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野寡妇,在线发癫by初云之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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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之内,也有禁卫巡查,衣冠不整、举止不当的,随时都有可能会被拿下,治一个失仪之罪。
只是真正出这事儿的极少。
需得知道,这可是皇城!
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右武卫衙门?的值守校尉彼时正在门?前屋檐下值舍里喝茶,听见外边声音不太对,推开窗户向外一瞧,就见一袭红袍如一缕青烟,从自己眼?前飘过?去了?。
他呆了?一下,还当是自己看错了?,下意识站起身来,探头去瞧了?一瞧,才发现自己没看错!
那的确是位着深红官袍的要员!
没看清楚。
这还没完呢,在那之后,又是一道红影,席卷着半街烟尘,杀气腾腾,狂奔而来。
校尉眼?瞧着又一个人从承天门?街上过?去,忍不住晃了?晃脑袋,紧跟着揉了?揉眼?。
他心想,难道是我昨天晚上熬夜熬得太狠了?,产生了?幻觉?
紧接着就听巡查的禁军警告出声:“两位明公,这可是皇城,不得如此有失仪范,两位虽都是红袍要员,但若是告到御史台去,也要吃排头的!”
校尉心想,是呢,御史台的人可不是吃干饭的。
他们?可会骂人了?!
他端着茶杯往嘴边送,再打眼?一瞧,整个身体都给僵住了?,进了?嘴的茶哗啦啦流了?出来。
后边歪着官帽、气喘吁吁,面目狰狞,同时不间?断发出尖锐鸣叫的往这边跑的那两位……
好像就是御史台的人啊。
好像还是御史台的主官跟佐官之一……
你们?御史台的人领头在承天门?街夺命狂奔,就是仗着没人能上疏弹劾你们?是吧?
乔翎跑过?了?工部衙门?,还不忘回?头放个嘲讽:“你行不行啊劳中丞?老菜狗,完全追不上嘛!”
为表轻蔑,她甚至于还往回?跑了?十几步,看对方面容扭曲着追了?上来,才转头继续狂奔。
劳子厚:“……”
劳子厚奋发图强,眼?眶通红,拔腿狂追。
薛中道肝胆俱裂,王中丞满头大汗,紧随其后。
在附近街道上行走的官员听见动静,驻足观望,然后齐齐僵住,为这一幕所摄,原地风化。
怎么全都是红袍要员啊!
你们?搞什?么啊!
再瞧见跑在最前边的是大名?鼎鼎的癫人越国公夫人,又觉得这事儿没那么奇怪了?。
再看后边追着的人……
这可是向来有雅望的薛中道啊……
后边是风仪与大王齐名?的王延明……
你们?御史台怎么回?事,御史大夫带着两个佐官在承天门?街上演夺命狂奔?!
不要命了?,还是不要脸了??
目前看起来好像是不要脸了?……
乔翎那边已经?跑到了?门?下省门?外,眼?见着下一个节点就是承天门?了?,她回?头又放了?一个嘲讽:“老菜狗,我看你是真的不行!”
劳子厚为之所激,胸口一股热流翻涌,硬生生憋出一股气力?来,嘶叫着扑了?上去——
然而此时此刻,被激发出了?生命潜力?的,又岂止是他一人?
薛中道眼?见着前边两人离承天门?街越来越近,仿佛也幻视到自己离仕途之路越来越远,面目不受控制的狰狞起来——他才三十出头,大有希望进政事堂的!
要是真的把?这事儿闹到御前去,那可就什?么都完了?!
懂不懂我跟宰相之位之间?的羁绊啊,你们?这些混蛋!!!
说时迟,那时快,薛中道左右迅速张望几下,却?没寻到什?么可用之物。
他并不迟疑,当下脱掉一只靴子,单腿向前蹦了?两步,同时激发出一股如同在马背之上挥舞着流星锤砸爆敌军的气魄,将手?里边那只靴子甩了?出去!
劳子厚应声而倒,原地抽搐几下,翻过?身来,挣扎着又要坐起!
薛中道压根没在意脚下一高一低,往前跑了?两步冲到近前去,揪住劳子厚前胸衣领,同时果断脱了?另一只靴子,左右开弓,靴子狂扇对方腮帮子!
