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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野寡妇,在线发癫by初云之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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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长子声音更虚弱了:“啊?”
上班还要?给钱?
偷偷觑着乔翎的神色,到底没敢说反对的话,老老实实应了:“好。”
乔翎又说:“我这?儿可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干不满一年就撤的话,我打断你的腿!”
皇长子颤声应了:“噢,噢。”
乔翎不能让他占据着有编制的吏员位置,挤了别人的名?额,想了想,再加一句:“对了,你只能做临时工!”
皇长子:“……”
贴钱当临时工是吧?
他瑟瑟地应了:“噢,噢,好的,好的。”
乔翎领着他去给门吏们介绍:“这?是我老家的亲戚,家道?中落了,来投奔我的。”
几个?门吏的神情立时变得亲热起来:“哦,原来是乔少?尹的亲戚啊。”
又问?:“小哥怎么称呼?”
乔翎从?德妃的姓氏里拆了一个?字给他:“姓侯,家里排行老大,叫他侯大就是了。”
门吏们便侯小哥侯小哥的叫了起来。
乔翎支了个?人领着他去寻身吏员的衣裳,叫换完衣服再来找她,别的就没再管。
那么大的人了,要?是一点事情都总不好,趁早滚蛋吧!
她自己则一头扎进文书房里,依照着杨家那处房子的地址,寻了个?现任房主的记档和过户记录出来。
那房子原来是杨家的祖宅,三年前卖给了常家,神都城里的房子价格过硬,只是杨家卖得急,价格较之同等地段的就要?便宜不少?。
蔡十?三郎的案子,也是三年前发?生了。
那之后没一个?月,杨家就卖了祖宅……
乔翎手指落在那行记档上,心也跟着重重地坠了下去。
小庄手脚麻利,很快回来复命:“杨家人的几处铺子都给卖出去了,这?会儿就只剩下了一间。杨家二郎,也就是当初跟蔡十?三郎生过龃龉的那一位已经离开神都,往外地去做生意了。”
“倒是他的兄长杨大郎,此时还在神都,一家几口人,靠着那间铺子维持生计……”
乔翎于是叫小庄带路,往那铺子里去寻杨大郎夫妻,见有官来,夫妻俩都有些诚惶诚恐。
乔翎进了店里,便被请到了里屋。
杨妻张氏便送了水来,退将出去,坐在门框上招揽生意,却没有出声,只是侧着身子,听屋里边的动静。
乔翎问?起三年前的案子来:“当日一场争端,蔡十?三郎被如何判处?”
杨大郎没想到她是为这?事儿来的,显然一怔,回神之后,心底不由得丝丝缕缕地生出了无限凄楚来。
杨家祖籍神都,在这?里扎根几百年了,那处宅子,也是一代?代?先祖心血凝聚,不是到了逼不得已的时候,谁会去卖祖宅呢!
“我那时候太年轻了……”
杨大郎涩声说:“就为了赌一口气,早知道?……不该去闹的。”
杨家兄弟三个?,感情深厚,所以知道?弟弟受伤了之后,杨大郎虽知道?蔡十?三郎是大将军府上的衙内,但也气不过,想去给弟弟讨个?公道?。
没有这?么欺负人的啊。
我弟弟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还没有娶妻呢,脸上皮开肉绽留了一道?疤,你们多少?得道?个?歉吧?
可蔡十?三郎是怎么说的?
你们算什么东西,也配叫我低头道?歉?!
当时就叫人把杨大郎给打出去了。
杨大郎年轻气盛,咽不下这?口气,告到京兆府去,因此叫蔡十?三郎火冒三丈。
蔡十?三郎还觉得委屈呢。
你们跑到蔡家来大闹,我看在你是为了你弟弟的份上饶了你,你居然还敢去京兆府状告我?!
你这?是蓄意找死啊!
蔡十?三郎去京兆府,在杨家人面?前走了个?过场,第二日就大摇大摆地往杨家的铺子里去了。
杨家人且气且急,又拿他没有办法?。
蔡十?三郎放话出去,神都城里,有他就没杨家,有杨家就没他!
蔡家是什么门庭,杨家又是什么人家?
本就是官商有别,再有蔡十?三郎这?样?混不吝的纨绔折磨,杨家的买卖很快就做不下去了。
向来民不与官斗,杨老爷也后悔了。
再听说蔡十?三郎往外放话,斟酌再三,终于还是把祖宅卖了,打算带着全家离开神都城。
树挪死,人挪活。
只有杨大郎不肯走。
“凭什么就要?走?”
