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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年代文里男扮女装by卿言何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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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柏没说话,黑暗里也看不清表情。
江荀见他哥没反应,接着道:“她的身体弱,会不会是故意装给你看的?”
江柏不知道他是打哪儿得出来的结论,只光是听着都让他心里不舒服,“你这个年,是不想在家里过了吗?”
江荀听着他哥不问缘由就对宋尔生出的维护,简直怀疑他哥被下了降头,但到底是亲哥,总不能放任他被骗,再想的深一些,宋尔究竟是什么来头、会不会是不法分子,都值得怀疑,“我今天、发现她戴的是假发。”
他几乎是用气音说出来的,“什么人会整天戴着假发,哥你想过吗?”
江柏眸光沉下,乌黑的瞳孔就那么望了过去,“她很好。”
他也从来不怀疑这点。
江荀简直被他哥的固执给打败了,“万一呢,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他是要对你不利、又或者有其他目的的话怎么办?”
江柏见过宋尔在路上因冷风快要死去的样子,也目睹了她躺在病床上人事不知的虚弱,“她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戴假发也许是有苦衷。”
江荀看他百般为她解释的模样都要被气笑了,“哥你非要这样是吧,我明白就去给部队打报告,看看这事儿会是什么说法,到时候要是查到了什么东西,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
江柏听见他这样说,慢慢坐了起来,下炕把煤油灯给点上了。
没和江荀说话,直接就去了宋尔的屋子外,敲了敲门。
江荀看着他哥这一系列操作,连鞋子都没穿就跟了过去,拉着他哥的胳膊语气急了急:“哥,你干什么?”
江柏偏目道:“你想知道的,可以直接问她,别去写报告。”
江荀都要给他哥跪下了,他为什么非得等到大晚上了才跟他哥说这件事,就是怕打草惊蛇,“不是,不是……”
他满脸崩溃,几乎说不出话。
两兄弟争执的时候,屋子里已经探出来了个小脑袋,“怎么了?”
江荀面对宋尔,下意识摆出了防御的态度。
江柏立在两人中间道:“他今天发现你戴了假发,想问问原因。”
宋尔:“……”
他脑子被这句话冲的懵了下,等反应过来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后,眼睛倏的瞪出老大,“什……什么假发?”
要不是他哥还在这,江荀都能直接把他假发给薅了,“你说什么假发?”
宋尔被他质问的语气吓了一跳,往后一退,就要把门关上。
江荀直接伸进去胳膊,把门卡住了。
宋尔不敢太用力,只能这样任他夹着。
就在江荀准备把门别开的时候,江柏把他的胳膊扯了出来。
江荀顿时不可置信的看向了他哥。
江柏面对他的目光,半点儿没避让,只是道:“她不会是你想的那种不怀好意的人,对我也没有利用,我和她是怎么遇见的心里再清楚不过,你要是怀疑就当面问,出了家门都咽下去。”
合上门的宋尔心砰砰跳着,他听着江柏的话,脑袋往门上磕了下,怎么会的啊,怎么会发现的啊。
他现在有点相信江荀就是男主了,不然也不会梦里现实都跟他犯冲,明明对方不回来的时候还好好的,一回来他的伪装就暴露了。
宋尔捶了捶脑袋,想到还等在外面的兄弟俩,脑袋都疼了,他都不敢想象这件事闹大了会是什么后果。
顺着屋门滑落下去,肩膀也跟着塌了。

他蹲在那,等情绪稍平复下来后,开始思考怎么应对。
继续撒谎显然是不可能的,毕竟江荀眼见不是个好糊弄的,至于把真相说出来,宋尔叹了口气,说实在话,他更是没把握。
江柏还好一些,因着先前的事,总是有情分在的,关键就在于江荀,对方再怎么说也是部队里的人,而下乡又属于国家政策。
尽管他没那么聪明,可也知道,有些时候,你要做的事,不在于想不想做,而在于你应不应该去做。
这是责任。
他现在唯一能依仗的不过是江荀与江柏之间的兄弟情分、以及江柏愿意护他几分。
可哪怕心里想的再明白,等真要面对的那一刻,还是会不知所措,宋尔擦了把手心的汗,半晌过去才抿着唇拉来了门。
“愿意出来了?”
