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同人)穿唐后,导师和我面面相觑by金玉满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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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节省成本,食堂中每天的饭菜都是固定几个菜式,给?每个人的饭菜都一模一样,菜有什么全?看时令蔬菜是什么,什么菜便宜就吃什么菜。
主食则是一人一顿半斤,无论男女老少通通都是一人半斤,方便食堂管理。
听到李长安向她问?话,妇人被吓了一跳,磕磕绊绊回答:“我每顿都能吃饱。一顿饭才要一文钱,还给?咱两?个菜一个汤哩,打着灯笼也找不着这样的善心事儿!”
一开?始这妇人说话还磕磕绊绊,到了后来说得就十分顺畅了,她的脸上浮现出?甜蜜的微笑可见她是真情实感觉得幸福。
李长安也不由被这妇人感染面上的笑容更真切了几分,她又弯腰摸了摸妇人身侧小儿的头发,从兜中掏出?一颗糖剥开?糖纸塞进小儿口中。
这小儿看着约莫有五六岁,糖块一塞进嘴里就拼命地吮吸起来,口水从嘴边往外?渗,看着颇为砢碜。
这大概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吃糖块。
“这些?天有没有人欺负你和你阿娘?”李长安捏了把小儿红彤彤硬邦邦的脸,问?道。
小儿懵懂抬起头,下意识看向了身边妇人,妇人也察觉出?了一点不对,对李长安态度越发恭敬。
“并无人欺负我们母女。”妇人小声道。
一开?始这片流民区并不安全?,流民里面什么人都有,虽说做了男女分区,可还是有一些?混账玩意儿会偷偷跑到妇女孩童片区欺负妇孺,李长安便派人组建了巡逻队,抓了几个歹人,直接当?场打死了。
流民没有户籍,这也就代表在?她们不用?纳税的同时,打死了他们也不算犯罪,只?有有户籍的良民才是大唐法律的保护对象。
李泌看着李长安这番作?为摸不着头脑。
李长安到底想干什么?暗访不像暗访,明问?却也不像明问?。
这时候得到了通知的食堂负责人终于气喘吁吁赶过来了。
负责人见到李长安后脸上立即堆满了笑容:“陈某见过李娘子。”
这句李娘子一出?,顿时引起了食堂中所有人哗然。
“竟然是李娘子。”
“李娘子跟咱们一起吃饭……”
“她还问?了孙二婆娘话呢。”
窃窃私语声传入李长安和李泌耳中,李泌缓缓皱起了眉毛。
李长安面色不改,对着这个姓陈的负责人挥挥手?:“我来没什么事,就是来逛一逛,你该干什么就去干吧,不用?顾及我。”
话虽如?此,可这个姓陈的负责人脑子被驴踢了才会把顶头上司放在?这不管。
他立刻就说:“小老儿恰巧也要来食堂吃饭,这才遇上了娘子,并不是专门为娘子而来。”
李长安也就不再做什么,而是安心低头吃起了饭。
这饭菜不算难吃,却也绝称不上好?吃,只?是饱腹罢了。
李泌在?漳县县衙中吃过一段时间饭,县衙小厨房的菜谱都是裴云亲手?传授,做出?的饭菜味道十分好?吃,李泌顿顿吃三大碗饭,离开?漳县时还胖了一圈。
这食堂中的菜和李长安平日的饭菜味道比起来一个地里一个天上,李长安吃得却津津有味,丝毫看不出?嫌弃。
一顿饭吃完,李长安才摸摸嘴巴,侧头吩咐陈总管:“我会再拨些?钱来,你采买一批鸡蛋,每七日给?百姓加一顿餐,一人发一个煮鸡蛋。”
陈总管连忙迭声应下。
李泌依然一头雾水,搞不清楚李长安到底是在?做什么。
只?是为了给?这些?流民每七日多发一个鸡蛋?