巡查的禁军:“……”
围观的各部官员:“……”
一阵秋风吹过?,秋叶瑟瑟。
禁军小声问自家?统领:“那,那是薛大夫吧?这,是不是得去管管啊……”
禁军统领声音飘忽:“……再看看。”
劳子厚先是一阵狂跑,紧接着又被人用靴子砸中后心,再之后又被一阵狂扇,咳嗽几声,晕死过?去。
薛中道官帽早就歪了?,衣襟也散乱了?一点,亏得形容昳丽,这会儿倒也别有一种风姿。
别有一番风姿的薛中道丢掉手?里边的靴子,跌坐在地,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大口喘息。
王中丞形容与他相差无?几,追上来之后也就暂且泄了?气力?,两人背靠背坐在一起,一边咳嗽,一边破风箱似的喘气。
劳子厚醒过?来了?,断断续续道:“有,有人害我……”
王中丞神情狰狞,果断脱掉靴子,“咣咣”给了?他两下。
劳子厚又晕过?去了?。
薛中道感受着四面八方投过?来的视线,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方才发生了?什?么。
呆愣半晌,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完了?……”
王中丞还在挣扎:“大夫,今日之事也是事出有因……”
薛中道:“别骗自己了?,你也完了?。”
王中丞:“……”
王中丞同他一道感受着四面八方投来的视线,刹那间?悲从中来。
想了?想,又捡起刚才放下的靴子,咬着牙,恨恨的,果断又给了?劳子厚两下!
“谁说完了??”乔翎抠着鼻子过?来,说:“还没完呢。”
薛中道抬头看了?她一眼?,疲惫到什?么都不想说了?。
乔翎拽住了?劳子厚的一条腿:“劳中丞疯了?,莫名?其妙要追杀我呢,薛大夫与王中丞见义?勇为,救我于水火之间?,有何罪责?”
薛中道愣住了?。
王中丞也愣住了?。
乔翎晃了?晃手?里边那条讨厌的腿:“愣着干什?么呀,先把?这个疯子抬回?去啊!”
想了?想,又说:“圣上那儿,我去说!”
薛中道回?过?神来,一骨碌坐起身,抬起了?劳子厚的一条腿。
那边王中丞抱住了?劳子厚的肩膀。
三人合力?又开始把?劳子厚往御史台那边抬。
坐落在承天门?街左右各衙门?的官员们?好像忽然间?忙了?起来,虽然也不知道他们?是在忙什?么。
但是这会儿或者拿着扫帚,或者抱着公文,亦或者好似若无?其事地在跟同僚说话,看起来都是有事在做的样子……
只是很奇怪,明明有值舍,偏不在里边办公,要到街上来办。
王中丞抱着劳子厚的肩膀,倒退着走在承天门?街上,视线一瞟,忽然间?心酸起来,哽咽道:“大夫,门?下省的两位相公在看我……”
抱着腿的薛中道强忍着,不叫眼?泪流下来:“你以为中书省的两位相公没在看我吗?”
乔翎说:“事情是因我而起的,待会儿我去求见圣上,把?事情担下来!”
王中丞动容不已:“果真吗越国公夫人?!”
乔翎叹一口气,郁郁道:“你甚至不愿意叫我一声乔太太!”
王中丞遂从容改口:“果真吗乔太太?!”
乔翎说:“嗯!”
王中丞还未说话,薛中道已经?由衷赞道:“乔太太,你可真是位顶天立地的大女人!你这个朋友,我交了?!”
乔翎抱一条腿,薛中道抱另一条腿,王中丞抱着肩膀,三人一起走过?了?门?下省和中书省。
走过?了?工部衙门?和右武卫衙门?。
走过?了?司农寺和兵部的选院……
王中丞由衷道:“这条路怎么这么长啊……”
薛中道生生给走的恼火起来:“天杀的,怎么这么多人?有什?么好看的!没见过?这种场面吗?我明天要上表弹劾他们?!”
你们?临街的来看一下也就算了?,街道最里边的也跑过?来围观,就太过?分了?吧!
这档口旁边过?来个人,温温柔柔地把?王中丞往边上一推,自己牵起了?劳子厚的一条胳膊。
王中丞楞了?一下,自己随即松了?松手?,提起了?劳子厚的另一条胳膊。
压力?顿减。
三人齐齐扭头去看这位来客。
宗'正少卿脸上带着和蔼又友善的笑容,亲切道:“咱们?两家?的衙门?挨着,俗话说的话,远亲不如近邻嘛!”
