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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野寡妇,在线发癫by初云之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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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十三郎知道她在想?什么,也给出了确定?的答案:“柳希贤是政事堂里柳相公的侄孙,他的祖父是柳相公的堂兄。”
乔翎觑着?他的脸色,明白过来:“你跟柳希贤不睦,所以才要跟他争头鱼。”
不是为了鱼,是为了赌一口气。
蔡十三郎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乔翎盯着?他瞧了会儿,忽的说:“那时候,柳希贤的出身?和名声,都要比你强吧?你们年纪相仿,或许还是同窗?”
蔡十三郎是蔡大?将?军名义上的“弟弟”,可是太叔洪却能对蔡家那些过往耳熟能详,他能知道这?些,神都城里别的人难道会不知道?
蔡十三郎有着?这?样的出身?,即便是蔡大?将?军府上的人,想?来在学堂里诸多身?份出众的同窗面前,也没少为人指摘。
且前两年他也的确是个没人性的纨绔,人家瞧不上他,也的确不算委屈他。
而柳希贤呢?
柳氏家族连出了两位尚书,而后又出了一位宰相,连皇朝四柱之一的安国公府都嫁了女儿过去,对于只靠蔡大?将?军独立支撑起的蔡家来说,可以说是呈现碾压之势。
蔡十三郎如若是柳家公子?同窗的话,被其碾压,继而心生愤恨,也就不足为奇了。
蔡十三郎不太愿意提起这?事儿,含糊地应了声。
乔翎问:“当初你跟柳家的公子?争头鱼,争输了,所以就向鱼铺的少东家杨二?郎泄愤,挥鞭把他给打了?”
蔡十三郎低声说:“我没输,争到最后,柳希贤不愿再争,主动把头鱼让给我了……”
乔翎明白了。
又问:“你的确争到了头鱼,但是丢尽了脸,无法收拾柳希贤,所以迁怒于杨二?郎。那时候,柳希贤在哪儿?他走了?”
蔡十三郎恍惚了一小下,继而不太确定?地说:“他……没走吧?记不清楚了。”
乔翎若有所思。
她没再问这?茬儿,又谈起了昨晚的事情。
蔡十三郎既然招供,这?会儿也就一气儿全?都招了。
京兆府的差役悄悄去蔡家送信,告诉他新上任的乔少尹正在查他的案子?,他心有畏惧,又不甘心束手就擒,便私底下使人去恫吓杨大?郎,又联络了跟乔少尹有仇的二?公主……
乔翎静静听了,对此不做评述,最后等文?书将?招供内容录完,递到蔡十三郎面前去,后者阅读一遍,在上边签字画押。
等出了京兆狱,乔翎揣着?那份招供文?书,往崔少尹的值舍去了:“崔少尹。”
她问:“你可知道柳相公有个侄孙,唤作柳希贤?”
崔少尹笑?道:“我怎么会不知道?柳家的希字辈出了不少后起之秀呢,这?位也是其中之一。”
他回?想?了一下这?个名字,迟疑着?说:“好像是中山侯府的女婿?”
乔翎“咦”了一声:“中山侯府的女婿——他娶的是?”
她心想?,中山侯府的话,那不就是丛丛的婆家?
崔少尹告诉她:“中山侯的侄女,许给柳希贤了。”
乔翎又问他:“这?个柳希贤,在外?名声如何?”
崔少尹不假思索道:“很好啊,翩翩公子?,风光霁月!”
乔翎轻轻“哦”了一声。
她抚摸着?手里边那份蔡十三郎的招供文?书,想?了想?,又叫了小庄来:“你替我跑个地方,去问个话。”
小庄得令之后,应声而去。
如实过了半个多时辰的功夫,又匆匆忙忙地回?来了。
她说:“杨大?郎说,事发的时候,柳家那位公子?还在那儿的。”
昨天晚上蔡大?将?军府上东门外?的那场风波牵连不小,太叔洪早早说了,等结案文?书写完,要拿过去给他瞧瞧。
乔翎办事倒也算是利落,京兆府头头们聚在一起午饭的时候,那文?书就摆在他桌子?上了。
太叔洪一边喝汤,一边翻阅,目光落在某一行?上时,不由得伸手去点了点,叫她:“乔少尹。”
乔翎应声:“怎么?”
太叔洪说:“这?里边怎么还有柳希贤的事儿?”
