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盛华—— by香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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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嘉禧更加用力的将人抓住,丝毫没察觉越修离眸底那疯狂涌动的黑暗。
“晋王当真与栖霞定下了婚约?据孤所知,栖霞的母亲才刚刚去世不久。”
越修离冷淡睨着姜淮,“就是卖儿鬻女,也没有这么快的,看来镇国公是不担心御史台的参奏了?”
姜淮脸拱手,“太子殿下有所不知,卿意的生母生前就一直不放心卿意的婚事,如今为卿意早早定下婚事,也是为了让苏氏泉下安宁。”
“否则,臣只能将苏氏的坟墓送去寺庙,请高僧为她超度,才能让她安宁了。”
人都埋了,他还要挖坟不成!
姜卿意袖中的手因过于愤怒而颤抖起来。
“竟是如此。”
越修离好像也接受了这个说法。
姜卿意望着眼前光风霁月的男人,看来不论她多努力,她还是走不到他身边。
“是,如今两家婚书已定,还请太子殿下成全。”
姜淮其实也不想这么早把姜卿意嫁出去,可武安侯旧案相关的人频频出事,勋王府还把他当成了敌人,他想要与已经恢复太子之位的越修离抗衡,只能选择另一位皇子。
可得宠的四皇子身边权臣环绕,他去了也无法拔得头筹。
六皇子又太小。
算来算去,唯有无依无靠主动送上门的赵嘉禧最好掌控。
“婚书在何处?”
“来人,呈上给太子殿下一观。”
下人迅速将笔墨未干的婚书捧了上来。
西舟捧起。
越修离看着上面并排的名字,只觉得刺眼。
赵嘉禧刚察觉不对劲,“不,等一下……”
越修离抬手一捻,两封婚书霎时化作齑粉顺风散去,“看来婚书没有了。”
在场人都被越修离弄懵了!
“没有了可以再签!”
“镇国公栖霞县主接旨!”
皇帝身边的刘公公捧着圣旨飞快从外面跑了进来。
赵嘉禧看着刘公公额头的大汗和跑得太匆忙而乱了的衣襟,明白过来,越修离方才来听他们说那么多,根本就是为了故意拖延时间!
“太子你……”
“晋王殿下,接旨。”
刘公公提醒了赵嘉禧一句。
赵嘉禧不甘不愿的松开姜卿意,刚想跟她说他一定会娶她,就见姜卿意迅速拉开了与他的距离,而看他的眼神更冰冷到好似一个仇人……
怎么会?
赵嘉禧以为自己看错了,定睛再看,姜卿意已经垂下眼帘又变成了乖巧听话的模样。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刘公公微微喘匀了气,继续宣读,“兹闻镇国公姜淮之女姜卿意温良敦厚、品貌出众,朕躬闻之甚悦,今皇太子子年已二十有五,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特将姜氏女卿意许配太子为太子妃,钦此。”
几人齐齐犹如惊雷炸响,尤其是姜淮,更是震惊到无以复加,太子不知道他当年对武安侯做的事吗,他怎么可能不计前嫌迎娶他的女儿为太子妃?
不对,这必定是阴谋,他一定藏着什么算计!
“太子殿下,小女愚顽,恐无法担任太子妃之责,还请太子收回成命,成全她与晋王殿下!”
“皇兄,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在皇兄之前,太子难道要枉顾人伦强取豪夺吗!”
“孤岂会如此。”
越修离温文尔雅的拿过圣旨,就见某个少女唰的抬起头,一双黑亮的眼睛望着他,委屈又失落。
越修离眼底笑意深了几许,才漫不经心的问道,“姜卿意,你可能担任太子妃之责?”
姜卿意杏眼霎时亮起来!
她不知道越修离怎么来得这么巧,他的这道圣旨是不是又牺牲了什么才换来,明明他之前那么多顾虑。
但她不管,她只知道,以后她一定会拼尽全力把他失去的双倍拿回来!