时过许久,他红着眼眶,仍旧能够明白当初做出留下这?个?抉择的自己:“是我不知天高地厚,是我不识抬举,是我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可是一开始,只是因为他打了我弟弟,我去求个?公道?,难道?我有错吗?”
乔翎默然良久,终于问?:“先前那份卷宗并不合规,京兆府可以发?起重新?调查,你要?再去告蔡十?三郎一次吗?”
杨大郎问?:“就算是最后罪名?坐实了,蔡十?三郎又会被如何判刑呢?”
乔翎不假思索,便答了出来:“蓄意伤人,贿赂,逃刑,三项加起来,约莫会被判处七到十?年的处刑。”
张氏隔着帘子,在外边咳嗽了一声。
杨大郎沉默了一会儿,继而笑了:“若是如此,怕就真是把蔡家得罪死了吧。”
他迟疑着问?:“我能考虑一段时间吗?”
乔翎颔首说:“可以。”
杨大郎问?:“您怎么称呼?”
小庄在旁道?:“这?是我们乔少?尹。”
杨大郎“哦”了一声:“原来是乔少?尹。”
又说:“等考虑清楚了,我能去京兆府找您吗?”
乔翎站起身来,预备着离开了:“当然可以。”
杨大郎同时起身,道?了声谢,送她离开这?稍显简陋的屋子。
杨家人还是在做生意,只是已经不是水产,而是瓷器买卖了。
乔翎回想起记档上的叙述,乃至于今日所见的物是人非,心下唏嘘不已,临别之前,不由得歉然道?:“是京兆府失职,才害得你们沦落至此……”
杨大郎戚然地笑了一下,没说话。
张氏掀开帘子,转身进了里屋,声音压低,难掩愤恨:“现在说的倒是好听了!”
她行走过去的地方,那褪了色的竹帘还在半空中胡乱摇晃。
“你这?臭婆娘,胡说八道?些什么?!”
杨大郎赶忙解释道?:“她就是知道?乔少?尹心肠好,才敢这?么说的……”
里屋里有压低了的,心酸的抽泣声传来。
乔翎微微摇头:“不怪她。”
好好的日子被毁了,谁不怨呢?
乔翎牵着马出了门,没急着骑上去,倒是愈发?觉得自己先前盘算的,以朝廷官署为主体发?起诉讼这?事儿可行了……
崔少?尹往京兆狱里去见了庞氏。
几年的牢狱生涯,极大地摧残了这?个?女人。
她应该还没有四十?岁,但是两鬓的头发?都已经白了。
崔少?尹问?起了当年的案子,情节同他猜测的相差不大。
为防万一,他又循着地址,往黄秀才家里,乃至于庞氏夫妇居住的村子里去走了一趟。
出城一趟,再催马赶回来,一路上连口水都没喝,回到值舍,嗓子简直要?冒烟了。
崔少?尹去摸水壶,却提了个?空,晃一下,里边空空如也。
喉咙里的干涸愈发?叫人难受了。
他出了门,就见一个?穿着吏员衣服的青年人在院子里打转。
崔少?尹果断叫他:“你是在谁手底下听事的?”
皇长子身体一僵,侧着身体,低下头说:“我是在乔少?尹手下……”
崔少?尹听了也没多想,他知道?乔翎下午也有事要?做嘛,留个?人在这?儿多正?常!
当下果断吩咐下去:“别在那儿闲逛了,没事儿去给我烧壶水!”
皇长子:“……”
我都没给我阿耶烧过水呢,你是谁啊就叫我烧水?!
崔少?尹瞪着他:“你还愣在那儿干什么?怎么呆头呆脑的!”
皇长子:“……”
皇长子忍气吞声道?:“哦,哦,好的。”
崔少?尹觉得这?人好像有点眼熟,只是他低着头,一时之间倒也没认出来。
他心里边还嘀咕呢,乔少?尹真是太年轻了,怎么找这?么个?愣头青来干活?
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皇长?子提着水壶走出去了,才想起自己不知道该去哪儿烧水。
硬着头?皮寻人问了,一路找到厨房去,又瞧着那个土灶发起了呆。
厨房里的人上下?打量着他,倒不是很看得上那身吏员的衣裳,只是觉得他眉宇间的气度和手脸上的皮肤都不太像是寻常人。
摸不清根底,就要客气几分:“小哥儿有什么?事要做?”
