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盛华—— by香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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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奴婢来吧。”
“不用。”
是我没保护好娘亲,我亲自来。
苏袖很瘦,这几日才稍稍养了一些肉,可现在揭开衣裳,那些肉全变成了可怖的淤肿,还有三根手指被生生打断,才恢复了些许的断腿也因为外力而伤口崩裂,此刻高高肿起来。
车嬷嬷以前在家也常被丈夫打,可也少有打成这样的时候,心疼的眼泪直流。
“国公爷的心也太狠了些。”
这是奔着往死里去打的。
苗妈妈示意车嬷嬷别说了,姜卿意却浑然没听到,一丝不苟的处理伤口,直到全部处理完,才捂着腹部的伤跌坐在床边。
“小姐早些回去歇息,这里奴婢守着。”
“我守着。”
姜卿意看着自从回府就变成了透明人一般缩在桌子底下抱着膝盖的小阿鸾,朝她招招手,“是你去叫的叶妈妈吗?”
车嬷嬷这才想起小阿鸾,当时她太急,竟都忘了将她藏起来,若是她被国公爷发现,那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小阿鸾黑黝黝的眼睛盯着姜卿意看了会儿,才缓缓点点头。
“阿鸾真乖,过来跟姐姐一起用晚膳,然后跟娘亲一起睡觉好吗?”
小阿鸾没动,只用一双黑漆漆的眼望着她。
姜卿意眼眶发涩,没有勉强,靠在床边,直到快天亮,确定苏袖没有发烧的迹象,才回了房间。
但回来后,她也没急着躺下,而是拿出了这几天攒下的银子,一共三百四十两。
“嬷嬷这两天寻个机会出城,替我买几块地。”
“小姐要置办产业?何不寻老夫人拿回夫人的嫁妆……”
“我不想让他们知道。”
车嬷嬷懂了,小姐要办私产。
“我知道这些银子还不够,你先看着,最好是有山有水的地界,且方圆十里地都在出售状态的最好,稍远一点没关系。”
昨夜之事,让姜卿意更明白一件事,只要苏袖母女一日还是姜家的人,那这辈子都逃不开这家人的利用和掌控。
所以,她不仅要钱,还要一处能让她们安身立命的地方和势力!
大雪纷纷落下。
姜卿意没再去范家,自然也不能去出摊了,外面来探望的、求医的,甚至是看热闹的人也一并被姜淮拦下了。
但她好像对那晚的事没有任何怨言,小厨房开了以后,便一日日往姜淮那儿送羹汤,以及作为女儿贴心的关切和问候。
年关前一天,姜淮甚至还收到了跟羹汤一起送来的一双手套。
“小姐国公爷您常年在外行走,手背都生冻疮了,小姐知晓长冻疮的苦,这才连夜赶制出这副手套,还望您别嫌弃。”
苗妈妈道。
姜淮看了眼这手套,缝制手法可谓粗制滥造,但不论是缎面,还是内力的貂绒,都是她那儿最好的,可见用了心,就是这心用的有点儿幼稚了,谁家十几岁的女儿还给父亲缝制这种东西?
姜淮冷淡打发了苗妈妈,却搁下笔,沉沉看了这手套一会儿。
他膝下五女一子,孩子不算少,可这样幼稚的讨好关怀却从未有过,甚至是玉惜,也只会送给他完美精巧的东西,哪像姜卿意巴巴儿的连夜赶制出这样一双粗糙的东西?
