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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蝶—— by今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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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忱岸一笑,动作优雅地解开脖子上那条领带,也?有缠绕右手的习惯;“这地方还真不好找。”
守在别墅的保镖前脚刚全?部撤离,紧随其后宜林岛就被封锁了起来,谢忱岸和宁商羽到处闲逛了会,很快察觉到不对?劲,那这岛一群四处巡逻的保镖又是?谁的?
一旦人数看着?超额,便意味着?要出事端。
谢忱岸当下和宁商羽对?视了眼,猜测莫不是?容伽礼的行踪被走露风声,有亡命绑匪为了天价赎金,孤注一掷来绑架他?
而董元武见又来一个,森白的脸孔绷紧到了有点扭曲程度;“来得好啊。”
原本他不敢真解决了容伽礼,想用疯人院那套规矩,把人给废了,不要伤及性命就好。
现在却来了个谢氏家族的未来继承人,一下子得罪两方势力,反正回?去都不好交代,心底阴冷杀心倏起,管是?谁家宝贝儿子,把这两位杀了沉海,彻底清除这片海滩经历过的搏斗痕迹,就算上面?要查明真相?,他也?早跑到国外去避难。
容伽礼和谢忱岸的眼神短暂对?视了秒,迅速地领会彼此的意思。
下秒,谢忱岸先?动手,躲过了一记裹挟着?海风的刀刃袭来,转瞬的空隙里揪起对?方朝人群甩去。与此同时容伽礼已经目标明确地直攻董元武,四周被谢忱岸清场几米远,这次出拳更加毫不留情,而要面?对?曾经把国外没?有规则可言,犹如血腥斗兽场的地下拳击俱乐部都给玩腻的他——
董元武险些招架不住,手臂骨裂般的疼痛刺激着?脑神经,紧接着?手中长刀被夺走,再次让容伽礼对?着?胸骨踹进了海滩里,在这生死时速中,没?等反应,那把刀向下贴着?耳朵深深插了下来。
容伽礼此刻俯看的姿势像是?居高?临下一样,双眼因为激烈情绪而变黑,盯着?董元武的时候不加掩饰那股极度危险的杀意——
这是?隐藏他圣洁人皮之下的,真正面?孔。
他要杜绝后患。
这些亡命徒这次敢封岛抓路汐,只要给逃脱一个,下次又敢做什么?去学校找她,还是?犹如恶魔一样在暗处兴奋盯着?她,然后找准时机将?她绑走。
远处诡谲的深海掀起一波浪,风声带着?血腥味。
容伽礼面?容轮廓的阴暗锋利,他修长骨感的手指极稳地拔出长刀,对?准董元武的手掌。
枪声响起,周遭一片死寂。
是?谁中了弹?
当董元武脑海中有了这个强烈意识,怒瞪起的双眼看到一滴鲜红血液,沿着?容伽礼的左肩砸进他缩紧的瞳孔时,下秒,凭着?多?年?亡命生涯游走于危险的本能极速反应,他跃身而起,重拳砸响了容伽礼的头部,顷刻间两人翻滚在迎面?袭来的一波巨浪里,冰冷腥味的海水却不能熄灭躯体内沸腾的热血……
“容伽礼!”
时间被陡然拉得漫长,谢忱岸指关节上浸满了血,想要冲上前搭救,却在步伐迈出那刻一顿,他同时注意到胸膛的位置正幽幽闪烁着?一个小红点。
有人持枪在暗处。
谢忱岸非常细微的偏了下头,而红点就立刻游动至他额头正中心。
无声地警告着?。
局势瞬间逆转,董元武粗喘着?呼吸捡起那把锋利的长刀,杀疯了理智,狠命地照着?容伽礼就横挥下去。谁料他抿紧的冷淡薄唇连痛意都没?溢出,身体已经自动做出了反应,手臂的肌肉线条绷紧,直面?给了董元武一击。
而那刀锋,硬生生地刺进了他全?身的血骨里。
董元武嘶声道:“有什么遗言?看在老子废你一条命上,给你个机会说?”
