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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动售货机的古代生活by圆月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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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百多两,八百多两!
之前大伙听韦叔说,一罐油大概能卖五两银子。后来她们自己也在心里估算了一下,照这个价位,最后能分到他们手中的,估计能有小百两银子呢,已经是种极大的惊喜。
没想到,现在竟然直接往上翻了十倍!
这可真是,除了方仙儿保佑,她们一时也说不出第二句感慨了!
看着大家这么高兴的样子,铁柱忍不住昂首挺胸,默默挺直了腰杆。
他等这一天已经好久了,这就是衣锦还乡的幸福感吗?
能看到家里人喜悦的脸庞,简直要比他在南边赚到钱时还要快乐!
没注意到铁柱站在一旁开屏,枣儿她们已经被大元宝砸晕了。
然而,韦十八的惊喜还没有抛完。
刚才那只是枫油的分成,还有黄桃罐头的没说呢。
“果罐头最终卖出了一千二百七十五两。抛开成本和各样花销后,还余一千零三两,分到你们手中就是八百零三两……”
枣儿疑惑道:“韦叔,这不对吧。咱是五五分成,总共是一千两,我们咋会分到八百两呢?按这样分的话,你们可就只有二百两了啊!”
韦十八却摇头笑道:“之前果罐头送来没多久,商队就急忙上路了,也忘了和你们细谈这事。”
“咱们之前说好五五分的是果油。你们来传授榨油手艺,我们则是出力榨油,提供商队的售卖路子。”
“但是这果罐头不同,它是你们费心做出来的东西,我们村人也没出力,只不过是走了我商队的路子售卖而已,和你们五五分肯定不妥。”
“往常我们商队收货物售卖,若是分成制,基本都是谈到四六或三七的比,这事铁柱也知道。”
“但果罐头这东西稀罕,给我们带来了许多好处,所以最后定下是按二八的分成来,这样才是最合适的!”
若不是商队还有其他成员出力,得给大伙发辛苦费,韦十八甚至觉得,一九分都是他占便宜了。
靠着果罐头,他收获了无数优质人脉,还谈出了可观的生意,这些都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好处,不能用价来估。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韦十八也一直记在心中。
见枣儿她们表露出犹豫的意思,韦十八便开口道:
“说来,这次行商多亏有铁柱在,他不愧是你们养出来的好孩子,若不是他,我们整个商队都要折在半途了。”然后就把那毒菌子的事情给说了。
一听竟然还有这么惊险的事,枣儿她们惊了一身的冷汗。
大牛拍了拍胸脯,庆幸道:“铁柱,幸好你学的东西都没忘,不然……唉,说来真是方仙儿保佑啊!”
韦十八点头,顺着他的话道:“所以,这样的分成方式,也是为了表达对铁柱的谢意,请你们千万不要拒绝。不然商队的那群家伙,肯定就要叫嚷自己的小命不值钱了!”
“对了,铁柱还教了我们一种更好用的记账法子,这也是大功一件呢,我听他说,那是你们共同琢磨出来的办法,所以就额外准备了一份礼!”