“琳琅阁今儿刚送了条貂裘的斗篷?送去如意苑吧。”
“可那不是您特意定给二小姐……”
“玉惜那儿不差这一条。”
小厮咋舌了一下,又听他吩咐,“告诉姜卿意,明日宫宴,她尽量一起去。”
如意苑。
姜卿意看到送来的斗篷,冰冷的指尖在上面掠过,姜淮是个威严的父亲,唯独会细细过问姜玉惜的吃穿用度,这条斗篷大概就是姜淮一掷千金买下准备让姜玉惜去宫宴时穿的。
回报来的还真快。
不过,这还不够呢。
当夜,有关姜玉惜是如何‘不小心’砸了屋里的瓶瓶罐罐,又是怎么流着泪去端着羹汤去做姜淮的贴心女儿的,不用姜卿意去打听,自然有好事者透露给车嬷嬷。
至于这个好事者是谁……
“有人来说,你只管听着,不必回应。”
姜卿意相信卢姨娘是个谨慎的人,否则不会姜承泽断腿至今,她都能按捺住手撕了姜玉惜的心不动声色。
车嬷嬷应下。
翌日清早,姜卿意刚换了药,准备更衣随姜淮入宫,范府竟送了一套衣衫首饰来。
“范老夫人是真心疼爱小姐。”
车嬷嬷高兴不已。
姜卿意却一眼看到衣裳旁的那块玉佩。
那不是前世在边塞越修离给她做信物,她却弄丢的那枚么?
不对,后来好像还在哪里瞧见过,可这念头一闪而过很快飞走,她只模模糊糊抓到些影子。
不过他连玉佩都拿了来,那着衣衫也是他……
“正合适。”
车嬷嬷啧啧称叹,“范老夫人怎么将您的尺寸掐算得这么准,您看看胸腹腰肢都毫厘不差。”
姜卿意目光盈亮,再看挂在腰间的羊脂玉,无声笑了笑。
“走吧。”
马车早已候着,姜淮还没来,但姜玉惜和姜安安等人都来了。
卢姨娘正给姜安安系斗篷,下人也都各忙各的,却愣是将姜玉惜周遭给空了出来,像是怕沾了晦气一般。
“天呐姜卿意,你这身衣裳是御赐的贡品鸳鸯锦吧!”
姜安安看到走来的姜卿意,大嚷出声。
众人这才看到姜卿意的裙子,朱红的面料里精细的掺入细细的金丝,走动起来犹如笼罩着一层流光,将姜卿意本就清灵绝色的美貌承托得更加灵动!
“或许是。”
“你简直暴殄天物!这样名贵的料子,世家贵女们能得一两匹,那都是要留下来裁制嫁妆的,你竟然随便裁了一条裙子!”
姜安安嚷嚷完,又觑了一眼姜玉惜,嗤笑,“不过你不识货,却把某个识货的人压了一头咯。”
姜玉惜的脸色顿时难看。
姜卿意看去,才见姜玉惜今儿也穿了朱红色的裙子,只可惜她那是普通的锦缎,看得出来绣样别出心裁,可在鸳鸯锦跟前那也是不够数的。
“啊,还真是。”
姜卿意弯眼,“二姐姐的裙子很普通呢。”
姜玉惜何曾受过这种气!
但想到爹爹答应她的事,心底的不痛快又很快压了下去。
“自然比不得三妹妹日日去书房送羹汤换来的衣裙。”
姜玉惜瞧着街角转过来的马车,笑着走到姜卿意跟前低声,“三妹妹,希望你这裙子,能给你带来好运……”
姜玉惜狠话刚要放完,就见一切如常的姜卿意突然将她往后一推,叫本就踩着积雪的她毫无防备就这样摔了出去!
砰——!
第三十八章 以牙还牙
满头珠翠优雅温柔的姜玉惜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从门口的台阶滚了下去,吃了一嘴雪。
纷纷傻眼!
三小姐这是发疯了,在大门口动手?
但姜卿意的脸似乎比姜玉惜更白,惊慌失措的赶到姜玉惜身边,“二姐姐,你怎么突然摔下来了,你怎么样,我扶你起来……”
姜玉惜虽然不知道她葫芦里卖什么药,但还是顺势要爬起来。
结果刚起到一半,姜卿意便掐住她手腕的穴位,疼得她失衡再次摔了下去。
这一次珠翠都摔飞了!
