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盛华—— by香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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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修离沉默看着老道士,老道士却笑眯眯看他,“好久不见了。”
算起来,大概隔了有一辈子了吧。
越修离却想不起这老道士是谁,只知道扶尘十分畏惧此人,当他找到这处密室时,却被这老道士叫住。
老道士的笼子根本没上锁,也没人敢管他,可他就是乖乖坐在笼子里,笑眯眯的告诉他,他的转机到了,让他安心等候。
越修离瞥他一眼,看向姜卿意。
姜卿意终于看出越修离的不对劲了,他的魂魄颜色,淡的近乎透明了!
“我们必须马上回大晋。”
越修离实在不想让她亲眼看着自己死去。
可如今再见了她,却再也舍不得就这样看她离开了。
他轻巧的跳到她怀中,就算是死,能死在她怀中,也足矣。
“该出府了。”
“师父,你跟我们一起走吗?”
姜卿意知道老道士并不喜欢与人产生太多羁绊,前世也就收了她这一个徒弟,但仍旧期盼着。
老道士不仅仅是她的师父,在她心底,他更替代了‘父’这一角色。
“当然。”
老道士望着忐忑的她,微笑,“为师去替你救夫君,结束前世因果。”
前世,越修离找到他,要为姜卿意求一个圆满的往生,不惜牺牲龙气与性命,如今,是该他来结束这个因果了。
第五百一十五章 逢凶化吉
从国师府出来,姜卿意也得知了国师扶尘的下场——当场被逍遥王一剑抹了脖子!
当然,逍遥王不是故意的,而是押送犯人时,扶尘想要以死明志,撞在了逍遥王的剑上。
当时血溅三尺,一如他当年决绝挖去双眼。
大梁的陛下面目悲悯,而扶尘也没有半句怨言,就那样栽倒在了地上,除了惊得百姓尖叫以外。
马车出城时,来往的百姓一个个面色惶惶。
“大梁要乱了。”
姜卿意朝外看着。
谢景淡声,“大梁乱了,大晋才有休养生息的机会。”
金国公主和赵嘉禧死在国师府,国师被逍遥王所杀,而太子妃的孩子是被逍遥王妃‘迫害’,襄王梁腾也乘势而起,而大梁皇帝却命不久矣,可想而知接下来,大梁内部会乱成什么样子。
“我们即刻就走吗?”
有襄王的保护,马车出去的很顺利。
姜卿意让马车在约定好的地方等一等,“还有人没来。”
巫涉他们还要再把水搅得更混一点呢!
在祭天大典开始之前,巫涉便带着金藏和金木堵住了准备出门去祭天大典的巫昊。
巫昊身为巫族大祭司,这种场合他原本是不用去的,但不知为何,这几天他十分不安,就像是即将发生什么大事一般。
才出门,就见到了巫涉。
这个本该被他做成傀儡,永远当个下贱奴才的少族长!
“你还敢来!”
“我有一件是要问你。”
巫涉平静道。
巫昊瞥了眼怒目而视的金藏二人,手指轻捻,一枚蛊虫已经悄无声息的放在掌心,“好啊,里面说话。”
他只要再用蛊虫控制住巫涉,不怕查不出救了他的人在那儿。
到时,他要让巫涉亲自杀了那人!
将人领到花园,巫昊亲自给他们倒了茶,“你想问什么?”
巫涉看了眼茶,端起来喝了一口。
巫昊难掩笑容,已经被下蛊过一次,还这样没戒备心,这样的蠢材,怎么配做少族长!
老族长就是瞎了眼,放弃了他巫昊,所以他们只配灭族!
“宫里还有多少蛊虫,你教了多少人炼蛊,以及,如若你死了,那些蛊虫还能活吗?”
巫涉问。
这话可谓十分不客气,有谁登门做客,是来问你什么时候死的?
但巫昊却不以为忤,毕竟谁会跟一个将死之人计较呢,他那蛊虫可是顺着茶盏,进入了巫涉体内了呢。
“你既然想知道,告诉你也无妨。”
巫昊笑道,“宫内如今剩下的蛊虫一共只剩三十条了,其中二十八条都是由我亲自喂养出来的,三日不食我的血便会慢慢互相蚕食而死,生不出蛊王。至于剩下的两条,半死不活,根本用不了。”
“宫中会炼蛊的人不少,但最关键的一点我并未告诉他们,所以他们不得不仰仗我这位大祭司。”
“最后一个问题,我若是死了,它们都活不成。”
巫昊脸上有几分难掩的得意,“若非如此,这群傲慢的皇族,岂会让我住这样的大宅子,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他鄙夷的看着巫涉,“你们就是太蠢,你爹更是迂腐,若不是他发了疯,非要跟我拼个你死我活,我说不定已经将我巫族重新发扬光大了。”
巫涉捻着手里的茶盏,过了一遍他的话,确定没有问题后,微微点点头。
“那就好。”
“什么就好?”