皇长?子晃了晃手里的空水壶:“来烧壶水。”
就有人给他指了指水缸和灶台的位置,又问:“小哥儿怎么?称呼,是在哪位大人手底下?办事的?”
皇长?子又答了:“我姓侯,乔少尹手底下?的人。”
厨房里的人听了,马上客气起来,另给他提了一壶烧开?了的水:“侯小哥赶紧给乔少尹带过去吧!”
皇长?子客气地谢了她?,提着水壶往回走,又想:但是刚才吩咐我烧水的可不是乔少尹啊!
看服制,该是京兆府的另一位少尹?
嘶——叫什么?来着?
朝中人那么?多,一时半会儿的,完全?想不起来了啊!
值舍那边,乔翎折返回来,跟崔少尹碰头?,两下?里都说起这一日的经历来。
崔少尹说:“我往黄家人所?在的村子里去走了一趟,虽然过去了几年,但还有人记得庞氏的事儿,黄秀才太糊涂了!”
他眉头?皱起,惋叹之情溢于言表:“庞氏同丈夫素日里并没有什么?矛盾,也没有要害死他的理?由,村子里的人提起这桩案子,起初含糊其辞,不肯明说,被?我恫吓之后,才肯吐露实情。”
“乡下?地方?,向来都是这样的。丈夫对妻子也好,妻子对丈夫也罢,哪怕是儿女对父母,一旦真的对方?得了无从挽回的病症,就无谓再去往那个无底洞里边砸钱了,不是不怜惜要死的人,而是要顾全?更多的、能活下?来的人。”
“黄秀才的寡母、庞氏的婆婆已经亡故,生前?同娘家走动得还算勤,我使人过去问了,那边也说,她?是不恨儿媳妇的,也没想到黄秀才会去状告……”
乔翎听得有些难受:“当时审讯这案子的时候,他们没有辩解吗?”
崔少尹脸上浮现出几分?嘲弄之色来:“乔少尹,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这些的。”
他说:“这还是妻子跟丈夫呢,如若换成?儿女对父母——要是叫当初的主审官知道,居然有人不愿意负债累累去替爹娘看病,儿女怕是要被?送上断头?台的,你信不信?”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对于最底层的那些心里边只有生存两个字的百姓来说,用孝义的枷锁去捆绑他们,是不合时宜的。
但是这话能对外说吗?
这太不正确了!
乔翎缄默了一会儿,又问:“那庞氏那边?”
崔少尹道:“已经放出去了。”
乔翎点点头?,又问:“庞氏的几个孩子呢?”
崔少尹再叹口气:“黄秀才养着呢,不说是过得好,但也没蓄意苛待就是了。”
他说:“这世界就是这么?奇怪。很少有纯粹的王八蛋,一点好事都不干,也很少有纯粹的好人,从来不作恶,多的是黑白之间的灰色人物。”
乔翎明白他的意思。
黄秀才是好人吗?
可他又迂腐地将嫂嫂庞氏送进了监狱,害得她?与孩子骨肉分?离。
黄秀才是坏人吗?
可他本意里并没有什么?恶毒的心思,他是真的觉得嫂嫂见死不救,太过分?了。
甚至于在嫂嫂入狱之后,也艰难地抚养着三个孩子……
乔翎若有所?思,许久之后,才说:“是京兆府的裁决出现了问题,也是底层百姓生存条件的客观限制,他们对意外的应对能力太差了,但这并不应该是他们的责任,而是朝廷应该努力去改变的事情。”
“朝廷应该建立起更严密的对待官员能力的考核制度,还要加强文教……”
崔少尹听得面露欣慰:“对啦,就是这样!”
他说:“乔少尹,京兆府里,你我是仅次于太叔京兆的人了,而神都城多大,里头?有多少人,每天出多少案子?我们即便是三头?六臂,也是办不完的!”
“所?以就得去抓要紧的事情,拣选可用的人才,叫他们替我们去办案,我们在后边进行审核与筛查,同时呢,也高屋建瓴地察觉到当下?的制度和律例在哪个方?向还有空缺——这才是我们应该做的事情!”
崔少尹指了指摆在案上的卷宗,说:“我这回跟你一起理?这个案子,就是陪太子读书了,事实上,这一步我早就走过了,只是你初来乍到,并不谙熟于京兆府的流程,所?以自己领头?办上几十桩案子练手,也磨一磨身边的人,是很应该的。”
乔翎郑重道:“崔少尹,受教了!”