巡视完了食堂,李长安又带着李泌来到了宿舍,随意推开?几扇门,亲切询问?里面人员过得如?何。
还动手?摸了摸被褥,晃了晃床架,询问?这些?流民有没有按时拿到他们的工钱和工分。
其中有一个女人哭丧着告诉李长安她的工钱到现在?还没有发到手?,李长安立刻就愤怒了,她招来负责这片区域的女吏,质问?女吏为什么没有把这个女人要得的工钱发给?她。
询问?得知是因?为这个女人负责收拾这片区域,但是上面的人没有及时把清理费发下来后,李长安又将负责整片区域的总管喊了过来,质问?他为什么不及时发清理费。
吓得这一片区域的总管点头哈腰地保证立刻就把清理费发下来。
李长安罚了总管一月的月俸,让总管当?着全?部人的面把工钱结算完。
女人拿到钱后对着李长安扑通一声跪倒,狠狠磕了三个响头。
李长安用?了一整天的时间将流民区逛了个遍,到后来几乎人人都知道她就是李娘子了,一群总管和小吏远远跟在?李长安后面,也不敢上前,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李长安到处逛来逛去,个个心中祈祷着可别?让李娘子从自己的工作?范围内挑出?刺儿来。
直到天色将黑,李长安才款款离开?,临走之前还留下一句“日后有空闲再来”,将所有管事和小吏吓得屁股上被绑了串鞭炮一样,跳起来就往自己的办公室里跑。
快点看看这段时间他们手?头上该干的活有没有没做完的流民的工钱有没有拖欠、他们的被褥是不是厚实、每顿饭能不能足斤足两?……
与此同时,所有的流民都在?欢呼。
他们的内心前所未有的安稳,腰杆都挺直了起来,尤其是今日有幸见过李长安面的流民更是个个面红耳赤向自己的同伴炫耀。
“李娘子就是天上的神仙下凡来帮咱们的,咱们巷子上那个扫大街的女人工钱还是李娘子亲自帮忙讨回来的哩。”
“可不是,李娘子关心咱们呢,看看日后谁还敢拖欠咱们的工钱……”
“李娘子还摸了咱床上的被子,生怕咱这个大老粗被冻着……”
百姓最怕的是什么?是他们付出?了劳动到头来反而什么都得不到,告到衙门里去人家上头有人,甚至和衙门里的官都是同僚,平头百姓吃了哑巴亏都不知道往哪去说。
现在?没有这个顾虑了,那扫大街的孙婆子,何等低微的身份,李娘子却在?众目睽睽之下为她责罚了大总管,还让大总管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她的工钱结清。
李娘子会给?孙婆子做主,就一定也会给?他们做主!
在?返回县衙的路上,李泌一直沉默着。
直到踏入县衙的大门,周遭没有了闲杂人,李泌才迫不及待开?口。
“李娘子若只?想纠察贪官污吏,为何不遣人私自探查?”
李长安笑着看了他一眼:“你觉得我今日是雷声大雨点小?”
李泌点头。
“可我又不是为着将管事一网打尽。”李长安带着李泌走入书房,“这些?人都是我一手?提拔上来的,他们现在?还没有多少人犯大错,我为何要将他们一网打尽呢?”
天气已经凉下来,李长安唤婢女打一壶热水,又让婢女离开?,书房内只?留下她和李泌两?个人。
李泌十分自然提起壶给?李长安添满热水,李长安也让他给?自己倒杯水。
“今日你跟着我忙了一天也没时间喝口水,先喝杯温水暖暖身子我们再聊。”
李长安咕嘟咕嘟喝了一整杯热水,才又开?口:“我今日所做之事有什么用?,辽东李氏的公子李泌李县令看不出?来,得玉溪县来的流民李三水来想才行。”
李泌好?像抓住了一缕灵光。
流民李三水……李泌换位思考。
若是他只?是流民李三水,一大早做工之前先到食堂去吃饭,在?食堂却遇到了一位穿着打扮都不是流民的年轻小娘子。
心中必然会疑惑这位小娘子是谁?她为何会来流民区的食堂?