崔少尹在旁听见,回?想?起上午乔翎同自?己打听的事情,微露讶异之色。
乔翎拿着?炊饼过去,低头一瞧,说:“我就是把当时发生的事情写出来呀。”
“蔡十三郎与柳希贤争头鱼,希贤谦让,蔡十三郎得鱼,大?失颜面,迁怒杨氏,当众怒而鞭之……”
没有掺杂任何的个人情绪,只是平和地将?整件事情阐述出来罢了。
崔少尹在旁听了事情原委,不由得劝了一句:“乔少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这?案子?牵连到了蔡大?将?军府上和二?公主,隐隐地带上了王中丞和曹侍郎,一旦报到朝廷上,必然是要众臣瞩目的。
里头再添上柳希贤的名字……
虽然是实情,没有任何私人添加,但叫朝上的聪明人细细品味之后,之于柳希贤而言,总归是一种微妙的嘲弄。
蔡十三郎不是东西,他混账,他纨绔,他王八蛋,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谁都说不出二?话来。
可你希贤公子?跟他不一样啊。
你出自?名门,温文?公子?,品貌出众。
蔡十三郎因为跟你争鱼,把鱼铺的少东家打得毁了容——你要是不知道也就罢了,可事情就发生在你眼皮子?底下,你居然置若罔闻,得了让鱼的好名声之后,就从容离去?
当然,柳希贤这?么干并不犯法。
没有哪一条律例规定?,希贤公子?就得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说到底,打人的是蔡十三郎,并不是他柳希贤,而蔡十三郎打人,也并不是柳希贤唆使的,他只是一个围观者罢了。
可是在道德上,就稍微有那么点说不过去了。
太叔洪叫人去取了笔墨来,问乔翎:“确定?就这?么结案,不改了?”
乔翎平静地吃了口炊饼,坐回?去,说:“就这?么结案,不改了。”
崔少尹欲言又止,最后不由得摇头苦笑?起来:“你啊。”
太叔洪也笑?了,低头在文?书上边署名用印,最后说:“柳相公是体面人,多半不会为此事说什么的。要是说了——我替你顶着?!”
崔少尹在旁叹了口气:“京兆,人家可是宰相呢!”
太叔洪被下属拂了面子?,不开心了:“宰相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岳父还是亲王呢!”
“他要是敢胡搅蛮缠,我就求我岳父帮忙,论胡搅蛮缠,可没人胡得过他!”
崔少尹:“……”
崔少尹心说,京兆,你这?话可千万别叫韩王知道,不然他第一个来胡你!
最后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乔翎吃完饭预备着?下值,签离之后,眼瞧着?小庄跟白应、公孙宴一块走了。
哦,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今天小庄搬家呢。
皇长子?跟他们一处,原本想?直接下值回?去的,见他们都去了,想?着?自?己独自?回?去不太好,遂也跟着?过去了。
小庄只知道乔少尹给自?己寻了个新的住处,却不知道新住处在哪儿。
她心想?,或许是个靠近京兆府一点的房子??
乔少尹专门找的,总比她现在租赁的旧房子?要好吧?
今早晨出门的时候,她告诉金锁领着?其余三个孩子?把能收拾的都收拾起来,等她下值回?来,一起搬家。
皇长子?原还怕她们忙不过来,想?着?再多自?己一个人手也好,一瞧小庄那点家当,不由得沉默住了。
几个旧包袱,两床旧褥子?,小庄跟一个大?点的男孩各自?拎了只木桶,里边堆着?一摞旧旧的碗碟和发黄的筷子?……
全?损品质。
皇长子?看了那堆东西一眼,都觉得是自?己亏了。
他忍不住说:“要不还是别要了,我再给你们置办点新的去!”
总共才几个钱呢!
小庄微有点嘲弄地在心里叹了口气,你可真是不食人间烟火啊,大?少爷!
她叫那男孩子?:“金库,你先上去。”
金库“嗳”了一声,麻利地爬上了马车。
白应在旁缄默着?没有说话。
公孙宴趁人不备,轻轻踢了皇长子?一脚,悄声说:“闭上嘴,少管人家的闲事。”
又主动去接了两个包袱在手。
皇长子?感知着?腿上传来的反馈,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你踢我!
你居然踢我!
公孙宴回?头看他:“别愣着?了,你也去提两个包袱去。”
皇长子?委屈道:“……噢,好。”
家当都塞进了马车,小庄叫几个孩子?跟着?坐了进去,公孙宴另叫了辆车,他们其余几个人紧随其后。
皇长子?这?会儿还不觉有什么呢,等真的到了地方,他下去一瞧,整个人都木住了。
他有些不敢相信,再三观察了四下里的建筑,终于确定?这?就是韩王府的偏门!
