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同人)穿唐后,导师和我面面相觑by金玉满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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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道观,实?则和她的寿安公主府差不多大,只是?相比较起自带仆从?的公主府,道观要清净上许多罢了。
只是?李长安平日也不住在她自己?的道观中,而是?同?玉真公主住在一起。
“姑母。”李长安蹦蹦跳跳走入玉真观。
玉真公主面前?站着一个十五六岁大小的少年,见到李长安进来?,此人也颇感好奇的看向李长安。
“这是?寿安公主。”玉真公主面带微笑,柔声给少年介绍。
又对?着李长安招招手,把她招到身前?:“这是?我的次子?张倜。”
张倜看上去?有些羞涩,只对?李长安客套了几句,便寻了个借口跑了出去?。
这还是?李长安
第一回 看到玉真公主的孩子?。
没错,玉真公主虽然已经出家为道了,但是?个人的私生活丝毫不受影响,不但有情人,还有两个儿子?。
玉真公主的情人还是?挺出名的,他叫张果,这个名字听起来?似乎平平无奇,可等他老了以后……世人尊称其为“张果老”,就是?八仙之一的张果老,也是?个道士。
“倜儿打小就羞涩不敢见人。”玉真公主看着张倜忙不迭跑开的背影无奈道,口中说的虽是?责怪之语,可脸上却带着宠溺。
却又转而捏了捏李长安的脸:“安娘今日怎得空来?找姑母?”
李长安乖乖站着,任由玉真公主捏她的脸:“姑母,我想出长安玩一趟。”
“想去?哪儿玩?”玉真公主笑道,“我在王屋山还有一处道场,那儿离长安离得远些,我带你?去?那可好?”
“我要去?荆州。”李长安眨眨眼。
玉真公主没有问为什么要去?荆州,只是?想了想道:“那你?带足人手便可,若是?阿兄问起来?,我便说你?是?去?荆州为我寻一卷道经。”
玉真公主是?个妙人,她怕麻烦,也懒得刨根问底,总归现在大唐对?公主的要求已经很低了,只要不造反就行,嚣张跋扈多情随心所欲一些都不叫个事。
她自己?都常年在外游历四方不愿待在长安城,所以玉真公主也只当李长安也是?如她一般厌倦了长安城,想出去?散散心罢了。
至于到底是?不是?这个原因,玉真公主也不想问明白。
有了正大光明的借口,李长安就快快乐乐的奔向了荆州。
荆州是?个好地?方,上溯巴蜀,下可去?扬州,乃是?唐代贯穿南北的咽喉,它在大唐还有另外一个别称叫做江陵。
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
“的确是?山多水多,就是?怎么没听到猴叫呢。”李长安站在甲板上,对?坐在她身侧的沈初道。
她还想听听两岸猿声啼不住呢。
她不是?一个人来?找张九龄的,而是?拖家带口把沈初和裴家姐妹都给带了过来?。
荆州就很适合种粮食,唐朝的气候湿润温暖,江陵已经算是?江南之地?了。正好张九龄在此做长史,裴素裴芸在这边改进粮种,有张九龄罩着也方便些。
至于沈初,则是?李长安专门把他拉过来?上考前?辅导班的。
明年就是?科举年,张九龄曾担任过数次科举主考官和出题人,属于是?大唐版的顶配肖秀荣了。现在的科举考试一次也就录用二十来?个人,报录比极低,为了确保自家老师一定能?考上,李长安可谓是?费尽了心血。
“老师,你?可一定要考上进士,才对?得起我这些年含辛茹苦的付出啊。”李长安稚嫩的小脸上露出了沧桑的表情。
沈初额角的青筋跳了跳,觉得作业还是?布置少了。
三月的荆州,正是?风景好的时?候。
说起来?荆州长史也不是?个小官,荆州是?上州,长史更是?能?掌管一州的兵马。若是?边塞之州,长史的权力或许比刺史更大,只是?放在荆州便有些尴尬了,大唐内部?承平日久,荆州又在大唐腹地?,这里哪用得上什么兵马呢?
张九龄索性也就不去?管这些事情,每日只是?游山玩水,排遣心情。
“今日约好了要同?孟夫子?一并去?踏青,马可备好了?”
