开襟,并袒出右臂,称为“袒臂战袍”。也有从战袍的两侧开胯,一般从腰往下开衩,或是留前后裆,将胯去掉,称为缺胯战袍。也可叫束甲战袍,武将战袍之一,袍外套甲衣,外披战帔,下露袍裾或战裙。秦汉、隋唐和宋明均服之。用白话点讲,就是古代武将一种穿衣方式,甲外面套袍子,或是袍子外面套半甲。而且武将穿甲也不是电视剧演的那样,动不动都是一身铠甲,古代铠甲很重的,在棉甲丝甲没出来之前,都是精铁打造的,几十斤重(其实棉甲也很重)。所以不是到了要上战场,没人会上全套铠甲,要么半甲要么两档甲,要么戴个胸甲。像杨變这样,袍子外套个两档甲,戴个肩吞,就是区别文武官的身份(bushi,你就是为了让他好看,你就是觉得单肩甲贼帅哈哈哈)
因做了一晚上乱七八糟的梦,翌日元贞醒来,身体有些不适。
绾鸢见她面色苍白,精神倦怠,不禁担忧道:“公主可是不适?我让人去请个御医来……”
希筠已经扬声叫小宫人了。
元贞制止说:“行了,别折腾了,我没什么大碍,服侍我起吧,今日事多。”
确实事多。
一番洗漱用膳又梳妆打扮,元贞先去了琼林苑里的马场一趟。此时女子击鞠队的一众宫人,已在此集合。
安庆竟也在,正骑在一匹马上,小心翼翼地跑着。
见元贞公主来了,袁长行将手里的缰绳递给一旁的宫人,走了过来。
“公主万福。”
袁长行叉手为礼,她相貌普通,但身形高挑,体格健美,一看就与常在宫里服侍的其他宫人不同。
“不用多礼。”
元贞摆了摆手。
“安庆学得如何了?”
袁长行面色犹豫。
“有什么就说,你知我性子。”
袁长行这才道:“安庆公主虽练习多日,却还是难改惧马秉性,如今也不过只能小跑,疾奔怕是有些勉强。”
诸军百戏过半,女子击鞠队会上场亮相,而上场的第一个动作,便是策马疾奔至场中,若是连这个动作都无法做到,怕是会很麻烦。
“我已经把开场要演的动作,尽量改得简单了,可若是连疾奔都无法……”
元贞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忽然笑了笑。
“你不用担忧,她肯定行的。”
袁长行还以为公主这是信任妹妹,说的鼓励之言,可公主脸上的笑,却颇有些意味深长的意思。
她有些不解。
“人希望得到某样东西,总要付出与之相等的辛劳。”
当年她也怕马。
那么一匹庞然大物,随便动一下,就能将她甩下来。
可她也克服了,那一年她不过十二岁。
“你们可别瞧轻了安庆,别看她这时怕,等到上场时肯定就不怕了。”
因为在那梦里,安庆就没把开场搞砸。
明明日头还不大,安庆却香汗涔涔。
她心中又恐惧又紧张,却还是强行命令自己不要将马腹夹得太紧。
因为太过专注,以至于元贞走过来她都没察觉到,还是在帮她牵马宫人的提示下,才反应过来。
“姐姐。”
“看你这样,一会儿可要去宴殿接驾?”
安庆抹了抹脸上的薄汗:“怕是去不了了,我还想再练练,也免得等会儿露怯坏了场面,枉费姐姐为我安排一番。”
其实之前安庆也犹豫,一边是接驾,一边是练马,那必然是接驾重要,哪有父皇来了,当女儿不去接驾的?
