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盛华—— by香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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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姨娘暗自松了口气,又听越修离道,“浴佛节上敢杀人,让陆庭亲自来查,孤倒要看看是谁敢如此猖狂!”
姜淮猛地抬头,陆庭乃是锦衣卫指挥使,铁面无私,在他手里办过的皇亲国戚不知凡几,太子让他来查,到底是查今日之事,还是别有目的!
“殿下,不必麻烦陆指挥使再查了,今日是我儿承泽的错,他虽不是故意谋害主母,却也是他的顽劣导致了主母的死。”
姜淮复杂的看了眼还在水里扑腾的儿子,道,“四公子犯下大错,鞭笞八十,为主母戴孝后,送去庄子上,此生不得再回京!”
卢姨娘人都傻了,“您这是完全不要承泽了吗 ,他可是您唯一的儿子……”
“还不闭嘴!”
姜淮怒斥你,“教子不善,回去后罚三个月禁闭,你好好反省!”
姜卿意看事到如今,姜淮还是因为不愿意锦衣卫插手才肯伤皮不伤骨的罚一罚姜承泽,心中嗤笑,既如此,那你就做好为你这个宝贝儿子付出更大代价的准备吧!
棺椁很快抬下山。
镇国公府也在当夜挂起了白绫,以主母的规格操办起苏袖的丧事。
“小姐,是老奴疏忽才导致了今日之过,老奴已经无颜再继续留下,还请小姐准许老奴带着阿鸾的尸身离府。”
车嬷嬷当众跪下磕头。
落葵想劝劝,毕竟车嬷嬷老迈,哪能拦得住四公子呢。
“嬷嬷……”
“小姐,奴婢愿意与嬷嬷同去。”
芙蕖也跪了下来,哭着说,“奴婢也自愧,奴婢后半辈子愿意去庙里吃斋念佛为夫人和小阿鸾祈求来生。”
来往的宾客们看着,也只叹息一声。
姜卿意当众还了她们主仆卖身契,让她们带着小阿鸾的尸身连夜离府。
祠堂,姜承泽一边挨着鞭子,一边哭着大骂,“我看姜卿意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她不是表现的很在乎那个小杂种吗,不还是让她被个下人带走埋在荒地里!”
卢姨娘原本心思全在他身上,此刻却反应过来,“是啊,她一向很心疼这对母女。”
一定有哪里不对!
“来人,快来人,拦下车嬷嬷她们,快!”
卢姨娘撇下姜承泽就往外跑,只留下姜承泽一头雾水的惨叫。
角落的姜安安见状,咬咬唇,默默退了出去。
没多久,卢姨娘赶到前院侧门,姜卿意也从一侧小道走来了。
“如果我没记错,姨娘被罚禁闭三月,现在跑出来,可让我很难办。”
姜卿意问她,“要我亲自送卢姨娘回去吗?”
卢姨娘见她如此,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岂敢劳烦三小姐,妾很快就回去,不过车嬷嬷和芙蕖这两个下人偷了妾的东西,她们离府前,妾必须要问清楚才行,三小姐总不会阻止吧?”
卢姨娘的下人迅速上前押住车嬷嬷二人,想抢下小阿鸾。
傍晚的余晖落在姜卿意身上,却带着暖不热的寒。
“看来卢姨娘是想证明什么,是么。”
“姨娘。”
去扣小阿鸾脉搏的下人摇摇头,没心跳脉搏,的确是死了。
“这不可能!”
卢姨娘上前就要亲自翻查,就被姜卿意挡住。
卢姨娘这会儿竟也不急了,反而了然的笑起来,“果真有问题对吧,否则你一定会大大方方的让我去查看好打我的脸,可惜三小姐,谁也不是傻子,你想假借夫人母女的死,让国公爷彻底厌弃了承泽,将我们母子都赶出去,还能顺势让夫人她们重获自由。”
“这的确是高招,但你低估了妾,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来人,立即去请老爷和宾客们过来!”
卢姨娘那张总是没主见的脸上,终于漫出深深埋藏在地下的猖狂狠辣,“我纵然不能察觉异常,可宾客里还有太医院的院正,三小姐,你敢保证你的伎俩能瞒过火眼金睛的他吗?”
若瞒不过,以国公爷自负又自私的性子,那就是你们母女三人真正的死期了!
姜卿意一声,那几个要去请姜淮的下人直接被暗处飘出来的人影几脚踹翻在地上。
卢姨娘看到桑榆,才知道当初姜卿意果真没送走她!