说完,韦十八就让韦老根他们帮忙,拎过来几个大麻袋。
抖开一个袋口,里面竟然装了好些簇新的衣裳,有大人的,也有给孩子们穿的。
还有一袋子全都是鞋子,全是做工极好的布鞋,底子针脚细密,一看就很耐穿。
韦十八笑道:“各样大小都有,还是铁柱帮忙挑的大小和款式呢,他也是尽了心意的。”
大伙看见这衣服,也都高兴极了。
她们已经好久没有做过新衣服了,更别说鞋子。这份礼物真是实实在在送到了人的心坎上。
众人齐刷刷地动起来,看衣服,摸鞋子,数银子。
元宝村里充满欢声笑语。
这边,方家村人收到了大笔的银钱和礼物。
那边,元宝村人也赚到了银子,之前还得了格外有用的种田法子。
最后,韦十八商队这边也收获了数不清的好处。
几拨人都觉得是自己这头更占便宜,相处起来也更加融洽亲近了。
聊完生意,分完银子,好好热闹了一番,大家就说起别的事。
之前村人们被许大宝跟踪时,就给元宝村传过信。
后来又得知他是受到明北指使才来刺探,更是上心,又专门托人去信一封,让韦十八警惕他那个黑心师兄。
收到信后,韦十八对此事也很上心。
他干脆拿出一笔银子,买通了明北商队里的两根墙头草当探子,将对方的一举一动盯了起来。
那俩探子得了钱,也很尽心,源源不断传来了不少消息。
就说明北在传信给许大宝后,迟迟没得回音,倍感煎熬。他那商队当初去得早,回程就也比韦十八早些。
刚回来没两天,他就找到了许大宝家里。
结果却从对方家人口中,得到了许大宝搬去其它县城发展的消息。
明北此人一贯喜欢多想。
看着许家人闪烁的神情,明北立刻就觉得,许大宝肯定是打探到什么秘密了。
他应该是窃探到了果油的制法,受不住诱惑,想凭借此物发财,才会独自逃走。
于是,明北一边向外寻找许大宝的踪迹,一边锲而不舍地想要打探果油的内幕。
好在韦十八这边有探子,总能抢先一步得到风声,便配合着时不时放些假消息出去,把明北跟狗一样玩得团团转。
一听韦十八做了这些布置,枣儿她们也放下心来,让他去处理这事。
见事情说得差不多了,枣儿等人就起身告辞。
她们还要赶快回家去,把赚大钱的喜悦与其他人一同分享呢!
元宝村这边自然也没有留客,很快就将她们热情相送。
毕竟,他们这边也要忙着分钱呐!
很快,枣儿一行人就背着东西,带着银子,高高兴兴地家去。
见周围没有外人了,大牛便兴冲冲开口:“太好了,这次咱肯定能帮方仙儿恢复个大的!”
其他人也笑呵呵跟着点头。
就在这时,枣儿转过头,忽然看见铁柱的眉心竟然是紧皱的,忍不住纳闷道:
“铁柱,你这是怎么啦?眉间挤得都能夹死一只蝇子了!”
铁柱闻言,忽然停下脚步。
幽幽地叹了口气道:“咱们先停一下吧,我有件事必须得和你们说说……”
刘二山道:“不急的话,不若等回去后再慢慢说?”
铁柱赶紧摇了摇头:“这事绝不能回去说,只能在这里说!”
大牛见状催促道:“行了,你别卖关子了,赶紧说吧!”
铁柱便斟酌着字句,将真假宋衔青的事情说了。
就从他碰到另一个宋衔青说起,一直说到他后面收集消息,整理线索,以及最终得出的推断。
还有他自己的那些纠结与迷茫,也没藏着,一并倒了出来。
“呼……你们是不知道,我这一路回来憋得有多辛苦,如今终于能有人帮我分担一下了。”
铁柱说完以后,长长出了口气。
他觉得,自己心底一直压着的那块巨石,总算挪开了。
可惜,他这块石头,却是把其他人给砸了个懵。
所有人都被这猝不及防的发展给震麻了。
“你刚是说,和咱们在一起的那个含章哥是假的?”大牛呆呆地吐出一句话。
说完,他的脸就越变越红,最后连眼泪都快涌出来了:“啊?假的!他怎么能这样骗我们呢,亏我一直把他当亲哥哥看待啊!!”
其他几个年轻些的听了,也是义愤填膺,跟着不平起来。
几人凑在一起越说越激动,连袖子都往胳膊上扁了扁,看样子是打算回去胖揍那宋衔青一顿再说。
刘二山他们这些年纪大点的,就没那么咋咋唬唬了,默默思考起这事可能造成的影响和后果。
像他们这些人,活到这个岁数,看人早就不是用单纯的好坏来区分。经历的事情多了,心里也更包容,遇事时也会冷静一点。
不过,刘二山他们也不是那种喜欢以过来人经历规劝后辈的家长。
此刻都没急着发表意见,打算等大家想清楚最后要拿出什么态度时,再说自己的想法,给他们个参考。
不同于这两拨人。
枣儿的年纪,算是介于他们两者之间。
她不算长辈,但也已经迈入了大人堆里,是自己家中的大家长。
乍听这消息时,也是被震得不清,心中五味杂陈。
但眼下,她却没空纠结那些情绪,很快就思考出了可行的对策:
“大牛,你们先静一静,回去后也别去找宋衔青当面对峙。实在控不住火的话,就先给大人小孩分衣服去。”
被她的镇定感染到,大牛心中的火气也很快压下去了:“枣儿姐,你的意思是?”