巫昊不明所以,巫涉已经站起身来,“时辰不早,我就告辞了,相信大祭司不会介意帮我们准备一份身份路引,对吧。”
巫昊刚想冷笑,进了虎口还想全身而退?
然而还未说出来,思绪便一晃,“好,我这就让人给你们准备。”
“再准备些盘缠。”
巫涉淡定道,“不要银票,全部要现银,以及三匹好马。”
巫昊挣扎了一下,巫涉淡定的摸了摸姜卿意让人送来的金蛊,金蛊一出,号令万蛊,破除万法,巫昊自以为给他下了蛊,却不知他是故意喝下那蛊虫麻痹巫昊,并顺便给他下了蛊。
甚至都不必巫涉自己准备蛊虫,毕竟巫昊满身的蛊,用金蛊驱使两条进入他的身体轻而易举。
巫昊很快让人准备了东西。
考虑到他们要赶路,巫涉只让金藏金木用包袱一人背了一包袱散碎金银,方便使用。
而后,驱使巫昊身上的所有蛊虫全部进入巫昊身体。
巫昊浑身一颤,口鼻都流出血来。
巫涉,“十日内,你不会踏出家门半步。十日后,你会散尽府中家财,并自尽。”
巫昊的五官开始变得狰狞,似乎用尽了全力想要挣扎,可他体内的不是一条蛊,而是至少十条,他无法违抗巫涉的命令!
“是。”
巫昊的眼眸失去光泽,乖顺的应下。
这就是蛊虫的力量,让你死,你就会乖乖的死!
巫涉兵不血刃,解决此事后,跟金藏金木骑快马出了城,很顺利跟姜卿意几人汇合。
“走吧。”
常贵已经安排好了沿路的干粮,众人不再耽搁,立即出发。
他们出发不久,梁紫衣的别院也传来噩耗,紫衣公主半夜出门落水,溺毙了!
因为朝堂已经一团乱,太子更焦头烂额,一时间根本没什么人来关注这么个公主的死讯,所以梁紫衣便被草草埋了。
等后来众人反应过来,也只剩下孤坟一堆。
披星戴月,日夜兼程,等姜卿意一行赶赴到大梁边境,天上已经飘起了鹅毛大雪。
“快到年关了。”
谢景看着客栈外被白雪茫茫覆盖住的崇山峻岭,朝掌心哈了口气,掀开帘子,进了一旁的房间。
姜卿意怀里抱着越修离,最近他越来越虚弱了,就连白天也少有醒来的时候,基本都是在沉睡。
“再有一天的路程就能过边关进入大晋了。”
这次他们没有选择去郑国迂回,而是直接走大梁边境。
因为有襄王的手令,他们这一路走得还算顺利。
就算逍遥王反应过来,派人来抓,他们手里还有巫昊的手令。
“若不是今日暴雪,我们都该准备出关了。”
“不急,不急。”
凌霄道人笑眯眯的走进来,意味深长看了眼姜卿意,“有些因果,注定要在此了结的。”
姜卿意也卜了一卦,卦象显示居然是久别重逢,逢凶化吉之卦。
“师父。”
“嗯。”
凌霄道人换了身干净的道袍,但仍旧是那般不羁的模样,笑眯眯的,“乖徒,今日好好休息,明日宜出行,明日再走吧。”
“是。”
姜卿意没有异议。
凌霄道人看了眼她怀中沉睡的猫儿,笑着将猫带去了里间。
桑榆一听反正要停一天,高兴道,“那我找阿鸾和常贵出去玩!”
小阿鸾不放心姜卿意,决定跟师父流云剑一起护送她们回京再说,所以也在队伍中,只不过她和流云剑都不是活泼的人,流云剑又是个严苛的师父,除了吃饭睡觉,阿鸾基本都被他抓着在后院习武。
姜卿意发了话,阿鸾肯定是能得半日休闲的,姜卿意便点了点头。
谢景啧了一声,懒得跟女孩子们凑堆,但他意外的跟巫涉很合得来,也去找他的新朋友了。
姜卿意立在窗前,再次卜了一卦。
仍旧是‘久别重逢’之卦。
可谁与她算得上久别重逢呢?
