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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她无所畏忌by假面的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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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你是说——”
淑慎双目缓缓瞠大,不敢置信。
“难道是……懿康姐姐?”
怎么可能?
懿康公主乃吴皇后所出,性子也与吴皇后一样,素来都是低调不惹事的性格。这么多年下来,她与同为公主的姐妹们几乎没有成仇的,连矛盾都没怎么发生过。
从淑慎私下直呼淑惠其名,但叫起懿康却加了个姐姐就能看出,淑慎对懿康是不反感的。
就算不亲近,至少不反感。
“为何不能?你难道没发现懿康和淑惠一直特别要好?每次淑惠犯蠢时,懿康她恰巧都在。”
那倒真没有,毕竟淑慎年纪比二人小了五六岁,年纪大一些公主们的事,她还真不是太清楚。
但周淑妃清楚。
“都说懿康和淑惠交好,宛如亲姐妹,若是淑宁在外头总是犯蠢,你会不会劝着她拉着她?”
淑宁乃周淑妃次女,今年才十岁,和淑慎是亲姐妹。
“那肯定会,若当时拉不住,回来我肯定教训她,让她以后不准再犯。”淑慎说。
“可每次淑惠犯蠢,懿康都在,她不光在,偏偏每次都拉不住淑惠,偏偏每次大家记恨的都是淑惠,对懿康却只感叹性格老实交友不慎。”
有些事经不起推敲。
周淑妃摇头感叹:“这懿康啊,看似老实巴交,其实跟她娘一样,都是个心里有事的。”
淑慎还是不敢置信。
“可她这么做,对她有什么好处?”
周淑妃看向女儿:“你忘了皇后也有儿子?”
吴皇后因是太皇太后指给宣仁帝的,一直就不怎么得宠,但再不得宠,正宫皇后的面子还是要给,所以这些年下来,吴皇后也诞下了两女一子。
长女就是懿康,次女名叫懿慧,今年十六。
儿子生得最晚,今年才八岁。
可年纪再是小,那也是个皇子。
太子不得宠,下面有能力争的,谁不想争一争?
膝下有皇次子的王贵妃想争,坐拥两个皇子的陈贵仪想争,拥有皇五子的周淑妃也想争。
只是周淑妃沉得住气,也是上头还顶着皇次子皇四子,她不着急,先紧着王贵妃和陈贵仪斗。
她都如此想了,吴皇后为何不能这么想?
毕竟中宫所出,可占了个嫡字。
大昊历代以来,一直因立嫡还是立长争吵不休,皇家这边一直争着要立长立贤,但下面皇亲高官们乃至民间,却一直是嫡长为尊。
所以占个嫡字,还真能够争上一争。
至少比周淑妃这既不占长,又不占嫡的强。
太子不得宠,圣上一直想废掉太子,全因朝堂上有文官们压着。如若哪天圣上真把太子废了,吴皇后的机会不就来了。
至于为何对清心殿下手?
那自然是对头能少一个少一个,对付陈贵仪阻挠她封妃是假,想釜底抽薪借着元贞让圣上恶了陈贵仪这一脉才是真,反正不过是顺手的事。
真以为都是因为金华殿,陈贵仪才一直未能封妃?
这不过是其中原因之一,实际上在里头动手脚动心思何止一家,都想把风头盛的陈贵仪压在妃位以下。
“枉那元贞聪明一世,小小年纪无依无靠,却仅凭自身走到今日,没想到还是被人利用了。”
周淑妃感叹着,突然又是一笑。
“不过也是,她一女子,即使知道被人利用了又如何,反正她有你父皇纵着,她又是个女儿,总是要出嫁的,怎么也掺和不进储位之争中。即便知道自己被人利用了,恐怕也并不在意。”
这些东西太复杂了,淑慎听得实在头大,也想不明白其中纠葛,只碍于周淑妃总说‘这些东西你总是要明白的,也免得跟谁谁谁那样犯蠢不自知’,才不得已杵着听。
耳朵听着,心却完全不在此处。
与此同时,清心殿里,陈贵仪正在大发雷霆。
她今年三十有六,也算得天独厚,从外貌看去也不过双十年华,生得是娇柔妩媚,惹人怜爱。
水乡女子多是如此,发起怒来也并不吓人,反而吴语软侬惹人怜,可此时的清心殿却一片鸦雀无声,都知道贵仪娘娘这次是真怒了。
“我怎么生了个她?怎么教都是个没脑子的,如今家里正在朝堂上为我请封,她倒好,谁不惹偏偏这档头要去惹那个阎王!”
