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年代文里男扮女装by卿言何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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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柏放下勺子,木勺碰在陶碗边缘,发出一声颇为沉闷的钝响,他没答这句话,片刻之后又拾起勺子,撇开油腥,舀了一勺汤过去,“再不喝、就要凉了。”
听到这句话,宋尔藏在被子里的手不觉动了动,他是知道的,现在粮食其实还很紧张,江柏天天给他做汤用的野鸡,大多都是趁清晨天没亮又或者是入夜后去山上打的猎物,这么吃力是为了谁,宋尔又怎么会不清楚,他转过头,望进男人那双执拗的眼睛里,顿了顿,最终还是喝了。
江柏喂宋尔喝完后,给他擦了擦嘴角,“今天喝完我就不做了,等明天我们去县上买些别的,顺便去邮局看看有没有你的信。”
“好,”宋尔拿过水壶往嘴里灌了两口,把鸡汤的味道冲下去后,压着的眉才松了松。
第二天一早,两人早早起来,带好东西去了县上,交完山货,便一路去了邮局。
还是上次的邮差,他对宋尔印象还算深刻,这会儿看到他突然变短的头发还有声音、步态着实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宋尔站在那里有些尴尬,但想到以后估计和对方还会有交集索性把自己下乡的缘由简单交代了一遍,又解释现在这个身份已经过了明路,这才拿上信匆匆出了邮局大门。
等一连走出了那条街,宋尔的脚步才缓下来,他捏着信封,拉着江柏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进去,“哥哥,咱们在这歇会儿再走吧。”
江柏看着他脸上还未散尽的窘意,体贴的附和了句,两人并肩走进去,好一会儿过去,宋尔才觉得好些。
江柏见他情绪逐渐恢复了,才指了指他手上的信封,“往常都是一封信,这次却有两封,你要不要看看有没有报社寄过来的。”
经江柏这么一提醒,宋尔的心陡然一提,他低下头,目光落在手上的两张信封上,一封上面盖着熟悉的邮戳,另一封却有些陌生。
手指碾过信的边缘,却又不敢动作。
很难说清楚心里的感受,期待夹着兴奋,兴奋中却又有几分害怕,其中更有久违的鲜活涌上心头。
江柏静静站在那里,轻声道:“要现在看吗?”
宋尔眼睫颤了颤,并没怎么犹豫,就用一种很坚定的语气说“要”。
徘徊退缩不会改变结果,既然如此,就没有什么迟疑的必要。
“那我们找个地方吧,”江柏道。
宋尔“嗯”了声。
两人合计了下,还是去了国营饭店,这会儿已经过饭点了,外面稀稀拉拉的坐着几个人,并不吵闹。
江柏带着宋尔找了个位置坐下,“我先去报个菜。”
宋尔点了点头。
等回来时,就见宋尔正垂着头、指尖在信封上一点一点,瞧不清楚神色。
江柏脚步未停,很快走了过去。
“还没拆?”
“就拆,”宋尔偏过头道,面对这封承载了他许多期望的信,即便强自按捺了心中的鼓噪,也没法子真正平静下来,他轻轻吸了口气,然后小心的拆了封口。
江柏坐在旁边,拍了拍他肩膀。
宋尔转目朝他看去一眼,并没说话,只嘴巴抿的很紧。
江柏是见过他为写稿子付出了多少心血的,他当然不愿意让宋尔失望,可现实的结果并不由人决定,他能做的只有陪伴,“别怕。”
宋尔轻“嗯”了声,然后慢慢展开了信。
开篇是句简单的问候--
卷尔先生,您好!
来稿已阅,敬谢参与。
宋尔读到这里,胸口一紧,有些不受控制的动了下喉结,恍然间有种心要飞出来的感觉,他压下这股不适,开始接着往下看……
《路在我心》描述了北方大规模地震后各家各户积极抗灾的场面,其中不论是国家的迅速救援、军队的不畏艰苦以及最后那场别开生面的感谢会都叫人身临其境,更让我感受到了浓浓的家国情怀以及所有人乐观向上的生活态度。
其文辞质朴,条理丰蔚,叙写流畅,特予以收录为下期刊物。
附:刊物尚需半月,届时将同稿费一并寄来。
读到最后一句,宋尔那颗吊起的心才终于算是半落了回去,他抬眸看向江柏,目光怔然,“哥哥,我好像……过了,你帮我看看我有没有看错?”