边境的小镇同样繁华,再加上最近大梁内乱,大晋也不知为何突然停战,正打得难舍难分的两国居然就这样奇异的和平下来,这小镇就更加的繁华了。
小阿鸾甚少来逛街,此刻被桑榆拉着东奔西跑,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好奇。
常贵虽是个男子,却是典型的妇女之友,不但获得了桑榆的友谊,也因为这一路对各种首饰布匹、胭脂水粉如数家珍,侃侃而谈后,获得了小阿鸾的友谊。
“好香啊!”
桑榆瞅着前面一个人挤人的摊子恰好空出了个位置,直接用轻功飞过去占了位置,把原本要一屁股坐下来的男人惊得差点跳起来。,
“不好意思,劳您再等等。”
常贵立马上前抓了把大钱到对方手里。
对方看着桑榆和小阿鸾两张漂亮的脸蛋,也生不起气来,只笑着说如今的姑娘家占座还挺独特。
用轻功来抢。
桑榆不以为意,招呼小阿鸾坐下,一人要了一碗热乎乎的边境特产面汤,配着卤牛肉和小菜呼哧呼哧吃了起来。
小阿鸾虽然可惜姜卿意不在,但看桑榆吃的香,也跟着放松下来。
谁也没发现不远处,一张脸震惊的盯着她!
那、那是……
姜淮心神俱震,他不会看错的,那张脸,与苏袖和阿意都很像,那就是被他扔在后院不问死活的小女儿!
他甚至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是了,他没给她取过名字。
没想到她自己居然长到这么大了。
再看常贵和桑榆,姜淮心情激动起来,阿意也来了吗?怎么不见她?
“大人,你怎么了?”
一侧,有小兵过来问。
姜淮立马收回目光,现在他在逍遥王手底下做一个副将,如今镇守边境,跟大晋打仗。
如今战事骤然停住,他才从军营出来,却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女儿。
“我没事。”
姜淮想再朝下看去,却发现桑榆她们都不见了。
姜淮急得站起来四处张望,但确实连人影都没了。
“大人,王爷有消息!”
说罢,拿出几张通缉令来,“王爷吩咐,让您务必拦截下这几人,这几日这几人应该就会从这便过关,入大晋!”
姜淮打开通缉令一看,除了几个不认识的,剩下的全是熟面孔,赫然就是他的女儿姜卿意!
“大人?”
“我知道了。”
姜淮心情复杂,却不知此刻屋顶上,桑榆和小阿鸾就蹲在上面。
二人对视一眼,找到焦急等在楼下的常贵,飞快回了客栈。
姜卿意得知是姜淮,微微一愣,完全没料到这个久别重逢,居然是他?
“收拾收拾,明日一早便走。”
“是。”
众人也不玩了,连夜收拾好,天不亮就上了马车直奔出关口。
两国战事稍歇,进出关口已经没那么严了,不少两地往来的商贩早早聚集在门口等待出关。
姜卿意几人也拉了两车的货物,扮做商人,易容换装,混在人群里准备离开。
一开始,一切都很顺利。
快到姜卿意一行人时,有士兵提前过来检查通关文牒,收取过关的银子,并点了点头表示没问题。
一行人暗暗松口气,就在等着前面的人离开,他们再走个程序就能过去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回来,关口的人齐齐停下行礼。
“逍遥王殿下!”
姜卿意心口猛地一跳,逍遥王,他怎么来了这儿?
“平身吧。”
逍遥王坐在马车中,狐裘拥着修长的身子,俊俏的脸上含着笑,惹得不少百姓悄悄抬头看他。
逍遥王年纪不轻了,却没有半分中年人的油腻,反而清隽成熟,目光扫过之处,无不是惊艳的赞颂。
“本王有几位客人受惊,逃来了边关意图离开,本王特地赶来相劝,希望没来得太迟。”
“那王爷是要亲自下来审核吗?”
“自然。”
逍遥王微笑,已经有人抬着称重的圈椅,铺好软垫放下。
姜卿意心底恨不得骂娘,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怕不是故意的!