但这也侧面印证了苏袖母女的‘死’有问题,否则有这么个高手在,承泽怎么可能轻易靠近得了苏袖母女!
“三小姐,你有本事就杀了妾,否则你阻挡的了一时,还能阻挡得了一世么!”
“谁说不能呢。”
姜卿意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账簿放在了她面前,“半年前,卢家老太爷忌日,国公府赠礼白银八千两,加两座宅子和百亩良田。”
“一年前,卢家大老爷生辰,国公府赠礼白银五千两,加一座上好的庄子和两间生意不错的绸缎庄子。”
“不到一年半前,还是卢家大老爷,染了风寒,国公府慰问,赠名贵药材一车,黄金五百两。”
“一年半前……”
“这些只是赠礼!”
卢姨娘慌了下,才回过神,“这些账簿你居然都查清楚了!”
这怎么可能,她又没学过,身边也没有会记账的人……
想到这里,卢姨娘才发现不对劲,姜卿意的记忆里出奇的好,账簿的这几条她甚至不用看就能背出来。
她会算账!
“算账而已,很难吗?”
前世她去打理晋王府,也只学了一个月而已。
卢姨娘强辩,“卢家是老夫人的娘家,是国公爷的舅家,过年过节,生辰生病自然要随礼,这些账目算不得有问题!”
“我只计算了这十年的随礼。”
姜卿意问,“粗浅计算,光是所赠白银便高达二十万两,良田千亩,上好的铺子二十四家,庄子十七个。”
“而我爹一年的俸禄加赏赐一起不足千两,如此来算,卢姨娘,你掌家的这些年,几乎把国公府几代攒下的家底都搬去了卢家。”
“你跟我说这没问题?”
“那你就去把爹爹请来,我也好问问,这到底有没有问题。”
卢姨娘自己也清楚姜淮的性格,他要是知道枕边人坑了他这么大一把,还当众叫人知道他这些年一直在挪用苏袖的嫁妆,他不撕碎她才怪!
卢姨娘惊恐的看着姜卿意,“你早就准备好了,就等着现在是不是?”
“我既不敢低估卢姨娘,自然要有备无患。”
姜卿意重复她说过的话。
卢姨娘脸上青红交加,但更让她震惊的是姜卿意靠近说的一句话。
“姨娘知道我为何能这样及时赶来吗?”
“你派人盯着我……”
“那是自然。”
姜卿意要保证万无一失,就不会容许任何纰漏,“不过这个消息,是五妹妹亲自过来告诉我的。”
是你的亲生女儿,背叛了你!
卢姨娘顺势看去,果真看到姜卿意来时的那条小道灌木后,姜安安就站在那儿,带着漠然。
这比真的刺卢姨娘一刀还叫她剜心挖肺的难受!
“看来姨娘知道该怎么做了。”
姜卿意吩咐,“还不送姨娘回去歇息?”
卢姨娘浑浑噩噩的转身,就见姜承泽的小厮跑来,“夫人,公子被打晕过去了!”
“快请大夫……”
“四公子的八十鞭子若挨完了,就请他换上孝服到灵堂守孝。”
姜卿意看着想要驳斥的卢姨娘,凉声,“卢姨娘还是乖乖回去禁闭的好,毕竟现在掌家的人,是我。”
卢姨娘这才惊觉自己错得离谱,她竟还妄图跟老夫人一起掌控姜卿意为己所用,可殊不知姜卿意早不动声色反过来掌控了她们!
“天下无不透风的墙,三小姐如此种种,国公爷迟早一天会发现的,到时候你就会知道算计国公爷是个什么下场!”
卢姨娘走之前,诅咒道。
却见姜卿意笑开,她就没想过瞒姜淮一辈子,毕竟让他知晓全部的真相再死去,才会更痛苦不是么!
解决完卢姨娘一事,姜卿意亲自看着车嬷嬷她们上了早已安排好的马车。
架着马车的,是伪装而来的钱大富。
“辛苦了。”
姜卿意站在台阶上,意味不明的说了句。
钱大富想起几天前,大师要他去找几个擅水的人,提前藏在苏袖母女会出事的水底,既要‘淹死’夫人和小阿鸾,又要在她们心跳停止后立即将人送上水面,还不能叫人发现。
这的确很辛苦,到现在他一颗心还悬着,毕竟他‘杀’的可是镇国公府的主母,是大师的亲娘啊!