说着将手中的信封递了过去。
只抬到半空的时候,江柏才发现宋尔的手还在微微发抖。
看着这一幕,男人有些心疼,可他也知道对宋尔来说,这是再好不过的结果了,他接过信纸,快速读了一遍之后,肯定的告诉他,“没看错,是过了。”
宋尔听到这句话,坐在那里缓缓吁出了口气,他按着胸口,口吻极轻,“那就好……”
“那就好……”
江柏重新把信折好放进信封妥帖收好,又把水壶递到了宋尔手里,“喝口水。”
宋尔接过水壶应了声,“哥哥……”
江柏“嗯”了声,问:“怎么了?”
“没,就是……”宋尔仰头看着他,那股喜悦便轻而易举的从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缓而又缓的、如同泉水一般叮叮咚咚的淌了出来,“就是高兴。”
“我原来真的可以靠这个养活自己。”
他语气里含着点儿不可置信。
江柏回望过去,望着他明亮的眉眼,蓦的,就很想抱抱他,可又不能,最后只好温声同他道:“是,真厉害,我……还有伯父伯母要是知道了,肯定也会为你骄傲。”
宋尔目光转向桌上的另一封信,目中笑意不散,“等下次回信,我就跟爸妈说这件事儿。”
江柏自然说“好”。
两人看信的功夫,菜也差不多好了。
宋尔原本不经常去国营饭店的,放在平常他肯定是要好好尝尝这里的饭菜,可这会儿心思全在稿子上,自然想早些回家,只囫囵吃了几筷子就搁下了。
江柏也不勉强,见他吃的不多就把剩下的菜打包了。
回家里后,宋尔把那封信又看了一遍,看完后珍而重之的放到了柜子里。
不过高兴之余,宋尔也没忘记他为什么会写这个,本想第二天就跟村长和队里说请假的事儿,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事情还没落定,现在去未免显得浮躁。
这样一来,就又等了一个月。
一直到稿费和杂志都寄过来了,才提了东西去村长家里。
说明情况后,村长的茶缸都放下了,不只是他,连村长媳妇儿都凑了过来,“我的娘诶,这么说,你成作家了?”
作家,写作,这两个词对于长年处在村子里且消息闭塞、甚至于连学都不曾上过的人实在太过于遥远,也因此蒙上了层无法言说的光环。
宋尔连忙摆手,“算不上,也就是一本杂志,不过之后我会继续努力,争取写出更多优秀的稿子来。”
他说的谦虚,可村长却被镇住了,主要是来这的知青这么多,也没谁一来就说自己写了篇文章被选上了的,“那……那你的意思是以后上工会少些?”
宋尔点了点头,再次开口时语气便多了点诚恳,“人的精力都是有限的,我的身体您也知道,如果一直这么白天上工、晚上写稿子,恐怕支撑不住。”
村长看着沐在光下的宋尔,沉默半晌,心中几度考量,最终还是同意了。
整件事儿顺利的不可思议。
等两人离开后,村长媳妇儿就拉着她老伴道:“那宋知青又会拉什么琴,又会写文章,你说咱们家怎么就没个姑娘呢,要是有的话……”
“拉倒吧你,”村长直接就打破了她的妄想,“宋知青家里什么条件,咱们家里什么条件,有啥都够不上。”
他媳妇儿听的眉毛一皱,抬手就朝他胳膊拧了一把,“我就提上一嘴,又没真的干啥,你还跟我来劲了是不?”
村长这么大年纪了,直接就被拧的一个哆嗦,“轻点……轻点行不行?”