“再去打几盆热水来。”
“王爷,您要热水是想……”
“本王的朋友擅长易容之术,未免让她们走了,现在起,但凡过关之人,须得用热水洁面后,方得离去。”
真是青青原上草!
草长莺飞,十步芳草!
谢景握紧拳头,悄悄朝姜卿意看去。
姜卿意抬头看向打来热水的士兵,知道今日不可能善了了,若是越修离还能等,她或许还会慢慢跟逍遥王周旋,但她没哪个时间了。
姜卿意朝谢景打了个手势。
谢景会意,眼看着那士兵就要捧着水上来了,当下便跟桑榆一起同时拔剑将两边的侍卫打开,而小阿鸾也和流云剑一起出手,护送姜卿意等没有功夫的人直奔城门口!
只有几步的距离了!
过了这道门,他们便到了大晋边境就算大梁士兵敢追出来,大晋士兵也会很快发觉赶来,到那时就安全了!
姜卿意快步跨过去,躲开前面朝她扑来的人,眼看只差一步就能出去,身后却传来桑榆她们的尖叫!
“姐姐!”
姜卿意猝然回头,便见逍遥王手执弓箭,犹如猫戏老鼠一般微微一笑,霎时,三支利箭一齐飞出,直奔她而来!
谢景他们飞快赶来,可来不及,弓箭距离太短了,他们被缠住,根本来不及救下姜卿意!
时间都好似慢了下来,姜卿意望着那淬着绿色寒芒的箭支,知道,一旦中箭,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踏上大晋的土地了!
‘噗呲’——!
利箭穿破衣衫,狠狠的刺入血肉,姜卿意当即被那箭支的力量撞得倒退。
可落在她身上的只有一支箭,另外两支,落在了不知何时冲到她身前的人胸腹上。
是姜淮!
谢景和桑榆此时终于赶了过来。
“阿意,走!”
姜淮也说不出他为何回来拦这箭,因为悔恨?因为父女情意?
不知道。
他当时来不及想,只看到姜卿意命悬一线,身体已经快过脑子做了决定。
“快走!”
姜淮痛苦的倒在地上。
桑榆有些担心的看向姜卿意,姜卿意却并没有她想象中的感动、震惊、甚至是留下来拖拖拉拉放不下姜淮,而是果断的转身。
“走!”
姜淮既然要死,那就去死吧。
卫兵们飞快追去,被流云剑一剑挥退半步,等他们再追,大晋那边的士兵已经朝这边赶来了。
“王爷!”
“罢了。”
逍遥王看着涌来的大晋士兵和那道窈窕的背影,颇觉可惜,“本王要是能早来一步就好了。”
拿下姜卿意这个大晋皇后,还怕搅不乱大晋的水么?
可事实却是,这个小女子,居然把他堂堂大梁所有人玩弄于鼓掌,将大梁搅得一团乱,别说继续与大晋相争,恐怕接下来大梁能否有安宁都不可知了。
当年国师扶尘和父皇算计大晋武安侯时,一定没有想过,会有这么强的反噬!
“传令下去,严阵以待。”
大晋来犯之日,不会太远了!
一行人离去,谁也没再理会地上的姜淮。
逍遥王一开始带走姜淮,是以为姜卿意身为女子,心肠柔软,不论如何姜淮也是她的亲生父亲,她总不至于眼睁睁看他死。
却没想到,这小女子的心肠,如此冷硬。
姜淮作为一颗没有半点价值了的废棋,死在这里,都算他好命!
姜淮倒在地上,一点点黯淡下去的目光倒映着的是女儿们远走越远的背影,众叛亲离,原来,这就是他的报应。
死前的走马灯似乎很漫长,足够他一点点看清他当初是如何追逐着宋雪,被宋雪抛弃后,又如何将郑国那位和亲公主骗回家的。
那个单纯美丽,柔弱又善良的人,却被他一点点,折磨成了个疯子。
而他的两个女儿,更被他折磨着给宋雪的女儿让路。
一生糊涂至此,姜淮都觉得自己是被屎糊住了脑子。
可人生没有重来,他也再不能挽回了。
姜淮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路过的下属看见,拧了拧眉头,“扔去乱葬岗喂狗吧!”
寒风簌簌,卷起雪花打着旋儿飘落。
姜卿意被毒箭伤了肩膀,当夜便发起了高烧,吓坏了桑榆几人。
“放心,没事。”
凌霄道人很镇定的去外面找了草药回来,煎煮了,外敷内服,混混沌沌几日,姜卿意终于退了烧清醒下来。
“怎么样,头还晕吗?”