也不知还能不能救回来,万一……
“阿意。”
谢景从后面走来。
钱大富压低帽檐,挥鞭赶着马车走了。
谢景只当是个寻常的车夫,没多在意,“灵堂那边已经安置好了,你过去吧,今夜我会守在国公府外,不会有人敢来闹事。”
姜卿意谢过他的好意,就去灵堂守着了。
一连三天,她除了洗漱,几乎没有离开过一步,众人都只当她是还接受不了苏袖的死,就连姜淮也随她去了。
期间赵元珠也来闹过,但被‘恰好’来吊唁的越修离直接给拎去太医院了,想来最近是不会再来找麻烦了。
反而是姜淮,只在下葬这天才露了脸。
阴云密布。
姜卿意扶着苏袖的棺椁,一路从姜府走到姜家祖坟,看着一锹锹土将棺椁覆盖,最后才撒上一把黄纸。
“人死不能复生,回吧。”
姜淮在她身后道。
听着他冷漠的语气,姜卿意轻轻问了句,“爹爹,你还记得娘亲刚嫁来时的样子吗?”
姜淮记忆里浮现一张过分美丽的面庞,也想起那平淡却令人记得格外清晰的六年。
苏袖是大晋边境的郑国的宗室女,郑国是个很小的国家,战败后,给苏袖强加了公主封号,千里迢迢送来大晋嫁给了只是个镇国公的他。
她是个很柔弱,也很特别的女子。
她永远知足,会温柔的对待周围的一切,会精心布置家里,会与他谈论他喜欢的话题,有她在的那几年,就连府里的下人好像都变得鲜活而温和,那时候,他回家都能听到笑声。
可是自从宋雪出事后……
“不太记得了。”
姜淮看着变成一座冰冷坟茔的苏袖,心底有什么被他故意忽视的东西好像要破土而出,令他转身就走,“时辰不早了,你娘的牌位还要放入宗祠,别耽搁了。”
姜卿意看他近乎落荒而逃的背影,一个荒谬的想法忽然冒出来。
不是吧……
天上,风云涌动,卷动着乌云,没多久便大雨倾盆。
姜淮的马车陷入了泥坑,他不得不下马车让下人把笨重的马车抬出来,却因为雨大到人几乎睁不开眼,弄到天黑才勉强拖出马车,而他的衣裳已经湿了大半,双脚也沾满了泥泞。
好不容易回到国公府,姜淮精疲力竭。
下人忍不住嘀咕,“会不会是夫人舍不得国公爷呀?”
“有可能,毕竟夫人没疯之前,多喜欢咱们国公爷呀,那会儿国公爷不小心弄破了一件很喜欢的外袍,气得晚饭都没吃,还是夫人纡尊降贵跑去坊市,一家一家挑相似的丝线,脚都磨破了,又挑灯熬了好几晚才给国公爷补上的。”
“可惜,再没有夫人了。”
站在门口的姜淮眉目一松,又猝然收紧,转身入府,望着还挂着白灯笼的国公府,一股难以言说的情绪涌入胸膛。
“府里好久没这么安静过了。”
“爹爹不喜欢安静吗?”
姜卿意问。
姜淮摇摇头,像是在说服自己,“总归是要安静的。”
一开始,他就知道不会留苏袖一辈子占着国公夫人位置的。
“卢姨娘禁足了,明日起,府里的大小事务就交由你打理了。”
姜淮自己都没察觉自己语气里的温柔,“即日起,三小姐便是这国公府的主子,谁再敢有不敬,家规处置!”
老魏嘴巴张了张,总觉得这气氛有一种违和的古怪。
“国公爷,这是不是太草率……”
“爹爹若是信任女儿,女儿一定会替娘亲打理好这个家。”
“那就好。”
姜淮疲惫的捏捏眉心,他还有很多事要处理,勋王府不知因何把矛头对准了他,甚至有人怀疑是他指使两个女儿算计了周迁……
姜卿意淡淡朝老魏看了眼,乖乖退下。
雨已经变小了,淅淅沥沥落在伞面。
姜卿意自己撑着伞,低着头慢慢数着石板往前走,快了,她很快就能报了仇了,只差给姜淮最后一击……
“还想哭吗?”