此刻他毫无章法地乱砍,阴冷的眼珠子就透着?一个欲望,把这位人上人的天之骄子当场给真正意义上的粉身碎骨。而脑海中的精神达到某种程度时,身体是?会不由自主地亢奋异常,霎时又是?刀锋落下,整个过程的时间其实只过去了三十几秒,海水已经被浸红,谢忱岸厉声:“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继而在他身体踉跄向前,容伽礼冰冷手指带着?黏稠的血先?一步扣住董元武的腕骨,力道毫不相?让对?峙着?,下秒反拧,就势夺刀,紧接着?毫不犹豫地:
比容伽礼动作更快的,是?枪声。
这次是?朝他右腕骨击中,带血的长刀也?脱手而下。
董元武条件反射去捞,性命攸关的时刻,大脑的念头都是?砍死再说,而这一下,谢忱岸硬是?替容伽礼抗了下来,后背被划破很深的血痕,他步伐趔趄几许,经过了凶狠搏斗的两人皆是?犹如困兽,单膝抵在了海滩上。
濒临绝境,时间漫长得犹如没?有尽头。
谢忱岸右手的领带已经散开,鲜血沿着?尾端流下。
容伽礼更是?脸色白得不像活人,血肉的伤口?传递来的疼痛完全?麻痹了神经末梢,眼神冷漠地看着?从四面?八方围绕的极恶歹徒,嘴角勾了勾。
董元武森森盯着?:“你讽笑什么?”
血腥味的潮湿海风刮过,却是?谢忱岸尾音不是?很稳,语调又极力地说:“他笑你不知死活,生路不走,要把自己沦为陪葬品。”
董元武攥住刀柄,一时不由心头发紧,还未说什么。
视野便清晰地看到谢忱岸的额前又出现一个猩红色的点,更多?,还有容伽礼的太阳穴处,始终瞄准着?最?致命的地方。
持枪者显然是?他这边的,董元武扭头看向那片红树林。
果不其然对?方也?缓缓现身,携带着?一群端着?冲锋枪的兄弟,光凭气场就看出都是?受过最?严苛训练的专业匪徒,为首那位身材高?大,却两鬓斑白的混血男人笑了笑:“很抱歉,用这种不友好的方式跟诸位打招呼。”
董元武殊不知,他的后脑勺也?被红点瞄准了。
只是?无人敢提醒。
“你的雇主也?是?江总?”
“正是?。”男人彬彬有礼地回?答了董元武的话,继而又顿了下:“前三秒是?,如今不一定。”
什么意思?
董元武表情困惑,而对?方已经看向了谢忱岸和容伽礼,那灰蓝色的瞳孔看似和善,实则藏着?更凶狠的杀机:“这两位小少爷的命你不能取走,有人正跟我老大谈判。”
这帮人不会彻底听命于江树明,谁价高?,就为谁买卖。
而混血长相?的男人简短说了两句话。
第一句:十分钟期限,谈不拢赎金,乱刀砍死还是?一枪爆头,由董元武决策。
第二?句:谈拢赎金,这两位小少爷,由他亲自护送回?去。
时间一分一秒地度过,在场的绑匪都冷漠神色看着?。
谢忱岸对?这个局势毫不感到意外,毕竟是?他来这片红树林海滩前,就跟另一位商议好的。几人再能打,也?终究抵不过百来人,不如直接寻上最?有话语权的谈判。
他稍微侧头,看向容伽礼:
“宁商羽的谈判技术是?跟你父亲学的,你觉得能成么?”