他一定会注意这个小娘子,随后便看到这个小娘子询问?她的同伴有没有吃饱饭,有没有被旁人欺负,这时候他已经能察觉到这个小娘子身份不一般了。
随后管事过来称这个小娘子为李娘子……
李三水应当?会很感动,李娘子这样高高在?上的人物竟然会来关心他们这些?流民生活如?何,能不能吃饱饭。
假若李三水辛苦搬数日砖头,结果工钱拿不到手?,上面推脱说是工钱还没有核算完发不下来。
李三水只?是个普通流民,没有依靠也不敢得罪,上司就只?能忍气吞声,心里期盼着上面能把工钱发给?他,入秋了他好?给?自己买身衣裳遮寒挡风。
这时候李娘子过来问?他有没有拿到工钱,李三水心中的委屈必定会一泻而出?。李娘子怒气冲冲喊来管事,质问?他为何不给?自己发工钱,管事吓得腿都哆嗦,连忙当?场给?自己结算工钱,李娘子还惩罚管事罚了他的月钱……甚至在?临走之前,李娘子还说她下回还会再过来。
自己也就不必担心会被管事事后找麻烦。
李三水此时心中必定对李娘子充满感激,恨不得为李娘子效死。
李泌轻吸一口气,心情骤然复杂起来。
一件事情,在?不同的角度竟是完全?不同的结果。
对他来说,李长安今日做的事情意义不大,甚至可以说浪费时间。
可对流民来说,经过今天一天,他们就会对李长安死心塌地,将她视作?大恩人。
李泌在?伪装成流民时时常听到旁人说李娘子的好?话,可他心中并没有多深的感悟,想必那些?流民也是如?此,知道李长安但也仅限于知道她的名字。
可经过今日这些?事,流民亲眼看到李长安是多么为他们着想,对他们多么亲切,李泌只?能想到一句话。
士为知己者死。
“难怪李娘子能将漳县治理至如?此繁华,官民协力上下一心自然政通人和。”李泌感慨。
李长安顿了一下,意味深长看了李泌一眼。
“李县令所言甚是。”
李泌看到的只?是流民将她视为恩人,愿意配合她工作?。李长安看到的却又不同。
漳县现在?有一万五千人口,算不上什么大县。可李长安有把握这一万五千人中,有一万人对她死心塌地,有五千人愿为她效死。
太宗皇帝的玄甲军也才三千人,张巡死守睢阳也只?有七千士卒。
漳县是她的江东,是她的太原,只?要她需要将士,漳县以及周围几个县就会源源不断给?她提供最忠诚的将士。
而且现在?漳县才刚起步,旁边还守着这么大的一个江陵城。江陵人口数十万,且位于粮草运输之要地,只?要她以漳县为起始,将势力经营扩散至江陵,在?安史之乱前让江陵实际上成为李长安的江陵,那她的军队就会有源源不断的粮草供应。
乱世中只?要粮草跟得上,多少军队拉不起来?
李长安相信她的所作?所为很快就能传遍附近的县,她的工厂也很快就会开?到附近的县,到时候将她视为恩人的百姓只?会越来越多,她的力量也就会越来越强大。
百姓很好?收买,谁能让他们吃得饱肚子,他们就能为谁效死。若是再给?他们一点公平,他们就会对这个人死心塌地发誓世世代代都要跟随恩人。
其实算起来这和世家豪强做的事情也没什么两?样,只?是世家豪强是以田地为基础,自己生孩子买奴仆扩大家族,李长安是以田地和工业为基础,将百姓看作?她的孩子,百姓就是她的“家族”罢了。
不过这也不能怪李泌看不到更深的层面,毕竟在?黄巢之前,所有的上层权贵和文人都没把百姓放在?眼里。
在?所有人眼中只?有世家才能左右天下兴亡,所以才会以出?身论英雄,殊不知正是他们眼中看不起的这些?贱民,他们愤怒举起刀剑和火把,让百年的皇帝千年的世家通通灰飞烟灭。
李泌也只?将今日这事当?作?是李长安安抚百姓的寻常手?段,他更在?意的是漳县的税收制度。
“李娘子为何不按照租庸调收税?”李泌急切问?。
“谁说我不按照租庸调收税了?这是大唐政策,我一个小小女子岂敢更改?”李长安狡猾道。
“漳县向州府缴纳的税赋可一点儿都没少。”
上面只?管税赋能不能收齐,他们按照租庸调算法向漳县要粮食和布帛,只?要漳县能一个粟粒不少的将税赋交给?他们,他们才不管漳县县衙到底是用?什么办法从百姓手?中收取的这些?税赋。
李泌脱口而出?:“漳县内的税赋是我一人亲手?所算,我难道能不知道到底是不是按照租庸调收取的税赋吗?”
“一码归一码,反正你不能在?外?面说我不按照租庸调缴税。”李长安道。
李泌被李长安一点,才反应过来自己心急之下居然忽略了这些?。
“李娘子的确是按租庸调交税。”李泌道,“便是圣人亲自问?我,我也只?这么说。”
两?个人达成共识之后事情就好?办了。
李长安先问?李泌:“你觉得租庸调还能用?多少年?”
