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同人)穿唐后,导师和我面面相觑by金玉满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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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推无可推才硬着?头皮来的啊。
王忠嗣深吸一口气,觉得本来豪迈的心情都被这个胆小如鼠的大?理寺少卿给折腾没了。
“我随你回长安。”王忠嗣干脆道。
大?理寺少卿还在嚎哭着?自己?可悲的命运,忽然听到王忠嗣的这句话,不敢置信抬起了脸:“哈?”
王忠嗣捋了捋袖子,表情平静道:“囚车在何处?圣人既已经下了旨,王忠嗣身为臣子,自然应当顺从圣命。”
大?理寺少卿脑子转了转,终于转了过?来,意识到王忠嗣应该真的只是脑子糊涂了才会哈哈大?笑,而不是想清楚打算谋反了才笑得那?么猖狂。
他老脸一红,顿时从王忠嗣手中挣脱开,刚想要摆出自己?堂堂朝廷忠臣的架势,眼角余光瞥到周围那?些披坚执锐、目光正愤怒瞪着?此处的将士,气势又仿佛扎破了的羊皮筏子一样迅速瘪了下去。
他家里真的上有?八十岁的老母下有?八岁的幼子啊。
大?理寺少卿恭敬道:“我知?晓将军冤枉,岂能以不礼对待将军呢,将军只需随我等前往长安即可。”
胆子回来了,大?理寺少卿又重新拾回了他的风度。
王忠嗣恋恋不舍最后又看了一眼这座他待了数十年的军营,长叹了一口气。
他十六岁从军,如今已经四十有?余,本以为自己?能够战死沙场,终究也还是没能如愿。
“走吧。”
王忠嗣理了理衣袖,平静道。
大?营中依然如往常一样平静,王忠嗣路过?演武场时候还有?许多士卒热切崇拜注视着?他。
朝堂上的事情并不会让这些普通将士知?晓,他们之?中的大?多数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他们只知?道王忠嗣是一位好将军,他们跟着?王忠嗣作战可以赢而且牺牲最少,他们只知?道王忠嗣与回纥互市让朔方十几年都没有?再起过?战乱,他们只知?道王忠嗣为朔方带来了十几年的和平。
可能哪一日王忠嗣死了,他们都不会知?道,莫说?王忠嗣死了,就算是李隆基死了,皇帝换了人,这些最普通的士卒都未必能知?道。
可王忠嗣在朔方做的事情并不是一场空,这些士卒受了许多年王忠嗣的恩德,王忠嗣对大?唐忠心耿耿,朔方的将士也因此对大?唐忠心耿耿。
历史?上安史?之?乱爆发时,朔方节度使名叫郭子仪,朔方节度使郭子仪带领着?朔方军勤王,收复河北河东,克复两京,与李光弼一起平定了安史?之?乱,救了大?唐一命。
朔方军队是王忠嗣一手培养起的军队,李光弼是王忠嗣一手提拔起来的将领。
王忠嗣死后,他的赤子丹心依然燃烧着?,为处于黑暗安史?之?乱中的大?唐留下了最后的火种。
天宝四载,冬,腊月。
王忠嗣被压入大?理寺牢狱,无数官员上书请帝王明察,为这位给大?唐立下了汗马功劳的将军奔走,帝王更怒,认为帝王尊严被冒犯,下令三司直接审问王忠嗣。
王忠嗣请见帝王,帝王不允。
“将军,吃饭了。”大?理寺狱卒提着?一个食盒走了过?来,蹲在栅栏外将食盒打开,隔着?栅栏将一碗饭和一碗水推进了牢内。
王忠嗣已经被换上了一身囚衣,他嘴唇干裂,头发乱糟糟,一开口,嗓子已经沙哑极了。
“圣人愿意见我了吗?”