伞缘抬起,姜卿意看着对面同样执着伞的越修离,灯光朦朦胧胧看不清他的神情,可他还是来找她了。
姜卿意扔了伞,几步上前扑到他的怀中,嗅着泛着雨水湿意的冷香,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音闷闷,“我说不想了,殿下会扔下我就走吗?”
“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
姜卿意知道他对她一定有不一样的情愫,但那情愫有多少她从来都不确定,他太克制也太理智了,她甚至觉得,只要他想,他可以立即斩断与她的一切关系,永远离开。
越修离刚想说什么,就见她身子一软已经晕了过去。
这几日她几乎不眠不休,水米也只是沾了沾,她太累了。
越修离揽着怀里消瘦了一大圈的身子,轻轻拧眉,将人抱回了房间。
“太子殿下,接下来奴婢伺候就好。”
落葵看着把小姐抱回来的越修离,心脏都快从嗓子眼儿跳出来,这叫人看到了可如何是好!
越修离将人放好,便准备离开,衣袖却被人牢牢抓住。
落葵赶紧去掰姜卿意的手,却发现她攥得死紧,指节都发白了,强行弄开怕要伤到。
“太子殿下,你看这……”
“你替她收拾,孤等她睡熟了再走。”
本来今晚过来,也是做好了听她哭泣的准备,但她比想象中的还要更乖一些。
落葵松了口气,赶紧给姜卿意擦洗更衣,而越修离也在落葵战战兢兢的要求下,在眼睛上系上了白布。
人一旦失去视觉,其他方面的知觉便会放大。
譬如擦洗时的淋漓水声。
譬如换衣时的窸窸窣窣。
又譬如,那一抹独属于少女的幽香……
越修离挥散脑海里的想法,顺势用内力封闭自己其他的知觉。
是以,连姜卿意何时醒了都不知道。
更不知道姜卿意此刻脑袋晕乎乎的,在睁开眼便看到端坐在她床尾蒙着双眼的越修离时,心跳得有多快。
姜卿意曾做过类似的梦。
梦里,她绑了越修离,蒙上他的眼,看他沉沦,渴求,最后大汗淋漓的拥住她。
难道这是在梦里?
姜卿意小心上前,望着白布下俊美的脸,小心在他唇上吮了一口。
嗯,软的。
正当她准备继续时,肩膀忽然被抓住。
“没捆好?”
越修离刚解开五识便听到这一句,太阳穴跳了跳,“你想捆谁?”
“小姐,你醒了,你……”
落葵换了热水进来,话都还没说完,姜卿意又晕了过去。
“她太累了,点支安息香,让她好好睡一觉。”
落葵当然知道,但她怕小姐睡熟了,这个还不肯走的太子殿下万一要做点儿该怎么办!
越修离看着这抱着水盆满是防备的丫环,她该担心的,是她家小姐万一要对他做点儿什么才对吧。
越修离捏捏眉心,这都是他自找的。
凉风徐徐吹散乌云,露出天边一抹弯弯的月,透过菱花窗格撒入那张拔步床上,照得姜卿意的梦都变得干净柔软了。
再次醒来,已经是下午。
“小姐,要吃些东西吗,是常贵赶早去您喜欢的那家馄饨铺买的,还热着呢。”
姜卿意看着肿着眼守在床边的落葵和外面探头探脑的常贵,想了想,没把真相告诉他们,以免日后惹祸上身。
吃过馄饨,姜卿意才发现床边放着一卷画,打开来,正是在观松楼没有看过的《海棠春睡图》。
“拿去挂起来。”
“好嘞。”
落葵看她不像伤心欲绝的样子,也松了口气,赶忙跟常贵张罗着去挂画,顺便问她,“小姐,管事们一早就来过了,现在要叫他们来回话吗?”
“先不急。”
那群倚老卖老的管事先晾晾,她还有另外一件事要去做,“萧敏老大人府上可送了请帖来?”
此前还答应过要去他府上做客的。
“送是送了,可是小姐,您不必勉强自己……”
“去回帖子吧,说这几日我便去。”
落葵只得照办。
姜卿意又去范府走了一趟,操办丧事这几日,是范老夫人亲自来坐镇替她压下了那些蠢蠢欲动的妖魔鬼怪,不论旁的,只论范老夫人这份心,她也得亲自去道谢。
姜卿意将前阵子为范老夫人夫妇做的调理身体的药丸带上,直接从角门去了范府。
待从范府回来,姜卿意本打算直接回如意苑做出沉湎痛苦的样子,哪知才进垂花门,就听到姜淮正与人争执。
“现在人都死了,我还能如何?”