江荀的语气实在说不上好。
宋尔低着头没吭声儿,只是安静的走向了往日吃饭用的桌子。
从背后看,很有些单薄可怜。
江柏动了动脚,走过去让她披个袄子过来。
江荀见他哥还在那担心宋尔的身体,看向宋尔的眸光微冷。
“不用了,就这么说吧。”
宋尔仍是没怎么抬头。
江柏没管那些,径自回屋把自己的外套取出来,搭在了宋尔身上。
外套一直在炕上放着,还存温热,宋尔感受着裹在身上的温度,终于抬了目。
他的眼神实在很难形容,至少江柏从没见过,一眼便叫人想到了烂漫春光下忽然大雨,小动物逃出陷阱后、在泥泞地上寻不到方向的仓惶。
江柏望着他眉间的不安,心里忽而一塌,“不会有事。”
在还没有弄清原因的时候,他便给出了承诺,这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甚至可以说是愚蠢,可江柏却这样做了。
江荀听见他的话,都快气死了,“哥……”
江柏转头道:“你有什么想问的,可以现在问。”
话中的意思很清楚,可以问,但别的就没有了。
江荀当然也听的出来,他没法对他哥这种是非对错都不分的行为有什么不满,怨气只能是全都冲向了宋尔那边,“你为什么要带着假发?”
“因为……”许是因为害怕,宋尔的声音还有些发颤,“我是代替姐姐下乡的。”
江荀听见她这句话,眸光若有所思,“也就是说,原定下乡的人是你姐姐,但是后来她不愿来,所以让你替了?”
宋尔摇了摇头,说:“不是。”
江荀上前道:“那是什么?”
迎着男人逼视的目光,宋尔闭上眼,脑子里又浮现出梦里自己被打断腿的那一幕,他嘴唇抖了下,“我姐姐,在下乡的前一天晚上,带着爸妈准备好的东西离开了。”
“谁也没通知。”
宋尔说完这句话,整个人跟脱力的一样委顿在了那里,若不是江柏及时走到他身后垫着,只怕要摔到地上去。
江荀听着宋尔这番话,只觉荒谬,“所以你是妹妹?”
他说完又自己否定了,“不对,如果是妹妹,不用大费周章的弄顶假发,你……”
“是弟弟,”宋尔替他说出了答案。
江荀:“……”
他微张着嘴,即便是心里有了猜测,可听进耳朵里的时候,仍觉讶异,“弟弟?”
宋尔点了点头。
江荀却是直接呆在了那里,他想过一万种可能,可唯独没想过事情会变成谁也这种预料不到的走向,下意识的,他看向了他哥。
他记得他哥对宋尔是很喜欢的,可这下……连性别都换了。
江柏当下的模样没比他好到哪儿去,同样是楞楞的,话都说不出来一句,但手还是体贴的放在宋尔肩膀上,防止他摔下去。
江荀看着他哥这副模样,不知为何,总觉得自己可能要倒大霉了。
他的感觉也确实没错。
就在江柏心绪混乱、理不清各种念头的时候,目光落在了导致现在这个结果的罪魁祸首身上。
江荀被看的身子僵硬,就在他预感愈发不好的时候,听他哥开口了,“正好今天院子里的雪也清干净了,你既然这么有精力,就来过两下。”
江荀不大清楚事情怎么会突然变成了这样,但他根本就打不过他哥的啊,要是同意了这不是找打吗,“哥……时候也不早了,要不先回去睡觉,明天再说?”
江柏充耳不闻,只是拽着他的衣领往外走。
宋尔也想跟着。
江柏听见身后的动静,停下来道:“别跟出来,外面冷。”
宋尔煞住脚步,他看着江柏的模样,有些担心,毕竟书里江荀是男主,还在部队待过,在他的印象里,应该是很厉害的,他心知江柏这样多半是为了给他出气,但他很怕他受伤。
“江柏。”
男人回过头看他,月光透过窄窄的门缝漏下,落在他高拔的眉骨,带着往日不可即的凶戾。
宋尔本是想拦的,可看着男人的神色,莫名的,就知道他不愿意,他站在那,身上披着他的衣裳,只道:“你别受伤,好不好?”