荆州的长史府邸中,张九龄唤着小厮备马,自己?已经换了一身方便骑马的胡服。
看着小厮独自去?牵马,张九龄心中却难免升起落寞之意。
前?些年他出行向来?是?前?拥后簇,哪次出门不是?十几人相随,无数人争先恐后为他牵马,便只为凑到他身前?,让他多看一眼自己?。
如今落寞了,也只能?自己?牵着匹马,和门下同?自己?一样落寞的幕僚一起出游。从?门庭若市到门可罗雀,不过短短几年时?间,他已成了无人关心的弃臣了。
外头的日光正好,张九龄却忽然没了游玩的兴致,他看着大好的风景又想到了被?贬至此的自己?,不由轻叹一声:
“美人何处所,孤客空悠悠。”
一时?之间,疲惫感瞬间涌上心头,几乎要淹没了这位为大唐奉献了终身的老人。
“咣当咣当!”
“咣当咣当!”
张九龄皱眉,听着敲门声。
谁这样没礼貌,老夫正在这感伤着呢,在那那么用力的敲门干什么,影响老夫作诗的心情。
可如今家中的小厮被?他使唤去?牵马去?了,他赴任荆州也只带了这一个书童,无奈之下张九龄只好自己?去?开门。
“老师,我来?找你?啦!”
门外却站着乌泱泱一群人,为首的正是?笑的一脸纯洁无辜的李长安。
张九龄被?忽然出现在自己?家门口的李长安震惊了片刻。
“你?……”
“没错,就是?我,老师的学生,李长安!”李长安得意笑道,“老师府邸这么偏远,还好我聪明又机智才能?顺利找过来?。”
张九龄听着李长安熟稔的语气,目瞪口呆:“老夫何时?成了你?的老师?”
“先前?在信中说好的呀,若是?日后能?再有缘相见,张先生便愿意我跟随你?学习。”李长安还直接从?袖中掏出了证据。
还是?数月前?张九龄和李长安的通信,李长安言辞热情的吹捧张九龄的才华,并且说只恨自己?被?困在长安没有机会向张九龄学习圣贤之道。
而一向好为人师,又习惯说漂亮话的张九龄顿时?写信回复“其实?我也很想让公主当我的弟子?,只是?太可惜啦,我们相距数百里,我没有那样的荣幸担任公主的老师。”
李长安又回信说日后必能?再有再见的一日,到那时?候她必定会亲自向张九龄请教圣贤之道。
张九龄只当做李长安是?安慰他,毕竟他是?被?李林甫排挤出长安的,恐怕这辈子?都回不了长安了,出于礼貌他就又给李长安回了一封客套信……
然后现在,他以为自己?这辈子?再也见不到的李长安,正拿着这些证据上门找他要名分来?了。
张九龄:“……”
我就出于礼貌客套客套你?怎么还当真了。
李长安不仅当真了,她还拉着自己?的全家一起过来?了。
既然张九龄也是?他的老师了,那四舍五入张九龄和沈初就是?忘年交的好友了,给自己?好朋友做一下考前?辅导很合理吧?
那再四舍五入,裴素裴芸也是?他的好友,给自己?好朋友找块地?种粮食也很合理吧?
在几步外,一个牵着瘦马过来?寻张九龄的中年男子?看着这幅场景不知所措。
“子?寿兄……”
原来?子?寿兄邀了这样多的人一同?去?踏青吗?
第28章
没等到张九龄发话,李长安就凑了过来,热情打招呼:“某名李长安,是张长史的弟子,先生?是来寻老师的吧,快先进来饮杯茶水。”
竟然就这么替张九龄招呼起了客人。
中年男人似乎不太适应李长安这么热情的招待,他?面上露出?了一丝慌张,下意识就往后退了一步,却碍于礼节,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原来是张老的弟子,某名孟浩然,于张老幕下担任幕僚。”
孟浩然!