“二姐姐,你怎么又摔了,快来帮忙啊。”
姜卿意焦急的喊人。
姜玉惜气急,“你是故意……”
‘啪!’
这小小的空档,姜卿意抬手就狠狠抽了她一巴掌,“二姐姐知道什么叫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么?”
“你想干什么?”
“没什么,就是最近打了套银针却多了一根没地方放,二姐姐待我亲近,我将银针从你的颅顶刺进去二姐姐也不会介意的吧。”
姜玉惜见她伸手朝自己的头顶伸来,几乎想也没想便狠狠打开,刚修的指甲也愤恨的顺势抓去!
下人们赶来,正好看到姜玉惜那扭曲狰狞的脸,吓得呆住,一时都不敢上前。
“不,我不是故意……”
“的确不关二姐姐的事,是我不小心的。”
姜卿意一脸无措的想藏起手背,就被卢姨娘捉住。
姜卿意皮肤雪白,寻常磕碰都要红一片,被姜玉惜狠狠这么一抓,更加鲜血淋漓,血珠子都在白雪上洒了一片,刺眼的很!
下人们忍不住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打成这样,快拿药膏来!”
卢姨娘皱着眉,“玉惜,你纵然恼火国公爷将原本送你的貂裘给了阿意,也不能下这样的狠手啊,阿意的手才养好呢。”
“姨娘此话何意,我并未因为一件貂裘才……”
“都是我的错,二姐姐并非心胸狭隘想害我。”
姜卿意笑看着姜玉惜,不紧不慢的解释。
可这解释就像火上浇油,而卢姨娘更添了一把柴,意味深长的说,“你素来是个柔善的。”
姜卿意柔善,那姜玉惜算什么?
那当然是小肚鸡肠、伪善至极!
来来往往的人看到这一幕,对姜家这个传闻有着仙女一般善良心肠的二小姐直接刷新了认知。
姜玉惜死死盯着姜卿意,觉得她好像变成了另一个自己,扮弱装可怜,看似被欺负实则占尽了便宜,而自己反倒成了被算计还百口莫辩的那个!
可恶!!
对了……
姜玉惜听着身后已经咯吱咯吱靠近的马车,当即敛起恨意摇摇欲坠般站起来,“对不起三妹妹,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或许、或许我是因为看你与宣平侯十分亲近,这才起了些嫉妒之心。”
人群惊呆!
二小姐莫非也看上了宣平侯不成?
不对,宣平侯为何跟三小姐那样亲近,还引起了二小姐的嫉妒……
“可是我真的只是仰慕宣平侯战功赫赫,三妹妹,你能谅解我,允许我仰慕侯爷吗?”
姜玉惜楚楚可怜。
但她心底很确定姜卿意会赶紧洗脱跟宣平侯的关系,毕竟未出阁的女儿家,谁能那么厚脸皮不爱惜自己的名声?
这样一来,马车里的那位就能听得清楚,她这位三妹妹其实有多嫌弃他,且知道,只有她这个青年才俊争相追捧的第一才女才会无底线的接纳他、喜欢他!
卢姨娘都深深看了眼姜玉惜,暗道此女好算计。
可不等那马车停下,就听姜卿意轻轻淡淡的说,“侯爷的确勇武无双,是边塞最耀眼的大将军,你想仰慕就仰慕啊,天下那么多仰慕侯爷的,也不多你一个。”
“可你难道不在意……”
“我的确很在意。”
姜卿意坦坦荡荡的说,“二姐姐既然这么在乎我的话,那不如以后离侯爷远一些,毕竟二姐姐很受人喜欢,我很担心连侯爷也会对二姐姐另眼相待呢。”
马车停下。
空气安静的连雪落下的声音都能听得到,因为人人都被姜卿意这番近乎表白的话震惊到发不出声音!