容伽礼看似表面?无恙,但是?鲜血顺着?额际流淌下,早就将?耳朵的听觉笼罩住,谢忱岸的嗓音像是?隔着?大海的另一端朦胧地传来,他隔了几秒才说:“可以为我们多?谈下两颗子弹——”
谢忱岸笑了。
容伽礼中枪的伤口?已经分不清是?否在流血,黏在白衬衫上。
十分钟很快过去。
为首的混血男人计时结束,偏头点了根烟,继而语调充满了虚伪的哀伤:“看来我老大没?有做成送上门?的这笔买卖——”
他抬手意示,把现场局势还给忠心耿耿为江氏集团效力的董元武。
就在此时,空气中的细微气流涌动,无声地发生变化。
像是?预感到了什么。
只见红树林方向传来了直升机巨大的风响,以及谢忱时忽近忽远的召唤声:
——“谢忱岸!”
——“谢忱岸你再不出现,本少爷就立即返程回?谢家做独生子!”
——“你在哪啊???”
——“哥!!!”
随着?一道撕心裂肺的怒吼声逐近,衬得海边更死寂了。
谢忱岸被这声哥震耳得皱起眉头,好在谢忱时喊完,直升机也?犹如金色流星划过这片红树林,终于看到了乌泱泱一片的人群,他从机门?探出半边身,被天际耀目的光晕映着?与兄长五官样貌极其相?似的脸孔,随即,朝底下吼:“二?十亿美金赎下两条命,他妈的谈妥了,都把枪口?给本少爷放老实点!”
而紧接着?不过三秒。
谢忱时就开始气焰嚣张的破口?大骂了起来,还担心这些亡命绑匪听不懂中文,三国语言轮流自由切换的把他们祖宗十八代都毫无美德轮了一遍。
重点的信息有:
宁商羽冒着?风险,用空头支票的二?十亿美金去找这班绑匪的老大谈判,按理来说这笔巨额赎金对?刀口?子舔血的绑匪是?难以抗拒的诱惑。
但是?那鹰钩鼻的老大却提起,有一笔账,要跟宁商羽清掉再谈生意也?不迟。
原因是?凌晨夜里,宁商羽在这座岛上闲逛时解救了一个即将?落入魔抓的白衣少女?,给这鹰钩鼻的狗腿子手下,赏了根雪茄。
而所谓的清掉这笔账,便是?要宁商羽也?赏自己一根。
否则的话,别说二?十亿美金,再加三倍都免谈。
结果显而易见,宁商羽的额间生生烙下了烈火燃烧的雪茄印。
——否则谢忱时也?没?机会在这里骂骂咧咧,他还嫌不解怒气,继而,伸出青脉绽起的修长手臂,朝直升机下方的海滩,嚣张地伸出一中指。
双生子的好处就是?自幼伴生长大,谢忱岸已经对?行事疯批的谢忱时完全?免疫,遇到任何情况都能保持堪称完美的冷静态度,墨色的眼眸在下秒,转向了那个的混血男人:“我出十个亿美金,买我弟弟这条命。”
混血男人这才打消了击下直升机的念头,随即身边的一位同伙已经跟老大联系上,获得了:不用继续封锁岛屿,以及将?江氏集团的人带走的撤离指令。
乌泱泱一片顷刻间都散完,静了半秒,谢忱岸清晰感受到容伽礼靠在他的背上,随即语调懒洋洋地调侃了一句:“温柔点啊兄弟,没?缺了什么部位吧?”
容伽礼被额际流淌下的鲜血浸透了眼球,望着?大海,视野内是?一片猩红,却盯着?那高?高?升起的红日。
过许久。
“路汐。”他无声地念着?,胸腔内缺了这根软肋。
谢忱岸皱紧了眉骨,很快察觉到有不属于自己的冰冷血液贴着?他冷白脖颈淌湿了衬衫,侧过身去看时,容伽礼整个人于无声平静中倒在了这片充满血腥味的海滩上。
红灯倏地熄灭,抢救室的门?被推开,主治医生摘下医用口?罩大步走出来:“病人生命体征平稳了,但是?可能会出现肺部感染情况,先?留院密切监测。”
容伽礼在此守了一整天,双眼充满很重的血丝,闻言情绪异常的平静,只是?盯着?那扇门?,想亲眼看路汐安全?地被送出来。
考虑到医生所言,而他也?不可能拿路汐一丝可能出现的意外情况去赌,所以暂且没?有转到更高?级私立医院去,等天色彻底黑了,墙上的挂钟也?指向七点半。
容伽礼从始至终不让任何人探病,借用房内的卫生间将?一身皱巴巴衬衫长裤换下,洗尽浓重的海水气息,才步伐很轻走到了雪白的病床前。
他微微俯身,却连亲都不敢去亲路汐,怕亲的力道弄疼了她。
只是?垂着?眼,视线很缓慢地,在这张比枕头还白的脸蛋仔细流连,开口?时,一整天未沾水,嗓音早已经沙哑异常:“原来你一直对?我感到很愧疚。”
——你不见我,这两千多?个日日夜夜里,我除了看新闻报纸,企图从上面?找到一点容氏家族传闻的蛛丝马迹外,我根本找不到你啊,你在哪?