“那萧元贞是个好惹的?淑安也算得宠吧,每次碰到她,还不是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她以为她是谁?就能不管不顾往前撞!”
丽云站在一旁,低低地叹了口气。
“娘娘就算生气,也要顾念自己的身子,如今家里那边正在补救……”
“怎么补救?如今在外面我都被传成笑话了,都说我想封妃想成魔怔了。下午回宫里时,圣上一句话都未与我说,本来说好今晚会来看看栋儿,现在也没来。我真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坏事,才摊上这么个孽障,都嫁人了还不忘给我生事。”
还不是因为娘娘以前总在公主面前念叨金华殿如何如何,才让她记住了,从来就看那元贞公主不顺眼。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娘娘还是不要太过担心,家里和曹家那边都在想着补救,事情肯定还有转圜的余地。”丽云柔声劝道,“大郎君不也曾说过,前朝关系着内廷,有些事并非内廷乃至小小一公主可左右的。”
“真的?”
陈贵仪求助似的看向她。
丽云心知娘子是真的慌了,心中微微一叹:“娘娘,总之这会儿谁都能乱,我们不能乱。”
“好,我不乱。”
陈贵仪渐渐稳住心神。
她坐回椅子里,静静地想了一会儿,说:“让人给福宁殿送盏汤去,送汤时记得提一提栋儿有些不适,提的时候不要太过刻意。”
丽云心知这任务普通宫人大概难以胜任,遂道:“娘子,还是我去送吧。”
“好,你去,一定要把圣上给我请来。”
“不行了,我不能再吃了。”
蒋慧用帕子擦了擦额上的汗。难得素来文静稳重的她,如今这般模样,惹得蒋静在一旁捂着嘴直笑。
蒋慧嗔瞪了她一眼,举起粉拳佯装要打她。
两人笑闹不止,这边——
“贞妹妹和淑惠公主争吵之事,不到傍晚就传遍了各处,连娘那儿都有所耳闻。”蒋尚说。
大舅母乌氏,碍于丈夫品阶,又是武官家眷,平日里结交的也差不多都是同一阶层的武官家眷。
她都能听说了,说明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元贞倒不意外是这个结果。
她在等下文,无缘无故的蒋尚不会突然与她说起这个。
“爹说,最近陈家一直想借着陈贵仪诞下小皇子之名,为其筹谋封妃之事,封妃是其一,恐怕还有其他打算,贞妹妹你掺和进这事里——”
说到这里,蒋尚顿了顿,“爹他很担忧。”
元贞看着不远处正在笑闹的两个表妹,夜市的灯火在她脸上投下或明或暗的光影,让她的脸宛如被薄雾缭绕的青山,看不透深浅。
“让舅舅不要担忧,我一女子,掺和不进那些人的大事里。我知是有人故意拿我作筏子,可我若是示弱,就是露怯。宫里处事最忌露怯,一旦露怯,就说明你不中用了,捧高踩低的人会纷沓而至,以后更会麻烦不断。此番我直接掀桌,日后再有人想拿我作筏子,就会仔细斟酌拉我下水是否值得。”
无人为己筹谋,元贞只能自己为自己筹谋。
从小她就知道,处在这深宫里,利用是无处不在的,可能你还不知究竟,就被人算进了局里。
避无可避,如何是好?