李长安和沈初的目光齐齐一亮。
沈初压低声音,用只有他?和李长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道:“开元二?十五年,孟浩然受张九龄之邀担任幕僚。”
“哎呀呀,竟然是大名鼎鼎的孟襄阳,久闻大名。”李长安表情更热切了。
孟浩然是襄州人,所以?世?称其为“孟襄阳”。
孟浩然下意识往后一缩,用瘦马挡住自己的半边身子。
“区区薄名,不足挂齿。”
这久违的热情倒是让孟浩然想起了一位旧友,可孟浩然性格内敛,哪怕是李长安十分热情主动?,第一次见面他?却还?是不知道该怎么搭话,只能干巴巴自谦两句。
张九龄头疼的看着面前这一堆人,尤其蹬鼻子上脸、已经开始以?他?弟子身份自居的李长安。
“先进门再说吧。”张九龄让开门,招呼着孟浩然和李长安等人进去。
孟浩然仿佛得救一般呼了口气立刻牵着马快步走入院中,李长安却没有入内。
这院子不大,是张九龄到荆州之后新?买的小院,厅堂更小,李长安顺着敞开的门往里看了一眼,就侧头吩咐了她身边的明月几?句话。
武惠妃去后,她身旁的几?个女官就各自跟了咸宜公主和李长安,明月和李长安熟悉些,就成了李长安的女官,带着其他?几?个女官一同替李长安打?点杂务,毕竟这样的事情也只有宫中出?来的女官能做得了。
明月得了李长安的吩咐之后便带着一群人先离开了,只留下那两个曹野那姬送过来的女卫保护李长安一行人。
一大群人变成了六个人,顿时张九龄府邸前的大街就通畅了。
李长安对张九龄解释:“我姑母不放心我的安危,非要我带上这些侍卫。”
实际上玉真?公主本?来是打?算让李长安摆起仪驾,带上几?百个人一同来荆州。
李长安拒绝三?次才把几?百个人变成了十几?个人。
“老师,别把我是公主的事情告诉孟浩然呗。”李长安走在张九龄身侧偷偷拽了下他?的衣袖。
张九龄睨了李长安一眼:“老夫何时答应做公主的老师了?”
“信里答应的,我还?揣着信呢。”李长安笑道。
“莫不是老师见我现在没了阿娘,觉得我是不受父皇宠爱的公主了,便嫌弃我了?”李长安露出?了凄惨的表情。
张九龄的脸色难看的像是吃了不好的东西一般,他?怒视李长安:“老夫岂是欺弱怕强之辈?你难道以?为老夫畏惧武惠妃吗,若是老夫不愿,便是陛下亲自下旨老夫也绝不从命!”
李长安笑眯眯:“我就知道老师不是畏惧强权之人。”
话说到这个地步了,张九龄已经没有了拒绝的地步,若是他?再拒绝,岂不是就真?成了“欺弱怕强之辈”。
张九龄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上了小儿的当了,他?哭笑不得指着李长安:“你啊。”
这就算是默认了收下李长安这个弟子了。
入了厅堂,孟浩然已经在堂内拘谨站着了。
张九龄向他?引荐李长安一行人:“这是我的弟子,李长安。这是沈佺期的孙辈,沈初。”
“这是孟襄阳,孟浩然。”
又询问的看向裴家姐妹:“这两位是……”
裴芸笑道:“河东裴家,裴芸,这是我家阿姊,裴素。”
张九龄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站在人后的裴素,又望望一脸拘谨袖手?站在人前,目光却四处游移就是不敢看人的孟浩然,恍然大悟。
“原来是裴家的娘子。”张九龄没有再多说什么。
他?正想提醒孟浩然给?李长安打?招呼,一扭头却看到了李长安和沈初二?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凑到了孟浩然身前,两个人的两双眼睛看着孟浩然仿佛像看到一个大宝贝一般,仿佛恨不得立刻伸手?把孟浩然从头到脚摸个遍一样。
“我早已对孟夫子心向往之,只恨一直未能相见。”
“孟夫子那首《春晓》写的当真?是言简意浓,情深意切。”
“孟夫子可愿为我二?人题一幅字?”
孟浩然已经被着真?情实感?的马屁恭维的满脸通红,红霞遮面了。
糊里糊涂就答应了李长安和沈初的一系列要求,包括但不限于赠送亲笔签名的诗集,赠字,一同交游,日后多往来书信,多引荐几?位文?采斐然的友人……
张九龄看着表情一模一样的李长安和沈初二?人,心底涌现出?来的古怪感?挥之不去。
李长安就罢了,一向是对谁都热情,怎么他?昔日老友的后人也是这个模样呢。
莫不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张九龄摇摇头,把这个念头打?散,今日是不适合踏青游玩了,于是张九龄开口向孟浩然说明此事,并约定改日再踏青。
孟浩然连忙表示不着急,随后就起身辞行。
裴素轻咳一声,抬手?从背后戳了一下自己妹妹,裴芸心领神会也开口找了个理由说自己先去找地方?安顿下来,二?人便前后脚的跟在孟浩然身后离开了。
没过多久,屋外就响起了裴家姐妹和孟浩然交谈的声音。
“我二?人素来仰慕孟夫子,先生?的田园诗……”
声音渐渐远去了。
张九龄微妙的看了李长安一眼:“你周围之人倒是都爱诗。”
毕竟九年义务教育谁还?能没背过“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呢?