“臣女能!”
“阿意!”
“卿意!”
姜淮和赵嘉禧齐齐出声,赵嘉禧更是直接起身道,“皇兄,分明是臣弟与阿意先定下亲事!”
“证据呢?”
“证据……被你刚刚碾碎了!”
而本来用来赐婚的‘守孝’借口,也被姜淮自己刚刚亲口推翻了!
赵嘉禧咬牙切齿,多年不见,当年那个范首辅日日挂在嘴边夸赞,朝臣无不赞扬君子如玉品德兼优的太子,竟耍无赖!
“那就是没有。”
越修离睨着眼睛亮晶晶的小姑娘,所有的顾虑好像也在此刻消失,唇角微不可见的弯起,“还不来接旨?”
“哦!”
姜卿意上前接过他手里的圣旨。
想了想,又摘下自己的和他的钱袋子全塞在了刘公公手里,“公公辛苦!”
刘公公吓得赶紧躬身。
越修离无奈瞧着了眼欢喜的她,“既是太子妃一番心意,公公收着便是,孤这就与你回去复命。”
“不急,奴才在外面等殿下,殿下可慢慢走来。”
刘公公也被姜卿意的高兴感染,可是走到二门外,想到什么,又叹息着摇了摇头。
“那臣女送殿下出府。”
姜卿意将圣旨交给一旁的常贵,赵嘉禧刚想阻拦,便被拿着剑的西舟给挡住了。
越修离扫过赵嘉禧,转身任由她跟上。
出了垂花门,姜卿意才凑到他身边,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殿下换来这张赐婚圣旨,要牺牲什么?”
“不用你操心。”
“是我连累了殿下。”我想补偿。
越修离看出她的心思,在她额头一敲,“决定是孤做的,会有什么后果也是孤考虑好的,与你何干?”
况且,他也并非全无私心。
只是从此以后,这份私心更加不可叫人看见了。
快走到门口,越修离停下脚步没有让她再送,而是回身看着她,两人之间的气息重新变得陌生而疏远。
“姜卿意,这桩婚事只是为了解你一时之困,往后你自可再行婚嫁。”
“孤会为你铺好后路,而你,只需要远离孤即可。”
越修离眸光清冷一落,转身离去。
可临出门时,身后却传来生气而坚定的两个字!
姜卿意盯着他。
越修离身形微顿,就听她生气的补充,“开弓没有回头箭,婚事已定,殿下再不愿意也无济于事,我嫁你嫁定了!”
说完,不等越修离回答就转身走了。
越走越快,越来越生气,以至于走了一段还是气得走了一段,还是忍不住跑回去一把掀越修离的车帘。
“坏人!骗子!讨厌鬼!”
她都鼓起勇气朝他走去了,她不要求他朝她走来,她只要他不要再拒绝。
可他还是那么无情的拒绝了!
越修离看她委屈的眼泪直掉,想替她擦去,结果姜卿意往后一躲,看他一眼,飞快跑了。
这次她是真的生气了!
“殿下,您要不要去解释一下呀。”
西舟弱弱的提议,“属下看着,姜小姐这次可是动真格的了。”
姜小姐性子执拗,若真是因此而疏远了殿下,以后怕是追都追不回来了。
越修离合上眼,周围的空气都好似被冰凝结一般,可西舟还是听他冷淡道,“不必,进宫。”
“……是。”
姜卿意闷头往前走,走到垂花门,就见姜淮黑着脸在那儿等着。
姜卿意压下心头情绪,走过去,“爹爹……”
“混账!”
姜淮勃然大怒,“你是不是以为我给了你一点好脸你就真的可以当这镇国公府的家了,忤逆父亲,与太子私下勾连在一起,姜卿意,你是不是想拉着镇国公府一起死!”
姜卿意看他,“女儿确实不知爹爹与太子殿下之间有什么过节,今日亲事,也并非女儿能做主的,爹爹方才不也没有通知过女儿,就差点将女儿许给了晋王殿下吗?”