村长媳妇儿见老头子讨饶,这才偃旗息鼓。
她也是个爱说道的人,知道了什么消息根本捂不住嘴,这不,刚过一天,宋尔写文章上了杂志这事儿就跟见风长的草一般,大半个村子都知道了。
原本发生了男扮女装的事儿时,大家对宋尔就很好奇,可毕竟当事人总躲着,在见不到人的情况下,私底下说说也就算了,可这会儿听村长媳妇儿说对方连什么杂志都上了,不少人都震惊了。
他们这旮旯说实话,连上过学的都数不出来几个,何况是写文章的,用老话说那叫半夜里抓虱子,摸不着影儿的。
因为这个,大部分村民对宋尔的印象又变了,不过是往好的方向变,还有些脑子活络的不免在心里泛嘀咕:既然这个宋知青这么厉害,文章写的这么好,那村里教学的人选该是人家才对啊,怎么落到那个陈月儿头上去了。
有这个想法的人不在少数,毕竟在这个世界上,没几个父母是不盼着自家孩子成材的,原先是没有这个条件,可现在有了,当然想去争取。
以致于这个消息传开的第二天,就有人去村长家里问村里教学的人选还能不能换的事情了,而且来的还不是一两个。
村长刚开始的时候还耐着心解释两句:说人家女知青已经定下来了,也是高中毕业,教几个小孩子绰绰有余,可抵不住一直有人上门。
一天下来,村长的嘴巴都要起皮了。
他捧着搪瓷缸喝完水后,把缸子重重落在了桌上,眼睛随即压在了不远处坐着的婆子身上,“你看你干的好事儿。”
村长媳妇儿也知道这回是自己惹出来的风波,说话时底气很有些不足,“那谁能想到这个啊?”
她避开自家老头子的眼神小声说。
村长又是一口水下肚,“那你说、现在怎么办?”
“我一个女人家的,有什么办法,”村长媳妇儿眼睛一歪,直接就道。
村长的眸光瞬间就打了过去。
村长媳妇儿到底气弱,最后只能道:“那要不、就依了大家的意愿,让宋知青去教学?”
她其实觉得这个主意挺好的,“人家连文章都能做好,教个把学生那不是……那不是叫什么杀鸡不用牛刀?”
村长好歹是上过几年学的,他听着这句狗屁不通的话,闭了闭眼睛,“那叫大材小用、杀鸡焉用宰牛刀。”
“就那个意思,你听懂就行了呗,还跟我拽这个,”村长媳妇儿排开眉毛道。
村长简直要被她给气死,“你别听风就是雨的,说换就换,人家陈知青也是经过选拔选出来的,而且还跟宋知青关系不错,你这样弄,是不是想把人得罪个彻底啊。”
村长媳妇儿听完有些讪讪,甩手道:“那你自己决定就行了呗,还问我,我都说了不知道。”
村长抚了下胸口,觉得自己也快心梗了。
最后几番考量,还是决定把两个人都给加进去。
第二天一早,村长就叫儿子去江柏家里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宋尔。
蒲子城到了江柏家里后,也没强制性要他答应,只是把好处同他一一列了出来,譬如以后不用下地,村子里孩子不多,好管教,跟陈月儿两个人搭班教学也不会太累,闲暇时候可以做自己的事情等等。
宋尔一觉醒来就听到这样的事情,不免愣了愣,毕竟他从不参与村里的八卦,江柏更是不同人闲说,两个人别说后知后觉了,要是没人吱声儿,恐怕发生了什么都不会知道,“怎么突然就让我去教书了,这个原本不是月儿一个人的吗?”
蒲子城能怎么跟他解释呢,他虽然心思更谨慎细腻些,却不擅长说谎,何况在他看来这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因此就把昨天乡亲过来提建议的事儿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宋尔听着他的话,慢慢理解了,“也就是说、是大家想让我去教学生?”
蒲子城点了点头。
可突然得知这个消息的宋尔却不知道该不该答应,一来他跟陈月儿是朋友,猛的弄出这么一档子事儿来,尽管关系不错,可也得提前说清楚,免得起什么误会,二来宋尔从没教过人,更没教过这么小的孩子,在他印象里,小孩子都挺爱哭的,因此不免有几分迟疑,“能不能让我先考虑考虑?”
蒲子城把该说的话都说尽了,这时候也只能说“好”。
等人走了,宋尔才转向江柏道:“哥哥,我想去知青所一趟。”
“这个点估计大家还在上工,要不等下午再去?”江柏道。
宋尔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就现在吧,咱们去地头。”
“好。”
小半个钟过去,就到地方了。
劳动了些日子,宋尔对谁在哪里干活也差不多心里有数,因此一来就直奔了最西边的那块地。
望着远处灿金的麦子和其间包着素色头巾的人影,宋尔高喊了声“月儿”。
很快的,那道躬下的身子直起了腰。
陈月儿转头见是宋尔,忙放下手上的镰刀冲他招了招手,“你怎么过来了?”