狱卒不忍侧目轻声道:“圣人近来谁都不见……将军,朝廷派了吉温来审问你,他是出了名的酷吏。”
王忠嗣年轻时曾在长安担任过?左金吾卫将军,这狱卒曾经是他的旧属。大?理寺中也多有?人敬佩王忠嗣的为人,对他暗暗也有?些照料。
只是吉温来了便?不同了,吉温是李林甫的党羽,又与安禄山交好,是出了名的酷吏,前几日他刚刚拷打完杜有?邻一家,被酷刑拷问至死者十之?五六。
王忠嗣眼神黯淡,没有?再开口说?什么,只是带着?铁链扒着?碗中的饭。
“将军可要向谁传信?小人虽无用,可也愿意为将军传信。”狱卒低声趴在王忠嗣耳边问道。
王忠嗣自嘲道:“我这个样子又何必再拖累旁人呢。”
谋逆是大?罪,他想要向李隆基辨明李隆基却连见他都不愿意见,到了这个地步,王忠嗣已经知?道了李隆基的心思。
大?唐的帝王要他这个四镇节度使死,他的义父要王忠嗣死。
既然他已经是“谋逆”了,那?又何必再连累旁人呢,死他一个人就够了。
“将军……”狱卒忍不住倏然泪落。
身处大?理寺,狱卒了解的东西?也比旁人要多一些。
吉温、罗希奭乃是李林甫手下最臭名昭著的两个酷吏,但凡落入他们手中之?人,十死一生,就是铁打的汉子他们也能给压扁。
今日一别?,恐怕他往后就再也见不到王将军了。
看到碗中还有?半碗饭,却已经没了菜,狱卒连忙小心翼翼从怀中掏出一包还温热的羊肉,穿过?栅栏递了进去。
“这是我上职前刚从东市熟食铺子买的烤羊肉,将军吃些吧。”
王忠嗣摇摇头,将油纸包推了出去。
“你拿回家给你家的小儿女吃吧,狱卒例钱不高,长安居住不易,要省着?些花。”
狱卒闻言更是呜咽了两声,强行将肉推到王忠嗣嘴边,王忠嗣拗不过?他,只得勉强吃了几口,狱卒这才心安了些。
他人小力微,救不了王将军,可能让王将军吃顿饱饭也算他微末之?身尽力了。
狱卒走后,王忠嗣靠在狱房一角。
羊肉的荤油还粘在他的唇角,其实?王忠嗣不爱吃羊肉,边关苦寒,没有?粮食,但是牛羊很?多,尤其是吐蕃,擅长游牧,他出征时候日日都要抢吐蕃的牛羊吃,顿顿如此再好吃的肉也吃腻了。
可今夜这份羊肉不一样,他吃着?便?觉得心里满是力量。
他任凭自己?被打入三司而不反抗,正是为了如这狱卒一般的千千万万大?唐百姓能不被牵扯进战乱之?中啊。
月光从栏窗中照射进来,王忠嗣看着?地上被月光照得苍白?的地面,疲惫闭上了眼睛。
只是就算他再不情愿,也不得不承认如今的圣人已经不是他年少时那?位英明果决的明君了……
为何连见他一面也不愿意呢?
恍惚中,王忠嗣仿佛回到了他的少年时。
他九岁失了父亲,就被接到了宫中抚养,那?时候他时常与诸位皇子一起玩闹,皇子唤李隆基“阿爷”,年幼的王忠嗣也跟着?喊“阿爷”,高大?英明的帝王笑着?看了他一眼,摸了摸他的头,笑着?应了一声。
后来他年少参军,跟随萧嵩征战四方,圣人担心他会为父报仇而鲁莽不顾自己?性命,特意下诏命令不可任他为先锋。开元二?十一年,他自感深受皇恩无以为报,私自带数百精兵偷袭了吐蕃赞普,斩敌数千,被朝野上下称赞为小霍去病。
再后来呢?