——七年?前,我唯一后悔的事情就是?没?有再狠点抛弃你!
——我恨死你了容伽礼。
曾经重逢之后,路汐情绪失控说过的话犹如历历在目,容伽礼这才知道,她说尽的恨,每个字都在无声痛苦的爱着?他。
每次的回?避,都是?怀着?对?当年?这场离别的愧疚,甚至一开始都不敢在他私人领域留下属于她的痕迹了。
容伽礼将?额头贴着?她的手心,这具身躯也?僵在了清冷光线里,病房内只响他沙哑的喘息笑声:“醒来好不好,我让你恨,把一切无法发泄的情绪都恨到我这里,我让你恨……”
极度的安静充斥着?四周。
病床上的路汐,垂着?的睫毛蓦地颤了一下。

第51章
这场将江氏集团犯罪证据公开的计划里,没有人能站在上帝视角问?十八岁的路汐愿不愿意当救世主,也没有告诉她,当救世主是要失去她所爱的人——
父亲路潇的骨灰被她从灯塔撒下了,从此连半分?鞠躬祭拜的机会?也无。
江微被当成诱饵锁进铁笼里沉海。
赧渊被判防卫过当,在监狱服刑三年。
而容伽礼,最不应该被卷入险境的人,却为了让她有逃出宜林岛的一线生机,差点就死?在了那片红树林的海滩上。
她整整七年,两?千多个日夜,两?亿三千零六十二万秒里都不得安生,在这个茫茫人海的世界上寻不到任何有关容伽礼的踪迹,心?里没有一刻不在后悔明明都分?了手,为何还要跑去求他被召回家族前出来见最后一面。
她在那个最热烈成长的盛夏时节,迎来的不是新生。
而是无望地堕入了万丈海底深渊,在这段漫长的时光里,独留她这具躯壳内的灵魂在挣不脱逃不过的痛苦中声嘶力?竭着,直到容伽礼出现在她眼?中的那一秒起,她冰冷的心?脏才重新开始跳动了。
路汐肺部感染,高烧不退了一天一夜。
容伽礼当机立断给她转院到了泗城的私立医院,启动着容家最顶级的医疗团队,可是路汐始终是不醒,又一个深夜里身?体温度烫得吓人,唇齿间却在微微颤栗着好冷。
窗外盛夏时节的气候,容伽礼关掉了病房内的恒温空调,用最柔软的被子裹紧她,抱在怀里,一遍又一遍摸索着她清瘦的雪白?脊背,直到路汐十分?虚弱地将脑袋枕着他胸膛前,意识半醒地想召唤什么:“你在哪……”
容伽礼耐心?地回答:“在这。”
路汐其实是什么都听不到的,被汗珠浸透的乌黑发丝黏湿在脸颊,衬得皮肤更?无血色;“我好冷,宜林岛好冷,春天好冷,夏天好冷,秋天好冷,冬天好冷……”
“你醒来。”容伽礼喉结上下一滚,嗓音很沙哑:“醒来就不冷了。”
路汐却不愿醒,醒来了独自要面对没有他的世界,更?感到冷了。
到后半夜,医疗团队对她进行了一场急救,容伽礼犹如被人残忍攥住了命脉,竟找不到留住她的办法,寸步不离守在病房门外,他浑身?僵硬地绷紧了不知多久,突然想到什么。
容伽礼开口问?护士要来了一张白?纸,他没有像上次那般用没有字的纸去哄骗路汐。在充满消毒水气息的清冷空旷走廊上,他毫无久居高位的容氏掌权人高贵神秘形象,跪于医院银白?色长椅前,骨感修长的手指提笔在上面写?满了字:
——没有人能阻止我们在一起,我爱你,路汐。
——没有人能阻止我们在一起,我爱你,路汐。
——没有人能阻止我们在一起,我爱你,路汐。
十分?钟后。
容伽礼来到了病床前,路汐躺在上面,紧蹙眉心?,昏昏迷迷得极为痛苦,他俯身?将这张隐有浓色墨痕洇透的薄纸放到了她轻轻陷在被子的手指上。
这七年里深刻在骨髓里的本能,让路汐的皮肤被触碰到的瞬间,像是激发了她身?体某处开关,自动地攥在手心?,像抓住了一个求生机会?,继而很慢很慢地睁开了那双眼?。
会?睁开眼?了。
哪怕脑海中的意识还是被高烧得认不清人,但会?认字就行。
随着路汐的身?体状况彻底稳定好转下来,凌晨五点时分?,她开始会?很小声地跟容伽礼抱怨病房里的消毒水味道很难闻,问?他能不能找一朵昙花放在床头。
直到此刻,容伽礼低眸凝视着路汐紧贴枕头的脸蛋,才恍然发现分?隔多年,她始终未变,依旧保留着以前一些很可爱的小习惯。
是从他这里,养出的。
这家私立医院里,路汐所?住的楼层早已?经被重重封锁,连续几日拒绝了任何人来此探病,直到容伽礼终于肯撤了保镖,而他指名要见的第一个人,便是赧渊。
淡金色的阳光透过高级病房的全景落地窗,洒在了床头含苞待放的昙花上。路汐已?醒,而高烧过后的喉咙让她暂时失了音,过度虚弱的身?体更?是只能继续在这张床上躺着,连想起身?的一丝力?气都无。
她漆黑的眼?睛像是含着泪,始终盯着容伽礼,欲言又止着无尽的情绪,见他片刻离了视线的话,脸色就很苍白?。
以至于醒来的整个上午时间里,容伽礼一动不动都在陪着她:“不要急,慢慢来,我会?一直在这里。”
因他的话。路汐放弃了意图尝试发出点儿声音,垂着眼?,看他抬手接过护士递来的药品和棉签,动作很轻地给她细脖处几道鲜红掐痕一点点上药,整个过程轻到只有彼此细微呼吸声。
而在极度安静的时候,路汐那点儿精神力?也逐渐耗尽,呼吸渐匀地合上了眼?。
只有此刻,容伽礼才得了片刻功夫从病床前离开。
这扇门的外面,赧渊半个小时前已?经来到,透过玻璃窗口看到路汐安然无恙之后,并没有进去打扰的意思,医院禁止吸烟,他没点火,只是将香烟捏在食指间,低头闻着那股仿若能取代精神镇定药物的薄荷味。
容伽礼从病房一现身?,恰好他也抬起头,两?人隔空无声对视了秒。
皆是很有默契,上天台聊。
比起置身?在宜林岛那次的剑拔弩张气氛,这次为了路汐——无论?是容伽礼,还是来医院前意外从周境川口中得知容伽礼这七年为何没来找路汐真?相?的赧渊,都选择了休战,暂时放下对彼此互不顺眼?的敌意。
“抽一根?”赧渊将皱巴巴的烟盒递过去。
容伽礼很少沾这个,那年夏天还温和地警告过路汐不可跟赧渊学抽烟,如今面不改色地接了过来,修长骨感的手指夹着,与他燃烧的猩红烟头触碰,渡了点火星过来。