最有效的解决方式,就是直接掀桌子,把棋盘打乱。
让人知道——想利用我?先掂量掂量承受得起代价。
当然前提是有依仗。
而她的依仗不用明说,便都知道是谁。
蒋尚叹了声,看向不远处悬挂在彩棚前的彩灯,那灯上绘着红梅,其下有长长的流苏。
“你说得倒也对,我也与爹说过,让他不要多想,你既这么做了,必然有自己的主意。家里总担心贞妹妹你在宫里没有娘亲依靠,又无兄弟庇护,其实让我来说这样也好,那些人的大事总是与你无关,只要有圣上庇护你,只要家里不惹眼,那些人若是不蠢,就不会来招惹你。”
后面这一番话,倒不像是蒋尚的性子能说的。
果然说完后,他爽朗一笑,又道:“这些话都是大哥与我说的,大哥说虽如今皇城司不中用了,既被文官压制,又被禁军侵吞挤压,但所幸消息还算灵通,大哥又领着亲从官上二指挥一职,与禁军同掌宫城宿卫、效验勘合之事,离你也算近。若有事,不管大事小事,都能从宫门处给他递话,他但凡能为你办的,必会为你办妥。”
看得出蒋尚也是好不容易找到和元贞说话的机会,一股脑把想说的话都说了。
元贞也很感叹。
她虽心里记着舅家,但其实一直并不是多看重他们。
一来是知道蒋家位卑官低,也许在普通百姓面前,已经算得上是大官了,实际上于宫里的人来说,却不值得一提。
二来她从小没有依靠,习惯性为己筹谋,早就养成了自己想要自己努力自己获得这套思维模式,从没有想过去依靠蒋家人。
此时听了蒋尚这一番话,不免有些感叹,又有些感动舅家的用心。
其实她并不是孤身一人,只是此前被一叶障目,忽略了身边这些关心她的人。
“我记着了。”她郑重说。
这时蒋静跑过来拉元贞,两人当即打住了谈话。
另一头街上,权简和杨變也来了。
权简还是做惯常打扮,倒是杨變今天没穿军袍,而是穿了一身常服。
“说好的请你听曲儿,今儿翠烟阁不光有如烟姑娘献艺,还有烟火会。咱们这些土包子也好生瞧瞧上京城的烟花到底长啥样,也免得走出去被人瞧不起。”
杨變懒得理会他的打趣。
他要是土包子再没人不是土包子了!
一路上他颇有些意兴阑珊,不过仗着身材高大,面相凶,腰间又配着刀,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也没人敢往他跟前挤。
到了翠烟阁所扎的彩楼前,门前负责招呼的伙计见二人来,顿时眼睛一亮迎了上来。
二人正要进去,突然权简轻咦了一声。
“那是……”
杨變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那是元贞……公……”
权简还有些不敢认,毕竟那人脂粉未施,还做一身民女打扮。不光如此,她手里还拿着一串糖葫芦?
元贞公主,糖葫芦?
可杨變却认出就是那人。
他也没说话,大步一转往那边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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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皇城司分别有探事司,亲从官,冰井务。用白话点讲,探事司是搞情报当耳目,有部分缉拿权(职责类似锦衣卫,但巅峰期也不如巅峰期的锦衣卫)。亲从官职掌执掌宫禁、周庐宿卫,也就是保护皇帝安全的(职权和殿前司诸班直有些重合,不过亲从官属皇帝亲兵,只接受皇帝差遣,禁军其实归属三衙管辖)。冰井务,就是管冰的。我一般不爱在文下做类似这种解释,文里该讲清楚的就该在文里讲,不是每个人都看作话。其实后续文章写到的时候,会讲明白的,这里提前说一下,是让大家知道大舅一家都是干啥的。.

“你怎么在这?”
他一身黑衫,黑色的内敛,让他整个人显得没有披甲时那般骇人。却还是高大的,往元贞面前一站,凭空一片阴影笼罩住她。
元贞一愣,抬头看向他。
在看清是谁后,她下意识感到一丝窘迫,脸上波澜不惊,手里的糖葫芦却不动神色地往背后藏去,递给了身后的绾鸢。
“我随表兄妹一同出来游玩。”
杨變拧着剑眉,一脸不敢苟同。
“你不知你身份?就这么混在一群人中游玩?”
元贞有些气闷。
本来高高兴兴的,突然这人冒出来,又突然来这么一出。
饶是因为那梦,她对此人有几分另眼相看,此时也憋不住他三番二次的不识趣,心底的气是直往上冒。
“杨将军,我去哪儿难道还要经过你的允许?”她半挑柳眉,噙着冷笑。
“那也不该……”
“再说了,我有带侍卫。”
两句话几乎异口同声。
这时,不远处正教训蒋培的蒋尚看到这边动静走了过来,一直跟在后面装路人的几个禁军侍卫也靠上前来。
见到杨變,几个侍卫先是一愣,忙行礼道:“都指挥使。”
蒋尚也行礼道:“都指挥使。”
这礼行得与常礼不同,似乎看出元贞疑惑,蒋尚低声与她解释。
原来蒋尚所在的禁军,正是神卫军,他乃神卫军左厢虎翼军下面的一个副指挥。此时见到杨變这个上官,自然不能行常礼。
杨變颔首受下几人礼,又转头对元贞道:“若非金明池开池期间此地戍卫由我管辖,杨某不会过问公主行踪,你既带了侍卫,杨某就不多打扰了。”
他拱了拱手,迈步便要走。
跟过来的权简见他态度如此冷硬,似乎也觉得不太好,忙拉住杨變对元贞解释说:“他性子素来如此,并没有恶意,也是担忧公主安全,公主勿怪。”
他性子素来如此,别人就得忍着他让着他?