车帘偶尔被风吹起,车里的人就这样静静看着立在那儿大言不惭的小女子,银装素裹的世界里,她垂着滴血的双手,乌发与红唇仿佛是这灰败世界唯一的颜色,北风吹动裹着她的毛绒热斗篷,既妖异,又难掩其天真。
恰好这时姜淮也出来了。
回过神的姜玉惜正要迎上去,就听男人清冷的嗓音漫不经心道,“镇国公府可搭了戏台?”
“侯爷此话何意……”
“本侯看府上的玉惜小姐似乎十分擅长唱戏,若没有戏台,国公爷不妨搭一个,否则幕天席地在这风雪里唱,岂不委屈?”
姜卿意虽然知道姜玉惜突然来这么一出没安好心,却没想到竟是越修离。
不过他这话,倒挺贴切。
姜淮脸色微青,再看姜玉惜惨白的脸,更加恼怒,“我姜家家事,就不劳烦侯爷来操心了,告辞。”
说完,竟连客套也懒得做,冷冷看了姜卿意一眼就带着姜玉惜上了马车。
宣平侯是行事霸道冷酷,可他镇国公府也不是吃素的,犯不着对着一个无根无背景的小小侯爷卑躬屈膝!
“啧。”
西舟同情的瞧了眼一副铁骨铮铮镇国公,希望一会儿宫宴上,你的脊梁骨还能这么硬哦。
姜卿意也不觉得生气,因为她也知道越修离的真实身份,一会儿怕是有一场打脸大戏。
“臣女告退。”
“今日刘主簿之母会受范老夫人邀请入宫,抓住机会。”
越修离开口。
他好像很在意这个刘夫人?
姜卿意抬头,便对上了越修离那双幽深的凤眸,只不过往日总是冷冰冰的眼睛,今日好像多了一丝她看不懂的情绪,是在怪罪她一直受伤耽搁了他接触刘夫人么?
“侯爷放心,臣女今日定会好生医治刘夫人。”
姜卿意信誓旦旦的许诺。
越修离见她双目清明没有丝毫旖旎情意,眼尾垂了垂,冷淡应了声,往皇宫而去。
姜卿意立在原地,直看着他的马车走远,才轻抿了下唇角上了马车,盯着前方姜玉惜父女的华丽大马车,今日,他们最好别做那件恶心事!
一行人很快入宫。
设宴的地方名叫千秋殿,时辰还早,皇帝和妃嫔们还没来,早到的宾客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话。
姜卿意刚走到大殿门口就停下了,因为本该带她这个嫡女去拜会结交的姜淮,毫无负担的带着姜玉惜去了,连知会她一声都不曾。
“姜、姜小姐,要不然您先去里面坐一会儿?”
宫人都是人精,立马小心道。
姜安安翻了个白眼,“看来你给爹爹送那些羹汤白送了。”
“没关系,时间还早,我在外面转一会儿。”
姜卿意见不远处的刘夫人时不时朝她看来,心中有了主意,问那小太监,“这附近能走动吗?”
小太监如释重负的点点头,他还怕这姜家嫡女会闹起来呢,回头他这等小奴才肯定得受罚。
“可以走动。”
小太监特意给她指了一块位置,“那儿有一个小花园,养着一池锦鲤,平日没什么人去,姜小姐若是无聊可以去走走。”
“多谢。”
姜卿意道了谢就径直往那小花园走去。
姜安安撇撇嘴,骂了一句‘胆小鬼’就去找自己相熟的小姐说话了。
姜玉惜原本还想借此刺激一下姜卿意,眼见姜卿意就这么轻飘飘走了,憋了半天的怒气差点溢出来。
也罢,等今日爹爹帮她求了圣上赐下记名嫡女后,姜家就再没有姜卿意什么事儿了!
姜卿意才在花园坐下,刘夫人便寻了过来,“姜小姐,你可还记得我?”