熟悉的声音响起,姜卿意睁眼,就看到魂魄几乎只剩下浅浅一层颜色的越修离在一旁看着她。
姜卿意在梦里,又回到了前世,经历了战战兢兢回到京城,以为得到家人保护与疼爱,却很快被推下更寒冷的深渊,等她好不容易爬出深渊,以为找到了相伴一生的爱人,却又被爱人手刃。
那一次次犹如剜心凌迟的痛,让她恨不能死在梦中,再不要清醒过来面对残酷的世界。
直到梦里,越修离的声音传来。
像是破开了层层阴霾的光阳光,投落在遍体鳞伤的她身上,将她救赎。
姜卿意醒来,真的看到越修离,再也忍不住,抱着他哭出了声。
似乎要将前世今生的苦闷,通通哭出来,从今往后,她再不是那个处处谨小慎微,期盼着别人施舍一点点爱都要被辜负的可怜小姑娘。
“不哭。”
越修离耐心的听她哭,一下又一下的拍着她的后背轻轻哄着。
良久,姜卿意发泄完了,才露出几分后知后觉的尴尬来。
都是给人当妻子,做一国之母的人了,居然还哭成这样。
“哭乃人之常情,憋久了反而不好。”
越修离轻笑着。
姜卿意发觉他的性子再不是先前那种桀骜别扭,微微一愣,才想起的魂魄已经撑不久的事实。
“我们即刻启程回京。”
“不急。”
越修离安抚道,“有师父在,朕不会那么轻易消散,不过此刻朕的确需要睡一觉了。”
姜卿意抿抿唇,知道他这一睡,可能要到京城才能醒来了,有些不舍。
越修离像是看穿她所想,不等她回过神来,俯身一吻。
这个吻温柔无比,却难掩其中其中的炙热的爱意与占有。
她不舍,他更加不舍。
他恨不得时间停留在此刻,只与她热意交融,永不停歇。
半晌,他松开,看她微微张着小嘴喘息。
红唇水润饱满,一双眼眸湿漉漉的望着他,犹如邀请。
越修离知道再留下去,他剩下这点魂魄都要散个干净了,不再放纵自己的思绪如疯马狂奔,只在她的唇上轻轻舔舐而过,才咬着她的耳珠,慢声道,“朕会等着阿意的。”
喑哑的声音,明明没说旖旎的话,可姜卿意还是耳根红透了。
越修离微薄的唇角浅浅勾起,消失在了她身边。
姜卿意看着身边已然空悬的位置,怅然若失。
“姐姐,你醒啦!”
阿鸾推门进来,看到坐起来的姜卿意,高兴的走过来。
姜卿意立即收起异常,看了眼在枕边睡着的黑猫,起身更衣,“我们现在住在哪儿?”
“小姐醒了吗?”
外面传来声响。
阿鸾应了声,立即有侍女鱼贯而入,开始侍奉。
姜卿意问了问,才知道原来当日救下他们的不是别人,正是北风。
北风在战场上屡战屡胜,如今已经升任六品昭武校尉。
六品在京城算不上什么大官,可在边境却是实打实的握着兵权的官职,那日他隐约察觉边境不对劲,福灵心至,亲自带兵赶了去,恰好救下姜卿意他们,并妥善安置了下来!
“若不是北风,少不得麻烦。”
虽然别的大晋兵也会赶来,但不会像北风那么强势,指不定逍遥王就会不管不顾派人追出来。、
况且就算他们被大晋兵侥幸带走,也不会这样安置,说不定还会因为身份问题而牵扯出一系列的麻烦来。
“北风人在哪里?”
屋外响起北风的声音。
因为不知道姜卿意愿不愿意暴露身份,所以北风只说他们是自己的朋友,并未暴露。
姜卿意穿上崭新的小袄长裙,又被阿鸾塞上暖手炉,披上斗篷,才允许她出门见人。
快一年不见,北风黑了不少,五官却也因此而更加深邃英挺,身上一股边关武将独有的杀伐之气,让他整个人愈发的挺拔威武起来。
“此番辛苦你了。”
姜卿意笑眯眯的瞥了眼后头赶来的桑榆和谢景,“救命之恩,我该怎么报答你,要不然给你赐婚怎么样,你如今也是六品的将军了,京城的大家闺秀你尽可挑选。”
北风与她和皇上都是故友旧臣,他如今身份不算高,可想嫁他的贵女一定不少。
北风微微一愣,还未答话,桑榆先懵了。
北风……要娶妻?
