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掌娇by画堂绣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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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二十个手板子,这都半个月了你还没养好呢?你是哪家府里娇生惯养出来的姑娘,这么细皮嫩肉的还出来做什么奴才丫鬟,干脆当主子去啊!”
雁微也不客气,说起话来很是刺人。
大约是吵得厉害了,终于听到了元和低沉有力的呵斥声。
“嚷嚷什么呢,不办差倒是在这儿吵起嘴来了,有没有一点规矩,良娣也快回来了,仔细瞧见了生气,下回再这么吵,我必禀告了太子妃娘娘好好罚你们。”
两个丫鬟被训了,这才偃旗息鼓。
方玧又在门外站了片刻,才进了院子。
屋里头,雁微正和红袖两人在收拾扫洒,见方玧进来,忙行礼。
“良娣稍坐片刻,茶水烧着呢,待会儿就好。”雁微道。
方玧点点头,在窗边坐下,让两个人都退了出去,只留青容伺候。
待屋里只剩主仆两个了,青容才蹙眉低声开口。
“良娣,依兰这丫头心思不正,怕是留不得了,放在身边儿,迟早是个祸患。”
“自然留不得了,不过得想个法子,借旁人的手送出去。”
方玧淡淡道,心里似乎已经有了主意。
招手让青容上前,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下午,裴曜回宫后就一直在前院书房里忙着政务上的事,杨侧妃便适时派人往前院送了一份亲手做的点心。
当天晚上,裴曜果然就去了她的未央阁。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杨氏出生好,母族是裴曜的一大助力,只要她肯主动邀宠,裴曜不会不给面子。
倒是惹得何良娣又是一顿气。
在屋里直骂杨侧妃是狐媚子。
不过这倒是不影响杨侧妃当晚成功留下了裴曜,且顺势在裴曜面前提了提方玧身体抱恙的事儿。
这不是裴曜自己说过的么,让她照拂照拂方玧。
所以杨氏这么提了一嘴也并不突兀。
当然,这也是方玧计划中的事儿,倘若杨氏当真说动裴曜来了她这儿,那她便可少费一番心思,主动邀宠。
也说明杨氏没那么简单。
倘若没有,那再另做打算。
没让方玧失望,次日下午,裴曜就过来了。
今日是休沐的日子,昨儿他宿在杨侧妃处,早上就回前院去了,约么是在书房里待了一上午,下午这会子得闲,才过来的。
方玧嘴角噙着浅浅的笑,眸中藏了几分期待,于院中规矩行礼。
“给殿下请安。”
“免了。”
裴曜表现的一如既往的温和。
“听杨侧妃说你近日身子不爽利,今儿来一瞧,的确是气色不大好。”
“叫殿下忧心了,是妾身自己不争气。”
方玧垂眸,乖巧如小兔子般。
“还是叫太医来瞧瞧吧。”裴曜摆手道,而后便进了屋里。
倒不是真的多关心方玧的身子,不过是想看看方玧是不是在他面前扮可怜耍心眼儿罢了。
这究竟病没病,太医一探便知。
打心眼儿里来讲,裴曜还是一点儿都不信任方玧的。
毕竟方家倒戈在先。
方玧没表现出什么异样来,恭顺的谢了恩,就亲手给裴曜泡了杯茶。
就这会儿功夫,裴曜坐在窗边小榻上,就见榻上摆着的小茶几上放着做女红的线框。
里头有一枚已经做好的扇坠和一个香囊,还有一个是缝到一半的荷包。
裴曜拿起来看了看,便不吝啬的赞了一句。
“手艺不错,做给孤的?”
那香囊上绣的花纹是四爪金龙,大齐皇室的规矩,皇帝用五爪金龙纹,太子是四爪金龙,其余人皆只许用蟒纹。
所以裴曜一眼就看出来了。
方玧欠身,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殿下不嫌弃就好。”
“这东西应当做好很久了吧,怎么不拿给孤。”裴曜把玩着香囊,问了一句。
闻言,方玧便从容答道。
“妾身不敢擅自叨扰殿下,殿下若能想起妾身,召见之时,自然是有机会送给殿下的。”
她这么说,裴曜的目光就从她面上扫过一趟。
旋即便勾起唇角,放下了手里的东西。
“坐吧,你懂事,孤自然会记得你。”
听到这话,方玧眼底闪过一丝亮光,少女的欣喜之色浮现几分,欠了欠身,才在旁边坐了下来。
这一会儿说话的功夫,太医就被带来了。
东宫里是有太医常驻的,所以很快。
给方玧诊脉之后,便给出了答案,说方玧身体虚弱,时有梦魇乃是忧思过重,心绪不宁,且长期饮食上营养不足的缘故。
前两桩也就罢了,这最后一个说辞,裴曜就蹙了蹙眉。
“东宫里头怎么会克扣了她的饮食呢,你可看准了?”