晕黄的光覆在他的眉眼,掩不住其中关切。
心是不受控的,江柏几乎在宋尔出口的瞬间就想应下来,可想起他的性别,眸子里又有些复杂。
各种情绪攻入心头,让他的思绪如何也理不清,沉默片刻,才应了声“好”。
宋尔听到这声回应,总算没再往前跟。
衣领子还在他哥手里拽着的江荀听到两个人的对话不由心惊胆战,两个人打架那肯定是要有人受伤的啊,他哥不受伤,那受伤的人不就成他了吗?
容不得他再想太多,刚到院子里就就听将柏一句“开始?”
江荀心里清楚这一次恐怕不动手是不行的,而且他还得使出全力,不然恐怕会被收拾的很惨。
暗暗蓄了力,“嗯”了声。
话音刚落,对面就攻了上来。
拳头几乎带着破空之声。
江荀当即侧身躬背,险险避过,同时抬臂以肘击向江柏下腹。
男人一面格臂相挡,一面却步扫腿。
屋里虽亮着灯,可屋门一挡,这光便没几分了,相当于两人要在黑夜里、凭借感知经验去打。
在这一点上,江柏显然要胜出些。
他本就是在山上长大的孩子,同野兽搏过命,感知再灵敏不过。
可江荀在部队这么多年,当然也不是白待的,刚开始两人你来我往,几乎算得上是势均力敌,可随着时间的逝去,江荀的缺陷慢慢的就暴露了出来,不论是耐力、还是对弱点的捕捉都差了一筹。
而江柏今天显而易见的、没有见好就收的意思,得了机会就忘江荀脸上招呼。
到最后,江荀几乎成了个猪头。
宋尔看不清外面的情况,只能焦虑的在屋子里转来转去,等屋门打开的时候,他第一时间迎了上去。
绕过一脸青紫的江荀,抬手就扶住了走在后面的江柏,“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没有,”江柏道。
宋尔不大相信,拉着他道:“是不是在身上?”
前面无人问津的江荀:“……”
他才是那个受伤的好吗?
他回身见宋尔围在他哥那嘘寒问暖,忍不住道:“我哥真没受伤,受伤的是我。”
宋尔听见他的话,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至于后面的那句,只当没听见,他现在对江荀还有些心有余悸,既然知道了江柏没事儿,就不大想在这待着了,“那……我先去睡了。”
倒不是不想知道江荀对他假扮姐姐下乡的事儿准备怎么办,而是江柏的态度足够让他安心。

江柏“嗯”了声。
“宋盈……”江荀刚开了个头就想到这应该不是对方的名字,很快改了口,“他是个男孩子,那哥你……怎么办?”
江柏自己尚且都没弄明白,哪里能回的了这句话,他摇摇头,把话岔到了别处,“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办,还要打报告上去吗?”
“不打了,”江荀没怎么犹豫就道,如有宋尔是什么坏分子,他肯定不会不管,可他拖着一副身有弱症的身体扮作女孩儿下乡明显不得已,而且看他哥这个样子,也不像是要从这个坑里爬出来的样子,他要是真的写了,宋尔会不会出事儿他不知道,他是肯定会出事的,“只要对国家没有危害,我管那么多做什么。”
江柏听见这句话,眉间攒起的结稍微散开。
第二天早上。
可能是心底装着事儿,宋尔醒的要比之前早的多,出门时迎面便与江荀撞上了。
眉头刚要蹙上,就看到了对方的模样。
昨天晚上只是青紫的脸经过一晚上的发酵已经肿了起来,一边眼眶还是黑的,看起来已经不是凄惨两个字能形容的了。
宋尔本是不想说话的,可嘴角却没忍住抽了一下。
江荀没留意他的反应,看见他后走过来道:“我们能聊聊吗?”
宋尔很想正经的回话,可面对那张脸实在有些困难,因此只能以手抵唇偏过了头,“你想聊什么?”
江荀道:“聊你的身份。”
宋尔对这个话题总是更敏感些,他紧了紧手指,说“好。”
江荀见他似乎有些紧张,想了想,把他哥也叫了过来,以防他哥事后知道自己单独去找了宋尔再拿他出气。
仍是那个木桌。
江荀给他打了个橘子罐头,“这个挺甜的,你尝尝。”
宋尔得是多大的心,才能有这么好的胃口还能吃下东西,他往旁边推了推道:“你要不……先说吧。”
“昨天我已经跟哥说过了,只要你没有危害到国家利益,我很欢迎你住在这里,”江荀说着朝他大大方方伸出了手。
对方有些粗糙的指节落入眼底,直让宋尔猝然抬头,眸光是掩饰不住的惊讶。
江荀见他不动,手掌再次往前伸了伸。
宋尔眼睫颤了颤,没敢动作,似乎是还有些不可置信,“可以……吗?”