莫名其妙跑出来质问她,明知说错了话却不知低头认错扭头就要走,怪不得恶名都传进她耳里了!
到底有这么多人在场,元贞即使心中有气,此刻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僵着嘴角敷衍地点了下头。
双方正打算就此别过各行其道,这时四周却突然响起阵阵喧哗声。
“是如烟姑娘!”
“如烟姑娘出来了。”
却见不远处一处彩楼——
那楼整体为木制,虽为暂时之用,却是雕梁画栋,飞檐翘角,很是气派。约有一层半楼那么高,迎着街面的是一座高台,高台三面敞开,围有栏杆,一面留作后台之用。淡紫色的薄纱帘幔从顶棚上低垂下来,随风飘荡着,又有无数彩灯及时令花卉装饰各处,将整个高台妆点得美轮美奂。
此时,彩楼上已是乐声奏起,正从帘幔后走出一妙龄女子。
这女子身穿水蓝色高腰襦裙,肩披翠水薄烟纱,肩若削成,腰如约素。一张芙蓉面被半截鎏金面具所覆盖,只露出半张侧脸,在那鎏金色的呼应下,更显肤若凝脂,眉目如画。
她发髻侧挽,其上簪着一朵山茶,几缕青丝自然地垂在脸颊旁,露出纤细的颈子,娉婷婀娜地怀抱着一把琵琶。
元贞一愣。
其他人也都下意识一愣。
无他,这鎏金的面具实在太眼熟了,都是看过那日诸军百戏的人,自然知道这般装饰手法出自谁。
虽两张面具样式不同,明显这位如烟姑娘所戴的面具要简陋许多,不若元贞的出自宫里御用雕工精细,但只要形似味儿对了就行。
只从周遭人群的反应就能看出——
“元贞公主!”
“如烟!”
“如烟姑娘……”
喊什么的都有。
周围的人们仿佛着了魔也似,纷纷往此处涌来。
元贞呆住了,抬眸就撞进一双颇有兴味含着嘲讽的眼睛,一股恼羞成怒之感顿时上了心头。
“你看什么看!”她斥。
下一刻,被大量涌来的人群,转移了注意力。
只一瞬间,人群就变得拥挤异常。
即使如此,人们也仿佛没有察觉,你推我我搡你地都往前方去挤,很快元贞等人的前后左右便都是人。
杨變皱起眉。
元贞微微变色,正想叫了蒋尚等人赶紧离开此处,可这时已经晚了,蜂拥而至的人群直接将几人围堵了个严严实实。
“公主……”
“贞姐姐……”
嘈杂的人群中,隐隐有人在尖叫,似乎有人摔倒了。
可这声音实在太渺小,混在这嘈杂喧嚣之境,根本引不起任何人的关注,人群依旧往这边涌着。
“是元贞公主来了吗?难道今晚的烟火会是宫里放的?”
“元贞公主怎会来这种地方?”
有些人根本没看到前面是何场面,只凭听到的声音,见大家都往这里挤,就都挤了过来。
人越挤越多,挨山塞海一般。
几人想走,却根本脱身不得,反而被不断涌过来的人群挤得东倒西歪,想站稳都有些困难。
“都别乱,把身边的人护起来!”杨變喝道。
突然——
轰地一声巨响,似乎有什么东西塌了,随着火星四溅,隐隐有人嚷喊着‘楼塌了’、‘砸死人了’、‘着火了’等字眼。
瞬间,人群便仿佛进了水的油锅炸了开。
这次不再是往着一个方向挤,而是四面八方地冲撞搡挤,人们你搡我我推你,纷纷惊叫着想离开此处。
可越是推搡越是乱,不断有人被推到在地,又被后来人踩踏,有人在人群里哭喊着‘别挤了’,也有人在惨叫。
不过几息之间,场面就乱成了一锅粥。
察觉到情况不对时,杨變下意识将身边人扯进怀里,又示意其他人各自护住身边的人。
可再一抬头,熟悉的人都不见了。
他皱眉观察四处情况,如定海神针一般,任人推搡也屹立不动。
元贞被箍得腰间生疼,却碍于此时状况没有吱声,心急如焚地在混乱人群中寻找绾鸢蒋静她们的踪迹。
“杨将军……”
“噤声!”