太医还没回话,一旁的青容忙就站了出来。
“回殿下的话,宫中太子妃娘娘秉公持正,并无克扣良娣的吃穿用度,只是我们良娣从前在府中时,总吃不好,时日一长,脾胃都养坏了,如今入宫后是虚不受补,有好的也受用不了呀。”
说这话时青容满脸心疼。
这的确不是装出来的,虽然是有夸张的成分在,但也有六七分是真话。
她说完,方玧就面露尴尬的看了裴曜一眼,正要说什么,可裴曜却将目光移向了太医。
后者会意,立即就答道。
“殿下,这位姑娘说的不错,方良娣的确是脾胃十分虚弱,既要补养,又不可食用油腻大补之物,否则不易克化,反倒受害。”
听完太医的话,裴曜沉默片刻后,才淡淡道。
“既如此,你就写个方子给她好好调养吧。”
“臣遵命。”
太医拱了拱手,缓步退下。
待得太医离开后,裴曜转头,便见方玧垂着眸子坐在他身旁,颇有被人发现了痛处的难堪之态。
从他这个角度望去,恰好可见女子湿润发红的眼眶,以及暗暗用力扯着的手帕。
裴曜的目光微不可查的闪了闪,旋即淡淡道。
“好了,日后慢慢将养着,身体自然会好的。”
他说完这话后,方玧便抬头看了他一眼,而后便深吸一口气,起身走到他面前,直直跪了下去。
见此举动,裴曜心中有些意外,可面上却并未显出什么。
紧接着便听得方玧一字一句的开口。
“生父不仁,嫡母不慈,妾身入了东宫,殿下便是妾身日后唯一的依仗了,妾身知晓殿下对妾身存疑,妾身不敢求殿下对妾身多好,但请殿下相信,妾身自知已然是方家的弃子,所以往后必定对殿下衷心不二,只求殿下怜惜,给妾身一条活路,妾身,别无他求。”
不管裴曜信不信,今日这件事她是一定要做的。
只有在裴曜心中摆正立场,以后的争宠之路才会好走一些。
否则这层窗户纸一直不挑破,她在裴曜心里就一直和方家是有纠缠瓜葛的,就容易受其害。
当然,方玧也知道裴曜定然查过她在方府的事儿,毕竟她这个身份,裴曜不盯着是不可能的。
但裴曜查出什么是一回事,她主动说又是一回事。
这是一种示弱,请求庇护和表忠心,更容易引起裴曜的保护欲。
看着眼前虽跪着,脊背却挺得笔直且双眸清亮而坚定的女子,裴曜眸中闪过几分思绪,旋即什么也没说,只冲她伸出了手。
方玧抿了抿唇,也不在赘述,安安静静的搭上男子的掌心,站起身来。
“你好好歇着吧,有空,孤自然会来瞧你的。”
丢下这一句话,裴曜便起身离开了。
待他走后,青容才紧张的过来扶住了方玧。
“良娣,您说殿下会信您吗?”
“不敢说十分,至少有五六分了。”方玧长呼一口气,平复了心绪,“慢慢来吧,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青容点了点头,旋即看见桌上的扇坠和香囊都没有被拿走,便问了一句。
方玧看了一眼便道,“明日给送去前院吧。”
“是。”青容应声。
这边方玧放松下来后,正坐在屋里喝茶,便听得门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就见元和面色不大好的走了进来。
“良娣,雁微和依兰那丫头打起来了,这会子闹得厉害,雁微说依兰偷盗主子财物,奴才不敢擅自决断,故而来请良娣。”
听罢这话,方玧面色淡然,像是早就知道会有这一遭似的。
放下茶杯才淡淡道。
“雁微那丫头不是个血口喷人的,不过这事儿既然闹起来,也得查清楚了才行,你把她们两个带进来吧。”
元和应声,立即就退了出去。
不多时,雁微和依兰两人就被元和领了进来。
两个丫头显然已经是动过手了,头发和衣裳都被扯的有些散乱,依兰的脸上还有三道被挠破了的指甲印。
打眼一瞧,应当是雁微占上风的。
两人先请安行礼后,青容便端着大丫鬟的款儿站了出来。
“究竟怎么回事,闹成这样子,你们不要脸皮子也就罢了,传出去丢的可是良娣的人,这太子殿下刚走呢,若是慢一会儿,你们岂不要闹到殿下跟前儿去?”