姜淮狠声,“如若苏毅父子当真想要报复,我也只能先下手为强!”
“苏毅父子不一定就知道了当年在边境,是我等害他们父子坠崖的。”
张东山道,“镇国公先无需着急,下官这次来,只是想提醒一下您再好好想想与尊夫人相关的事,如今她年纪轻轻就死了,难保苏毅父子不会认为是咱们下的手,从而牵扯出坠崖那桩事来。”
“我并没有下手……”
“下官知道,可她疯了的事呢?”
张东山意味深长的问,“这您可问心无愧?”
可是……为何?
还有苏毅,那不是舅舅的名字吗,可舅舅早在她年幼时便辞世了,这也间接导致了苏家的灭亡,但她和娘亲一直都以为是意外,却原来也是姜淮在背后下手!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舅舅一家远在郑国,跟姜家不可能有什么利益纠葛……
一只野猫突然从墙头跳下踩在一片枯叶上。
“谁在那里!”
姜淮警觉地冲过来,而这垂花门两侧只有棵芭蕉树,根本藏不住人!
就在姜卿意打算直面姜淮时,另一道身影绕过她走了出去。
“国公爷,爹爹,怎么了吗?”
“婉如?”
张东山看着走出来的张婉如,狐疑问,“你不是去见栖霞县主了吗?”
“如意苑的下人说县主去范家了还没回来。”
张婉如见他们神色严肃,紧张的问,“怎么了吗?”
姜淮垂在一侧的手已经蓄起了力,张东山对这个女儿也不太在意,只试探道,“你刚才可听到了什么吗?”
“女儿刚刚才走来,什么也没听到。”
张婉如一脸茫然。
她不是能藏得住秘密的人,张东山也不信这个商女所生的庶女能在自己和镇国公面前演得滴水不漏。
“她可能真的什么也没听到。”
“可此事关乎你我两家的性命。”
姜淮也道,宁可杀错,决不能放过!
张婉如察觉到姜淮的杀意,心口发紧,看向张东山,却发现他略皱了下眉后,就转过了身去,一副不打算阻止的模样。
张婉如捂住越跳越快的心脏,呼吸也急促起来,她的病要发了……
“婉如,你怎么在这里,是来找我的吗?”
就在张婉如以为必死无疑时,姜卿意也从垂花门后走了出来,“爹爹,张大人,你们怎么都在这儿?”
“县主从范家回来了?”
张东山眯起眼。
姜卿意应了声,神态亲近的问张婉如,“难为你来看我,今夜可以留在我这儿陪我说说话吗?”
张婉如掌心出着虚汗,可被她握住时,那股干燥温热立即冲散了恐惧,剧烈的心跳也奇异的缓了下来。
“我做不了主……”
“爹爹,可以吗?”
姜卿意带着几分恳求的看向姜淮。
姜淮心底还残留着一些对苏袖的愧疚,又打量了眼柔柔弱弱的张婉如,半晌,才道,“既然卿意喜欢,便委屈张小姐陪陪她吧。”
“喜欢吃什么,只管交代大厨房去做便是。”
“多谢爹爹。”
姜卿意乖乖行了礼,才带着张婉如离开。
看着她们走远了,张东山想张口说什么,被姜淮制止,两人去了书房。
如意苑。
“让常贵去传晚膳。”姜卿意看着低着头强忍着害怕的落葵,“这阵子你就留在院子里不必再出门了。”
“可小姐身边哪能没人……”
“桑榆会回来。”
姜卿意交代好,关上门,严肃的看着惊魂未定的张婉如主仆,“今晚什么也没发生,你的确什么也没听到,更没有看到我在垂花门后面,就算做梦,你也只能做这样的梦,清楚了吗!”
“我清楚,我不会连累县主的!”
“我不是怕你连累我。”
姜卿意不懂张婉如,亦如她不懂这京城很多人一样,她不懂为什么真心换不来真心,更不明白血脉相连同床共枕也能说背叛就背叛。
所以重生后,她干脆抛却了这份天真。
她看着张婉如,“我与张小姐本不该有什么瓜葛,过了今夜,你便不必再来了。”
晚膳很快上来。
张婉如低头扒饭,眼泪却一颗颗滚进饭碗里。
姜卿意假装没看见,用过晚膳,就让落葵安排她住在厢房而后准备去歇息。
然而张婉如却好像鼓足了勇气,在珠帘落下前,回头坚定道,“方才我帮县主,全是出自我自愿。县主口口声声说着讨厌我,但今晚你若是不来帮我,我说不定会彻底消失在县主眼前,可县主还是来了。”
“甚至县主今夜留我住下,也是怕我半路遭遇不测。”
“县主待我一片好心,我都知道的,所以不管县主怎么说,我都当县主是我最好的朋友。”
说完,像是怕再听到姜卿意的拒绝,飞快跑了。
桑榆从暗处出来,“可要奴婢去查查她?”