他违抗了圣旨,认为用数万将士的性命去填石堡城对大?唐无利,大?概圣人就是那?时候与他生了间隙吧。
可就算再重来一次,王忠嗣扪心自问,他也依然不愿意用数万大?唐将士的性命去换他的太平富贵,他依然会抗旨不尊。
天色渐渐亮了,王忠嗣被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吵醒。
吉温狰狞对他笑着?,他身后跟着?一群酷吏,各个手持刑具,不怀好意的盯着?王忠嗣。
“将王忠嗣捆上,咱们给他松松筋骨。”吉温手中握着?一条黑黝黝的牛皮大?鞭。
王忠嗣终于从纷扰的回忆中清醒了过?来。
那?道穿着?帝王吉服的高大?身影,在他眼前片片碎裂开,化为了光尘,彻底消失不见。
“阿爷……”王忠嗣低低念了一句,随后又意识到那?已经不是他的阿爷了。
鞭子落在身上,王忠嗣痛苦闷哼着?。
圣人老了,大?唐怎么办呢?将来太子能撑的起来大?唐吗?
可他从小与李亨一同长大?,他清楚李亨的能力,李亨资质平平,担不起大?唐江山啊。
“阿爷……”王忠嗣又沙哑唤了一声。
他脑中浮现的人影是他的亲生父亲,开元二?年为抵御吐蕃入侵战死于阵中的丰安军使王海宾。
他出生不久丧母,由父亲一手养大?,他年幼时,父亲时常揽着?他告诉他日后要投军,当大?将军。那?时候他还叫做王训,他父亲指着?大?唐地图告诉他,这是王家祖祖辈辈的家,要守好大?唐天下,守好他的家。
王训没忘,王忠嗣没忘。
可现在明君不再贤明,大?唐未来该怎么办呢?
李长安焦急站在花萼相辉楼外,等待着?李隆基的召见。
这几日李隆基为了躲避那?些给王忠嗣求情的臣子,干脆日日赖在花萼相辉楼中欣赏歌舞,谁都不见。
还是李长安凭借公主身份入宫,才能在花萼相辉楼中堵住李隆基。
很?快高力士就出来带李长安进殿了。
李隆基正坐在高位上,看都不看李长安一眼,语气不快道:“你也是来求朕饶了那?个叛臣贼子的,不用求朕了,朕心意已决。”
帝王已经生了逆反心,旁人越劝,他反而越愤怒,认为自己?身为帝王说?一不二?的权威受到了挑衅。
李长安深吸一口气,拜下道:“儿请阿爷治王忠嗣罪,王忠嗣三番四次违抗圣旨,触怒阿爷,实?在是罪大?恶极,理应速速治罪。”
李隆基眉毛一挑,坐直了身子,看向李长安。
“你认为朕应当治王忠嗣罪?”
李长安斩钉截铁:“是,儿认为王忠嗣罪大?恶极。”
“依照寿安看来,朕应当如何处置王忠嗣?”
“王忠嗣忤逆父皇,蔑视朝堂,不堪为官,应当将其贬为庶人。”李长安迅速道。
她没说王忠嗣冤枉,也没说帝王应当看在王忠嗣为大唐立下汗马功劳的份上宽恕王忠嗣,也没有为王忠嗣求情。
李长安只是请李隆基将王忠嗣贬为庶人。
这代表李长安对他忠诚,李隆基心里顿时舒服多?了。
那?些自诩忠臣的臣子日日都来为王忠嗣求情,仿佛是想?要逼宫一样逼着?他放过王忠嗣,可臣子们越为王忠嗣求情,李隆基反而越忌惮厌恶王忠嗣。
王忠嗣是太?子党,他在朝堂上有?这么大的影响力,所有?人都认为他是一个忠君爱国的忠臣良将,可李隆基知道王忠嗣根本?对他不忠诚!
几?年前,他命令王忠嗣带兵去拿下石堡城,王忠嗣就用各种理由忤逆了他的圣旨,年宴时候,更是和太?子说说笑笑。
或许如今在表面上王忠嗣还保持着?对他这个大唐帝王的几?分忠诚,可忠诚不绝对就是绝对不忠诚……他没法?放任一个掌握重兵的将领亲近太?子。
对他不忠诚的逆臣,就算立下了再多?的功劳对他又?有?何用?不除掉王忠嗣,难道要等到王忠嗣与?太?子联合起来推翻他吗?