方玧小口小口的抿着茶,由着青容训话。
见状,雁微便立即欠了欠身,抬头道。
“请良娣明察,奴婢在依兰的柜子里发现了一张五十两的银票并一对玉镯,这些断然不是她的东西,良娣又未曾赏赐过,定是她偷的!”
“奴婢没有!”依兰也立即上前反驳,“那银票是奴婢省吃俭用攒下的,玉镯是家里给奴婢的东西,奴婢家中给相看了一门婚事,这镯子是男方家里头送来的聘礼,奴婢是冤枉的啊良娣!”
她刚说完这话,雁微便是一声冷笑。
“撒谎!你与我一道入的东宫,如今还不足三年,从前做粗使,一个月是一两银子,如今拨来良娣身边伺候,才升做二两的月例,你每月还要往家里头贴补,便是加上年节的各类赏赐,也攒不下五十两。”
“再说那玉镯,你说是打外头送进来的,我也是不信,你爹娘万事儿都紧着你那一双兄弟,哪有这好东西落进你手里?良娣大可派人去问问,瞧瞧她这个月是否见过家中人。”
平日里雁微做事就是风风火火,泼辣爽利的那一类,如今说起话来也是干脆利落,几句就叫依兰的脸色变了又变。
这时候,方玧才放下茶盏,将目光落在了依兰的身上。
“你可还有辩驳的话?你伺候我一场,我也与你留些颜面,倘或你如实交代了,我自然不动你,若是有半句虚言,这宫规是如何处置偷盗之人的,你应当比我更清楚。”
“良娣,奴婢是冤...”
依兰扑通一声跪下来,含着热泪就要求饶。
见状,方玧直接摆手,旁边的青容立马就上前道。
“元和,你叫人去走一趟,查查这个月依兰家里人是否递了东西进来。”
宫规森严,不论是带东西出去还是拿东西进来,守卫都会盘查的,这一问便知。
“是。”元和拱手。
然而他还没走,依兰脸色一僵,忙就大声求饶起来。
“良娣饶命,良娣饶命啊,奴婢错了,还请良娣放过奴婢一条贱命吧,奴婢都说,什么都说!”
等她这话出口后,元和的脚步就顿了顿,打量了一下青容的脸色后,便默默退到了一旁。
此刻青容也退了回去,由着方玧开口。
“只要你好好交代清楚这些东西的来处,我自然会顾念你我主仆一场的情谊。”
依兰身子抖了抖,垂下头去,颤声交代了前因后果。
这些东西都是何良娣身边的迎夏给她的,让她故意挑起赵良娣与方玧之间的矛盾,最好能煽动方玧恃宠生娇,和赵氏大闹一场。
只是结果大家也都知道了,方玧不是那么冲动的人,倒是没叫依兰如愿。
“好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良娣这些时日哪里待你不好,你要这样坑害?!”