静了半响,赧渊面朝天台外的一片繁华市区,用很淡的语气平述道:“当年路汐过得很惨。”
正午的日照极烈,容伽礼指关节却感觉到寒意颤了下。
赧渊往下继续:“她从宜林岛逃出来后,身?上什么都没有,又不敢随意示人,不敢回到熟悉的地方,只能在火车站里躲躲藏藏了一周……”
“这一周路汐都在等你。”他将目光转向了容伽礼:“可是她不知道你已?经回容家了,她等来的江微死?了,我被抓进监狱的消息。”
那时路汐是孤立无援的,不知杨正林警官有没有去信里的地点拿罪证,也不知在白?城一手遮天的江树明会?不会?被伏法。她等了好久,最终下定决心?去泗城——那个容伽礼存在过的真?正世界。
“她那样倔犟不认输的性子,如果你问?她这些年过得怎么样?她肯定会?说很好。”赧渊近乎都能预判到路汐,也能模仿出她的语气:“想必容总应该问?过吧?我猜路汐肯定说自己如愿考上了大学,靠各种舞蹈比赛的奖金顺利念到毕业,顺利出道成为演员。”
容伽礼嗓音沉哑:“问?过,她说自己被收养了。”
“是那个教会?她跳芭蕾的退休老师?”赧渊极淡笑笑:“她口风紧,始终不肯跟人倾诉在独自流浪到泗城的那段日子里经历了什么,不过想来也能猜到大概,没有一张身?份证又身?无分?文?……日子能好到哪里去,如果容总感兴趣的话,或许可以去六榕路6号找她那位老师问?问?。”
六榕路6号。
容伽礼记下这个地址,隔了几秒道:“我要看你的剧本。”
这是他找赧渊来医院的原因。
当年路汐苦心?积虑瞒了他一桩桩一件件的事,容伽礼不愿意在她病体尚未痊愈之前,去逼问?她什么。既不愿说,如今他彻底恢复相?关的记忆,那便另寻他法去查清真?相?。
赧渊很爽快答应,甚至没有隐瞒,背对着他朝天台边缘迈近几步,迎着高空的风,空气的温度与他出狱那年的盛夏正好:“不渡开拍之前,我已?经为你们都写?好了独一无二的版本故事。”
包括始终对江微葬身?深海怀有恨意的——江望岑。
江望岑是被赧渊跳入深海救了上来。
容伽礼下了天台,从周境川口中得知这个消息时,神色很平静,未多言一句,先算准时间进了病房,恰好路汐迷迷糊糊地睡醒了过来,抬头就要寻找他身?影。
“我在这。”这是容伽礼最近反复说过的最多一句话,有安抚路汐的作用,比以前深度依赖的薄荷味香烟更?能镇定她的神经。
他没有告诉她赧渊来了,而是先喂她吃点东西,亲自给她洗澡。
路汐舒舒服服的重新躺回那张病床上,小脸看上去也不似先前泛着病态的苍白?了,他才缓慢地说:“这里不是宜林岛,我已?经带你离开了。赧渊的剧组没有停工,先拍夏郁翡的戏……你的戏份等恢复完身?体,再回去补拍。”
路汐很轻很轻地,点了点头。
容伽礼手掌突然覆在她指尖上,肌肤触感很软,很热,是鲜活的:“还冷吗?”