第一句话就石破天惊。
李泌沉默片刻:“大唐已经没有田地了。租庸调还能用?多少年……我亦不敢言。”
“大唐有三分之一的百姓都是流民啊。”李长安感慨,“没有土地,收的税却一分都不能少,你说这些?没有土地的百姓要怎么才能赚到税钱呢?好?在?还有一条路可以让百姓选择,只?要他们没有户籍那就算不上大唐百姓,就不用?承担沉重?的税赋。”
历史上租庸调也已经走到头了,安史之乱后,税赋制度就从租庸调变成了两?税法。这已经是早就有征兆的事情了,府兵制被迫变成募兵制,就是租庸调崩溃的前兆。
安史之乱可不仅是一场边将叛乱啊。
租庸调已经不合适了。
李长安不信这些世家贵族和朝廷王公大臣会不知道这个事实,要不然也不会在安史之乱一结束就迅速改为两税法。
任何政策都不是忽然不合适,必定都是早有预兆。
只是这大唐朝廷从帝王到臣子,个个都是在粉饰太?平罢了,既然租庸调还没有出事,那就接着用它呗,等?到真出了事情再改变也来得及嘛,这就是如今大唐朝廷的想法。
住在一栋布满裂缝的房子里,有些人只知道低头干活,不知道头顶的房屋已经布满了裂痕,有些人知道房子已经有了裂痕,却觉得只是几条小细缝不妨碍一家老小居住,有些人知道裂痕已经很大了,却也觉得一时半会塌不了,索性装聋作哑。
还有一些人,知道裂缝已经很大了,这栋房子已经摇摇欲坠,可他们就这么看着,随时准备在倒塌前?自己跑路,还敲锣打鼓吆喝着“房子塌不了,大家把?钱都给我,我再买几个锅碗”,等?到房子倒塌时,他们的债主就会被压在砖石下,而他们不但能顺利逃脱,还能将那些死人的血肉吞噬掉,壮大自己。
安史之乱后,李唐皇室的权力一削再削,宦官干政、世家掌控……世家大族的权力却一再膨胀。
到了唐文宗时,唐文宗想为太?子求娶郑氏女,郑氏却宁愿把?女儿嫁给九品小官崔氏也不愿意嫁给太?子。可在安史之乱前?,唐玄宗要废了他的原配王皇后,轻飘飘几句话就能把?太?原王氏女废掉,还能顺便把?王氏收拾一顿。
盛唐时五姓七望为宰相?者难寻,中唐开?始,世家子弟大规模成?为宰相?重?臣,单单范阳卢氏一门就出数百进士。朝堂上的臣子都是世家子弟,那这天?下,究竟是世家的天?下,还是李唐的天?下?
安禄山起兵就是从范阳起兵,旁人没有察觉就罢了,李长安不信范阳卢氏也没人察觉到安禄山包藏祸心,安禄山才在范阳经营几年,范阳卢氏又在范阳经营了几百年?
这栋垂垂欲坠的房子,是她家的房子,未来这个房子的地契上写着的名字还会是李长安三字,李长安绝对不允许有人鸠占鹊巢,还敢在她的家里对她指手画脚!
李泌倒是没有想到李长安的野心会那么大,他也不会想到租庸调这座房子会坍塌如此之快。
甚至就算是李隆基本人,直到他逃离长安之前?,他都想不到安史之乱竟然会这么浩大,浩大到将这天?耀万国?的盛唐毁得一干二净。
李泌如今也只是在惊叹李长安敢动手改变税赋制度罢了。
甚至他也只以?为李长安是为了安定流民才会想到这个法子改变收税方法。
“按照田地收税而非按照人头收税。”李泌摇了摇头。
李长安笑问:“你觉得这样收税不好?”