“有点事儿跟你说,”宋尔扬声道。
陈月儿扯下脖子上挂的毛巾,揩了把额上的汗,“等我会儿,这垄马上就割完了。”
“好。”
这会儿太阳已经有些刺人了,宋尔环视一圈,先带着江柏找了个避阴的地方,没多大会儿,就见陈月儿拎着镰刀过来了,许是为了方便,往常两条乌黑油亮的辫子都笼进了帽子里,手脚袖筒也扎的紧紧的,瞧着便觉利落,等到宋尔面前了,也没说话,直是咣咣喝了两大口水才呼出口气道:“还没恭喜我们大文学家呢,本来想着等忙过这两天就去找你瞻仰大作呢,谁知道你就先来了。”
“可别埋汰我了,”宋尔面皮薄,更别说被这样当面打趣,他耳朵往后一背,两颊跟着涮出了点儿红,“就是写了篇文章,算不了什么的。”
“那我也得看看,”陈月儿看着他有些窘迫的模样,笑意盈盈的道:“等回头你可得再送我本书,扉页就写某年某月谁谁赠与,等你出名了、我有孩子了,还能拿着这书跟他们嘚瑟嘚瑟,就说她妈妈的朋友是很厉害的作家。”
宋尔听陈月儿描述的这个场面,唇边不觉也挂上了笑,“那我努力点,争取不让你掉面儿。”
“行,那我可等着那一天了,”陈月儿伸出拳头。
宋尔笑着同她碰了下拳。
等这阵玩笑话过,陈月儿才道:“怎么现在过来了,是有什么紧要的事儿吗?”
“算不上,”宋尔也不知道陈月儿愿不愿意有人同她一起工作,因此只是试探性的先问了句,“要是有人跟你一起教村里的小孩子读书,你觉得怎么样?”
他想着要是陈月儿不愿意,那就拒了村长那边,毕竟钱财、公分、吃食这些,自己都不缺,没必要因为一个工作失了朋友,要是对方觉得行,那他就应了。
“当然好啊,”陈月儿应的很快,几乎没什么犹豫。
宋尔闻言不觉抬头看向了她。
“你这么看我干什么?”陈月儿抱着胳膊道:“不瞒你说,再过两三个月我就不在这里了,八月份我请了探亲假,爸妈给我安排好了工作,到时候我应该不会回来了,这个老师自然也长久不了,两个人一起工作,等我走的时候也好交接。”
宋尔闻言第一时间左右看看,见周围什么人赶紧拉了下陈月儿的袖子,让她小声儿点,“以后这话你别跟旁人再提。”
现在的环境不比以前,要是真有什么传了出去,谁也不能保证会发生什么变故。
陈月儿见到他的反应,也意识到了自己失言,她抿了下嘴巴,放低声音道:“知道了,我没同其他人说过,只你和谢放。”
“那就好,还有就是……”宋尔看着陈月儿,停顿了会儿后朝她伸出了手:“等学堂建好,我们应该就要一起工作了。”
陈月儿挑了下眉,“所以……你刚刚问我愿不愿意有个人一起教学是这个意思?”
宋尔点了点头,“嗯”了声。
陈月儿“唔”了声道:“那要是我说不愿意呢?”
宋尔抬眸,琥珀色的眸光盛着盛夏的葳蕤明亮,“一个工作,哪儿比得上朋友间的情谊重要?”
他说的没有任何踟蹰,任谁都能听出其中的真诚,陈月儿自然也一样,她望着站在树梢下、眉眼生动的少年,蓦的、抬手摸了下他脑袋,“我……”
想说的话有很多,可那些话涌到嘴边将将出口时又叫她咽了下去,“别的……我就不说了,只一句,希望我们友谊长存。”
不远处遍地灿金,翻滚着炎热的滚烫麦浪,能看见的也只是汗水挥洒,跟城里的体面可以说是大相径庭,可宋尔却觉得心头烫了一下,“是,友谊长存。”
陈月儿望着他,不觉爽朗笑开。
说实在话,在来这里之前她心里有太多的不确定,可经历过才发现,情况其实没她预期的那样好,可到底也没设想的那么坏。
宋尔这里没了顾虑,自然是去村长家里给了回复,而村长那边得了消息,因着怕后面再出什么幺蛾子,迅速就拿着大喇叭在村里里发了通知,算是把事情落定了。
回去的路上,宋尔小声哼起了歌谣。
江柏在一旁听着,等他一首哼完了才道:“高兴了?”