青容顿时恼怒,上前就给了依兰一个耳光。
依兰被打的直哭,一边求饶一边给方玧磕头,直把头都磕破了。
最后方玧还是留了她一命,不过这碧落斋里自然也是没有她的位置了。
由青容去向太子妃院儿里上报,说依兰得了病,不能伺候了,想放她出宫回家。
依兰的确是病了,却不是自己染病的,她是被打了三十板子,伤口发炎,起了高烧,对外则说是生了大片的褥疮。
太子妃那边本就没把方玧这个不得宠的放在眼里,草草派人来问了两句,也就同意了,就这么把依兰给赶了出去。
这都是后话且不提,就眼下,将依兰带下去后,元和跟雁微两个就被留在了屋里。
“今日之事,你们做的很好,你们忠心待我,我自然也不会薄待了你们,青容与我一道长大,我与她的情分自不必说,如今我又得了你们二人在身边,只要你们忠心不二,我必定对你们三个一视同仁。”
说这话的时候,方玧站起身来,亲自走到雁微和元和的身边,一手一个,将他们两人扶了起来。
二人闻言,也都是立即表了忠心。
是不是真话,还得以后慢慢观察着,不过眼下看来,丢出去一个麻烦,收拢两个得力干将,还是挺划算的。
且也算是在碧落斋的下人面前立了威,杀鸡儆猴可比说空话管用,一举多得。
雁微陪着方玧去梧桐苑请的安,青容这边则是往前院走了一趟,把扇坠和香囊送了过去。
掌事大太监洪正跟着裴曜出去了,东西是送到了洪正的徒弟,前院二把手福喜的手中。
为确保这东西最终能到裴曜手里,青容还给塞了些银子。
俗话说阎王好见小鬼难搪嘛。
不过这福喜是个办事儿的,下午裴曜回来后,他便将这两样东西奉了上去。
今日朝中事情多,裴曜与他那好堂弟,大皇子裴泽成,两人又闹了一场不愉快,承景帝自然是偏向自己的亲儿子,叫裴曜心里恶心又烦躁。
这会子福喜来送东西,他本想发脾气,不过闻到香囊里头的淡淡清香,倒是少了两分火气,也就留下了。
东西他是见过的,自然知道是哪里来的。
把玩着香囊,方玧那娇软青涩又媚骨天成的倩影就慢慢浮现在了心头。
忽的,裴曜心中又想到什么,于是便沉声吩咐。
“传话去碧落斋,今晚让方氏来前院侍寝。”
洪正应声,给福喜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立马就屁颠儿的退出去了。
这边方玧得了传话后,又给打赏,才让元和好好的把人给送走。
青容和雁微都高兴,立即张罗起来,烧水的烧水,备晚膳的备晚膳。
倒是方玧显得十分淡然,选了身衣裳后,便由着她们折腾去了。
简单用了晚膳,便起身去了前院。
这回倒是没有叫她干等,一到地方就被洪正领着进了裴曜的寝殿。
裴曜刚刚沐浴完,着一袭白色寝衣,闭目靠在太师椅上,正由奴才们伺候着擦头发。
桌边的烛台上,暖黄色的火苗微微跃动着,在男子面上投下一片朦胧的阴影,让那俊逸却清冷的面庞显得柔和不少。
这幅皮囊倒是真真生的不错。
方玧心底暗暗想着。
“殿下,方良娣来了。”洪正走近,低声提醒。
随着裴曜睁开眼睛,方玧已经规规矩矩的欠身行礼了。
今日她穿了身新做的衣裳,用的是裴曜赏的料子。
一条桃粉色的齐胸襦裙,绣了大朵的蔷薇花,头发全都盘起来,梳了个圆润可爱的元宝髻,露出光洁纤细的脖颈,显得人娇俏又妩媚。
方玧的五官是偏幼态的,杏眸,琼鼻,樱桃口,鹅蛋脸,看起来给人一种无害乖巧的感觉,但偏骨子里又带了三分媚意,两厢融合在一起,便成了娇憨之感。
像是涉世未深的小狐狸,可爱又勾人。
裴曜打量着眼前女子,眸色暗了暗,淡淡道。
“过来。”
与此同时,对旁边使了个眼色。
洪正立即会意,招呼着奴才们一起退下去,并将擦头发的布帛接过来,递给了方玧。
接过东西,方玧顺势走到了裴曜身后,包起他的头发,细细擦拭。
“殿下有烦心事么?”
看着裴曜微微蹙着的眉头,方玧轻声问道。
裴曜低低应了一声。
“朝政琐碎,总有叫人头痛心烦的。”
“那妾身待会儿帮殿下揉一揉吧,从前妾身的姨娘有头痛的老毛病,妾身跟嬷嬷学了套手法,很是管用。”
方玧自动忽略掉前头朝政琐碎四个字,避重就轻。
毕竟后宫不可干政,她小心谨慎些的好,万一是裴曜给她下套呢。
跌进去就不好了。
她谨慎,裴曜似乎并未察觉,点了点头,反倒是问起了方玧生母的事儿。
“你的姨娘,是病故?”
说到生母宋姨娘,方玧的情绪还是忍不住的波动了一下。
给裴曜擦头发的手不由顿了顿。
感受到她的异样,裴曜再度发声。
“怎么了?”
“没,没什么。”方玧敛眸,继续手上的动作,也低声回话,“妾身的姨娘不是病故,是被活活打死的。”
这个答案说出来后,裴曜眼神淡然,似乎并不意外。
不过方玧站在他身后,并看不见他的眼神,只从裴曜接下来的语气中听出几分意外之感。
“为何会发生这种事?”