怎么着?,小庄居然租了韩王府的房子?不成?!
韩王府就算是揭不开锅了,也不至于往外?赁房子?吧?!
小庄倒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只是瞧着?屋顶上的琉璃瓦和这?偌大?府邸的规制,便知道不是寻常之处,当下蹙起眉来,面露犹疑。
公孙宴热情洋溢地领着?她往里走:“这?下子?我们就是邻居啦!”
他指了指方位:“我跟大?夫住在这?边儿,你们几口住那边儿,一墙之隔,有事儿就说话!”
一个中年管事微笑?着?在等待他们,见人来了,就示意小厮们帮着?拿了那点可怜的行?李,归置到客房里去了。
小庄有些受宠若惊:“这?……”
深秋的午后,有且有些未曾散去的暑气。
公孙宴不知道从哪儿弄了把旧蒲扇,握在手里,顺势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放心,乔少尹心里边有分寸。”
公孙宴、白应,还有皇长子?,他们这?些人,是不怕报复的。
全?天下都没几块比他们更硬的铁板。
但小庄不一样。
叫她住到韩王府上,一来是因为乔翎觉得这?个女孩子?有些可造之材,二?来,也是一种隐隐的保护。
不是生死?大?仇,没有人会去得罪一位年纪既长、德行?还平平的亲王。
就算是二?公主和鲁王,也不敢这?么干!
他们有的保护伞,韩王也有,甚至于韩王的伞还比他们的大?呢!
他们能跟别人论皇权,韩王在皇权之外?,还可以跟他们讲家法!
没道理他们一群有倚仗的人在外?边挑事,最后却叫人家小姑娘领着?几个孩子?吃苦头啊。
小庄听他这?么说,也就应了,她不是那种要强不要命的人。
实力微弱之际,打肿脸充胖子?,最后疼的只会是自?己。
倒是乔少尹给自?己寻的这?地方……
她迟疑着?问那中年管事:“您贵姓?”
中年管事微笑?:“免贵姓刘。”
“哦,刘管事,”小庄礼貌地问候一句,紧接着?道:“贵府主人是——”
刘管事道:“我家主人是当今圣上的叔父韩王。”
小庄着?实吃了一惊!
公孙宴领着?她进了院子?,同时说:“你可别觉得是占了什么便宜,咱们就只能住韩王府这?一角院子?,别的地方都不能去,素日里进出呢,也只能走这?道门……”
小庄正色说:“如此已?经是感激不尽了!”
她说着?,忽的发觉身?边少了点什么,回?头瞧瞧,讶异道:“咦,侯哥呢?”
公孙宴随意地摆摆手,说:“他看你这?边忙完了,也就回?家啦!”
皇长子?从前倒是来过韩王府数次,只是没到过现下公孙宴等人居住的那一角,叫管事领着?,他怒气冲冲地寻韩王去了。
彼时,韩王正在窝在暖炕上假寐。
隔着?一层玻璃,午后的光透进来,只有暖和热,却没有聒噪的秋风。
隔壁的房里摆了一排茉莉,侍女们手持羽扇,坐在花前徐徐扇风,将?茉莉的清香送到内室中去。
没法子?,韩王既喜欢茉莉花的香味,又觉得摆得近了呛人,就只能这?么做了。
他背上薄薄地出了一层汗,正觉舒服,想?着?翻个身?再晒晒另一面儿,就听外?头侍从来报,说:“皇长子?殿下过来了。”
韩王歪在榻上,眼皮子?都没动一下。
来就来呗,到了他这?个辈分,就算是圣上来了,他就这?么瘫着?,圣上也得说叔父真是老当益壮!
只要不面对某些癫人,他的日子?还是很舒服的。
皇长子?进了门,瞧见这?位叔爷爷如此闲适,眉头就拧了个疙瘩。
韩王没瞧见,事实上,就算瞧见了,他也不会在意的。
“平白无故的,你怎么有空来看我这?个老头子??我知道你跟甘氏分开,心里边难受,只是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人还是得往前看。”
他娴熟地出口成爹:“你们年轻人啊,就是没经历过什么事,不成熟,呵呵!”