崔少尹笑着摇摇头?,紧接着严肃起来:“我可不是为了听你说一句‘受教了’才讲这些的,你得正经请客才行!”
乔翎听得忍俊不禁,点头?应了:“好!”
转而又说起自己查探的结果来:“杨大郎那边没给准信,说是有了结果就来找我……”
崔少尹对此反倒不觉意外。
无论是杨大郎的说法,还是杨家这些年的境遇,同样的事情见得多了,办案办得久了,都不稀奇了。
乔翎倒是说起另一事来:“你给我选的那个人,那个小庄……”
她?没明确地说出来,但是崔少尹已经明白了,哈哈笑道:“不错吧?!”
乔翎点头?:“很机灵!”
崔少尹说:“她?是个可造之材,心地不坏。”并没有说别的。
乔翎略品了品,就知道这里边必然有些机窍,见崔少尹不愿说,也没多问。
他跟她?说得够多了,再多,就是交浅言深了。
这档口皇长?子提着水壶从院子外边过来了。
崔少尹原先跟乔翎说话的时候倒是还没有觉察出来,这会儿看他提着壶过来,原本就超负荷的嗓子就再度开?始冒烟了。
他有点不满:“怎么?这么?久才来?”
又跟乔翎说:“你手底下?这个人蠢蠢的,不机灵!”
这个评价落到地上,之于皇长?子而言,简直是当胸一刀!
乔翎:“……”
皇长?子:“……”
崔少尹说完了也没多想,接过水壶进屋去倒水,一边倒,一边又觉出不对劲儿来了:“哎?我看你仿佛有些面善,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皇长?子耷拉着一张死鱼脸,说:“有吗?我怎么?不记得呢。”
崔少尹平日里虽也上朝,但是跟皇长?子离得远,从前?又没有什么?交际,这会儿皇长?子换了身暗色的黄衣吏服制,就更是模糊了他那本就不算清晰的记忆。
他把?水壶搁下?,端起水杯来,吹了吹,若有所?思地瞧着皇长?子:“真是有点面善啊……”
又问:“你姓什么??”
皇长?子道:“姓侯。”
“哦,”崔少尹顺口叫了声:“小侯。”
皇长?子:“……”
乔翎:“……”
崔少尹还在那儿想:“我好像也不认识什么?姓侯的人?你爹是谁,老侯?一点印象也没有。”
皇长?子:“……”
乔翎在旁边强忍着笑,说:“这是我老家的亲戚,你可能是看我看多了,所?以才觉得面善。”
“是吗,”崔少尹虽觉得不太是这么?回事,但也没有过多纠结,再吹一吹杯中水,轻啜一口,告诉皇长?子:“下?次看见上官有事吩咐,就早点往前?走,不要呆呆的站在那儿,你虽然是乔少尹手底下?的人,但并不是只受令于她?,知道吗?”
进京兆府来做吏员,尤其是还是临时工,怎么?还不知道机灵点,多在上官面前?露露脸?
难道还等?着我这个少尹去伺候你不成??
真是块朽木!
乔翎艰难地在一边忍耐着,不要当场笑出声来。
皇长?子忍气吞声,卑躬屈膝地点了点头?:“嗯,知道了。”
崔少尹又提点他,说:“厨房那群人,招子亮着呢,看你是新?来的,就会试你的成?色。”
“我叫你去烧水,不是真的烧水,是叫你直接提一壶水过来的意思,你进门之后就说是崔少尹吩咐的,他们会马上给你的。”
皇长?子心下?郁卒起来,那你不把?话说清楚?
讨厌所?有不把?话说明白的上司!
我以为真要我去烧水呢!
崔少尹是个从底层升上来的人精,一眼?就瞧出来他的不忿了。
他看乔翎待这个愣头?青也淡淡的,就知道并不是十分?亲厚的关系,这会儿也直言不讳,摇摇头?,说:“小侯真是不太灵光!”
皇长?子:“……”
乔翎:“……”
崔少尹是真的渴了,坐在那儿喝了大半壶水,才打道回府。
乔翎则领着皇长?子往自己值舍里边去,又叫人去喊小庄过来。
前?头?诸多吏员们都在那儿候着待命,听人说乔少尹叫小庄过去回话,就如同水面上砸下?去一块石头?似的,随之泛起了涟漪来。
有替她?在上官面前?露了脸高兴的,也有觉得这小娘子能钻营的,聚头?在一起说酸话的。
“我们老资格的人都没吭声,她?急匆匆地凑过去了,年轻人一点也不知道沉淀……”
还有人说:“蔡十三郎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乔少尹当然不怕,可咱们是什么?人,有乔少尹的底气吗?”