“在观音庙时与您有一面之缘。”
“是,那会儿你还说我身患咳喘呢。”
姜卿意笑笑,并不急着开口,而是等她相求,毕竟只有自己千方百计求来的,才会倍感珍惜。
刘老夫人见她只温和的喝着茶,心底有些急,刘家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在儿子成为京兆府小小主簿之前,刘家还只是高门大户家的仆人,只是因为那件事……
刘老夫人想起丈夫和那位大人物屡次的告诫,打了个哆嗦,小心道,“姜小姐,不知您这会儿可方便,替我开张方子?”
“夫人的病情最近加重了。”
姜卿意用的是肯定句,“且咳嗽出血,肩背痛,时常大汗,可对。”
刘老夫人惊为天人,“的确!的确!还请姜小姐救我!”
刘老夫人也不像观音庙时那几位夫人那样拿架子了,毕竟她能得范老夫人青眼本就实属意外,如今能再见姜小姐一面更是难得,想到今早咳出来的血,刘老夫人现下看姜卿意,就像看那庙里的菩萨!
“本来我是不打算行医了的。”姜卿意说,“毕竟我家中人都反对,我总不好屡次违逆他们的意思。”
“姜小姐……”
刘老夫人失望不已,又听她话锋一转,“不过范老夫人教我琴棋,便是我的老师,您又是她的好友,今日我便破例再为您行针一次吧。”
先是忐忑到绝望,此刻又有了希望,刘老夫人整个人都高兴地晕乎乎的,以至于有陌生宫女提着药箱过来,都没觉得不对劲。
姜卿意与那宫女对视一眼,知道她便是越修离安排的人后,这才借行针不得打搅之由,挥退了其他人。
“您乃是肺部咳喘之症,我会便先取您手部太阴与足少阴二穴行针,再配合点刺放血法,等回去后我再为您开药,小心调养,此症便无虞了。”
“姜小姐只管下针吧。”
姜卿意顺带点了支安息香在一旁。
很快,刘老夫人便觉得咳得骨头都疼的胸肺部涌出一股舒适来,身体连日的疲乏也涌上来,开始伏在桌旁昏昏欲睡起来。
姜卿意见她放全放松下来,这才收了针,让那宫女去里面‘伺候’了。
姜卿意没有偷听越修离秘密的打算,只是刚下阶梯,就听到刘老夫人含含糊糊的问,“你也是武安侯府出来的?”
武安侯?
姜卿意脚步微顿,那不是越修离的舅舅家么?
十多年前,武安侯因为傲慢自大而贻误战机,导致数十万的将士枉死,三司会审后,很快就定了越家叛国谋逆之罪,判了满门抄斩。
不久,武安侯的亲妹妹、当时的皇后娘娘也因为愧疚而引颈自戮,太子越修离也同一时间被废。
说起来,此案应该是铁证如山。
怎么越修离竟还在秘密查武安侯府之事?
姜卿意试图回忆前世与此案相关的事,却发现直到重生那一刻,也没有听到武安侯府翻案的消息,或许越修离现在只是不甘心吧……
思索间,已经回到了大殿。
“三妹妹,你去哪儿了,怎么也不与我们说一声,爹爹很是担心你。”
姜卿意看了眼满眼关切的姜玉惜,正要回答,就听姜淮不悦道,“罢了,没惹出事就好。”
姜卿意觉得他这话还没说完。
果然,姜淮见她不接腔,态度更冷了些,“这里是皇宫,规矩繁多,稍有不慎便是蔑视皇家,少不得当众挨打受罚,你又是头一回进宫,一会儿不论做什么说什么只管听我的便是,不可擅作主张!”