李隆基脸上浮现了笑容,他笑了笑,用一种轻松的语气对李长安道:“国有?国法?,岂能因为王忠嗣忤逆了朕,便将其贬为庶人呢。”
当然李长安这个建议是说到了李隆基心坎里,他也认为将王忠嗣贬为庶人最好。
寿安……说起来寿安和王忠嗣曾经有?仇吗?李隆基回?忆了一下,他为了搜集王忠嗣谋逆的证据特意派人查了王忠嗣。
在他的印象中,寿安似乎和王忠嗣关系还可以。
李隆基并没有?仔细看这些细枝末节,他最关注的情报是王忠嗣和太?子李亨的接触,其他人都无关紧要,李隆基也只是粗略看了两眼。
“朕记得你和王忠嗣关系还不错?”李隆基干脆直接开口询问。
他认为没有?人敢欺瞒他。
李长安坦然道:“儿有?从军之心,去岁冬日王忠嗣回?长安述职,儿去过王忠嗣府上拜访,相谈甚欢。”
李长安没有?隐瞒,这事不是什么私密的事情,她一连去了王忠嗣府上那?么多?天,又?都是白日大大方方登门拜访,看到她骑马去王忠嗣府上的人少说也有?百人,李隆基只要略微上心就能查出来。
更何况选择在李隆基面前欺骗他,在当下绝对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李隆基倒是没奇怪李长安有?从军的心思,大唐公主?干什么的都有?。以军礼入葬的公主?、跟和尚偷情的公主?、养了一堆男宠致力给驸马带绿帽的公主?、想?当皇太?女的公主?、当道士的公主?……只要不造反其他都是小爱好。
“你和王忠嗣关系好,还来劝朕治王忠嗣的罪?”李隆基淡淡道。
李长安仿佛不解一般抬头:“就算儿与?王忠嗣关系再好,也好不过父女啊,父皇是我的父亲,王忠嗣只是我的义兄,他既然冒犯了父皇,就应该治罪。”
李隆基喜欢偏向他自己?的帮亲不帮理。
他勾勾嘴角:“贬为庶人,那?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你忌惮的不就是他手中的军权吗。李长安低着?头,遮掩住她眼中的嘲讽。
“儿不在乎王忠嗣是不是四镇节度使?。”李长安抬头,露出乖顺的微笑,“儿和他先前有?旧情,能为他来找阿爷求情已经是重情重义了,他是庶人还是将军跟我没有?关系。”
李长安的表情显得有?些冷漠。
她道:“既然王忠嗣身为节度使?未能对阿爷尽忠君之责,那?这个节度使?他也不配当了,直接贬为庶民得了。”
李长安耸耸肩,仿佛真的认真思考过一样:“王忠嗣成为庶人以后,儿倒是愿意看在往日的情面上给他一笔钱让他养家糊口,不至于沿街乞讨。”
她的语气,仿佛王忠嗣已经因为被贬为庶人而穷困潦倒了一样。
李隆基也被李长安的描述逗乐了,他一扫这几?日的愤怒,脸上表情和缓了许多?。
“到底他也算为大唐做了一些事,不至于让他沿街乞讨。”
李隆基不需要来劝解他放过忠良的谏臣,他生气的时候只需要他的臣子与?他站在同一条战线上责备背叛他的人。
尽管李隆基知道李长安依然是在拐弯抹角为王忠嗣求情,可到底李长安依然站在他这边,认为王忠嗣违抗圣旨理应被贬为庶人,这让李隆基心里痛快了一些。
“陛下,陇右节度使?哥舒翰在殿外求见。”高?力士轻手轻脚走进来禀告道。
李隆基方才放松了些的眉毛又?颦了起来。
今岁年末轮到哥舒翰入长安述职,哥舒翰月前就回?到了长安,哥舒翰曾在王忠嗣手下担任过兵马使?,如今他急匆匆来求见自己?,是为了什么李隆基不用猜也能知道。
“你先下去吧。”李隆基对李长安挥挥手。
李长安趁着?李隆基心思分散提出:“儿想?去大理寺狱中见一面王忠嗣。”
李隆基随口道:“去吧。”
只是见一面,李长安又?不能直接从大理寺牢狱中将王忠嗣劫走,这几?日李长安也不是第一请求想?要见王忠嗣一面的人,只是其他大臣见到他开口就是为王忠嗣求情,李隆基听着?心烦,都没有?答应他们罢了。