他的话音滞涩。
也是从他的凝滞的话音里,江荀多少能瞧出点儿他的不安惶恐,“这件事,只入六耳,便不会有其他人了。”
宋尔听到他的话,耳朵里莫名传来一道落定的钟声,他慢慢抬起手,回握了过去。
江柏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可谁都不会忽视他在其中的作用,“你原先……叫什么?”
“宋尔,”少年把头上的假发摘下来,“我叫宋尔。”
如果说长发是少女稚弱,那短发便更多干脆朝气,尽管瘦弱,脊背却从来挺直,像是一竿秀润的竹,柔韧而向上。
江柏第一次见他这个模样,他以为自己会不适应、不情愿,可原来都没有,还是会那般心喜。
用江荀的话说,大概叫昏了头。
他望过去的目光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他。
可宋尔却似有所感的转过了头,等瞧见江柏时,眸光微软。
江柏在感情里刚开始是很迟钝的,可现在看着宋尔,却仿佛无师自通的学会了安慰这个词,“出去走走,好吗?”
宋尔没问他要去哪里,只道了声“好”,“我去换身厚点儿的衣裳。”
说完又把假发戴了上去。
江柏坐那等他。
至于江荀,没人理他。
他看两人都要出去了,忙道:“哥,那我呢?”
江柏目光扫过去,“在家做饭。”
江荀:“……”
合着从头到尾白挨一顿打,还得在家干活是吧?
他是很想反抗一下的,于是试探着道:“我不能一起吗?”
江柏转眸定定看着他,大概是觉得江荀太没眼色,黑漆漆的眸子里泛出点儿凉意。
江荀当即就没敢吭声儿了。
就这样,看着两人并肩走了出去,他哥还背了个水壶,应该是给宋尔备着的。
态度跟之前比着……好像并没什么变化。
也就是说,以后这人很可能还是自己嫂子,还是个男嫂子。
江荀想到这里,屁股一下子从椅子上蹿了起来,那他昨天晚上这一出,可不把人给得罪了啊,都说枕边风的威力大,他以后回过年回家会不会天天倒霉啊。
怪不得人家都说风水轮流转,昨天晚上焦虑担忧的人还是宋尔,今天就变成了他,江荀锁着眉头想了想,拐屋儿里把背包里的水果罐头、肉罐头,发下来的各种票整理了一遍,准备试试能不能曲线救一救。
出门的江柏没带着人走太远,毕竟雪还没化,路也不好走,就只是围着自家院墙转了转,“还难受吗?”
“非要说的话,如释重负要更多一些,”宋尔仰头迎着倒头的天光,轻声道:“自从背着这个身份下乡之后,没有一刻是能放松下来的,就像漂泊在摇晃的海面上,一直的颠簸起伏,现在你们都知道了,我反而觉得一只脚踏在了地上,踏实许多。”
江柏停下来,“那以后呢?”
宋尔不解的望着他,“什么以后?”
江柏道:“如果你姐姐一直没回来,你就要一直用这个身份生活下去吗?”
宋尔垂下眼睑,眉间儿微拧,似是在思考。
江柏就站那等着他。
过了大概有三五分钟,宋尔才缓缓开了口,“不知道。”
乍一听只觉太没主意,可细一咂摸,才能觉出这其中的无可奈何。
江柏没再继续往前走,他望着眉梢堆出郁色的少年,心口也跟着窒住了,他是个没什么野心的人,有时候觉得在这个村子里过一辈子也没大碍,可看着宋尔的模样,往上走的念头生了出来。
并没什么缘由,只是不想叫宋尔受苦。
只这些也不过在心里打了个转,没说出来。
两人漫无目的的绕着圈,也没非得说什么话,想起来了便聊两句,等宋尔累了,才回去。
吃完饭后看了会儿书,就到中午了,正要下炕,就听江柏在门口道:“你朋友来了,在外面等你。”
“哦,好,”宋尔趿上鞋子道。
他快步走出去,见今天来的只有陈月儿和方婷婷,眺目往后看了看。
“不用瞧了,今儿就只有我们来了,”陈月儿道。
宋尔闻言收回了视线,“那怎么一直在外面站着,咱们进去说。”
方婷婷听见她的话,眸光紧了下。
好在陈月儿及时拉住了宋尔的胳膊,“等等。”
宋尔回头道:“怎么了?”