枣儿想了想,说:“宋衔青最近正操心那寻亲的事,还来找我帮忙了,我打算借着这事再去试他一试。”
寻亲这事还挺重要的。不仅有可能帮栓子娘找寻身世的真相,还能把书生的真实身份掌握几分。
枣儿继续道:“如今咱们对他的了解还不够深,起码要再套些东西出来,才能找到最合适的法子了结此事。”
“他这个事,无法粗暴简单地解决。毕竟宋衔青来山里这么久,该知道的事都知道了,咱们不可能再将他放走。”
“他的确欺骗了大家的感情,进山时目的也不纯,令人气恼。”
“可铁柱刚也说了,他与我们相处时又有真心。”
“他身上带着本事,却没起过害人的心思,甚至没往外递过消息。这样拧巴的一个人,咱们又都长着一颗肉心,也不可能把他当歹人一样杀掉。”
枣儿这样一说,大牛他们也安静下来,气恼渐渐消去,心情也莫名变得复杂起来。
大牛忍不住叹气:“唉,的确是这样没错。枣儿姐,那咱们就按你说的做吧。多打探点情况再去思考解决的法子。”
枣儿点头。
以前是她们见识有限。
直到她们误打误撞开始读书识字了,又见过不少新鲜事物,听了许多故事去开阔眼界,增长见闻,脑子里才慢慢有数。
现在想来,最初与石叔他们打交道,包括带宋衔青回来这事,几乎都是凭借方仙儿护着,运气好,遇到的那些人没有太多坏心,才让她们安然无恙到现在。
如果将宋衔青这事,视作一种教训与成长的话,目前来看,代价似乎也能接受。
只是,就算有方仙儿护着,人也不能一直妄想被好运眷顾,日后她们行事必须更加谨慎才行。
还有学习,一定不能落下。
仔细回忆起来,自从大伙都能听懂方仙儿的话后,心里就失去了几分紧迫感,在读书上也有不同程度的松懈。
可她们想要增长见识,就需要了解更多的知识,唯有如此,行事才能考虑得更加周全。
讨论完宋衔青的事,大家伙心里都有了底。
一行人重新启程,继续快步往回走。
刚一到家,就被留在家里的人团团围住。
得知铁柱要回来,大伙今个做活都没心思了,眼巴巴等了他们许久。这会儿终于见到人,立刻七嘴八舌地关心起铁柱的情况。
铁柱哪受过这样的待遇,被所有人捧在手上关怀着,立马就晕头转向了。所有的稳重都化作泡影,只会挠着头嘿嘿傻乐。
大牛见状,不禁摇头道:“之前还说铁柱成熟了呢,这一看,好像还是原来那傻样儿啊!”
最后还是枣儿看不下去了,站出来和大伙宣布了赚到巨额银子的好消息,又提了新衣服的事。
人们听了,都忍不住欢呼起来。
等笑闹完,大伙就定下要在晚饭时好好庆祝一番,大吃一顿。再举办一个大型仪式,去给方仙儿上供礼。
眼下离晚饭还有些时候。
村人们就先将沉甸甸的银子暂时搬回洞里,然后就去分发衣服。大牛等人全都过去帮忙了,谁都没有显出异样来。
枣儿这边心里还记着正事,于是又拉着栓子娘,回到了方仙儿跟前的空地上,将之前没说完的话问完。
“婶子,宋书生之前跟我说过,他在帮人寻亲。而他要寻的那个人,背上有块月牙般的褐色印记……”
话音还没落,栓子娘就猛地握住了枣儿手。
只见她急急问道:“除了那褐色的月牙印记,他那边可还说了别的消息?”
看到栓子娘这样的表现,枣儿觉得,那胎记八成是能对上人了。

第79章 (修错别字)
枣儿很快回握住栓子娘的手,说道:“婶子,你先别急。那书生吐露的事也不多。除了胎记外,就是名里带月了。而我也是因为这个,才特意过来找婶子询问这些。”
“原来是这样。”
栓子娘了然点头,刚才的焦躁也慢慢平复下来。
她道:“枣儿,不瞒你说,婶子背后的确有块月牙样的胎记。若是可以的话,你就把小宋叫来和我细说一下这事吧。”
接着,她又苦笑一声:“还有刚才都是婶子激动了,没有抓疼你吧?”