可她也明白当下关键是什么。
她若是时真因惧马弄砸了场面,不光父皇会厌恶她,自己的安排也会功亏一篑。
再说,她素来是个透明人,她去没去父皇还真不一定能发觉。
“那你继续练,我去了。”
元贞倒也不意外,像梦里那样说了两句鼓励之言,便离开了这里。
此时的宴殿里,早已是宾客满座。
都是一些提前到的皇亲国戚、高官勋贵,以及他们的女眷,在此等着迎候圣驾。
男人和女眷不在一处,一个在东配殿,一个在西配殿,女眷所在的西配殿也被屏风、盆栽等物,巧妙地分成了两个区域。
年纪大一些的命妇在一边,年轻的则聚在一处。
见元贞走进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一些品阶低或是没有品级在身的贵女们,纷纷站起身行礼。
“公主万福。”
“勿要多礼。”
安定侯家大娘子平阳乡君素来是个八面玲珑的角色,她本身也出自萧氏宗室,有封号在身,年纪比元贞也大不了几岁,见场面有些尴尬,忙笑着迎了过来。
“就知你会来,快进里头先坐一会儿,圣驾还没到呢。”
元贞随她往里面去,越是往里走,落座的贵女身份地位越是高,处在中心位置的则是几位已经出嫁的公主。
“七姐,八姐,十姐,十一姐。”
年纪长些的怀宁公主和庆阳公主皆是面上含笑,颔首示意。倒是一旁坐着的淑惠公主颇有些皮笑肉不笑的架势,懿康公主的脸色则有些尴尬。
气氛凝滞。
众人皆是目光闪烁,不敢多言。
庆阳公主目光一闪,笑着拉起元贞的手。
“十三妹妹真是越长越漂亮了,刚才我们还说起你,说你弄的那檀晕妆甚是好看,如今上京城里各家贵女无不效仿。”
“你瞧瞧,”她一边认真地端详着元贞,一边佯嗔地啧两声,又抚了抚自己的面,哀怨道,“如今咱们倒是都弄上了,你却不弄了。”
檀晕妆顾名思义,就是用胭脂、妆粉调成淡粉色的粉,以此在眉下、眼睑或是面颊晕染出颜色来。
此妆若是画得好,可格外显得女子娇媚。
当初元贞首次着此妆出现人前,还有人暗中说此妆难看,像猴子屁股,实际上私底下效仿者无数,甚至在上京城里又引起一波风潮。
确实是又。
像这次的檀晕妆,还譬如上次的鱼媚子、珍珠妆、猫眼妆,乃至之前的梳冠、白角冠、金缠指手串等等。
明明所用之物不算罕见,早先旁人也不是没弄过这些装饰,却偏偏没她弄得好看,也没她巧思。
不过换一种装饰方法,便能让人耳目一新,引为潮流。
因此当下上京城这些年轻贵女们对元贞的态度,大多分为两个流派。
一派是对她甚为推崇,推崇到什么地步?
每逢得知她要出行,或是要出现什么场合,都会争相到场,默默地学她的那些穿着打扮妆容发饰。
即使亲自来不了,也会派人或托人看了,回来为自己详说。
另一派则多少与宫里有些关联。
毕竟元贞得宠,就会触及旁人利益,恨屋及乌嘛,自然不会说她的好。
这些人常常是一边暗中唾骂元贞行事招摇奢靡成性,一边暗中又争相效仿,可谓矛盾之际。
庆阳公主这一番表现,未尝没有向元贞示好之意,同时又隐隐解释了一番为何她一来就冷场的原因。
显然是与这些事有关,也与那淑惠懿康有关。
元贞领了庆阳公主的好意,却不以为意。
不招人妒是庸才,各种嫉妒小动作膈应人,这些年她受多了,自然没放在眼里。
“一会儿要下场骑马,哪能妆容繁复,没得白瞎了功夫。倒是八姐这妆画得极美,甚是衬这身衣裳。”
好嘛,又说到等会要下场了。
真是哪儿疼往哪儿戳啊。
庆阳瞥了旁边的淑惠一眼,笑道:“你这巧嘴啊,怪不得父皇宠你。”
“八姐我是说认真的,并非故意奉承。”元贞眨了眨眼说。
恰恰就是你很认真,别人也信你的认真啊。
庆阳笑弯了眉。
“承你美言,今日八姐也美一回。”
见此,众人也附和都笑了起来,纷纷夸赞庆阳公主今日妆美衣美人更美。
一旁,淑惠恨得咬牙切齿,面上还要端着笑。
懿康也没比她好到哪儿去。
两人正尴尬着,幸亏这时有内侍前来说圣上到了,算是给二人解了围。
众人齐齐往外面行去。
庆阳公主落后了一步,怀宁公主也故意落在后面。
“你呀你,何必捧她,又得罪那二位。”怀宁公主低声道。
那二位自然指的是淑惠和懿康。
庆阳公主笑得敞亮:“不过是看不惯她们的小动作,都出嫁的人,竟和没出嫁的妹妹计较,手段还用得不甚光明。”
“得罪她二人,不就是得罪了皇后和陈贵仪。”
懿康公主是由吴皇后所出,淑惠公主则是陈贵仪长女。
“我一出嫁的公主,还怕得罪圣人贵仪?再说,谁的母妃还不是个皇后。”
怀宁恍然。
她倒是一时忘了庆阳也是嫡出的公主,乃先皇后郑氏所出,更与太子一母同胞,只是先皇后去得太久了,总会被人忽略。
“罢,算我多言。”
庆阳挽住她,说:“我知你是为我着想,怕我得罪了人。可以前没出嫁在宫里时,我们要谨言慎行,以免被大臣们斥责说有辱皇家公主的声名,如今都出了嫁,难道还要被那些条条框框管束?”