姜卿意懂了,这是先吓唬住她,好为一会儿请赐姜玉惜为嫡女做准备。
“女儿都听爹爹的。”
姜淮看她这样乖顺,心情稍好了些,“宣平侯过于张狂傲慢,我镇国公府也是一等的公爵,你往后再莫做自降身价讨好谄媚之事了。”
姜卿意本还想敷衍着应下,就听他施舍般露出几许慈父心肠,“而且晋王也对你有意,这次回去为父就给你把亲事定下来,你且放心,你是国公府的嫡女,必不会叫晋王府亏待了你。”
姜玉惜猛地抬头,姜卿意刚拿在手里的点心更是捏得粉碎。
“爹爹,晋王他不会……”
“我已经答应了这桩婚事,只等回去,就给你们交换庚帖正式下定。”
是姜玉惜打翻果盘的声音,而姜卿意被被赵嘉禧这突如其来的一招打得措手不及。
怎么会这样,赵嘉禧竟然不打算跟前世一样狠狠摧残她、意图将她抬回去做妾,而是把留给姜玉惜的正妃之位给她了吗!
姜卿意觉得不对劲。
赵嘉禧是个最重利益的人,他绝不会贸贸然就撇开姜玉惜,把他最目前最值钱的正妃之位给她这样一个明显不得宠的嫡女。
而且这婚事定得这样急,说明今日他另有它求。
可他想求什么呢?
姜卿意努力回想前世今日发生的事,就听宫人高呼,“皇上驾到——!”
接着是几位妃嫔以及诸位皇子们。
众人跪地安静听着,直到这唱词到最后多了个意外的名字,“宣平侯到——!”
区区侯爵,也能在皇上面前唱念?
这太监怕不是找死!
众人腹诽着,就听皇帝朗声笑道,“宣平侯,你坐朕的身边。”
大殿一阵骚动,皇上这是何意,往日坐在他身边的不是最得宠的四皇子吗,如今怎叫一个桀骜不驯的宣平侯坐过去?
姜卿意也忍不住悄悄抬头看去,颀长的身影虽穿着绯红的官袍,凌冽尊贵的气质却远胜于旁边几位皇子,尤其他眉眼清冽,如初冬新雪,幽夜月华。
“微臣坐下堂下便好。”
清清冷冷的声音,一点听不出多少恭谨。
“真够嚣张的!”
“真以为手握兵权,就可以将皇上也不放在眼里了么?”
几位朝臣不忿看去,却身形一晃差点摔出去,那张脸初看只觉得惊为天人,也不会让人生出别的想法,可此刻跟皇上站在一起怎么、怎么那么像父子!
再想到失踪多年的废太子……
姜卿意见这几位老大臣腿一软差点跪下,嘴角翘起,叫你们狗眼看人低,吓死你们得了!
正想着,便觉有目光落在身上。
姜卿意笑着朝目光的主人眨眨眼,一副乖巧无害的模样。
越修离瞧她一副刚才幸灾乐祸看热闹的人不是她一般的模样,心想,这死水一潭的宫宴似乎也不那么无趣了。
“那便随你吧。”
皇帝无视朝臣们各异的神色,笑着宣布宴会开始。
这样的宴会,是为了嘉尚有功绩的臣子而举办的,所以宴会的重点是皇帝对各位臣子的表彰以及赏赐。
姜卿意一边捋着回忆,一边听着,直到皇帝提到姜淮的名字才正色起来,好戏来了。
不过……
“爹爹,你脸色怎么这么差,可是身子不适?”
姜卿意看着姜淮几乎捏碎茶杯,提醒了一句。
姜淮如大梦初醒,连忙起身,“微臣身体不适……”
“爱卿可要先下去歇会儿?”
“微臣……”
“爹爹。”
姜玉惜也回过神,赶忙扯了扯姜淮的衣袖。
姜淮想起今日带姜玉惜入宫的目的,暗自深吸口气,跟皇帝道,“微臣无恙,让皇上担心了。”
“那就好。”皇帝笑说,“这一年来爱卿助朕驯养战马,功绩不小,朕思来想去不知赐你些什么好,你可有想要的?”