杨變冷着脸,仗着个子高,认准一个方向后,便一手护着人一边往人群外挤去。他力气大,常人根本挤他不动,很快挨山塞海的人群便被他分出一道缝隙。
两人顺着缝隙往外挤,耳边全是惊叫声和哭嚷声。
“杨将军……”
“我让你闭嘴。”
元贞忍着心中的气,“我的侍女……”
杨變不理她,如铁般铸就的手臂一个收紧,便勒得元贞顿时一声痛呼。
这人实在太讨厌了!
她的腰肯定青了!
元贞气得去拧他的胳膊。
一下,两下,别说拧了,掐都掐不动。
杨變嗤笑一声:“公主有功夫在这冲我撒气,不如担心下此时场中的百姓,这么多人发生这般大规模的推挤踩踏,不知道要死伤多少。”
元贞顿时面色一整,也顾不得生气了。
人群实在拥堵,根本不是单个人力可抗衡的,等杨變带着元贞从人群里挤出来,两人的模样都十分狼狈。
衣裳乱了,发髻散了,元贞还丢了一只鞋,她又被人群里的气味以及实在被箍得难受,脚下刚落到实处,就弯腰干呕不止。
“真是麻烦!”杨變低咒了声。
元贞心中愤恨,却一时说不出话,只能恨恨地瞪着他,一边擦着嘴。
突然人就悬空了,她被人一把操起扛在肩头上,接下来是一阵疾奔带来的颠簸。
“你快……你快放我下来……”
再没有这么狼狈过!
为了忍住吐意,也为了体面,元贞被喉间的酸意呛得眼泪直流,狂风在娇嫩的面颊上胡乱拍打着,发丝胡乱飞舞。
她简直不敢想象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模样!
“你快放我下来,你这臭蛮子,臭贼配……”
她拍打着他肩膀背部,胡乱骂着。
“公主今日方知杨某是蛮子是贼配?”他竟还能抽空讽笑。
“……我快要吐了……”
“忍着!敢吐在我身上,我立马把你丢下去!”
“你这蛮人!”
此刻,元贞终于感受到当初希筠的抓狂感了。
“在这儿待着别乱动。”
元贞抬头欲骂,发现人已经不见了,而她——竟被放在一个屋顶上。
哦不,是凉亭的顶上。
这里似乎临着金明池,凉亭就建在一处水边,毗邻着东岸的夜市,在这里能隐隐看见远处夜市那边的嘈杂和喧嚣。
夜凉如水,明月在头顶高悬。
远处是火光与混乱,这边却是清凉如冰。
一阵夜风吹来,元贞不禁打了个哆嗦。
“我不气,我不气,我跟个蛮人计较什么!他若不是因性格恶劣脾气太臭,至于后来屡屡招来贬斥,以至于落得人人喊打的地步?”
“我堂堂皇家公主,我跟个蛮汉计较,真是给他脸了!”
元贞喃喃自语着,努力平复心情。
她坐得有些难受,不禁动了动,却脚下一滑,差点没摔下去,顿时也不敢动了,心里火烧火燎的同时,也多添了几分愤恨。
这该死的杨變!
她何曾受过这般委屈!真是白瞎了她之前帮他解围!
就这么小心地蜷着,枯坐了会儿,元贞的心情逐渐平复,反而被害怕与担忧所取代。
看那水——
此处无灯火照明,仅凭月光照亮,平时看着清澈的水面,此时幽深幽深的,时不时随着夜风荡起一阵阵波纹,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从里头钻出来。
换个地方再看——往日让人留恋的景色,此刻都成了黑影幢幢,似乎顷刻就要钻出什么妖魔鬼怪来。
只能往夜市方向看,却只能隐隐看见火光漫天的嘈杂与喧嚣,根本看不见场面如何,反而更添几分烦躁与焦虑,担心人群失控死伤太多,以及绾鸢蒋慧她们。
“公主!”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黑暗中奔来了几个人。
是希筠和绾鸢,并几个禁军。
禁军将二人放置在此,根本来不及与元贞见礼,就匆匆离开了,只留下两个禁军在此看侯三人。
“杨将军正带人疏散人群。”绾鸢说。
她没比元贞好到哪儿去,也是发髻散乱,面带惊慌之色,看到元贞后才松了口气。希筠更是都急哭了,见着元贞人了才止住哭声。
“可见着蒋静蒋慧蒋培他们了?”