“我知道,你们这些小的心里软乎,说话也是小心翼翼的,总会避开我身世不谈,怕我听了心里难过。”
“但其实,婶子真没那么在乎这些。你也知道,我是你赵阿奶一手带大的,这么多年过去了,亲如母女,从不觉得自己缺了长辈的关爱,也不认为这无父无母的身份丢人。”
“要说我以前从没主动燃起过寻亲的念头,也是因为怕自己是被别人丢弃在外边的。”
“这样的亲人,就是寻过去了,也会被人家当作累赘。”
“可是,我刚听你说了,宋秀才打探这些,是在帮人寻亲,且那印记也与我对得上。”
“我就想着,若我家人能够托人出来寻我,那应当就不是主动遗弃我的罢……难免就激动了些。”
听了这话,枣儿忙道:“婶子,我听赵阿奶说,你那名字都是让人绣在襁褓里。我想你定不是被人抛弃了,而是被亲生父母爱护着的。只是后来出了岔子,才会流落到外面!”
栓子娘笑了笑,摸了摸她的头。
是有这样的可能不错。
但她也不是没见过出于种种原因就把孩子抛弃的父母。
她会有这样的想法,说来还是对自己不自信罢了。她并不相信流落在外的自己,恰好就是被家人珍视的那个。且她还是个女儿。
说了两句,见时机差不多了,枣儿就让栓子娘等在原地,自己去找宋衔青。
宋衔青这边正在帮大毛挑鞋。
见枣儿过来,他就放下手里的事,走到她的身边。
“刘婶子身上确实有块儿月牙胎记,她想亲自和你谈谈。”枣儿道。
宋衔青有些不敢置信,微微睁大眼睛,过了许久才问:“……果真是吗?”
枣儿“嗯”了一声,状似不经意道:“对了,在咱过去之前,你先给我透个底呗。大牛说,你是帮一位长辈寻亲的,那长辈也和你是一个村子的吗?”
“西姨她们也住那边,俩村离得应该也不远啊。婶子若是真有亲人,怎么会这么多年都碰不着人呢?赵阿奶家的情况那么出名,不少人都知道婶子是她收养来的呢!”
宋衔青脸上却忽然露出几丝难过的神情,犹豫片刻,没有直接回答枣儿的问题,只对她说:
“枣姑娘,请你再帮我一个忙罢。”
“你能帮我把大伙全都叫到方仙儿跟前的空地上吗?我有些事情,想要对你们说。到时你好奇的这些,也会得到一个答案的。”
枣儿闻言一愣。
很快懂了什么。
她忍不住深深看了宋衔青一眼,点头说:“好。我这就过去喊人。”
宋衔青心里惦记着其它事,也没注意到她眼神有异,大步朝着栓子娘的方向走去了。
等到了跟前,栓子娘看见他了,正要开口。
宋衔青就直接扑到了她跟前,单膝跪地,仰头诚恳问道:“婶子,请容我冒犯,再问上一句细节罢。你身上那月牙印记,具体是个什么模样?”
栓子娘被他这动静吓了一跳,惊慌失措地把人扶住:“你这孩子这是在做什么,好端端怎么就跪地上了呢?”
宋衔青却执意不肯起,只定定地看着她。
栓子娘彻底没辙了,这才顺着他刚才的问题道:
“我那月牙,不是细细弯弯的,有些圆胖。其实也不能完全算是月牙,因为下面的弯钩处缺了一小块……”
宋衔青一听,赶忙伸指在地上画了个图案:“可是这样的?”
栓子娘低头一看,点头道:“正是这样,一点不差!”
宋衔青听了,忽然像脱了力一般,将头深深垂了下去,抬手,用额头贴住手心,闷声喃喃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还活着,这真是太好了!”
栓子娘听着这话奇怪,心里纳闷,张了张嘴,也不知如何应答。
一抬头,她看见村里其他人也往这边来了,这才像是找到了救星,忙道:
“你们快来搭把手吧!秀才公刚刚忽然就成这样了,怎么说都不肯起!”