“微臣的确有一事相求。”
姜玉惜再也顾不上为赵嘉禧失神,小心掩饰着欣喜朝姜卿意看去,本以为会看到一张震惊悲伤的脸,可在姜淮说出那句话时,姜卿意竟笑了。
“微臣膝下有一女贤淑敏慧,知书达理,这些年一直在微臣与家母膝下承欢,所以微臣想求皇上一个恩赐,准许微臣将她记入嫡母名下,如此一来,也能让刚回京的嫡女有个伴。”
觥筹交错的人们古怪的对视一眼,说得好听,还不是为了给那外室女抬身价?
也亏得姜淮堂堂一个镇国公,竟敢如此薄待来和亲的公主母女。
不过来赴宴的各个都是人精,加上还有一些心思不定的往那宣平侯身上飘,一时间大殿安静的只有烛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响,竟是没有一个人开口。
姜卿意的笑容掩在那烛火之后,尤其在看到坐在几位皇子之后的赵嘉禧松了口气的模样,笑容就更加明媚了。
她知道赵嘉禧想做什么了!
至于这群人的沉默,她并不觉得失望,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她一个无利可图的弃女,又怎么能叫这些贵人们出口相助?
“镇国公倒是疼爱女儿了。”
寂静中,越修离一边给自己倒茶,一边漫声道,像是随口一说,却刺破了姜淮层遮羞的窗户纸。
呵,心疼女儿,他是只心疼外室女,却不心疼嫡女吧!
姜淮脸微微一白,罕见的没有反驳。
姜玉惜赶紧道,“玉惜自小没了娘亲,爹爹待玉惜一直是极好的,若是、若是宣平侯不同意,玉惜不记名也没关系。”
她这样美丽柔弱的模样,立即引得一阵怜惜。
谢景就忍不住了,“姐姐……玉惜小姐没有生母照顾疼爱,镇国公偏疼她几分也没错,人家三小姐都没说话,宣平侯何必枉做好人刁难一个弱质女流?”
“谢公子,你别这样说,我没有怪罪侯爷的意思,我只是……”
“我同意。”
姜卿意开口。
姜淮稍有些惊讶,但还是满意的点点头。
姜玉惜却警惕起来,“三妹妹,你真的愿意吗?”
“我愿意。”
姜卿意面颊染上几分羞涩,眼眸却亮晶晶的说,“晋王殿下有意与我定下了亲事,我算是抢走了二姐姐的心上人,所以我愿意让二姐姐记名在我娘亲名下作为补偿,二姐姐就放心吧。”
“什么心上人?”
“晋王定亲?”
大殿里不少人面色大变,尤其是谢景等年轻公子!
姜玉惜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越修离只是淡漠朝姜卿意看去,看她满目憧憬含羞带怯,冰冷的凤眸扯过一丝讽刺。
这时,西舟悄然过来,“侯爷,刘家那边办妥了。”
“嗯。”
寂静中,宣平侯身边的宫女打翻了茶盏,茶水洒在了越修离的衣袖上。
越修离起身,“微臣下去更衣。”
皇帝好脾气的点点头,才道,“想不到禧儿多年不娶,竟是一直等着姜三小姐,倒是一桩好姻缘。”
“是啊。”
姜卿意虽然有些在意越修离中途离席,但看着赵嘉禧那张分明有些僵硬的脸,娇羞道,“听闻晋王殿下今日也有赏,不知王爷会求皇上什么呢?”
这是在暗示晋王干脆求皇上赐婚么?
想到这儿,西舟一个趔趄,那她一直以来跟侯爷算怎么回事?
想到姜淮当年所做的事,西舟眉心脸一黑,莫非姜小姐不是受那几位皇子指使,而是受姜淮指使来利用欺骗他家侯爷的?
若是如此……
西舟小心看了眼冷冰冰没有一丝人气的侯爷,“侯爷,姜小姐她……”
“她尚未婚嫁,自然可以结亲。”越修离淡淡,“本侯从不喜欢强人所难。”
因为死人是不会开口说不愿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