方婷婷看了眼陈月儿,见她眼神鼓励,吸了口气后往前走了一步,“能不能拜托你,帮我喊一下江荀。”
她的目光有些不自在,看起来像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宋尔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喊江荀做什么?”
陈月儿在她耳边小声道:“婷婷她昨天觉得江荀人还不错,想多接触一下。”
方婷婷昨天回去想了许久,下了好大的决心才有勇气过来,她看向宋尔,目光诚恳,“我知道这可能有些强人作难,可也是真的没办法了。”
宋尔面对这样的请求,要是搁在平常他就答应了,可关键是……江荀昨天晚上他被揍了一顿啊。
他觉得正常人应该都不会想这个样子去见人的,还是见一个女孩子。
可看着对方忐忑期盼的目光,宋尔还是没忍心拒绝,只应下之后提前给她打了个预防针,“可能……我是说可能,他不会出来。”
方婷婷当然也知道会有这种可能,只是不试一试总有遗憾,“没关系。”

第50章
她梳着两条乌黑的大辫子,十分油亮齐整,衣裳也不是昨天那一身,能看出是好好收拾过才来的。
宋尔发现这一点后,就知道对方下的决心可能比自己以为的还要大,“好,我去帮你叫。”
方婷婷听到她的话,紧捏在裤腿上的手指松了松,只留下一道褶痕,“谢谢。”
“真的谢谢。”
“没什么的,”宋尔被这样郑重其事的道谢有些不适应,他摆摆手往后退了一步。
方婷婷并不算话很多的人,宋尔也不是会主动交流的性格,两个人说起来并没有十分熟悉,但在知青点的这段时间,不论是陈月儿还是她都帮了他很多,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他当然愿意回馈这些善意,“你们在这等我一下,要是江荀同意出来的话,我就不过来了,要是他拒绝了,我就过来同你们说一声,可好?”
方婷婷“嗯”了声,“麻烦你了。”
宋尔本想叫她不必这样客气,可想了想或许这样对方负担会小一些,就没开口。
回去后并没怎么去找就瞧见了正在院子里劈柴的江荀,脚下略犹豫了会儿,才慢慢走了过去,“我……能耽误你一会儿吗?”
江荀现在正是想跟宋尔搞好关系却又不知道该做点儿啥的时候,听他有事儿赶紧放下柴刀,擦了把头上的汗,“行,正好我这的活儿也快干完了。”
虽然院子里没别人,但这种关于女孩子的事儿,宋尔的声音还是往下落了落,“就……昨天来看我的几个人里,其中有一个梳着两条辫子,上面绑了两条红头绳,你还记不记得?”
江荀回想了下,“是那个穿绿色袄子的女孩儿?”
“嗯,她……”宋尔头一次干这种给人牵线的事儿,面皮儿着实有些抹不开,只低着头道:“她想见见你,你要去吗?”
江荀听见宋尔的话,也是一愣,从前在部队里倒是有不少人给他保媒拉纤,但因着心里始终没那根弦,基本上都叫他给糊弄过去了,当下……当下其实也生不出要找对象的意思,可对方既然请了宋尔来当说客,他总不能直接就给驳了,思索了会儿,还是没叫宋尔在里面难做,“那我过去一趟。”
两人现在的关系还有些别扭,说是有矛盾吧,也并不是,说是和好了,可心里到底还有点痕迹,在这样的情形下,宋尔对他提出这个要求,总觉得有些怪异,他“哦”了声,僵巴巴的说了句“谢谢。”
“也就是两条腿一来一回的事儿,”在知道宋尔的身份不是他想的那样后,江荀又恢复了先前的态度,他把柴刀放好,快步走了出去。
看背影很有种速战速决的意味。
宋尔本是要提醒他遮一下脸上的伤,可还没来得及张嘴人就已经没影儿了,他想到方婷婷精心拾掇了一番才来,而江荀却毫不在乎形象的就出去了,两相对比,总觉得事情不会太顺利。
事实上他猜的也没错,江荀难道不知道自己脸上有伤吗?