皇长子?:“……”
皇长子?暗暗憋了口气,也不跟他含蓄了,开门见山地问:“叔爷爷,我这?回?过来,发现您府上好像多了几位稍显陌生的客人啊。”
韩王尤且茫然:“啊?你说谁?”
皇长子?就给他指了指方向。
韩王的心瞬间痛了起来:“……噢,你说他们啊!”
那群蚂蟥!
自?己住还不算,居然在他的府里边繁衍开了!
皇长子?紧盯着?他的脸,怫然道:“叔爷爷,你知不知道他们就是把我好好的王府搞垮的人?敢情他们一直住在您这?儿呢?您怎么能胳膊肘往外?拐呢!”
韩王也盯着?他,过了会儿,答非所问道:“你最近在忙什么呢?”
皇长子?:“……”
皇长子?不愿明说,含糊其辞道:“胡乱找了点事情在做。”
“哈哈,你不说难道我就不知道?”
韩王洋洋得意道:“我都听太后娘娘说了,你在越国公夫人手底下做牛马!”
皇长子?:“……”
韩王洋洋得意道:“跟搞垮你王府的人做同僚!”
皇长子?:“……”
皇长子?当场破防:“我是因为,我是因为……”
他因为了半天,最后什么都没有“因为”出来。
韩王瞧着?他,忽然间叹一口气:“唉,难兄何必为难难弟!”
“……”皇长子?:“?”
韩王回?想?着?过去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不禁潸然泪下:“医闹不规范,亲人泪两行?啊!”
皇长子?隐约明白了点。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韩王:“难道说,您其实是被逼无奈……”
韩王由衷地叹了口气,说:“你起早贪黑地去做牛马,难道是因为你天生就爱当牛马吗?”
皇长子?:“……”
皇长子?忍不住哽咽道:“叔爷爷,这?话就太让人伤心了吧!”

最开始的时候,蔡十三郎的案子其实归属于京兆府。
因为事情发生在神都城内,且彼时蔡十三郎身无官职,还不配叫大理寺和刑部插手。
但是事情过去三年?,再经发酵,涉及到右威卫大将军、京兆府少尹、御史台中丞、工部的一位侍郎,甚至于隐隐地牵出了一位公主之后,事情可就变了味儿了。
起码,决计不是京兆府这边能够自行处置的事情了。
乔翎将结案文书写了,加盖官印,递到京兆尹太叔洪的案上,再由后者署名盖印,奏报到政事堂去。
后边的事情,就暂时无需她来操心了。
说起来,自打她入京以来,就四处闪闪发光,入朝为官之后,也有人等着看热闹呢。
这位大名鼎鼎的神都第一癫人,会在朝堂之上折戟,灰溜溜退避回越国?公府,还是会大放异彩,闯出?一番名声来?
乔翎先前在京兆府虽重审了庞氏的案子,但那案子在京兆府范围之内就结束了,实际上知道的人不算多?。
但现下正式地以京兆府少尹的名义上疏,却就是入朝之后崭露头角的第一战了,着实叫诸多?官员翘首以待。
政事堂设在门下省,头一个瞧见这份奏疏的,是侍中唐无机。
没翻开之前,他其实就对这份奏疏的合规性有了揣测——世间诚然不乏有蠢货,但越国?公夫人一定不在其中。
如今京兆府的主官太叔洪,也必然不在其中。
如果这份奏疏不合法度,第一越国?公夫人不会递上来,第二?,太叔洪也不会通过,再以京兆府的名义递到政事堂来。
他翻开细阅,瞧见开头几行字中就出?现的柳希贤,心里边不由得小小泛起了一阵涟漪。
唐无机脸上不动声色,继续看完,沉吟几瞬之后,终于提笔在蔡十三郎招供二?公主那一节上画了一笔,最后署了一个“可”字。
这个“可”字,是表示他这边认可京兆府对于蔡十三郎的裁决。
而在二?公主那一节上画了一笔,既不是表示反对,也没有表示赞同?,而是说这一节的内容存在异议,须得再议。
紧接着,他顺势将奏疏递到了另一位门下侍中唐济处。
后者迅速看完,做出?的反应与?他一致。
两位侍中做出?了相同?的裁决,最后,这份奏疏也就顺理成章地出?现在了政事堂的六人决议上。
柳直掀开看了个开头,便笑一笑,合上了:“有柳氏的子弟涉案,我不便参与?。”
王元珍听得微怔,接过来瞧了瞧,不由得笑道:“越国?公夫人不仅胆识过人,眼睛里也不揉沙子啊。”
她提笔在上边写了个“可”。
俞安世与?卢梦卿也作?此评判。
蔡十三郎伤人在先,贿赂避刑在后,三年?之后,又勾结皇嗣潜入朝廷要员府上……
官是做不成了,牢倒是可以坐上个七八年?。
这前提还得是王中丞和曹侍郎不跟他过多?计较才行……
至于二?公主那边该当如何?处置,就得看圣上的意?思?了。
一桩出?自京兆府的案子,先是进了政事堂,而后又被送到了天子御前,着实惊掉了许多?人的眼球。
再知道那奏疏的内容之后,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牵涉进去的几方,哪有好惹的?!