李长安轻笑一声,“可不,我们都爱诗。”
屋内便只剩下李长安三?人了,张九龄自顾坐了下来,先看向沈初。
“你可有字?”
“小子字成璋。”
“如圭如璋,令闻令望。赐字之人对尔期盼慎重。”张九龄赞了一声。
“你明岁便要参加科举了吧,若你有为官之志,走这条路倒是不错。”张九龄很容易就猜到了李长安带着沈初过来的原因。
沈初回道:“小子才疏学浅,只尽力一试。”
张九龄哂笑,意有所指道:“放心,公主既称你一句老师,一个进士是跑不了的。”
“不过你若想拿下头名,却不是那般容易的。”张九龄道,“既然你一并过来了,那便安心在我这边住上一年半载,潜心读书。”
张九龄也有提携故人后辈之意。
而后又看向李长安,表情严肃了许多。
“老夫有些事想询问公主。”
张九龄实在是装了一肚子的疑问,他?去岁离开长安城,走到半路便听说废太子和二?王被赐死,刚到荆州安顿下来又听说武惠妃去世?。
短短一年不到的时间,朝堂上先前的两个派系之首竟然死了个干净。
虽居江湖之远,张九龄却依然担忧着大唐。
沈初识趣主动?提出?告辞,给?张九龄和李长安留下了谈话环境。
“老师唤我长安或者安娘便可,二?十九娘也行,我这次来是瞒着旁人来的,老师不必拿我当公主看待。”
李长安先表达了一下亲近。
而后便把这一年中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说了一遍。
说了能让张九龄知道的部分。
张九龄听完之后义愤填膺,狠狠一拍桌子。
“陛下为佞臣所骗啊!”
又是一通引经据典,把李林甫描绘成了赵高董卓那样的奸臣。
李长安:“……”
您老都被您那天真?善良奸臣一说就信的陛下贬到荆州来了,都这样了,你还?觉得李隆基是被李林甫骗了才会赐死亲子的啊。
李隆基可不是权力不在手?上的幼帝,李林甫也没赵高董卓那样的胆子和权力。
“陛下被奸人蒙蔽,亲小人远忠良,我无法劝诫陛下,是我的罪过啊。”张九龄老泪纵横。
李长安听张九龄这么说,忽然觉得沈初对她的冷嘲热讽也不算什么了……虽说她偶尔也会幻想一下,她的论文?交不上去的时候沈初会说千错万错都是老师没教好的错吧……
骂着骂着,张九龄心灰意冷了起来。
“老夫一生?所学,竟无以?报国,唉,如今也只能为圣人立言,将圣贤之道流传下去了。”
“公主想学哪家的圣人之言呢?”
李长安清了清嗓子。
“学生?要学的自然是治理一方?的学问。假如,学生?假如有一个三?千万户的村子需要治理,那学生?应当从何处下手?治理这个村子呢?”
“三?千万户的村子?”张九龄怀疑自己听错了。
大唐登记在册的人口上且不足三?千万户啊,若是加上不在册的隐户,说不准也就这个数目。
李长安面不改色道:“那就是三?千人的小城。学生?若是需要治理好一个三?千人的小城,又从何处开始入手?治理呢?要如何选拔有用的人才做县令和县丞呢?若是有山贼入侵,学生?应该如何找合适之人应对呢?”
这是哪家的圣人之言?张九龄觉得这些东西他?好似很熟悉一般。
……等等,前几?年他?当宰相的时候干的不就是这些事吗?
“这是宰相和刺史需要会的东西?。”
他倒是没觉得李长安有大逆不道的想法?,毕竟李长安想学的是治国理政,又?不是帝王权术。
李长安倒是想学帝王权术,可惜这世上除了李隆基之外没人会这东西。
李世民倒是写了一本《帝范》给李治,可这本书属于当?上皇帝之后才?能用的,竟然也不写本李唐皇室专用的《李世民教?你做皇帝:从怎样造反开始》入门版教?科书。弄得李唐皇室只会有学有样学玄武门之变,却不知道该怎么从一方势力统一国家,搞得安史之乱一打开李隆基就慌了。
祖宗,这东西?你们没有教?过?,我不会啊!