薛中道面无?表情。
王中丞一言不发。
乔翎看他们?不说话,也没作声。
宗'正少卿却?是个自来熟,先低头瞧了?瞧劳子厚那张险些被拍扁的脸,唏嘘几声后,又状似不经?意地问了?出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怎么闹成这样了??我真是替你们?捏一把?汗!”
第115章
乔翎没跟宗正寺的人打过交道,同宗正少卿就?更不熟悉了,这会儿见?了他,也不好冒昧开口。
倒是宗正少卿对她很感兴趣,虽然话主要是对着薛中道和王中丞说的,但视线却总是有意无意地往她脸上瞟。
现下事态未明,薛中道不想贸然开口。
现下面对宗正少卿那过分热情殷切的询问,就?只是板着脸,面无表情地说了句:“无可奉告。”
宗正少卿碰了个钉子,也不气馁,低头瞧一眼劳子厚,又小声问:“劳中丞这是怎么了?”
“我先前在宗正寺那儿,就?听见?他在屋子里嚷嚷,起初乔少尹过去的时?候,好像也在御史?台门前同他发生了点什么?”
薛中道仍旧是同样的说辞:“阮少卿见?谅,事情没有尘埃落定之前,御史?台这边,对外无话可说。”
乔翎叫这句“阮少卿”说的怔了一下。
她知道,这是本?朝的国?姓。
从前接触过的阮氏夫人是血脉偏远一些的宗室女?,这位少卿既在宗正寺当差,又姓阮,难道也是宗室出身?
乔翎视线将将瞟过去,宗正少卿就?敏锐地发现了。
没有点观察力和眼力见?儿在身上,还吃什么瓜?
他主动打开了话匣子:“乔少尹想的不错,我也是宗室出身,只是血脉上有些远了——说起来,我跟你们?太叔京兆既是同窗,也是多年好友了。”
想了想,又说:“论?起辈分?来,你们?京兆府太叔京兆的妻子成安县主,该管我叫一声堂兄的。”
乔翎不由得道:“难怪呢。”
这句难怪,说的是他会在宗正寺做少卿。
宗正少卿笑道:“韩王殿下是当今的叔父,又是宗室长者?,宗正的位置当然就?得归属于?他了,只是这位身体不算太好,出门都少,是以?宗正寺内日常的行?政,实际上是由我和另一位少卿主持的。”
说完,略略一顿之后,他状若不经意地道:“说起来,我同乔少尹还有过一点渊源……”
乔翎微露不解:“什么渊源?”
宗正少卿紧盯着她的脸,不错过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当初,也就?是韩司马还在门下省做相?公的时?候,专程往宗正寺去,替乔少尹办了一枚印章——那事是由我来经手办的。”
薛中道与王中丞听到此处,心脏不约而同地齐齐快步跳了几下。
当初啊~
谁没看过《当今圣上与韩相?公二三事》呢~
谁不知道那几天腥风血雨的头条新闻之《越国?公夫人或为当今与韩少游之女?》呢~
咦?咦咦咦?!
那这回的事情——难怪越国?公夫人敢打包票说自己担着呢!
乔翎这时?候真没多想,下意识地“哦”了一声,点点头,说:“是很巧呢。”
转而又不由得将思绪外放出去了——韩相?公和羊姐姐现下如何?
在永州那边,一切都还顺利吗?
她脸上随之浮现出一点缅怀与追忆之色来。
再?回过神来,就?见?另外三个人看着她的神色出现了一点微妙的变化。
乔翎纳了闷儿了:“你们?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薛中道笑容温和,语气柔缓:“越国?公夫人,这回的事情有点大啊,那么多衙门的人,都瞧见?我们?一路在承天门街上狂奔了……”
乔翎先强力纠正一句:“都说了叫我太太!”
紧接着又说:“这是我跟劳中丞之间的事情,我去跟圣上说,一定不牵连到你们?身上!”
宗正少卿在旁,状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这可不好说啊,今次的事情动静不小,说不定圣上知道了多生气呢!”
乔翎却很肯定:“所以?我说我去跟他解释啊,他不会跟我多生气的。”
薛中道心想:“哦~”
王中丞心想:“哦~”
宗正少卿心潮澎湃,心想:“陛下,我都抓到现行?了,你还敢狡辩!!!”
看看越国?公夫人现在的言辞和举止吧,这不就?是妥妥的被偏爱的有恃无恐?!