“出头?的椽子先烂,她?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
小庄向前?走得太快,没听见身后人说的这些酸话。
她?还年轻,脸上朝气蓬勃,见了谁都是一副笑脸,平白就多三分?亲切。
进了门,行个礼,既不多说什么?,眼?睛也没四下?里乱转。
乔翎正伏案在写蔡十三郎与杨二郎纠葛的卷宗,忙里抽闲瞧了她?一眼?,说:“你把?这案子从头?开?始捋一遍,叫我听听,看有没有什么?遗漏了的。”
小庄清脆地应了一声,从最早的那份卷宗开?始,先说两人起龃龉的缘由,再说乔翎发现的疑点,末了再将今日先跑常家、再去杨大郎铺子里的经过讲了,洋洋洒洒,娓娓道来。
乔翎点点头?,又问她?:“识字吗,读过书没有?”
不去考科举,却到京兆府来做吏员,对于一个年轻又聪明的小娘子来说,是很划不来的一件事情。
加之崔少尹的含糊其辞,乔翎猜测,小庄的身世或许有些难言之隐——本朝科举,须得三代清白,还得有举人作保才行。
她?没法子去考,所?以才会到京兆府来。
而有着这样的身世,读书识字就成?了一件奢侈的事情。
果不其然,小庄说:“只读过几本启蒙的书,会写字,但是写得不好。”
乔翎了然地点了点头?,却没再跟她?说话,而是忽然间问皇长?子:“你再把?她?刚才说的案件经过复述一遍我听听。”
皇长?子:“啊?!”
皇长?子瞬间回到了被?圣上抽查文章背诵时的恐怖瞬间。
最恐怖的是从前?在御书房的时候,他前?边有表现优良的大公?主,后边说表现优越的二皇子。
现在他前?边还有个表现优越的小庄……
只是小庄才多大啊,估计也就是他一半的岁数,怎么?能在小孩子面前?输阵!
皇长?子磕磕绊绊地开?始复述,虽然也有些许小小遗漏,但也算是讲了个七七八八——因为案件经过跟文章不一样,前?者是个有血有肉的真实事件,后者却容易有大段的华丽炫技。
前?者有明显的情节,所?以好记。
乔翎听了也没作什么?评价,而是同小庄介绍:“这是我的一个亲戚,以后也会在京兆府当差,他比你年长?一些,你叫一声侯哥吧。”
小庄便转过身去,笑眯眯地朝他拱了拱手:“侯哥好。”
乔翎也同皇长?子介绍小庄:“这是小庄。”
皇长?子稍有点不自在地朝她?点了点头?。
小庄笑着回礼。
乔翎将手里边的卷宗收了起来,同时道:“小庄,你侯哥初来乍到,不懂京兆府的规矩,你事无巨细地教教他。”
又说皇长?子:“找几本启蒙的书借给小庄看看,再给他寻几本字帖练练字。”
两人都点头?应了。
乔翎又问小庄:“你家里有纸笔吗?”
小庄有点赧然地摇了摇头?:“先前?崔少尹给了我一些。”
那就是有,但是不多,自己也买不起了。
乔翎听了反而笑起来,这个年纪的小娘子,能坦荡地向人展示自己的困窘,是很难得的事情。
她?顺嘴跟皇长?子说了一句:“无妨,叫你侯哥一起给你置办上。”
皇长?子任劳任怨:“……噢噢,好的。”
小庄笑眯眯道:“那就先谢谢侯哥啦!”
乔翎起身,打算去将手中卷宗归档,同时朝两人摆摆手:“你们找个地方?说说话吧,今天结束了,明天见。”
小庄利落地应了声:“是,乔少尹,明天见!”
皇长?子落后一步,迟疑了会儿,也说了句:“明天见。”
乔翎没管这俩人怎么?想,去把?自己的事情办了,果断下?班了。
韩王府。
公?孙姨母、公?孙宴,乃至于白应与柯桃在这儿连吃带住好几日了。
韩王与世子也从最开?始的头?皮发麻,到现在的彻底木了。
住吧,活爹活娘们。
你们能住在这儿,总比把?这儿炸了来得要好……
不就是吃吃喝喝吗,我们养得起!