元贞倒不担心蒋尚等人,都是大男人,又有武艺在身,再伤也伤不到哪儿,就怕蒋静蒋慧在人群里被人推倒踩踏。
还有蒋培,虽是男儿,却到底年幼。
“两位小娘子和小郎君都无事,发生推搡时,都被各自身边的侍卫护住了。倒是小郎君,之前差点没被倒下的柱子砸到,幸亏杨将军赶来的及时,救下了他。”绾鸢道。
元贞心里一松,又问:“可知晓那边到底怎么回事,我方才好像听见有人喊说什么楼塌了。”
“是那翠烟阁搭的灯架塌了,上面点了许多灯,塌下来后灯把彩楼点着了,又把附近的彩棚都烧了,幸亏杨将军反应快,我来时他正带着值守的侍卫疏散人群和灭火……”
怪不得她嗅着风里一股子焦糊味。
“伤的人可多?”
绾鸢摇了摇头,这个她就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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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对女主态度不佳,是有缘故的,后面会说。有红包

元贞打算从凉亭上下来,这时才发现有些尴尬了。
无他,这凉亭高耸,顶又是盔顶式,又高又没有地方借力。
两个禁军试了下,徒手根本爬不上来,她自己也下不去,这一时半会儿手边也没有工具借用,那边正乱着,想找个梯子都找不到。
也不知道那蛮人是怎么把她放在这里的。
“算了,我就先坐在这。”元贞道。
绾鸢扬着脖子担忧问:“公主可冷?”
其实元贞有些冷的,可当着禁军的面也不好明说,只能摇头说不冷。
可就这么坐着也不是事。
希筠道:“我去寻人找个梯子。”
禁军拦住她,苦笑道:“内人你就别添乱了,若非公主在此,我等也不会在此候着,人手实在不够。”
东岸虽有禁军巡逻,但顶多也就十来人不到,即使从别处调人过来,也需要时间,可现下的场面却不等人。
元贞也知这道理,道:“行了,别添乱了。”又对两个禁军说:“你们别在这守着了,去帮忙吧。”
禁军犹豫。
元贞又道:“我坐这么高,你们都无法把我弄下来,谁来又能伤得了我?”
倒是这么个理。
“那还请公主安坐在此,我等去帮忙了。”
两个禁军也不再犹豫,很快便走了。
接下来的时间,全靠绾鸢希筠两人不断和元贞说话,才能熬过。
眼见都过去大半个时辰了,还是无人前来。
绾鸢看了看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公主,说:“我去看看,找人拿个梯子来。”总要让公主先下来再说。
过了一会儿,绾鸢回来了,随同而来的还有蒋尚。
蒋尚搭好梯子,亲自上去搀元贞下来。
“都指挥使说已经将贞妹妹安置好了,我倒没想到……”蒋尚满脸苦笑。
是的,那蛮人就是这么安置她的。
元贞一肚子气,碍于体面,也不好当着人面发作。
“蒋慧她们呢?”
“我已经让人把他们送回去了,我以为都指挥使已经命人将贞妹妹你送回去了,万万没想到竟把你漏下在此枯坐……”
蒋尚一脸愧疚。
他扶元贞时,能明显感觉到她的手很凉,显然受了冻。
“都怨我疏忽了!”
自责完,他反而替杨變解释,“场面实在太乱,都指挥使一直忙着,刚开始人手不够,都是指挥使亲自带着人疏散人群,又带着人灭火,至今还未闲下……”
其实他也一样,一直带着人疏散人群又安抚受伤百姓,好不容易闲下这时绾鸢找了来,这才知道元贞竟被丢在了凉亭上。
此时杨變也正往这里走,身边跟着权简。
权简说:“瞧瞧你办的什么事,把人家金尊玉贵的公主就这么扔在那亭子上吹冷风。”
“当时情况紧急,我手边无人又要离开,怕她出事,就寻思把她放在高处,就算碰见什么坏人,一时半会也做不了什么。”
杨變也知道自己办得这事不地道,可他并非故意,实在是忘了,直到绾鸢找过来说要梯子,他才想起人被他丢在凉亭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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