“不用。”
姜卿意望着晃动的珠帘,冷淡的回了里间,问她,“钱大富那边可顺利?”
那日去松风寺之前,她便给苏袖母女喂下了假死药,能让人的脉搏处于假死状态。
而停灵的七天,她只需要不间断的给苏袖继续喂药,等下葬后,再喂下解药便能让她脱离假死状态。
但解药不是她亲自喂的,她始终不安心。
“放心,一切顺利,人已经苏醒了,就是还很虚弱。”
桑榆道,“她们就安置在离道观不远的一个偏僻小镇子上,半个月前钱大富就安排了几个跟夫人身形相似的人住了进去,不会有人怀疑的,小姐可要去看看?”
姜卿意摇头。
她对姜淮今晚跟张东山说的那番话很在意,如若娘亲的疯和舅舅一家的死都另有隐情,她就更不该轻举妄动,否则苏袖母女一旦被发现,就是必死无疑!
“不去也行,反正夫人也不记得……”
桑榆忙咬住舌头。
确定姜卿意只是垂着眼,并没有责怪的意思,才小心翼翼的拿出另外一份名单来,“这是钱大富让奴婢交给您的,说第一名已经给了银子,问您什么时候得空去道观走一趟。”
姜卿意以为第一名应该是以前的老顾客之一,谁知竟是个陌生的名字。
“方英……是谁?”
“钱大富说是谢家的主母,谢小公子的母亲谢夫人。”
桑榆说,“她给的银子很多,而且还说了,小姐为她解卦后,她除了会给卦金,还会为三清祖师爷重塑金身。”
姜卿意,“……那就定在去过萧家的下午,去道观。”
翌日,张婉如没急着离开,而是留下来跟姜卿意一起用了早膳,才委婉的道,“听闻县主现在要掌家了,若是缺管事的我或许可以帮忙。”
她外公家经商,最不缺的就是有本事的管事。
但她不知道的是,姜卿意就没打算让镇国公府辉煌起来。
“多谢张小姐好意,不过不用了。”
姜卿意道,“我还有别的事,一会儿就让落葵送张小姐出府吧。”
张婉如发现自己对她的拒绝都要习惯了,也不介意,“县主不要管事,那就我来帮忙吧,我会看账也会看人,左右我在家里也没事。”
姜卿意看她。
铛铛赶紧戳了戳自家小姐的腰,张婉如会意,把练习了一晚上的憋红眼流眼泪给使了出来,却忍不住羞红了脸,“县主有所不知,我在家里就被关在房中,什么也做不了,很可怜的……”
“我保证,我绝不会打搅县主,县主让我呆哪儿我就呆哪儿,我……”
姜卿意回想起昨夜听到的姜淮他们的话,看向张婉如,“我若是告诉你,你爹可能与我有仇,而我将来要对他不利,甚至利用你来对付他,你还要来吗?”
第一百零三章 赢他一步
姜卿意看张婉如完全呆住,吩咐落葵一会儿送她出府,便直接去了账房,宣布了一项决定。
“府中要裁减不必要的管事,只留下最有能力的两位,留下的两位月例翻倍,而其他的则会交给牙行发卖。”
“怎能如此!”
“奴才们为国公府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三小姐这是要卸磨杀驴啊!”
管事们霎时乱起来。
桑榆直接拔剑插入地里,“谁再吵,我割了他舌头!”
众人敢怒不敢言,都愤愤瞪着姜卿意,并推出一位年纪最大的管事出来,“三小姐,国公府不是什么小门小户,你如此苛待下人,传出去,恐怕要叫人背后诋毁国公府,更毁了您自个儿的清誉。”
“您尚未定亲,就不怕影响了婚事吗?”
“还请三小姐三思!”
姜卿意站在高台,居高临下的看着这群眼珠子乱转的蠹虫,“我话还没说完,众位别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