蔡十三郎这回是铁定要栽了,二?公主……
这位怕是也没有好果子吃!
而除此之外,奏疏当中出?现的“柳希贤”这个名字,也不出?所料地惹出?了一场风波来。
正如同?先前京兆府里太叔洪和崔少尹想的那样,柳希贤的做法,在律令上当然是不违法的。
但是,如若一个人真的把律令当成行事准则,道德二?字,又算什么呢?
如若与?蔡十三郎争夺头鱼的是个纨绔,他冷眼旁观杨二?郎被打,事后跟个没事人似的,那谁也没什么好说的。
纨绔嘛,本来就不是东西,他没去打人就不错了,你还指望他去见义勇为?
可柳希贤不一样!
他是向来彬彬有礼的翩翩公子,是风光霁月的青年?俊彦,是他与?蔡十三郎争鱼,继而牵连了卖鱼人——且最要紧的是,他的家世和能力,都足以弹压蔡十三郎!
别?人怕蔡十三郎也就算了,你出?身相府,跟脚奇硬,你怕他什么?
要是真的怕,你还敢跟他争鱼?
眼见蔡十三郎在你面前鞭打卖鱼人,你为什么不管呢?
一时舆论哗然。
俞安世回到中书省之后,由衷地同?卢梦卿道:“越国?公夫人,是耿介之人啊。”
卢梦卿哼笑道:“这下子,满朝文武都给多?睁一只?眼睛,瞧着我大姐在京兆府干什么了!”
谁能想得到,纨绔打人的案子,最后居然你牵我、我拽你,最后成了这种局面?
甚至于居然还扯上了看似与?这桩案子没有关系的柳希贤!
王元珍私下里却同?下属叹息:“今次损失最大的其实不是蔡十三郎,而是柳希贤啊。”
下属闻弦音而知雅意?:“下一回吏部的评议,希贤公子只?怕要降一等了。”
蔡十三郎是个什么东西,人尽皆知,本来就烂的人被指着说,你好烂!
他其实无关痛痒。
但这种道德上的瑕疵,对于一个从前被称为君子的人来说,是致命的!
小人可以无期限地做坏事,但君子不可以。
君子只?要做了一件坏事,不仅会损伤他自己的羽毛,也会伤害到公众无形之中对他的期许和希冀。
你怎么能是这种人?
太叫我失望了!
柳希贤的祖母、汪氏老?夫人怒气?冲冲地杀到了柳直府上,去跟妯娌柳老?夫人哭诉:“越国?公夫人怎么能这样?!”
她说:“打人的是蔡十三郎,叫杨家在神都城里待不下去的也是蔡十三郎,把案子压下来束之高阁的是前任京兆,关我们希贤什么事儿呢,凭什么就要把无辜的人推到风口浪尖上?!”
汪老?夫人面上阴云密布,眸光恨恨:“她把希贤给害惨了!”
又说:“弟妹,咱们可都是柳家的人,现下希贤出?了这种事,你跟侄儿要是一声不吭,那怎么都说不过去的!”
柳老?夫人暗叹口气?,说:“那嫂嫂想怎么样呢?”
“该让越国?公夫人好好把这件事澄清啊!”
汪老?夫人着急地说:“嫂嫂,你是越国?公府太夫人嫡亲的姑母,侄儿又是宰相,到越国?公府去说理,她们难道还能不听?多?少也要给几分颜面的。”
“且这事儿本来就同?希贤没什么关系,越国?公夫人何?必凭空生事,在奏疏上多?添那几笔?”
说到这儿,她又开始气?恼起来,整个胸膛都在颤抖,老?泪纵横:“她就是故意?的,故意?要叫希贤难堪,好显出?她的本事来!”
柳老?夫人叫人去给汪老?夫人换一碗败火的菊花茶来,同?时又心平气?和道:“越国?公夫人怎么叫希贤难堪了?”