“嫡母赵氏,污蔑我姨娘与府中小厮私通,我爹暴怒,不查不问,便命人将我娘打死,对外称得了急病过世。”
方玧一字一句的讲述,把心底埋藏多年的疤痕重新揭开,只觉得血淋淋的钝痛。
不过如今将这疤痕在裴曜面前展露出来对她是有益的,所以再疼,她也愿意。
“妾身的姨娘老实本分,从不与人交恶,活着的时候在爹面前还是有几分宠爱的,姨娘过世后,她的贴身婢女告诉妾身,嫡母之所以要除掉姨娘,是因为姨娘彼时又有了身孕,嫡母容不得她再生一胎,也是自那时起,妾身在方家变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这一席话跟裴曜打听来的一模一样,倒是让裴曜心中对方玧的疑虑又消了几分。
此刻掩住眸底的暗光,轻叹了口气,做出心疼模样来,拉住方玧的手,将她牵到了自己面前。
“孤竟不知道你从前这般艰难,放心吧,日后一切自然有孤护着你。”
闻言,方玧顿时红了眼眶,美眸中噙着两汪清泪微微颔首。
“妾身,信殿下。”
娇柔之态,直叫人心生怜惜。
裴曜站起身来,牵着人便往内室里去了。
红帐暖榻上,方玧轻轻给裴曜揉着太阳穴,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听着是关心的家常话,不过方玧却听得出,裴曜句句都是在向她打听方家的事儿。
如今她和裴曜才是一条船上的人,自然是能说的都尽数说了。
对于她的上道和乖巧,裴曜也十分满意。
所以接下来的侍寝更是顺利又和谐。
结束之后,裴曜还是没让方玧离开,就叫挨着睡了。
如今的天气,夜间还有几分闷热,不过到半夜忽的下了雨,一时就清凉起来。
盖的毯子不厚,方玧睡得有些冷,半睡半醒间,便试着往裴曜身边贴了贴。
裴曜睡得并不沉,她一动便就醒了。
往常与人共寝,哪怕是太子妃,也都是分别盖着两床被子睡的,如今这毯子薄,方玧又是故意往他身边钻的,所以此刻算是半个人已经进了他的被窝了。
对此裴曜不大习惯。
正当他想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开时,腰间一阵触动,是方玧的手伸过来,轻轻抓住了他的寝衣。
此时方玧犹如寻求庇护的幼兽一般,蜷缩着贴在他身侧,娇软一团,不由分说的叫人心软。
裴曜蹙了蹙眉,最终还是没了动作。
于是次日早上醒来的时候,两人就已经睡到一个被窝里去了。
方玧脸颊又红又烫,忙爬起来跪在榻上请罪,红扑扑的小脸儿可爱的不行。
“行了,起来吧,又不是什么大事。”
裴曜笑了笑。
后头方玧服侍他穿衣的时候,他还故意捏了捏方玧的腰。
方玧抬起一双水盈盈的眸子望着他,又羞又怯,还带着几分被调戏的羞恼,直看得裴曜心情很是不错。
临走时候,又赏了一套头面并两个摆件给方玧。
前院伺候的都是人精。
看太子这做派便知道方玧伺候的好,得了太子欢心,一时间伺候方玧也都殷勤不少。
不过即便如此,方玧也不敢在前院拿架子,收拾好东西,便温温柔柔的离开了。
打前院出来就直接去梧桐苑给太子妃请安。
也是不巧,经过何良娣门口时,恰好碰见何良娣和周淑人一道出来,三人就这么撞上了。
周氏规规矩矩的给方玧行礼,不过方玧向何氏行的平礼却照例并未得到回应。
“我当你多老实呢,如今瞧着也是个巴巴上赶着邀宠的狐媚坯子。”何氏冷哼。
这段时间她正得宠,忽的分别又被杨氏和方玧截断了去,自然是不爽的。
杨氏也就罢了,那是家世位份都比她高的侧妃,不好得罪,可方玧算什么?
刚被她踩下去又冒出头来,这对何良娣而言不仅是夺了恩宠,还冒犯了她,跟她对着干。
第十二章 一样不好过
“伺候殿下是咱们的本分,自然是该殷勤上心的,难道何姐姐不是拿这般心思待殿下的么?”