我不信别的皇子公主也有能力摆平这事儿!
真是好香的瓜啊!!!
乔翎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间就?开始醺然似的陶醉了,好在这会儿也已经到了宗正寺和御史?台所在的横街。
几个人还没拐进去,御史?台那边的几个健吏就?很有眼力的上前来顶替了上官们?的位置,抬起劳子厚,径直往御史?台衙门里边去了。
宗正少卿下意识就?要往里进,关键时?刻,王中丞一抬腿别住他,礼貌地把人给拦下了:“阮少卿,这之后的事儿,就?不劳您费心了。”
宗正少卿颇觉惋惜,倒是也没有强行?挤进去,瞧一眼尤且昏迷不醒的劳子厚,依依不舍地同他们?就?此别过。
再?度回到了御史?台,薛中道与王中丞颇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在院子站了几瞬,摇摇头摒弃掉那些恍惚,果断地往前厅去了。
下边还有的是事情要忙呢!
吏员们?送了茶过来,两人随手搁下,却无心喝。
乔翎倒是要了一盏,托在手里低头喝了一口,再?抬起头来,就?对上了两双饱含希冀与期盼的眼睛。
薛中道半是央求,半是无奈地叫了声:“乔太太,你看,这——”
乔翎见?状莞尔,把手里边茶盏搁下:“薛大夫,事情是我跟劳中丞一起惹出来的,那就?得叫我们?俩一起收拾,您劝劝他,叫他自行?上疏,请求致仕吧。”
薛中道目露思索之色,沉吟几瞬之后,微微颔首:“好。”
只是他紧接着就?说:“现下最关键的,还是寻到真正的官印……”
“这一节我去说,”乔翎接下了这一茬:“我的官印丢了,虽不知道到底是丢在哪儿了,却也与御史?台无关,这边报失,再?去补一个也就?是了。”
薛中道看着她,踯躅道:“乔少尹,官员遗失官印,可不是小事啊。”
乔翎听他这时?候还有几分?替自己担忧的意思,心下不免歉然起来:“今天的事儿,薛大夫和王中丞才是无妄之灾,至于?我跟劳中丞……”
她想了想,还是如实说:“各有各的活该。”
说起来,今天这事儿是姓劳的惹的,但真正闹,还是她闹大的。
这会儿俩人承担责任,其实都算是咎由自取。
倒是牵连了薛大夫和王中丞,实在是对不住人家二位。
薛中道与王中丞对视一眼,皆是若有所思。
乔翎也不管他们?这会儿在想什么,只说:“您要是首肯,那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劳中丞上疏致仕,别的事儿,就?再?同御史?台没有关系了,好好歹歹,自然由我去圣上面前分?说。”
薛中道蹙眉道:“叫劳子厚上疏致仕,倒是没什么问题,只是他这会儿还昏迷不醒……”
这话说完,就?见?乔翎掀开茶盏的盖子,一抖手,满杯热茶径直泼到了劳子厚脸上!
薛中道:“……”
王中丞:“……”
劳子厚断断续续咳嗽几声,转醒过来。
乔翎也不掺和御史?台内的事情,借口往院子里去赏花,避了出去。
如是过了约莫两刻钟时?间,前厅的门就?打开了。
乔翎回身去瞧,薛中道坐在上首饮茶,神情已然镇定下来,一副从容之态。
劳子厚跌坐在地,脸色灰败,颇有些穷途末路之感。
王中丞则走出门来,递了前者?的辞呈过去:“乔少尹,请。
乔翎接过来从头到尾瞧了一遍,见?的确是劳子厚的致仕书,字迹也与先前那张官印收据一般,便笑一笑,先后向?王中丞和薛中道称谢,转身意欲往宫城内去拜见?圣上。
薛中道与她同行?。
乔翎有点不好意思:“薛大夫,我会跟圣上解释清楚的……”
薛中道摇头:“乔少尹是否全权担下是一回事,我是否主动站出来去承担御史?台主官的责任,就?是另一回事了。”
王中丞只是佐官,他不必出面,但他薛中道是御史?台的一把手,事情发了,即便与自己无关,也没道理躲在别人身后的。
若真是如此,孰对孰错且不必论?,已经先天失了几分?担当。