“我倒喜欢她这性格,活得肆意张扬,不在意人言。旁人只道为何她能得父皇宠爱,指不定就是父皇喜欢她这性子。”
怀宁不敢苟同,因为早年也不是没人学过元贞。
或是容貌,或是性子,或是穿着打扮,越是靠近权利漩涡,越是能懂得权利的好处,所以私下手段怎可能少。
皇女们也就罢,早先还有宫妃偷偷学着元贞衣着打扮乃至妆容,因为学得太像,惹来宣仁帝震怒。
那还是圣上第一次发如此大的火,也是第一次下狠手处置人。
不光那宫妃没了,服侍她的贴身宫人也没了,甚至当时看到那一幕的内侍宫人也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时间,宫里风声鹤唳,知道内情的人都三缄其口,不敢多言。
而怀宁之所以知道,还是因为她母妃李修容当时正好在吴皇后宫中。
当时吴皇后听闻此事,大惊失色,连声骂那宫妃不知所谓,那脸色至今让李修容记忆犹新。
“好吧,你说不是就不是,总之就是旁人学不来的。”庆阳道。
说话间,二人已到了前殿。
在一众高呼陛下声中,跟着行了礼。
又是呼呼啦啦一群人转头往殿里走,看着那陪在明黄色身影一旁的绝色少女,庆阳又说:“瞧瞧,这都是命,所以再恨再气又有何用,完全是给自己找不自在。”
怀宁不禁摇头嗔道:“你呀你,你就喜欢看戏是吧。”
“可不是,我就爱看戏。”
“听刘俭说你抱恙了几日,之后又要准备击鞠上场,朕便没召你说话。怎生爹爹不招你,你就不来找爹爹说话?”
看着眼前这位面容清隽,眼神温和的男子,元贞一时有些恍惚。
现实这张脸,和梦里那张满是颓丧的脸,似乎重叠在了一起。
“圆圆,你可是还怨着爹爹?”
一身布衫,身形消瘦、面容憔悴的男人,哭得眼泪鼻涕直流。似乎一夕之间他就老了,早先还乌黑的头发花白了一半,凌乱不堪,哪还有往日帝王的风流与潇洒。
“你确实应该怨爹爹,都怪爹贪生怕死把你送出来,都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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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叉手礼多在站立时使用,尤其是回话时,常加上这种礼节动作。其动作为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左手握住右手,左手小指指向右手腕,右手四指皆直,左手大指向上,如以右手掩其胸,但不可太着胸,须令稍去二三寸,以此示敬。其实若是有注意,就会发现文里宫人内侍自称多是我、小的,也没有动不动就跪(这里解释一下,免得你们说为啥当奴婢的这么没有规矩)。跪拜叩拜是大礼,一般生死攸关或祭祀时才用。奴婢流行于明清,奴才和动不动就跪下磕头是清朝。
眼前这位帝王,喜欢舞文弄墨,擅丹青好风雅,性好奢华。若大昊没有亡,日后史书工笔必然有他一笔。
毕竟他在位期间,收回了大昊一直想收回的幽州,解决了大昊多年之敌西狄,也算是有些功绩在身的。
可惜没有如果。
元贞至今都想不明白,为何大昊会那么突兀就亡了?
为何求和就求和,竟毫无骨气拿女人去抵赔款?
又为何一开始北戎根本没攻破城门,甚至连外城都没拿下,大昊就仓皇求和,为此无所不用其极?