李长安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嘴角带笑往殿外走,正好与?匆匆进殿的哥舒翰擦肩而过。
二人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李长安冲着?哥舒翰微不可查点了点头。
而后,哥舒翰进入内殿面见李隆基为王忠嗣求情,李长安则是出了兴庆宫就纵马赶往大理寺。
关押王忠嗣的这一片牢狱中十分冷清,他身份高?,又?在朝野上下有?很重的威望,整个北狱的犯人都被压到了南狱,吉温如今就在大理寺担任官员,专门负责审讯王忠嗣。
这么大一片北狱,如今只有?吉温和他手下的几?个酷吏肆意折磨着?王忠嗣,任何惨叫声都传不出去。
吉温很享受昔日高?高?在上的将军在他手下痛苦的模样,只是可惜王忠嗣仿佛哑巴一样不会痛哭,这让吉温少了不少乐趣。
王忠嗣已经被刑讯得没了人样,他身上的囚衣被鲜血浸湿了,裸·露在外的皮肤没有?一块完整的。
他的头也有?气无力垂着?,只有?鞭棍落在他身上时他才会颤抖一下。
吉温翘着?二郎腿坐在交椅上看着?手下人审问王忠嗣,手中还端着?一杯热茶,时不时吹一口气。
他做了十几?年的酷吏了,见过不知道多?少血腥场面,碎胳膊断腿都是常有?的事情,王忠嗣身上的伤还不足影响他喝茶的心情。
甚至他一个五品小官能够肆意虐·待王忠嗣这个连右相都要忌惮的大将军这件事,让吉温感受到了一阵阵舒爽的快感。
能把人上人踩在脚下,实在是爽啊。
“王忠嗣,你只要认了罪,在这签字画押,本?官就命令他们停下。”吉温敲了敲桌案上那?一页状词。
王忠嗣抬起头,讥讽扯了扯嘴角,不屑瞥了吉温一眼,不发一言又?把头垂了下去。
吉温感受到了王忠嗣对他的鄙夷,这让他觉得自尊心被一个阶下囚蔑视了。
昔日你是节度使?,我是丁点小官,你看不起我就罢了。如今你只是个阶下囚,性命都握在我手里,还敢看不起我,天底下有?这样的道理吗!
吉温冷笑一声,挥手道:“给咱们王大将军尝一尝头箍的滋味。”
原本?他还忌惮着?不能将王忠嗣伤的太?重,可如今已经过去了数日,圣人都没有?松口的意思,看来这个王忠嗣再难翻身了。
既然如此,他也就不必客气了。
头箍又?叫做“阎王闩”,是用熟铁打的铁头箍,两边用生牛皮扯着?,将这个铁头箍套在人头上,衙役拉着?牛皮绳子,一点点使?劲,铁头箍就会勒紧犯人脑袋。
当然吉温还不敢直接杀了王忠嗣,但是让他痛一痛还是……
刑室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躁动声,吉温刚诧异站起身想?要斥责谁人敢在大理寺重地喧哗,就看到了一个眉目间?满是怒色的女郎推开衙役阻拦的手闯了进来。
“你是……啊!”
一声哀嚎声,吉温询问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李长安抬腿一脚踢在了胸口上,身体直接往后砸倒了桌椅,被一脚踢得眼前发黑,一口血吐了出来。
李长安愤怒之下一脚用了七成的力气,若不是最后稍稍回?来了一些理智,收回?来一些力气,这一脚就能把吉温踢死了。
她练武数年,目的是上战场杀敌,脚下的力气不是吉温一个文臣能承受起的。
吉温哀嚎着?捂着?胸口,被小吏搀扶了起来。
“你是何人,竟敢擅自闯入大理寺重地还敢殴打大臣!”吉温倒没有?贸然问罪,他跟在李林甫身边这么多?年也学会了看脸色,李长安光天化日之下敢闯进来殴打他,肯定有?所依仗。
李长安紧紧抿着?嘴唇,不顾冲进来的几?个侍卫,直接往前走了几?步。
冰冷的剑锋架在了吉温的颈侧,只隔着?一层皮肤就能割破吉温的大动脉。
“吉寺丞!”