他当然知道。
可面对一个仅仅一面之缘的女孩子,哪怕对方长的再漂亮,他也生不出什么实感。
因此等江荀出去的时候,率先听到的就是方婷婷颇为讶异的声音,“你……受伤了吗?”
“昨天跟我哥炼了下,都是皮外伤,也就是看着严重,”江荀说的随意,“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这句话就属于明知故问了,一个女孩子愿意放下矜持找过来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了,再让她亲口说出理由无异于强人所难。
方婷婷的脸几乎立时就涨红了,不仅仅是羞的,更多的是不知所措、和没有感受到被尊重的难过,“我……我……”
那张唇上下翕合,却又半晌没吐出一个字来。
陈月儿因着怕自己在这里影响了两人说话,在看见江荀出来的那一刻就走远了,是以这会儿方婷婷独自面对江荀,简直阵脚全乱。
可再是慌乱,在面对这唯一一次的机会时,她还是慢慢镇定了下来,“我来、是觉得你这个人很好,要是可以的话,我们之后还能再见面吗?”
女孩儿忍着羞赧,说完了这段在心中反复排演许久的话。
“大概不行,”江荀漫不经心的望着远处的皑皑雪色,几乎连迟疑的时间都没有就说出了这句话,他本也不是个十分好说话的人,只是在家里、在他哥面前才这样。
现在或许又多了一个人,可也仅限于家人。
方婷婷听到这句话,面上的潮色霎时间褪了个彻底,明明来之前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可没真正到那一刻,心中总觉得还有余地,现在……却是一点希望也没了。
江荀并没怎么顾虑她的感受,语气也同先前没什么分别,“还有旁的事吗?”
方婷婷抬着头,明明眼底失落溢满,还是竭力让自己看起来能体面些,“没有了,谢谢你能出来见一面。”
“不碍什么事儿,”江荀冲她点了下头,随后道:“那我回去了?”
方婷婷张嘴说“好”,她也没别的答案可以给出去,毕竟一开始主动权就不在手里。
得到答复之后,江荀和来时一样,离开的也很快。
陈月儿远远的看着人走了,忙小跑着过来,“怎么样怎么样?”
方婷婷这会儿连勉强的笑都扯不出来,“不大好。”
陈月儿挽住她的胳膊,见她面色十分不好,没敢细问,只安慰道:“这世上大多的事都讲究缘分,也不是谁不好,要是难过你就抱着我哭一顿,可不能憋在心里。”
方婷婷大多数时候都很能忍,现在也是一样,比起诉苦,她更不愿意把自己都觉得难以启齿的事宣之于口,“没什么的,就是被拒绝了,你不是也说了,这世上的事儿都讲究缘分。”
“就是的,”陈月儿以为她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我们来的时间还短,说不准以后就能回城了,何必要急着把终身大事定下来?”
方婷婷听到“回城”这个词,眼皮动了动,很快又垂了下去,“你说的对。”
两人这个情况,也不好去跟宋尔告别,就只是在门口招呼了声,就离开了。
宋尔望着前脚进来的江荀,提了句:“怎么样?”
“不大合适,”江荀拿起柴刀道。
宋尔知道事情没成后,倒没觉得有多意外,就是看着江荀,忍不住想起了逃走的宋盈和父母。
也不知道家里现在怎么样了。
宋尔想到这里,也没心思再去操心别人了,他回到屋子,找到纸笔,准备给父母去封信报平安。
屋门没关,江柏进来时就看到了他窝在炕上铺纸,他叩了下门,“能进吗?”
“能的,”宋尔抬眉道。
江柏走过去道:“是要写信?”
宋尔“嗯”了声,他拧开钢笔道:“我出来的时间也不短了,还没给家里报个平安。”
江柏听到这里,就没坐下了,“那我先出去。”
“不用,”宋尔让他坐,“费不了多长时间的,再说下乡这么久发生的事大多都跟你有关,在这儿也没什么的。”
江柏见他确实不在意,就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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