众人见状,加快了脚步赶紧跑过来,还没走到跟前,宋衔青就自个儿从地上起来了。
大伙便都停在原地,静静看着他的动作。
宋衔青起身后,朝旁边走了两步,然后转过来面向所有人,再次单膝跪地,神情肃道:
“诸位,我有一事,想向大家坦诚……”
“其实我并非真正的宋衔青。”
说着,他就伸出手指,在额角一抹,一张人皮很快从他脸上揭了下来。
那张被他捏在手中的人皮。
除了鼻骨、颧骨、下巴等处做了特殊的处理外,有些凸厚,剩下部分的质地均很轻薄,如同蝉翼。
再去看那“宋衔青”藏在皮下的真容,就是一副完全陌生的面孔了。
比起原先的宋衔青,他真正的五官更加阴柔精致。或许是遮盖面具久了,他的皮肤也白得不像话,活像个死人。
只是,大约是长期易容的缘故,他脸上零散布着许多块红斑,乍看有些可怖。
在他的右脸上,还刺了一个醒目鲜红的“杀”字!
枣儿等人算是提前有了心理准备,见他卸去伪装也不意外。
但她们却没万万没有想到,他的脸上竟然还刺了字。
那是本朝犯了罪后,才会被判处的黥刑。
而这个杀字,说明他手上沾过血!
枣儿她们的反应都是如此。
一旁,栓子娘和荷花她们这群还不知内情的人,更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给冲击了心灵。
四周顿时鸦雀无声,久久没人能说出话来。
倒是有几个孩子被他那换脸的戏码给吓到了,埋头在大人身上,根本不敢抬头去看。
“宋衔青”见状,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开口。
他的声音也慢慢脱了伪装,变得低哑不少。
“我本名为钟肆,有许多人也叫我螽斯。”
听到这两个字,大牛和刘二山猛地回神。
大牛忍不住脱口道:“你,你是螽伯?不对,螽伯那张脸,也是你伪装出来的!”
钟肆闻言苦笑一声,摸了摸自己的脸道:“不错,但那次不是有心的,而是我平日里就习惯以假面示人。”
“你们也都看到了,我脸上被刺了字。在外行走时,不遮住的话,去哪都会引人注目。”
“既然说到这里,我便先从我自己的事讲起吧……”
钟肆生于南地一小县城的清贫人家。
他本来并不姓钟,而是跟着爹姓,名字也很敷衍,叫作王四。
打王四记事起,家里就只有他娘一人忙前忙后,靠着给人浆洗缝补,艰难将他养大。
而他爹则是个该死的赌鬼,每次出现,就只有问家里要钱一件事,总能搅得家里不得安生。
在他八岁那年,他娘被爹卖给了城里的富户。
当然,名义上好听,并不是卖,而是典妻。实际就是彻底卖到了那人的家里。
王四也被一起带去府中,当了那富户儿子的玩伴,实则却比小厮还不如,每日任其打骂。
日子很是艰难。
但娘俩还活着,还能见着面,也算勉强能撑下去。
后来,王四无意中听说了,自己那个赌鬼亲爹被人打断了腿脚,横死街头。
心中顿觉快意无比。
他以为,是上天终于开眼了,看她们娘俩吃了这么多苦,给了那人一个报应,接下来的日子,或许也会慢慢舒服些。
可惜,生活并不如他所愿。
王四渐渐发现,自己能见到娘的次数越来越少了。
再后来,某天猝不及防地,他娘就叫那富户给磋磨死了,像烂泥一样丢到了乱葬岗。
若不是有个好心的丫头告知他,他甚至不会知道这件事。
也是从那丫头口里,王四才得知,那富户背地里竟有见不得人的阴毒嗜好。
他娘以前愣是一点没在他跟前漏过啊!