几?个小吏大惊失色,吉温感受到架在自己?脖侧的冰凉剑锋,已经吓软了腿。
“你……你……杀朝廷官员是死罪……”吉温哆嗦道。
李长安冷冷道:“本?公主?杀你一个微末小官还不至于是死罪。”
吉温哆嗦着?腿,生怕李长安手中的剑一个拿不稳就送他去见阎王了。
更重要的是吉温知道李长安说的没错,他掌握刑名,自然知道大唐还从未有?过公主?除了谋反之外被赐死的例子……就算李长安今日真杀了他,也顶多?就是被削食邑或者被圣人不痛不痒骂两句罢了。
“下官都是听从圣人右相吩咐行事,公主?威胁下官也无用。”吉温勉强维持着?镇定。
他不用猜也知道李长安为什么要殴打他。
毕竟王忠嗣还血淋淋挂在刑架上呢。
李长安眼睛直视着?他,柔声问:“哦?本?宫刚从父皇那?儿出来,怎么父皇只说将王忠嗣关押,没说过要对他严刑拷打呢。莫非是右相命令你对王忠嗣严刑拷打?那?本?宫倒要去问问右相为何要对一品大员擅自用刑了。”
李隆基如今还没有?来得及处置王忠嗣,王忠嗣依然还是节度使?。
吉温哑口无言。
李林甫一向做事谨慎,他只是让自己?想?办法?从王忠嗣嘴里套话,可对他一个酷吏说这话的意思不就是默许他动刑吗?
可既然李林甫没有?直接命令他动刑,那?这事他就不能推到李林甫身上。
“下官……下官……”吉温两腿哆嗦的更厉害了。
忽然,一道微弱的声音从一侧响起。
“寿安公主?……”
李长安扭头看向被挂在刑架上的王忠嗣,眼角已经泛红了,她眨了眨眼,把眼泪逼了回?去。
“阿兄。”李长安轻声唤了一声。
王忠嗣勉强抬起头,露出那?张被血污蒙住看不出原来模样的脸,或许因为长时间?拷打又?滴水未进,他的声音已经沙哑得不能听了。
“莫再为我……惹麻烦了……”王忠嗣勉强挤出一点笑容,无力道。
李长安紧紧咬住牙根,带着?杀意瞥了吉温一眼,收剑入鞘,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王忠嗣身边。
“阿兄。”李长安却?说不出别的话,只能从袖中抽出匕首隔断了捆着?王忠嗣两条胳膊的麻绳,将他放了下来,搀扶着?他靠在刑架上。
王忠嗣无力看着?李长安道:“你不该来看我,好端端惹了一身浑水。”
“来都来了,阿兄再说这些也无用了。”李长安低头看着?靠在她肩膀上的王忠嗣。
她看到了王忠嗣血淋淋的右胳膊,上面一条一条的鞭伤与?烫伤已经覆盖了整条胳膊,几?乎没有?一块好肉了,鼻头忽然一酸,抬手轻轻悬在王忠嗣右胳膊上空,却?不敢碰他,生怕弄疼了他。
“我记得这儿曾经有?一道刀伤,阿兄告诉过我那?是开元二十一年吐蕃入侵大唐,阿兄冲阵时被吐蕃敌将所伤。”
李长安哽咽道:“如今伤痕太?多?,那?条刀伤已经找不到了……”
她劝过王忠嗣不要只谋国还要谋身,可王忠嗣到底还是把自己?搭了进去。
将军在战场上没受过的重伤,在牢狱中全都受了一遍。
“只是皮外伤。”王忠嗣扯扯嘴角,想?要伸手为李长安擦拭掉眼角的湿润,却?连抬胳膊的力气都没有?了。
李长安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蹲着?陪了王忠嗣一会,而后就站了起来,走到瑟瑟发抖缩在墙角的那?一堆酷吏身前。