莫名的路汐感觉他此刻神色很严肃,像是问?出了一件极其重要的问?题,没忍住睫毛尖儿颤动了下,从喉咙里溢出细哑的音节:“不。”
下一秒。
她又慢吞吞地吐字:“要抱。”
容伽礼霎时领悟了她这几个字的意思,而这里是私人高级病房,护士没经同意也不会?随意进来。他开始解开衣袖的袖扣和皮带,怕冰冷之物触碰到她。
等掀开被子一角跟着躺进病床时,路汐已?经很自动往他胸膛前紧贴,这个依赖他的委屈举动也间接性暴露了她很缺乏安全感,唯恐还置身?在那片海底没醒来——是她困于铁笼之中濒临死?亡时幻想出来的。
容伽礼右手臂抱了她会?儿,许是有他,路汐也安安静静的,垂下睫毛,没再盯着。
她不盯了,容伽礼却在彼此间的这种和谐气氛下,自然不过地拿起路汐以为是文?件的东西,一边搂着她身?子,一边翻看起了赧渊给的剧本。
这是路汐那份剧本里未详写?到的:
灯塔,骨灰罐和蝴蝶钥匙等字眼?,都一一浮现在了容伽礼的眼?中。
静止到毫无动作的时间有点久了,路汐都感觉她好像又睡了回,额头上方还是能清晰地感觉到他在看文?件,不由?地抬起了头,却意外瞥见那张纸被翻了一面的文?字。
整个人犹如被施展了定身?术,僵硬的细微反应引起容伽礼顿了下,视线无声落在了她脸上,一直看着,一直看着没移开过半寸。
“我……”路汐不顾喉咙养了大半天才能发出的细哑声音多难听,手指去攥住他拿着剧本的手,以为是自己遗留在拍摄现场的那份,急到想落下泪,急到想说什么。又同时意识到事到如今,好像在怎么天衣无缝的谎言在他这里,每个字都会?露出破绽。
她攥着他不放,把力?气都用在了说话上:“容伽礼,我不想扔掉它的,如果能重新选择,我,我会?把这枚钥匙吞到肚子里,在跑到无人的地方,拿刀,拿一把刀将我自己剖膛破肚,也要把它取出来妥善保管好。”
「她从宜林岛逃出来后,身?上什么都没有——」
赧渊在天台说的话还犹如在耳,和路汐这番话重重叠叠在了一起,猛地将容伽礼眼?底激起猩红,怕吓到她,顷刻间又硬生生压回去。
极短的三秒后,重新把她抱在怀里,手掌抚摸到路汐的脊背弯起了脆弱的弧线。
“我没怪你。”容伽礼说:“那枚钥匙,会?找回来的。”
他会?将遗失在大海深处的钥匙寻回,也会?将十八岁流落在外的路汐一起寻回。
预感到她要落泪,容伽礼却不想看到她那双眼?在悲伤落泪了,低首过去,小心?翼翼地亲她:“路汐,我的小路汐,是我的。”
路汐微红的眼?皮被他滚烫温度覆盖,睫毛颤抖个不停。
容伽礼语调变低变轻:“还记得那个夜晚许下的愿望吗?”
这句话犹如牵扯出了心?底深处的那份珍贵记忆,她表情怔怔地看着他,好似透过近在咫尺的这张五官成熟就显得愈加精致的面孔——看到了那个更?年轻的容伽礼与她站在别墅后花园的夜空下,那双弹钢琴的手捧着奶油蛋糕,“十八”的星星蜡烛闪烁着光芒,也衬得他极好看的眉目异常温柔:“你将来希望过怎样的人生?”
“当一名演员!”
“还有吗?”
“有的。”路汐双手合十,漂亮的脸蛋仰望花园上方这片星空说:“我希望能快点长大,保护所?有人,最后拥有自由?……”自由?自在的跟你在一起。
十八岁许下的愿望犹如诅咒。
她跌跌撞撞这一路长大的很艰辛,也保护不了任何人,甚至从未获得过真?正自由?。
“那天在蝴蝶花园里时隔七年后再次占有你时,我真?想你这么爱逃避这段旧情,不如将你永远禁锢在这里,别想离我半步。”容伽礼被这股欲望支配着身?躯,想这样做,也险些这样做下去,他此刻亲手揭露自己对她偏执入骨的阴暗一面。
继而,又对路汐温柔好几度说:“你长成了我很喜欢的样子,在我缺席的岁月里也将自己保护的很好,路汐,在我这,你从今往后都是自由?的。”
她自由?了。
霎那,路汐情不自禁地伸出了手,指尖去触碰容伽礼正在说话的嘴唇,清晰地感受到他的温度,半响后,晶亮的眼?眸里泪意彻底褪去,内心?同时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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