“末将还不急。”
北风有些奇怪,小姐明明知道他对桑榆的心思,怎么还说这样的话?
桑榆已经走来,北风朝桑榆看去,却没想碰了个钉子,桑榆冷冷哼了声,才围到姜卿意身边问东问西。
姜卿意跟谢景对视一眼,谢景也反应过来了,一时间脸色几变。
既愤恨自家水灵灵的白菜要被猪拱了,又气这猪愚钝,居然还不来表明心意,任由他妹妹生闷气!
“既然已经安全了,我们早些上路吧。”
“常贵早已准备好了马车,姐姐想何时走?”
“宜早不宜迟,下午便出发吧。”
几人虽觉得她要在养养,但她的性子他们都清楚,就不说废话了,只嘱咐常贵将马车安置的舒服了,等能走水路了,即刻换船出发就是。
既然下了决定,几人也不耽搁,当即收拾好行装,草草用过午饭,便上了马车。
走时,桑榆稍微磨蹭了一下。
谢景瞥她,“看什么呢?”
“没什么。”
桑榆也说不上来在期待什么,算了,这点点期待哪有整天跟着小姐厮混有意思!
桑榆很快想通,扭头就跟小阿鸾一起比赛骑马去了。
姜卿意拥着狐裘,靠在铺着软垫,放着暖手炉和汤婆子的马车里,看到桑榆离开的背影,嘴角浅浅弯起,“北风,还不追上去?”
一抹高大的身影骑着马慢慢追上来,“还不知京城如今是何局势,末将暂时不露面比较好。”
“你再不露面,桑榆可就真要撇开那点心思把你甩一边了。”
北风难得犹豫。
他不想坏了姜卿意的计划,也放不下桑榆。
他这一辈子没什么求的,唯一所求,只有一个桑榆。
“去吧。”
姜卿意道,“等到下一处驿站我们再分开,这一会儿不会叫人察觉。”
北风见她这样说,终于鼓起勇气,往前追去。
马车摇摇晃晃,姜卿意不知道北风跟桑榆说了什么,只知道小阿鸾早早回来了,钻进马车依偎在姜卿意身边,听她教她识字。
快要日暮西垂,才见一高一矮两道身影驾马回来。
一向天真懵懂面瘫脸的桑榆,难得目光闪躲,嘴唇红润得厉害。
而矜持老成的北风,嘴角的笑简直压不下去。
“没眼看。”
谢景阴阳怪气的哼了声。
北风不在意,这里距离下一个驿站很近,在进入镇子前,北风便带人悄然离开了队伍。
“不知道夫人怎么样了。”
晚上,桑榆和小阿鸾挤在姜卿意房间下棋玩,说起熟悉的京城,几人心中都松口气。
小阿鸾也想起娘亲,猝不及防听姜卿意幽幽道,“也不知此番回去,我们是不是要多个爹。”
小阿鸾目露震惊!
姜卿意哈哈一笑,带过这个话题,自她醒来,便已经给苏白送去了消息,这几日应该就会有回信了,很快他们就能知道京城的状况了。
睡前,姜卿意看着只有浅浅呼吸的黑猫,小心将他圈在怀中,沉沉睡去。
翌日天明,苏白的信果然到了。
但谢景拆开看过后,脸色就变了,焦急来找姜卿意。
“京城可能要出事。”
“怎么了?”
“前阵子京城突然爆发流言,说皇后并非重病,而是被谢太后与宁王一同软禁在了深宫,万民请命,要求皇后娘娘露面。”
姜卿意轻轻皱眉,“然后呢?”
“上个月,宫里顶不住压力,让‘皇后’出面,隔着纱帐接待了京中命妇,可虽然有蓝夫人帮忙遮掩,还是被人发现了不对劲,执意要求‘皇后’到雾山观为皇上祈福。”
谢景担忧道,“声浪之巨,恐怕是难以压下来了。”
没办法,姜卿意以京城为辐射,周边乃至整个大晋,对她这位皇后都太崇敬了。
雾山观的分粥分药的善举就未停过,伴随着悬壶院的分院一家一家开起来,姜卿意这位皇后的声望更是越来越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