“你们的脸我记住了,名字我也会打听。”李长安眼睛还红着?,里面已经带上了杀意。
她冷冷扫过这些人,眼神最后落在了吉温脸上,轻声道:“也许我没法?求父皇饶了阿兄,可事后本?宫私下做点事情的本?事还是有?的。”
吉温一颗心坠入了冰窖,他牙齿打着?哆嗦,告诉自己?有?右相做靠山寿安公主?也没法?怎么自己?。
“本?宫一向都认为右相是个聪明人,右相最擅长审时度势。死人没有?价值,何必为了一个死人去得罪一个颇受宠爱的公主?呢?本?宫又?没办法?威胁他的相位。”
李长安对着?吉温露出了一个冷笑:“吉寺丞认为呢?本?宫认为你做好该做的职务,看守好王忠嗣就行,没有?圣人旨意,滥用私刑就不必了吧。”
吉温当然知道李林甫是个什么东西了,也知道李林甫绝对不会为了自己?去招惹一个受宠公主?,毕竟李林甫对付太?子李亨一个就够头疼了。
面对李长安的威胁,吉温心里恨恨,面上却?还只能堆满微笑点头应承。
一笑起来,他方才被李长安一脚踹到地上闪了的腰还在隐隐作痛……
李长安离开大理寺后直奔公主?府,换好了衣服后才仿佛查账一般慢悠悠走进了东市她的一处店铺后院。
李长安坐在书桌前埋头勾画了许久,一个雄壮的身影才从与?这个院子相邻的隔壁院子匆匆走了进来。
“公主?!”
李长安抬起头:“哥舒将军,好久不见。”
哥舒翰气喘吁吁拱拱手,面色焦急:“我向圣人请求以官职爵位为王将军免罪,圣人没答应我。”
哥舒翰极其重义气,他认为自己?深受王忠嗣看重,如今王忠嗣遇难,他一定要救王忠嗣才行。
“他……不用管他。”李长安冷笑一声,抬头看向哥舒翰。
“人安排好了吗?”
哥舒翰点头道:“都安排好了,纯正吐蕃人,都是身经百战的吐蕃勇士,整个部落一家老小都被我俘虏了,扣押在陇右大营中。”
李长安把她勾画许久的舆图递给哥舒翰,冷静道:“两个时辰前,我刚去过一趟大理寺北狱,为了审问王忠嗣,大理寺将那?一片的犯人都移走了,这是大体布防图,王忠嗣的狱房位置我也早就打听出来了。”
“记住,吩咐他们一定确保要废王忠嗣一条腿后再自刎,让他再也上不了战场。”李长安冰冷道。
李长安想?过劫狱,但是大理寺附近就是金吾卫官衙,她让哥舒翰弄进长安的几?个人还没那?个本?事劫狱。
王忠嗣也不能“死”,死了,这世上就再也没有?王忠嗣这个人了,王忠嗣也会被彻底定罪为谋逆,畏罪潜逃。
王忠嗣不会愿意苟且偷生,看到他家世代忠烈的名誉被毁掉,所以要救他,只能让李隆基放过他。
她也需要王忠嗣就以王忠嗣这个身份堂堂正正活着?,而不是改名换姓苟且偷生。
唯一的办法?,就是让王忠嗣再也上不了战场,减少李隆基对王忠嗣的忌惮。
哥舒翰叹了口气:“王将军若是知道他再也没法?上阵杀敌,只怕宁可死了。”
“可你还是找了死士。”李长安看了哥舒翰一眼。
哥舒翰耸肩道:“臣心里王将军的命还是要比王将军的腿更重要一些。”
李长安平静道:“是啊,人得先活着?。”
得活着?,才能亲眼看到害他的人受到报应啊。
第163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