乔翎听了,也不好再?劝,与他一道出了御史?台,走出横街,步入承天门街。
一路无话。
只是忍不住看他一眼,再?看一眼。
薛中道恍若未觉,从容向?前。
最后,乔翎还是没绷住,干咳一声,主动说:“薛大夫,对不住啊,今天这事儿……”
薛中道目视前方,哼笑一声:“越国?公夫人居然敢承认,可见?真是有点胆气在身上呢。”
乔翎听他这语气,就?知道对方其实也是门儿清,难免更觉脸热。
她摸摸鼻子,又说了一句:“实在是对不住了,您要是生气,就?骂我两句吧,不然明天上朝去弹劾我也成。”
劳子厚算是罪有应得,但因而牵连了薛大夫和王中丞,就?太不应该了。
薛中道却没接这一茬,而是说:“都没纠正我叫您‘越国?公夫人’,可见?真的是做贼心虚了。”
乔翎:“……”
乔翎眼睛瞧着别处,心虚地不敢看他:“哦。”
薛中道觑了她一眼,慢悠悠地笑了。
今天这事儿,说复杂也复杂,可说简单,其实也简单。
劳子厚开口要扣押官印,这是个心血来潮的动作,并非蓄意为之。
其一,他没法确定越国?公夫人一定会交出官印,因为众所周知,越国?公夫人是个秉性?强硬的人,吃软不吃硬。
……其实软也不一定会吃。
而其二,劳子厚与越国?公夫人发生牵扯,是昨天才发生的事儿。
因为蔡十三郎的案子,整个朝廷都不得不去关注越国?公夫人经办的下一个案子。
劳子厚是从京兆府里出来的,或多或少都有些香火情存留,打探越国?公夫人动向?的时?候,自然便宜。
再?知道对方在查自己曾经手过的冤案,有鉴于?柳希贤的下场,他难免心中不安,所以?今天才会抢着接待越国?公夫人,希望从对方口中得到叫自己放心的答案……
也就?是说,两人真正发生牵扯,最早也就?是昨天。
到现在,满打满算也不足一日,劳子厚上哪儿去淘换来一枚假官印,用以?替换掉那枚真的?
就?算他真的淘换来了一枚假官印,也没必要玩这种?偷龙转凤——京兆府每日经手的文书何其之多,印章一旦用了,也就?留了痕迹,叫人发现越国?公夫人入御史?台之后,再?盖的章就?都成了假的,这对劳子厚来说,又有什么好处?
而排除掉劳子厚的嫌疑之后,又还能去怀疑谁呢?
今天这事儿,纯粹是劳子厚脑袋抽了,心血来潮,难道还有人能未卜先知,提前准备了一枚假官印,偷偷从劳子厚手里偷走真的,换成假的?
可能性?太低太低了。
既然如此,问题就?只能是出在越国?公夫人身上了。
只是……
薛中道实在奇怪:“怎么会有人随身携带一枚假的官印?”
乔翎被他问的有点不好意思,想了想他也算是苦主,终究还是如实说:“这是我自己刻来练手的。”
先前要往中山侯府去做客的时?候,乔翎盘算着给姐妹们?带点有意思的小玩意儿,雕几个与她们?相?似的小人儿出去。
她这段时?间以?来事多,手好像也有点生了,是以?便没急着下刀,而是随手选了身上的官印用来练手。
后来刻成了也没乱丢,就?顺手揣着了,哪成想劳子厚自己主动撞上来了……
这下子,不主动收拾他都对不起这天赐良机!
薛中道听她说了原委,明白过来,当下了然笑道:“难怪‘府’字上少了一笔,原来就?是要以?此来区分?真假的。”
乔翎说:“是啊。”
薛中道又问:“后来呢,人像可都雕刻出来了?”
乔翎摇了摇头:“没有。”
薛中道奇道:“为什么没有?”
他手里边还捏着那枚假官印,低头瞧了一眼,再?对照挂在自己腰上的官印,由衷道:“我看越国?公夫人的手法几乎可以?以?假乱真,官印都做得,没理由雕不出几个人像来啊?”
乔翎说:“又没有事先问过,直接雕刻别人的相?貌,好像不太好,也就?作罢了。”
薛中道因而流露出一点惋惜来。
乔翎见?状难免觉得古怪。
事实上,他主动问人像有没有雕刻出来这件事就?挺古怪的。
她忍不住问了句:“薛大夫问这个做什么?”
薛中道这才偏过头去,专注地看着她,说:“如果越国?公夫人真的雕刻了人像送出去的话,岂不就?足以?证明你有制作假官印的能力?”