又是为何,爹爹如此贪生怕死的人,竟傻到亲自出城与人和谈,以至于被拿了个正着。
她有太多不懂,却苦于不过是个女子,对朝中之事所知不多。仅有的认知,不过是梦中从旁人口中听到的只言片语。
在那些只言片语中,爹爹是昏庸的。
因为他昏庸,所以大昊才会亡,因为他昏庸,才会上京城内繁华似锦,上京城外民变四起民不聊生。
所有一切都是他的昏庸,任用奸臣,才会导致那一切的发生。
这几日,元贞之所以没去见宣仁帝,不过是不知该如何面对对方。
此时父女相见,现实和梦境的重合,扰得她心绪纷乱,又苦笑不已。
恨,又似乎不恨。
其实在那梦里,杨變说的没错。
不管如何,不管他如何昏庸,如何误国,如何害了所有人,他到底是爹爹,是宠了她十多年的爹爹。
早年的故意邀宠,是为了求存,可随着时间过去,十多年来,这份父慈女孝,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她已经无从分辨。
他宠她十数年,她护佑他余生。
仅此而已。
“女儿不也是为了准备上场之事。”
元贞垂下眼睑,掩住眼中的汹涌。
宣仁帝却不信,还以为她是被之前的事所扰。
“可是因那杨變之言?此地人多口杂,容后爹爹再与你细说,你好好击鞠,等事后爹爹给你个好物。”
那宋浦?
堂堂如玉公子,贵不可言的麒麟儿,竟被堂堂帝王如此称之,何其荒唐!
可当父亲的一片拳拳爱护,却不能置若罔闻。
元贞也就佯装不知,按下心中杂乱心绪应对几句,之后又随着浩浩荡荡一大群人,摆驾去了宝津楼。
宝津楼,楼宽百丈不止,高有三层,位于金明池东岸。楼下有面阔百丈的场地,此地便是用以观赏诸军百戏及骑射击鞠之地。
待宣仁帝落座,一众王公大臣们也纷纷都在二楼一楼落了座。
能在楼里落座的到底是少数,大多数人还是在楼下两侧的彩棚帐幕里。
很快,诸军百戏就开始了。
开场便是十多个半人高的红漆大鼓被抬了上来。
十多个头戴红巾的鼓手,奋力擂鼓。
鼓声隆隆,震人心魄。
其中一人腰缠双鼓,走上前来。一边跟着节奏敲鼓,一边唱着喜庆的迎宾颂词。
须臾,有笛声琴声响起。
而鼓声更是震耳欲聋,节奏也变了,变得更为急促。
一群戴着红头巾的兵卒跑了上来,其中一人挥舞着金绣大旗,紧随其后的是一群被铁索牵住的虎豹熊狼等猛兽。
此乃诸军百戏之一,驯兽。
也是每次开池盛会上最受人期待的节目。
这些猛兽或凶猛骇人或憨态可掬,但都被养得膘肥体壮,皮毛光滑,被兵卒们指挥着做着各种动作。
虽也不是第一次看了,却总能引起众人阵阵惊叹。围观人群中,不时有小儿冲爹娘指着虎豹说着什么,场面可谓是热闹至极。
又是一群红头巾的人登场。
他们或是表演扑旗子,或是表演爬竿、翻筋斗等,各种复杂且具有挑战性的动作,十分抓人眼球。
四周高呼声拍掌声,不绝于耳。
紧接着,随着鼓声乐声转变,又换了一群人登场。
这些人约有一百多人,他们穿着五彩轻装,有的身着禁军军袍,有的持旗,有的持雉尾,有的则手持盾牌兵器等物,上场后便随着旗手列阵摆开队伍来。
先向楼上及两侧彩棚行礼,随后根据乐声,摆出偃月阵,表演开门、夺桥之类节目。
他们的举动像是跳舞又似在对阵,极具观赏性,其中夹杂着各种对阵搏击突刺的动作,还有人佯装被刺倒等等,不一一列举。
又是乐声急骤。
一阵烟火徒然升起,随着爆竹声及一声声哇啊啊的怪叫,登场了一群头戴青面獠牙面具,披头散发,状似鬼怪之人。
他们身穿金绿短衫,黑色灯笼裤,赤着双脚。颈上、手腕、脚踝上,都带着铁环,随着走动,发出阵阵撞击声。