张九龄不会帝王权术,他既不敢会,也没那个本事学会。但凡张九龄能懂一点帝王术,也不至于猜不出李隆基的心思而被贬到荆州当?一个有名无实的长史。
这东西?还是她以李隆基为镜慢慢自学吧。
李长安找张九龄,就是为了学习治国理政,她笑道:“可也没人说非要刺史宰相才?能学这些吧。”
“老师一生?积累下来的经验若是无人继承,岂非可惜?”李长安反问张九龄。
张九龄惆怅地捋了一把胡须,李长安的确擅长戳人痛处。
张九龄一生?往来之人多是文人墨客,如今大唐诗坛诗星涌现?,张九龄并不担心自己之后文坛无人。
可张九龄生?平最在意?之事不是他的诗文,他最在意?的始终是大唐。如今眼看着朝堂奸臣当?道,陛下亲小人远贤臣,张九龄看遍朝堂,竟然找不出一人能够匡扶正义。
自己这把老骨头都已经六十又?一了,说不准还能再活几年,他死无事,可他这身治国的本事若是也跟着他进了坟墓,那又?有谁能有这个本事在李林甫之后肃清朝堂、安抚百姓呢?
“你既想学,那老夫教?就是了。”张九龄说着说着却又?有些犯愁。
若是让他教?圣贤之道,那张九龄闭着眼睛也能滔滔不绝的说上三天三夜。
可这治国理政该怎么教?呢?就算是当?宰相也是一个宰相有一个宰相的方式,并不像圣贤之道那样白纸黑字的写在纸上,只需背诵理解即可。
“老师不必担心此事,我当?别人学生?可有经验啦。”
李长安胸有成竹,从三岁开始她就给别人当?学生?,一直到现?在还是给别人当?学生?,如今不过?是反过?来让她教?老师怎么当?老师罢了,这事她熟。
“圣贤著书立说,后人方能从书本中?学习圣贤之道。老师也可写一本著作,用作教?学之用。”
李长安咧嘴一笑:“内容我都为老师想好了,老师可以先写一本自传。”
“自传?”
“就是写老师从记事起一直到如今的经历,老师又?从这些经历中?领悟了什么道理,学会了什么学问。后人观此书,则得见老师平生?。”李长安抛出自己的想法?。
“老师还可再著一书,将这些年来老师处理过?事务分门别类整理下来,将事务与处理方式一一对应。比如修水渠,要怎么动员百姓、怎么奏告朝廷……这些都写下来,若后人想要兴修水利,见此书便知该如何行事了。”
张九龄觉得李长安说的有道理,他之前怎么就没想到还能这样写书呢呢?
一连数日,张九龄都待在书房之中?潜心著书。
李长安也没闲着,她跟孟浩然一同去统计荆州内唐兵情况了。
大唐目前大部分地方所用的还是府兵制。通俗来讲,就是和平的时候是种地的农民,打仗的时候骑上马就是将士,马匹和披甲都要自己准备,军农一体,被选为府兵之人可以免除自身的租庸调。
只是这个制度到如今已经是到了末路了。
李长安回?想着沈初给她上过?的课,开元十年当?时的宰相张说就建议招募强壮,开元二十五年也就是去岁,玄宗下诏各节度使?可以自行招募兵勇,再过?些年,府兵制就会被彻底停用。
其实如今的府兵制已经是形同虚设了。
孟浩然是张九龄的幕僚,平日便负责这些事情,只是他生?性羞涩,不善与人打交道,每次要登门拜访那些军户的时候孟浩然总要先做一番心理建设才?能开口,一来二去孟浩然都因此升起了辞别张九龄,离开荆州的心思。
好在现?在李长安跟他一起,孟浩然就只需要负责拿着纸笔记录就可,让孟浩然大大舒了口气,觉得自己还能再接着做一阵幕僚。
七月的荆州,依然天气温暖,李长安和孟浩然正走访荆州附近的村子。
边镇的节度使?已经可以自行招募兵将,可荆州又?无外患,所以用的依然还是府兵制。
长史负责管理一州的军队,如今又?到了征兵的时候,荆州这偌大的地方却没招到几个兵士。
以往的时候当?府兵倒还好,还能免些税,可如今频频对外用兵,一年到头一直待在边关,回?不了家乡,就算分了田地也没有人去种。更何况如今均田制也已经临近崩溃了,没有土地可以分,府兵却还要求要出生?小康家庭的健壮男儿,这种情况下自然是招不到将士,就算勉强招来了人,其中?许多也会在半路上逃跑。
“我家郎君没了只耳朵,身有残疾,并不符合府兵要求。”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老妇拉着自己少?了半只耳朵的儿子给孟浩然看。
她的儿子身材高大健壮,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一看便是个好将士的料子,只是左耳却少?了一大半,让这好端端的一个人看上去相貌有些狰狞。
“去岁入山猎兔,遇着野狼,被野狼咬了一口。”那高大汉子憨厚笑了笑。
只是李长安怎么看都觉得那半只耳朵像是用刀割的,而不像是被野兽咬掉的。
“既然如此,那某便给你家记上。”
孟浩然却很好说话,提笔便划掉了这一家的名字,那男人看着自己的名字被从簿册上划掉,面?露狂喜。
只是李长安却不像孟浩然那般好骗,她忽然开口:“你不会是自己割掉了半边耳朵,只为逃避兵役吧?”