宋尔点了下头,“等回去我给你拉小提琴给你听,对了……”
他脚下微转,忽然又起了个主意:“到时候还可以给孩子们上音乐课,教他们唱歌拉琴。”
江柏转头看向宋尔,少年迎着风,有些长了的发梢被微微带起,语调上倘而期待,是不论如何也掩不住的快乐。
他是那样可爱、又那样明亮,满载了光,朝他坠来。
江柏偶尔也会升起一点不好的念头,希望这道光亮能只照亮自己,不去理会别人,可这样的想法只是一晃而过,因为他知道能共享这分光亮已经是很幸运了。
等到这阵农忙过去,村小学也准备的差不多了。
说是小学,其实也就是砖瓦砌成的三两间房子,里面规规矩矩的摆着被打磨的亮锃锃的二十四张桌椅,最前面的讲台油了一块大约两米长的黑板,后面则是拉了一张大大的红色横幅,印了“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八个字。
虽简陋些,但其实也不缺什么了。
只宋尔这里却是遇到了点困难,他原以为教书不会有什么问题,可真正做起来的时候,才觉出其中的难处,毕竟小孩子理解能力有限,是需要一点一点教的,教案肯定不能太复杂,因此就得往细了去写,等到将要站上讲台的前一天晚上,东西还没准备好。
再来先前同陈月儿说好了分工合作,对方教数学,他教语文,这时候自然也没办法互通进度。
宋尔趴在炕桌上,一手托着下颌,一手握着钢笔在本子上慢吞吞的写着什么,写几行就要停下来揪着眉毛思考一会儿,两个钟过去,才填了三张纸,他揉了下干涩的快黏到一起的眼皮,又用力拍了拍脸颊,想让自己清醒一些。
“先睡吧,”江柏见他困成这个样子,伸手把本子合了起来,“刚开始上课只用教一些基础的知识,之后再根据进度调整,不用这样着紧。”
宋尔低头看了眼手表,已经十点钟了,往常这个时候已经睡下了,可他心里又觉得不大安心,“我有些……担心自己教不好。”
“怎么会?”江柏看着他,声音温和而笃定,“我觉得你可以。”
虽然被人肯定的感觉很好,可宋尔也不会无脑自信,“我又不是什么天才,怎么可能什么都做的好。”
“我……”江柏才出口一个字,就顿了一下,片刻后才道:“你觉得、我这个学生学的怎么样?”
宋尔抬目,映入眼中的便是男人沉静的眸光,也是这时候宋尔才发现,他的眉目发生了这样多的变化,如有说原先是孤冷的、凶戾的,那现在便更多沉寂寡然,波澜藏之内里。
这些变化不能说小,只是宋尔天天同他在一块才没怎么注意,“虽然没教过其他人,但应该是我最好、也最优秀的学生。”
他望着他道。
江柏掀起眼眸,乌黑的瞳仁就那样笼住了他,带着些微妙的压迫感,“从明天开始、我就不是你唯一的学生了。”
他用了唯一这个单独且排外的词。
宋尔唇瓣微微张开,下意识的想说些安抚的话,“不一样的……”
江柏眉间泄出点不明的光,“哪里不一样?”
“就……”宋尔一下子叫他问住,想了想才道:“你是我哥哥啊,我们以后要在一起一辈子的,从早晨起床到晚上睡觉,再从晚上睡觉到第二天迎来太阳,是很多很多顿一起吃的饭,是很多次一起走过的黄昏,是……有你的以后。”
说到最后一句,宋尔的耳朵有些烫,这些话对他来说……有些太过直白,他也不大习惯将自己的内心情感剖开来讲,因此说完之后,才觉得不好意思来。
可江柏却并不觉得,他是个内心世界太过单一的人,从前只是活着,有了宋尔、才觉出什么是快乐、嫉妒、担忧、愤怒,他是他与这个世界的锚点,是撑着船来到孤岛的小猫,没有这些剖白的话语当然不影响他喜欢他、亲爱他,可有了这些,江柏却要更安心些。
他没再说旁的话,只是捧起宋尔的脸颊细细亲吻。
到最后轻吮耳朵。
旁的还不觉什么,只是耳朵……
宋尔抓住江柏的肩膀,吐息微急,“哥哥,别……那儿不行,明天还得上课。”
江柏停顿了下,然后稍稍平复了呼吸,他“嗯”了声,然后吻向了他的唇,这一次要细密温存许多,可时间上也要长久许多,等江柏的嘴巴移开的时候,宋尔的身子都软了。
江柏揽住他的腰,没叫人滑下去,他垂着脑袋,下巴搁在宋尔的肩上,声音低沉,“能不能再亲会儿?”