汪老?夫人含怒叫住了去换茶的侍女:“我现在什么都喝不下!”
再说这事儿:“为什么要在奏疏里提起希贤?这件事从头到尾都跟希贤没什么关系!”
柳老?夫人问:“跟蔡十三郎争夺头鱼的,是不是他?”
汪老?夫人为之语滞,脸色青白不定半晌,才吐出?来一句:“人又不是他打的,凭什么要把他写上去?!”
柳老?夫人说:“越国?公夫人虽然把他写上去了,但是也没有空口白牙地诬陷希贤,说人是他打的啊?她只?是说,希贤那时候在那儿。”
顿了顿,又问:“蔡十三郎动手打卖鱼人的时候,希贤是不是还在那儿,没有走?众目睽睽之下,难道这是越国?公夫人杜撰出?来的不成?”
汪老?夫人含怒不语。
柳老?夫人见状,便叹口气?,说:“越国?公夫人只?是把事实写出?来,既没有生编硬造,也没有胡言乱语去诬陷希贤,凭什么去找人家的麻烦呢?”
汪老?夫人听着,眼泪扑簌簌往下掉:“弟妹,我真不是那种会胡搅蛮缠的人,只?是这事儿——希贤冤枉啊!”
她哭着说:“又不是他干的,却要折损他的名声,事情闹大了,最丢脸的不是蔡家,是柳家啊!”
柳老?夫人温和劝她:“既然如此,嫂嫂就更不该来找我了,事已至此,我又能改变什么呢?”
她细细剖析这件事情:“奏疏已经递上去了,到了圣上面前,越国?公夫人难道还会再去要回来吗?”
“她是个聪明?人,秉性又素来强硬,她不会不知道把希贤的名字写上去这件事会引发什么,但她还是这么做了,既然如此,难道我们可以凭借几句话就改变她的意?志吗?”
柳老?夫人很确定地告诉她:“别?说我不会去,就算是真的厚着脸皮去了,越国?公夫人也一定不会理会的,登门之于希贤有害无益,反倒会叫他更加难堪!”
汪老?夫人怄得心口发疼:“难道就只?能眼睁睁瞧着希贤受委屈不成?!”
柳老?夫人说了这么多?,见她都听不进去,也觉得有些疲惫了:“怎么就是委屈他了呢?”
她就事论事:“越国?公夫人只?是把希贤做过的事情一五一十地阐述出?来,既没有诬陷,也没有夸大其词,嫂嫂觉得接受不了,应该从希贤身上去找原因,凭什么去责备越国?公夫人呢?”
汪老?夫人霍然起身,难以接受地看着妯娌,厉声道:“这都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无缘无故地,越国?公夫人却把这些给翻出?来——”
柳老?夫人见状,也肃然了神色:“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希贤自己立身正了,还怕舆论牵连到自己吗?”
“说一千道一万,当时事发的时候,他又没走,为什么不拦住蔡十三郎,由着他把卖鱼人给打了?!”
汪老?夫人愠怒不已:“希贤与?那卖鱼人非亲非故,有什么义务就要去庇护他?!”
柳老?夫人听罢,反倒心平气?和起来:“希贤是没有这个义务去庇护他。”
紧接着,她说:“嫂嫂,不如您替希贤打个横幅到京兆府去,替他伸冤吧,横幅上就写——我柳希贤有什么义务要见义勇为,庇护弱小?”
笑了笑,柳老?夫人又继续道:“您要是觉得这句话不够清楚,就再加上一句,去北阙那边挂着,叫所有文武官员都能看见——本朝律令又没说我柳希贤就得见义勇为,我看见了,但是不管,这又不犯法,你们凭什么说三道四,叽叽歪歪?都把嘴给我闭上!”
“嫂嫂,您觉得如何??”
汪老?夫人听出?了这里边满满的嘲弄意?味,怒得浑身战栗,久久没说出?话来。
柳夫人守在婆母身边,见状都有点?心惊肉跳。
这老?太太要是在自己家里边“咣当”一声倒下去,过后可说不清楚!
好在汪老?夫人虽然上了年?纪,身体倒还算是硬朗,脸色灰败了好一会儿,终于冷笑出?声,拂袖而去。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到了晚上,这事儿就传到了别?人家的餐桌上。
中书令俞安世有点?唏嘘,同?夫人道:“蔡十三郎也就罢了,柳希贤这回是栽了一个大跟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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