乔翎过去的时候,就见公?孙宴跟白应躺在摇椅上晒太阳,柯桃在屋子里咬着笔头?看书。
公?孙姨母却并不在。
见她?过来,白应坐直身体,起身来迎,公?孙宴却是一动一动。
乔翎果断给他来了一脚:“没看见来人了啊!”
公?孙宴从摇椅上跳起来,同时大叫道:“我们又不是没见过,搞那些虚头?巴脑的干什么?!”
乔翎理?直气壮道:“因为这里总共就只有两把?摇椅,而我也想坐!”
公?孙宴更委屈了:“大夫都起来了,空了一把?,你倒是坐呀。”
“那可不行,”乔翎道:“白大夫是起来迎我,马上也要再坐回去的。”
韩王府的侍女见有客来,忙送了茶和水果过来,看少了把?椅子,又赶忙另搬了一把?来。
乔翎伸手从果盘里提了两颗山楂,说起了自己的来意:“我现下?在京兆府当差,想着寻几个可靠的帮手,你们现下?要是无事可做,不妨来帮帮我。”
“白太太就不必说了,是个极可靠的大夫,公?孙宴你呢,也能随机应变。”
“不过我们丑话说在前?边,编制是没有的,你们全?都是临时工,工资由我来发,保管不会亏待也就是了。”
白应与公?孙宴还在思考,房里原本坐在书案前?的柯桃就已经出现在了窗户前?。
她?两手攥着栏杆,宛若身外囚牢,向外渴望地张望着,动情地道:“乔太太,我愿意去,我不要钱!”
乔翎:“……”
白应回过头?去,很认真地跟她?说:“桃娘,你不能去,你要好好读书,这不只是我的意思,也是你月娘姐姐的意思。”
柯桃郁郁地重又坐回到书桌前?了。
而白应在斟酌之后,倒是点了头?:“原本是想在神都城里开?一家医馆的,既两次都没有成?,也就罢了。京兆府的差役么??也不错。”
公?孙宴也说:“既然没有编制,那不就是来去自由?可以的。”
两人当时就给出了明确地回答,乔翎有点高兴,盘算了一下?,说:“明天我有约了,后天吧,我再问一问另外几个人,看大家时间方?便的话,后天晚上一起吃个饭。”
马上就要一起共事了,总得凑在一块聚聚不是?
公?孙宴与白应长?日无事,自然应承。
公?孙宴转头?告诉刘管家:“凄然,后天家里可能会有客人,先预备上……”
又问乔翎:“几桌?”
乔翎觑了神情木然的刘管事一眼?,不好意思道:“在这儿吃啊?”
她?原先想安排在越国公?府的……
公?孙宴热情洋溢地道:“别拘束呀,在这儿就跟在自己家一样!”
刘管事也说:“别拘束,王爷说了,在这儿就跟在自己家一样。”
乔翎还是摇头?推拒了:“别了吧,我也算是领头?人了,在韩王府吃饭算怎么?回事?还是得去越国公?府。”
公?孙宴稍觉遗憾,但是尊重:“也行。”
这事儿就此敲定下?来。
乔翎将那两颗山楂送进嘴里,不知道是品种优良,还是的确熟的透了,只有些微的一点酸,剩下?的就是软糯绵甜了。
她?问刘管事要了一小袋,揣在袖子里,骑马回越国公?府去了。
乔翎先去了正房一趟,真挚地询问猫猫大王是否愿意加盟自己的团队,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后,遂又与它相约后天晚上一起吃饭。
猫猫大王也答应了。
梁氏夫人也替她?高兴:“后天吃完,也该寻个空请你姨夫和那位崔少尹来家里吃个便饭的,人家用心地带你,咱们领情之余,也得有所?表示。”
想了想,又说:“后天吃完大后天吃,你也太忙了,我给成?安和崔少尹的夫人下?个帖子吧,再找几个作陪的来组局,这事儿你不用操心了,我来办。”
乔翎清脆地叫了声:“谢谢婆婆!”
又从口袋里拎了两颗山楂出来:“婆婆吃山楂~”
等?她?走了,梁氏夫人还在端详那两颗山楂呢:“乔霸天也太抠门了吧,就给我这么?两颗……”
乔翎回到正院,没进门呢,就听见院子里的笑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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