那男子便惊慌失措起来,下意?识看向自己的老娘。
老妇却依旧镇定只是咬死了耳朵是被狼咬掉的。
这样的事情只要她们自己一口咬定是被野兽咬掉的,而这男人又?的确缺了半只耳朵,人证物证具在,纵然是征兵的官吏怀疑也没什么证据。
李长安和孟浩然离开了这户人家,这个村的村口有棵大榕树,榕树下坐着几个乘凉的妇人。
“娘子,可否给我与阿兄两碗水喝?”李长安凑到了一个妇人身边。
几个妇人一开始见着陌生?人过?来有些警惕,听到李长安开口讨水后又?纷纷笑了起来。
“好让人怜爱的小女郎,你在这等着,我去家中?给你端两碗水。”其中?一个妇人家离得近,当?即就站起来走到一旁的茅草屋中?,端出了两个盛着水的陶碗。
李长安便和孟浩然席地而坐,端起碗来一饮而尽,又?将空碗还给了妇人。
这才?开始和几个妇人闲谈起来。
喝了水之后,几个妇人对李长安孟浩然二人的态度明显亲近了许多,李长安和她们聊天她们也愿意?多说几句。
孟浩然有些受宠若惊,前面?几回?他独自往下面?村子里来征发府兵,那些村民看他都仿佛看仇敌一样,他无论问什么都一概不说,这还是他头回?非但没受到村民的敌视,还觉得她们有些热情呢。
吃的东西?向来是这片土地上人与人之间交流的最好话题,一碗水,既不贵重?,却又?实实在在是从一个人手中?到了另一个人肚子里。
两个人共饮过?一个碗里的水,便从陌生?人变成了熟人。
李长安本来年纪就小,正是和这些妇人家中?儿女差不多大的年纪,又?像孩童乞食一般要了碗水,对这些妇人来说,她便同村中?的孩子没什么两样了。
“……陈二家可真下得了手,一刀下去血淋淋的。”
“身上缺点东西?那也比死在外面?强,若是死在外面?,家里的老爹老娘又?没人赡养,赵四家不就是死了儿子,那老两口子都吊死了吗。”
“说给分地,三年了都没动静,那些官老爷哪舍得给咱们地嘞。”
李长安成功得到了她想知道的信息。
待到天色昏黑,妇人都各自回?家去操持家务,李长安才?从坐着的石头上慢吞吞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带着孟浩然离开了这个村子。
孟浩然听了一下午,也只听出了那个男人的耳朵的确是自己割的。
“此事可要上告?”孟浩然已经习惯遇到事情先问李长安了。
李长安道:“算了,饶他一命吧。为了逃兵役都下狠手割自己耳朵了……”
孟浩然顿时面?露戚戚然,似乎又?要作诗一首来表达自己对这些百姓的同情。
回?到张九龄府中?,张九龄正在指导沈初写诗。
沈初要考的进士科,除了要考经义之外还要考诗赋。经义沈初学的很好,毕竟唐初时期对经义的解读肯定比不上明清后期那些考疯了的读书人对经义的解读仔细,沈初博古通今,很容易便能将他曾看过?的那些经义解析融入到自己的经文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