他们或露出獠牙,或口吐烟火,有的手持铜锣,铜锣在他们手中简直舞出了花儿来,前后左右,上下翻飞,让人目不暇接。
权简连啧了好几声:“这百戏可真好看啊。”
他和杨變在楼下的彩棚中,倒不是身份不够进不了楼,而是杨變不屑与那些权贵高官交往,故意躲了清净。
“瞧瞧那火喷的……”
杨變不屑一嗤,抬脚欲走。
权简拉住他。
“你就算不愿看这诸军百戏,女子击鞠看不看?等会儿到半场时,女子击鞠队会出来亮相,那可是难得的场面。”
权简本以为劝不住他,哪知杨變却不知为何停住了脚步。
诸军百戏上演了快一个时辰,待表演到马戏时,众人便知晓离女子击鞠登场不远了。
一时间,岸边各处人头攒动,连树上都爬满了来观看的百姓。
四周观赏的人群中,也是人挤人,人挨人,时不时有人被踩了脚,却顾不得去叫骂,只顾伸着脖子看向场中。
果然,随着一阵震耳鼓声,一队女骑手疾驰而来。
她们穿着金边花缎窄袖锦袍,腰束大红束带,梳着高髻,头上包着嵌了珍珠的裹巾,艳色曜日,光彩照人。
真可谓银鞍玉镫黄金辔,连马笼头都是赤金所制,其上镶嵌了各色华丽宝石,在骄阳下耀目生辉。
甫一上场,她们就借着疾冲的动作,做出了各种高难度的动作。
或是飞仙膊马,或是镫里藏身,甚至策马疾驰途中还变幻出了各种不同的阵型,让人叹为观止。
最引人瞩目的,便是方队正中那一位。
不同其他女骑手花缎金边窄袖袍的装束,她穿了身玄紫色的骑装,同样梳着高髻,头上却并无任何装饰,只她的面上覆着一张半截式的鎏金面具。
面具整体呈夺目的金,蝶翼状,双翅上扬,雕工十分精细,连蝶翼上的纹路都纤毫毕现,翅尖上点缀着用芙蓉石所制的淡粉色海棠花。
面具堪堪只罩住了水墨般的眉眼,下半截则是金线流苏成帘。一张芙蓉面欲遮还休,露出线条流畅的下巴,与白皙纤细的脖颈。
耀目的金,衬着色彩瑰丽的紫,再搭配上无法忽视的白。
勾魂摄魄,又冷绝清艳。
让观者无不情不自禁屏住了呼吸。
“是元贞公主!”
四周传来阵阵呼喊,声浪喧嚣,直冲天际。
“真美啊!”
“元贞公主,元贞公主……”
忽地,随着一阵马的嘶鸣声,方队疾冲之势戛然而止。
就那么突兀地停了下来。
下一刻,又是一阵声浪掀起。
却是那玄紫色的人影疾驰而出,勒马扬蹄之际,高扬起手中黑色月杖,一枚朱红色扎着彩带的球急速飞起,冲向远处球门。
球入球门,撞响其中悬挂的铜锣,发出震鸣声。
又是一阵喧嚣声起。
“好!好!”
喝彩声中,宝津楼三楼露出圣颜,显然宣仁帝对这个开场甚是满意。
“怎么样?”
权简撞了撞杨變的肩膀。
“不过尔尔。”
似也觉得自己这么说有些言不由衷,顿了顿他又补充道,“于男子来说,不过尔尔,但于女子而言,算是极为不错了,反正比那些演杂耍的禁军强。”
至少这些女子让他看出了马术精湛,而那些禁军演的都是些什么鬼东西。
权简摇头失笑:“你呀你……”
“她可真是太会出风头了!成天变着法出风头!”
“太狂妄了!太张扬了!”
楼上,咬着牙暗啐的,何止淑安公主一人。
只是这种场合,表面上自然不敢表现出来,还得强颜欢笑表现出钦羡之色。
为何元贞招人恨?
皆因她不同常人。
大家都是谨言慎行,小心翼翼,生怕行举突兀惹来非议。
可她倒好,从来不以为意!
凭什么大家都素淡,偏你五颜六色?
凭什么大家都循规蹈矩,偏你各种出格?
朝中谏言元贞公主行事张扬、有违皇家公主典范的大臣,不止一人,偏偏平时素来好说话的圣上,逢上这事,就是不理谏言了。
权以公主心性赤诚素来如此为由,敷衍了事。
什么叫她素来如此?
还不是你纵着才素来如此!
“这位元贞公主实在太张扬了!”
二楼,有大臣不禁摇头说:“圣上也不管管!”