乔翎:“……”
薛中道好像没有察觉到她的石化,笑吟吟继续道:“最妙的是还雕刻了好几个,即便中山侯府的世子夫人包庇,几方同时?出手,总能夺到手一个吧?到那时?候,这案子如何了结,可就?不好说啦!”
乔翎:“……”
乔翎在短暂地木然之后回过神来,稍有点忐忑地瞧了他一眼,迟疑着说:“薛大夫既然看穿了,为什么之后还要配合我?”
“因为,我也不喜欢劳子厚啊。”
薛中道理所应当道:“借机把他从御史?台踢出去,再?叫越国?公夫人欠我一个人情,岂不是一举两得?”
乔翎:“……”
乔翎气道:“这么看你也没亏啊,我是使了点坏,可你也借力打力,把劳子厚赶出了御史?台,怎么我还反欠了你一个人情?”
薛中道就?瞧着她,意味深长道:“越国?公夫人,这事儿可不是我逼着你干的,我要是不关上门赶紧把这事儿给了了,事情闹到中朝那儿去,你以?为是谁理亏?”
他看得出来,越国?公夫人不怕闯祸,不怕惹事儿,只怕她自己不占理。
劳子厚是活该,他薛中道呢,今天颜面扫地,难道也是活该?
乔翎:“……”
乔翎被这个“理”字捏住了七寸,想了想,终于?叹一口气,老老实实道:“对不住了,其实这事儿是有点欠考虑,我那时?候只想着狠狠收拾一下劳子厚,没想别的。”
“我知道,”薛中道这会儿反倒笑了:“你知道有人一定会给你收尾,心里边有底嘛!”
乔翎听得心中一动,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
薛中道脸上的笑容淡了:“只是越国?公夫人,有些东西其实是双刃剑,今日你要用它,焉知来日它不会用你呢。”
说完,他自己先轻轻说了句:“哎呀,真糟糕,这可就?是交浅言深啦。”
乔翎心有触动,短暂地犹豫之后,向?他道谢:“薛大夫,今天这事儿,我欠你一个人情。”
薛中道摆摆手:“先过了圣上那一关再?说吧!”
说话间的功夫,两人经过了中朝,乔翎下意识抬头去看,却见?那望楼上空空如也,半道人影也无。
她见?状倒也不觉得有什么,进了门之后,自有郎官迎上前来问名,往殿内去通禀。
乔翎与薛中道依次报了名字和官职,继而便默不作声地在廊下等候。
乔翎抄着手,微微有点焦虑。
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单独觐见?圣上。
原本?她是不怕的,甚至于?今天这事儿,本?身她自己也存了一点给圣上添点麻烦的意思。
我又不欠皇室什么东西,凭什么帮你们?带孩子啊?!
还有现在在办的这些案子。
乔翎是出于?本?心,想去做一点好事的,但是叫圣上那种?你动我也赚、不动我也赚的态度对比着,无端就?叫她生出来一点微妙的不快。
做好事当然是好的,冤案被重审,有了好的结果,也是好的,但是之于?乔翎而言,就?有一种?……
譬如说从天而降一位天神,说你可以?许一个正向?的有利愿望,但是你的敌人可以?得到双倍一样叫人气闷。
乔翎没有亏,但是圣上赚得更多!
她心里边有点不平衡。
刚巧劳子厚又傻了吧唧地往上撞,所以?她毫不犹豫地出手整治了他!
原本?这是个小小叫自己出一口气的报复,但是现在当众大闹一场,御史?台的一位中丞被迫下台,还害得薛大夫和王中丞一起丢脸——这个报复的力度,又好像稍微有点大了。
乔翎因为这事儿而有点焦虑。
薛中道倒是神色平和,肃然立在廊下,举止从容,风仪雅正。
乔翎抄着手在转来转去。
最后薛中道忍不住叫住她,叹口气:“你转什么呢。”
乔翎左右看看,悄悄问他:“你不慌吗?”
薛中道歪一下头,看着她笑。
乔翎纳了闷儿了,还有点生气:“有什么好笑的?!”
薛中道说:“有越国?公夫人在前边顶着,我有什么好怕的?”
乔翎:“……”
乔翎更焦虑了。
这档口有内侍来传话:“陛下传乔少尹过去说话。”
乔翎下意识地整了整衣冠。
却听薛中道在旁道:“没事儿,陛下不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