李泌沉默了。
“是因?为你家有许多地,你作为地主不想要这么缴税?还是你作为县令觉得这样收税不好呢?”李长安步步紧逼李泌。
“……因?为我家有许多地。”李泌在李长安的注视下有些狼狈。
他很想说一些为国?为民的冠冕堂皇话,可他自己也知道那是谎话。
朝廷内外大臣中不乏聪明人,他们对租庸调这个不合适制度装作视而不见的唯一原因?就是他们是这个制度的受益人。
普通百姓,一户有四丁,一百亩地,要缴纳四份租庸调;权贵,一户有四十丁,数万亩地,只需要缴纳四十份租庸调。普通百姓缴纳完税赋后,所剩余的粮食需要勒紧腰带才够糊口?,权贵缴纳完税赋后,家中的粮食依然堆积到发霉都吃不完。
李泌先是辽东李氏,而后才是玉溪县的县令。
李长安看着李泌笑了:“李县令畏惧什么呢,我只是在漳县内实施这样的税收政策,又没有在辽东李氏的田地上实施这样的政策。”
李泌狼狈地低下头,像是被烫到一般避开?李长安的视线,只觉得李长安的眼神像剑一样将他的身体捅破。
他不怕自己流出血肉,他害怕的是他的身体被捅破后流出来的不是鲜红血液,而是他最瞧不起的民脂民膏。
搜刮民脂民膏,这是他读书?时最唾弃的那类人。
李泌以?为他是心怀天?下、济世安民的大才,可李长安问他时,他第?一时间想到却是他家要多缴纳多少税赋。
就在这一刻,李泌脑中,忽然意识到了他和他唾弃的那类人,竟然有着这么多相?同点?。
他害怕自己日后会成?为史书?上记载的那种贪官污吏。
李泌胡思乱想了许久,他想到了自家那数千顷田地和堆积如山的粮仓,想到了他游走天?下时饿死在道路两侧的饥民,想到了漳县流民区那些灰扑扑但是个个精神十足的流民,想到了书?中的圣贤,想到了他济世安民的志向……
“世家不会同意这个政策。”过了许久,李泌才长叹一口?气道。
“税法虽好,若不能实施,对天?下百姓也无用。”
李长安耸耸肩:“我目前?也没打算让此税法出漳县。漳县一万五千三百余人,能受到此税法的恩惠,就足够了。”
“一县之百姓也是百姓,多一人因?我得利,那也是我的功劳。”李长安笑了笑,“目前?田地还未收割,田税还没有收,只收完了工商所得税,今岁的税收比起去岁就已经增多了四倍,漳县更?是收编流民六千余人,一年全县没有一个饿死的人。”
李泌深深看了眼李长安,站起身长揖:“泌受教了。”
这一刻,李泌知道他输了,输得彻彻底底。无论是治理地方的本事,还是济世安民的志向,他都远不如李长安。
他尚且纠结自己的心思,李长安却已经心思澄澈,意念通达。
他弗如远甚。
说完后又忍不住问李长安:“臣斗胆问,公主比之臣尚且小六岁,这样好的税法是如何想出来的呢?”
“哦,这个呀。”李长安眼皮都不眨一下,就拉出了自己的挡箭牌。
“乃恩师所授,非我一人之功。”
李泌疑惑:“张荆州?我与张荆州相?识多年……”
他怎么不知道张九龄还会这个?依照张九龄的脾气,要是他知道更?适合大唐的税法,他在任相?期间定然会试着实施,旁人畏惧世家权贵,张九龄的脾气可不会怕这些。
“我还有其他老师。”李长安道。
她跟着张九龄学治理地方加上继承他的政治资产,跟着沈初学史,跟着颜真卿学字,跟着李白学剑,未来还打算找杜甫学诗,虽然她在文学创作上资质平平不一定能学会吧……
也不知道杜甫愿不愿意给她当挂名老师,毕竟她对杜甫在诗坛上的地位毫无威胁但是轻轻松松就能让杜甫在教育界名声扫地。
李泌闻言目露向往,他憧憬道:“若日后有幸能得见公主之师,泌定要前?往拜见。”
“泌若想学公主之道,该从何学起呢?”李泌躬身询问李长安。
终究还是为国?为民的志向压过了世家子弟为家族谋私利的私心。
李泌想做贤臣而非奸臣。
李长安并不惊讶李泌的选择。
如果?李泌只是一个为家族谋利益的聪明人,那他在历史上也不会被多次贬谪。他曾写诗嘲讽唐玄宗的宠臣安禄山和杨国?忠,他曾得罪过唐肃宗时掌权的宦官李辅国?,他又被唐代宗时的权臣元载排挤。
一个聪明人,却屡屡得罪奸臣,那只能说明这个聪明人和奸臣所行之道不同。道不同,不相?为谋。
李长安越看李泌越满意,这样的人才合该入她麾下才对。
“你若当真想参悟此道,我教你一个办法。”李长安对自己未来的臣子毫不藏私。
李泌洗耳恭听。
“你以?普通百姓的身份在民间活动,不要用任何贵族特权。你自己种田或做工养活你自己,你自己缴纳每年的税赋,遇到委屈也不可亮明身份,只能以?百姓的身份去处理。”李长安道。
不亲身体验就永远不会感同身受,出生就衔着金汤勺的世家子弟如何能理解饥一顿饱一顿百姓的不容易呢?