有人笑说:“管什么?这上京各家子弟,行举无状不止一人。家风端正的,还知道管管,家风没那么严谨的,谁又会去管这种小事。”
毕竟一没贪赃二没枉法,即使贪赃枉法,指不定当老父亲的还得跟在屁股后面擦屁股呢。
不然上京城诸衙内横行街市,又是哪儿来的?
“据说前日你那侄儿在闹市纵马又被神卫军拿了,你怎么不管管?”
此人结舌:“这,这能一样?”
“这怎么不一样?你有官身在,还知包庇侄儿,人家的爹可是圣上,圣上宠宠女儿怎么了?”
“懒得与你说!”
“瞧瞧,我这不也是劝你,你倒生了恼。左不过是个公主,即使再怎么出格,又能出格到哪去,非是你这等人喜欢找不自在。”
这倒是实话。
若是太子,哪怕是个皇子如此,朝中也会引起轩然大波,而不是就这样私底下念叨念叨,偶尔谏言一二,小打小闹。
公主嘛,毕竟是女子,女子再出格,又能出格到哪儿去,动不了根本,妨碍不到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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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诸军百戏参考自《东京梦华录》给本章最后一句手动画个横线。嘿嘿。
女子击鞠队登场亮相后,还需进行分队对阵。
本来按照梦里,元贞要下场领头的,可这次她却变了想法。
见一直跟在队伍最后的安庆,悄悄随着下场的人退了场,她便也驱着马下场了,留下了其他人表演两队对垒。
四周观看之人虽有些遗憾,但想想也是,哪能回回都能看到公主下场击鞠。今天光有这么个开场亮相,就足够许多人回味多时了。
同样是宝津楼二楼。
直到身边传来阵阵遗憾声,宋浦才幡然醒来,这才发现场中芳影早已无踪。
“这位元贞公主可真是个绝色美人,也不知这般玉人日后会便宜谁。”
“前些日子不是听说那西北蛮子妄言元贞公主……”
几个衣着华丽的衙内,小声议论着。
“打住,公主也是你们能议论的。”有那行事稳重的人制止道,眼神看向不远处前方——那里坐着一众皇亲国戚、高官勋贵,大多都是这些衙内们的父辈。
见此,这些平日里为所欲为的衙内们,自是不敢再多言。
确实,也不瞧瞧这是什么地方。
“呀!”
一声低唤。
却是宫人端茶时,竟不小心撞到宋浦的椅子。
茶水顺着他的衣裳蜿蜒而下,留下一大片污渍。
“宋待制恕罪!”
端茶的宫人吓得泪眼婆娑。
宋浦见她年纪不大,确实也不是故意的,遂摆了摆手,蹙眉站起来想寻个地方清理一二,也免得等会儿若是圣上招他,实在不雅。
这时,一个内侍走了过来。
“宋待制请随小的来,小人带您去更衣。”
宋浦见他衣着打扮乃宫里内侍,便没多想随着他去了。
倒也没去远,就在宝津楼一侧宴殿的配殿之中。
不同于前头的喧嚣热闹,这里格外有一种清幽。
内侍领着宋浦一通七拐八绕,来到一间宫室门前,推开门恭敬道:“宋待制这边请。”
宋浦微微点头,步了进去。
门在身后关上。
数息之后,门里陡然响起一阵女子的尖叫声。
为了坐稳了好看戏,元贞连衣都没更,便穿着那身衣裳回到宝津楼三楼。
“怎么今天没有下场?”宣仁帝好奇问。
元贞取下面具,递给一旁的绾鸢。
“今日晨起时,女儿感觉身子有些不适,再说女儿年岁渐长,哪能总出这些风头。”
见她难得显露出一丝小女儿娇态,宣仁帝不禁笑了起来,又关切说:“若实在不适,就让人去太医署招了御医来看,不要耽误。”
“爹爹勿要担忧,不过是一时不适,若真还有不适,定会召御医。”
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其实这般热闹人又多的场面,很难听出这种微小的动静,而且对方已极力放轻脚步了。
只因元贞一直注意四处动静,她一看过来,宣仁帝自然也顺着看过来。
宣仁帝都看过来了,其他人自然也纷纷看了过来。
这让弯腰正打算向皇后禀事的内侍汗流浃背之余,也不禁心中暗暗叫苦。
“何事,竟做得这般模样?”宣仁帝皱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