面对何氏的刁难,方玧做出个无辜模样来,话里却是带着刺儿,扎的何良娣肝儿疼。
“我对殿下自然是一千一万个真心!”何氏瞠目,“不过是看不惯你这种下贱的狐媚子罢了,你这样的人,根本不配伺候殿下!”
“何姐姐慎言。”
方玧立即摆出一副惶恐无比的样子,抬手做了个噤声的姿势,打断了她。
何氏被她唬了一下,蹙了蹙眉,正要发话,却听得方玧开口道。
“妹妹虽不才,但却也是正经参选秀,遵遗嘱入的东宫,姐姐说我不配伺候殿下,岂不是说皇上和皇后娘娘,乃至先帝的决策有误,这可是说不得呐!”
彼时方玧边说,面上还带着友好提醒的神色,一时就把个何良娣恶心的不行。
何良娣素来是个暴脾气的人,一直又得宠,看不上方玧这般身份,这会子被扣了这么大个帽子,哪里忍得住。
登时就预备动手了。
而旁边的周淑人那叫一个眼疾手快,立马就上前挡在了两人中间,并笑吟吟的开了口。
“瞧方姐姐说的,哪里就这么严重了呢,何良娣昨夜没睡好,身子不爽利,难免火气大了些,亲姐妹同住一个屋檐下还有吵嘴的时候呢,更何况咱们如今才相处起来,何姐姐是刀子嘴豆腐心,方姐姐切莫气恼,这会子还得去给太子妃请安呢,咱们可别误了时辰呐。”
这显然是出来做和事佬的。
一番话说的倒也有水平。
先替何氏示弱,又指出日后大家就是一个屋檐下的人了,要长久的相处,可别闹僵了关系,再抬出太子妃来一压。
凭你什么矛盾,误了给太子妃请安都是没好果子吃的,孰轻孰重,心里有点数。
方玧看了周淑人一眼,心里就对她的意思全明白了。
旋即面上也添了两分笑意。
“周妹妹说的对,咱们还是先去给太子妃请安吧。”
语罢,侧身让出位置来,是让何良娣走在前头的意思。
反击自保是一回事,但也不能把人得罪死了嘛,这就算是她也退一步,低了头了。
何氏冷哼一声,又瞪了瞪她,才甩袖走在了前面。
方玧不太在意,像何氏这种咋咋呼呼的人,反倒不及周淑人这样看似温和,实则绵里藏针的人厉害。
到了梧桐苑。
太子妃出来的时候,气色不是很好,整个人也显得有些疲累。
杨侧妃便关心起来,“娘娘是不是昨夜染了风寒,瞧着似乎身子不大爽利呢,您可千万要保重好身子,您可是咱们姐妹的主心骨呐。”
“我没事,只是月信里身子不太舒服罢了,老毛病了,你不必担忧。”太子妃温柔的笑了笑。
转头又看向赵良娣。
“昨儿晚上下雨,天气凉了不少,大公子年幼体弱,必得细心照顾周全,切莫着凉了。”
“多谢娘娘关心,大公子已经添了被褥衣裳,妾身照看着呢。”赵良娣忙回话。
太子妃点点头,而后才又将目光移到众人身上,柔声开口。
“我身子向来不好,殿下子嗣少,而今才只有大公子一人,你们定要好好伺候殿下,早日为殿下开枝散叶,不论是谁,只要为殿下生一儿半女,都是东宫的功臣,我与殿下必定重赏厚待。”
闻言,众人立即起身,一同行礼回话。
太子妃似乎身体真的不太舒服,又闲话了两句就把人都给打发了。
方玧看着她被丫鬟扶着进内室的纤细背影,心中不由升起思绪。
入东宫这段时间,太子妃的存在感当真是不高。
除了每天早上请安见得着以外,其他时候都听不到梧桐苑的消息,全然与世无争的样子。
若说杨侧妃是与人为善,不争不抢,那太子妃就属于是除了打理庶务,什么不参与的样子。
不过尽管如此,太子还是很敬重她,处处维护。
这大约就是她并不受宠却依旧地位稳固的原因之一吧。
毕竟是出身高门,生父不仅是裴曜的太傅,还是当朝右丞相,这份家世,足够碾压东宫所有女眷了。
想到这里,方玧心中叹了口气。
她没有母家可以依仗,还可能被母家带累,反倒是太子那最不稳当的恩宠,对她来说是最大的依靠了。
“妹妹想什么呢,这么入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