娘都没了,富户家就打算把王四也处理掉,但却让他侥幸逃走了。
王四很快跑到了另一个县城里,混入了乞丐堆中。又给自己改了母姓,彻底成了钟四。
他从几个乞丐那里学了不少乞讨的手艺,还机缘巧合下学了几样杂技,然后就慢慢长到了十三岁。
手上的厚茧,也都是杂技练出来的。
钟四的样貌张开了,和以前判若两人。
他觉得时机差不多了,就又回到了出生的地方,想要找那富户寻仇。
恰巧城里最近兴起了杂技表演,钟四也会,便靠着讨巧的性子,以及漂亮的容貌打出了一些名堂。
很快就被那富商邀进了府中。
筹谋许久的钟四,在甩飞刀的途中,一刀飞进了那富商的脖子里,一刀则飞进了他儿子的脑袋里,让俩人当场毙命。
他报完仇后,险些被那富户夫人指挥的家丁围住打死。
后来趁乱好不容易跑了出去,却又被人捉住,扭送去县衙,刺黥刑后暂时关了起来。
本来,县衙经过商讨,又听了富户遗孀的控诉,觉得钟四行凶的手段恶劣,造成影响颇大,要判他斩首。
但钟四运气还不错,恰好遇到了当今有喜事,大赦天下。所有刑犯重罪从轻,轻罪可免。
钟四的死刑就也成了次一等的流放。
虽然这流放也不是什么好受的处罚,可他的命却是保住了。
在后来流放的路上。
富户的遗孀仍是不解恨意,又买通了一队山匪,想让钟四死在途中。
他本以为这次自己真要死了。
结果,却又被一个人给救了。
那人是山匪之一,功夫一般,人也瘦弱,却借着身份遮掩,和灵活的身形,乱中给其他人捅刀子,把其他山匪全部放倒了。
见钟四还小,那人问清他被流放的缘由后,很是同情,就问他愿不愿意和她走。
到这里,钟四才发现她竟是个女人。
他此刻走投无路,自然同意下来。然后就被这个女人带在了身边。
女人也姓钟,名叫钟寻。她让钟四喊她钟姨,又做主将他名字里那个普普通通的四字,改成了肆意而活的肆。
钟寻已经不年轻了。
说起来,她这个名字,也是她自己后来改的。
她常年漂泊在外,寻这个字,其实是想寻找自己失踪多年的女儿。
钟寻出身小富之家,在闺中时最喜梳妆打扮。
她很聪明,手也很巧,每次画出了什么妆,都能带上城中一片风潮。
后来,活泼的钟寻下嫁给了一个秀才。
那秀才家中清贫,但却有些才华,前途无量,两人也算两情相悦。
如此举案齐眉几年,便生了一个女儿,取名叫月恒。
女儿看起来机灵可爱,钟寻很高兴。
她觉得,目前有这个女儿就足够了,她们两家并不算富贵,仔细养好一个孩子比什么都强。等什么时候条件变好些了,再养其他孩子也不迟。
可那秀才以及她公婆却不乐意,总想快点要上一个带把的。
明里暗里说了几次,见钟寻都没有改变主意的念头。而秀才又自认痴情,不肯另寻新欢,一家人就瞒着钟寻想了个好主意。
他们也是奇葩,打算把钟寻的女儿悄悄送走。
觉得那丫头刚生下来没多久,还不懂事,和家里人感情也不深。
钟寻若是找不见她人,伤心几天后肯定会愿意再生一个。
秀才听完也同意了,他觉得这是两全其美。
于是几人便合伙将钟寻骗了出去,又托人把小月恒抱走了,还让那人送得越远越好。
然而,等钟寻回来后,发现女儿不见了,当场就崩溃了。
接着便燃起了毁天灭地般的怒火。
秀才一家都看错了她。
没了女儿,她绝不可能再生第二个!
钟寻果断想法子和离了,打算出门去找女儿的踪迹。
在她彻底离开之前,还给那该死的一家人揪出了许多错处,想方设法让他们得了一个流放的罪名。
——不是说,要把孩子送得越远越好吗?
你们就也跟着远去吧,直接死在路上,或是永远痛苦的活着!
做完这些,钟寻重新拾起了自己梳妆打扮的技艺,摸索出一套改换面孔的方法。
她很快扮成男装,拿着娘家支持的银钱,独自踏上了寻女之路。
一边自己找,一边出钱托人去找。
很快,她便追到了之前抱走月恒的人。
可是,却从对方口中得知,月恒早被他交到了拐子手中,这会儿不知被带哪去了。
拐子的踪迹向来难找,线索便又断了。
钟寻气疯了,将他绑起来丢到了山里喂狼,然后就一个地方一个地方挨个找,再小的村庄都没放过。
只是,在偌大的土地上寻一个小小婴孩,难度就如大海捞针。钟寻苦苦找了二十余年,都没有任何收获。
而钟肆,就是这时遇上她的。
两个人,一个没了娘,一个没了孩子,便搭了个伴,相依为命,一起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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