宋尔都快被亲的没气了,他推了推江柏,“我嘴巴都痛了。”
“亲别的地方,”江柏灼烫的呼吸喷洒在颈上,激的宋尔那块皮肤立时红了小片,他缩了下身子,问:“亲哪里?”
江柏没说话,过了会儿才松开锢在宋尔腰上的手,在某个位置上碰了下。
那处本就敏/感,连他自己都没碰过几次,何况是别人动作。
宋尔几乎是立刻摇了摇头,“不……不行。”
江柏抱着人咬了下宋尔的耳朵,“那这里。”
“不行,”宋尔额上微微冒出点汗,“真的不行,被人看到就麻烦了。”
江柏稍抬了下头,乌黑的眼眸带了点儿恳求。
好像是盼着神明能抬手舍下半分垂爱。
面对这样的目光,宋尔拒绝的话就那样被噎了回去,最后只能是默认了江柏的要求。
男人自然是没有放过这个机会。
以致于等到第二天穿衣裳时,宋尔只觉得胸脯隐隐刺痛,被布料摩擦时这种感觉就更加明显了,几乎是走一步都难受。
宋尔觉得……那里应该是肿了、也破皮了。
可这时候也来不及做什么了,只得先去上课。
江柏收拾好东西后,走过来道。
宋尔感受着身上的不适,默默盯了他一会儿,然后绷着脸给拒绝了,“不用了,都是小孩子才有家长送的,我不用的。”
“用的,”江柏拎水壶的动作停了停,“……我想送你去。”
宋尔抬头,与男人目光相撞的一瞬,脑海里又莫名闪过昨晚的一幕幕,他本想拒绝,可话到嘴边不知怎么的就变成了:“那……那你跟在我后面。”
江柏转身望着宋尔的背影,眉目间不觉略出点笑来。
去的路上宋尔那里被摩的更厉害,去教室的路有多远,他就在心里骂了男人多久。
直到跟陈月儿在教室门口撞上。
“是不是不舒服,脸色怎么……”
陈月儿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对方分明蹙着眉,可偏偏瞧着又不很憔悴,反而是那双略抬起又很快敛下的眼眸,透出种奇怪的吸引欲。
“没,”宋尔抱着教案,先转身朝着江柏挥了挥手,示意他先走,而后才低声道:“就是昨天晚上没睡好。”
“那第一堂课我来上吧,你先去隔壁屋子里休息会儿,”陈月儿体贴道。
“不用了,”宋尔摇了摇头,“我来吧,只是我一会儿上完课我可能就得先走。”
虽说现在农忙过去了,但各家各户的也不算闲,这里好些小孩子虽说还小,但也能帮着家里捡捡麦子、送个饭什么的,因此上课只半天,他和陈月儿商量之后便说好一人两个钟。
“行,”陈月儿自然没什么意见。
宋尔先到办公室把教案整理了一下,休息了几分钟后便拿上教案走到了教室,他打开讲桌上的名册,清了清嗓子道:“现在我开始点名,点到名字的说到,听清楚了吗?”
底下坐着的孩子有的说听清楚了,有的怯怯没吭声儿。
宋尔站在讲台上,几乎可以把所有人的神色一览无余,坐在下面的孩子大的约莫有十来岁,小的只四五岁,不论男孩儿还是女孩儿,都是胳膊叠在课桌上,认认真真的看向讲台。
他们眼里并没有什么对知识的渴望,非要说的话,大概就只有好奇。
宋尔原是想要点名的,可看着这一幕,忽的又改变了想法,他思索了会儿,而后道:“今天是上课的第一天,我先来做个自我介绍,我叫宋尔,教你们语文、之后或许也会有音乐,你们可以叫我尔尔老师。”
面对小朋友,宋尔忍不住把声音放软了些,“那你们认识老师了,老师也想认识一下你们,从现在开始,咱们逐个上来做个自我介绍,从第一排第一位同学开始。”
说完,宋尔目光朝着门口的方向看了过去,其他小朋友也顺着他的眼神跟了过去。
那是个有些害羞的小男孩,见老师同学都看了过来,忍不住把脑袋埋在了胳膊里面。
宋尔见状目中匀出点儿笑来,“我们都知道第一个上台的小朋友一定很勇敢,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