历史上的李泌即便没有经过磨砺依然凭借他自己的能力稳固了时局,被贬至地方也治理好了一方百姓。是时代的局限性限制了他的上限,而不是他的天?资限制了他的上限。
李长安也很期待浴火重?生的李泌对她献上忠诚的那一天?。
李泌严肃道:“泌受教。我这就辞官……”
“等?等?,你现在就要辞官?”李长安睁大了眼睛。
你要是辞官了,谁来给我干活?难道我还能指望孟浩然吗?
“其实不急在一时,玉溪县你就不管了吗,做事得有始有终吧。”李长安控诉道。
李泌显然没能领会李长安话中的深意,他眨眨眼:“玉溪县中最碍事的豪强已经除去,所余之民皆是顺民,谁来做县令只要略有手段都能按部?就班将玉溪县治理好,并不是非我不可。”
可我上哪去找愿意一个人干两个县的活,还毫无怨言的工具人啊。
李长安勉强扯出一个笑,再三劝阻李泌:“万一朝廷所派遣的新县令是鱼肉百姓的贪官呢?要我说,李郎君还是再多待两年好。”
“公主在此,难道还能有贪官敢鱼肉百姓吗?”李泌惊讶道。
李长安轻咳两声:“在荆州,我非公主,只是李二十九娘。”
她跟李隆基报备的,可还是她来荆州道观抄经呢。
好在李泌也只是略一思索就想通了其中关键。
他笑道:“公主若有心仪人选,某可代为推荐其为下任玉溪县令。”
随后李泌沉思片刻。
虽说他年纪还小,可已然是铁板上钉钉的下一辈辽东李氏家主了。
这位寿安公主年虽幼,却天?资不凡,如此倒不如顺水推舟送个人情。
先有武皇,后有太?平公主,就算是当今不如前?辈的玉真公主也有举荐人才之权,李唐皇室的女人最终能走到什么地步,谁也不敢轻视……
“若公主有多位人才备选,附近几个县的县令之职,辽东李氏也愿为公主周旋。”
李泌觉得卖个人情结个善缘也不错。
虽说是周旋,可有辽东李氏帮扶,加上张九龄任如今的荆州刺史,李泌敢说这话已经是十拿九稳。
“那便恭敬不如从命。”李长安估摸了一下,觉得李泌虽然走了,但是实际地盘扩大了几倍,利大于弊,别欣然接受了。
三日后,李泌辞官,并推举漳县县尉宁成?为新任玉溪县令。
秋风飒飒,李泌骑着白马走在玉溪县外的小道上,他身后还跟着两个下仆。
李泌抬眼看着天?空,辽阔澄澈,一望无际,他深吸一口?气,微凉的空气穿过鼻翼直入肺腑,让他精神为之一振。
“你们先回家,这一年并不必来找我了。”李泌扭头吩咐道。
“怎能如此,郎君一人在外若是遇到歹人……”李泌身后的家仆急切开?口?。
“寻常歹人奈何不了我,我亦从小习剑。”李泌淡淡道,“无需多言。”
二人虽不放心,可主子既然开?口?,便没有他们再多劝的份。自家小郎君一向坚持己见,连自家郎君都无法改变他的心意,更?别说他们两个家仆了。
无奈之下,二人只能看着李泌一人骑马离开?。
已经入秋,铺在地上的枯枝败叶仿佛燃烧的火焰一样。
李泌骑着马走过,他的脊梁挺得笔直,白色的马蹄仿佛在踏火前?行……
稻田终于开?始收割了。
李长安直接搬到了裴素别业中,眼巴巴地蹲在稻田边上看着佃户收割水稻。
第55章
这是占城稻收获的?第一年,不过现在还没有占城这个地方,于是这个稻种就改了名字,叫做安素稻。
取李长安之安,裴素之素,一个派遣人马万里迢迢寻回了稻种,一个夙兴夜寐将稻种种出。
李长安已经等这片麦子等了许久,若不是惦记着?安素稻的?产量,李长安早在两月前便跟着?沈初王缙一同回长安了。
如今稻子终于可以收获了。
李长安站在田垄上,她的?身侧是抱着?记录板的?裴素。
“我预估的?产量是每亩收两斛。”裴素淡淡道。
李长安倒吸一口气。
目前唐朝的?粮食种植,北方粟米小麦约每亩收不到一石,南方水稻产量要?高一点大概是小麦的?一倍半。
十斗为一斛,在唐朝,斛是石的?别称,一斛等于一石,一石约为六十公斤,用后世单位计算,就是北方小麦亩产约一百斤每亩,水稻产量约一百五十斤每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