甚至这还是在苏袖才‘过世’的节骨眼上。
姜淮看着她水汪汪的眼,难得生出丝心虚。
“这桩婚事我会想办法退了,你配合便好。”
“女儿不……”
“姜小姐,本王劝你还是听镇国公的好,他都是为了你好。”
赵嘉禧截住姜卿意,姜淮则直奔府外而去。
姜卿意眉心轻沉,“臣女实在不明白,晋王殿下就这么想娶臣女为妻吗?”
“当然……”
“可怎么说,臣女现在都是王爷未来的皇嫂,王爷就不觉得逆伦不耻吗?”
赵嘉禧脸黑了黑,“你当真觉得太子是良配吗?”
“至少与王爷无关。”
姜卿意提步便走,却听他在背后似笑非笑说了句,“不论你爹与太子之间有什么恩怨,他不让你嫁给太子都是为了你好,你知道先皇后当年是怎么死的吗,又知道为何先皇后一死太子就要逃出皇宫吗?”
“因为先皇后,是他亲手杀的!”
“而他用在边塞的十几年血淋淋的战功就证明了,他就是个天生的疯子、骨子里冷漠嗜血的修罗啊,靠近他,你不怕他哪天发疯,将你也吊死吗?”
姜卿意觉得一股巨大的恶寒从脚底升起,膝边四肢百骸。
不是因为她信了赵嘉禧的话,而是无法想象越修离还是个清风朗月的少年时,不但亲眼看父皇斩了舅舅全家,又目睹母亲的自尽,被父皇废立,千难万险逃出来后,竟还要被扣上弑母的污名!
就连赵嘉禧都这么想,那皇上呢,其他皇子后妃、乃至朝臣们呢,他们是不是也一直抱着这样的想法在看待他?
那他呢,知道吗?
还是从来都知道,所以才一直把她往外推,不希望她卷入他周身这团堪称恶到极致的地狱里!
赵嘉禧见她停下,以为她知道怕了。
“放心,婚姻大事就算是御赐,也要讲究父母之命,只要镇国公坚持,相信皇上会秉公无私,退了你与太子的婚事……”
姜卿意根本没理他,朝着姜淮的背影便追了上去。
没人相信太子,她信。
没人坚定不移的选择他,她来选。
她就是根犟骨头,她想要的,这辈子就一定要搞到手,管他身处人间还是地狱!
“爹爹!”
姜卿意抓住即将要走的马车,看着不悦掀帘的姜淮,咬牙,“那日在勋王府,女儿身中一夜醉,所以央求太子为女儿解了毒。”
姜淮脸色大变,“你、你们——!”
“是。所以爹爹不论再把我嫁给谁,都不是结盟,而是结仇,还请爹爹三思!”
姜卿意道。
姜淮怒不可遏一把将她掀开,指着她的手指都在抖,“来啊,把她给我拉去祠堂鞭笞八十,禁足如意苑,不许给她任何吃的!”
管家没听到姜卿意说了什么,却被姜淮吓了一跳,“国公爷,三小姐这身子骨如何熬得住八十鞭子……”
“熬不住那就去死!”
这半年来的温情全在此刻消散,姜淮憎恶的盯着姜卿意,“拉下去,给我狠狠的打,不许留情!”
桑榆当即就要拔刀,却被姜卿意眼神制止住,事已至此,她既不能退亲,也不愿退亲。
鞭子抽下来,只一鞭子,霎时皮开肉绽,姜卿意也扛不住跌在了地上,但她一句求饶也没说。
“继续!”
姜淮冷漠的看着,“我倒要看看她的骨头有多硬!”
鞭子再次落下,一下又一下,被打晕过去就用冷水泼醒,醒了后再继续打。
一开始,姜卿意觉得好似被人一点点剥下了皮肉,可渐渐的,已经疼得麻木了,脑袋已经判断不出那是不是疼了,只知道皮肤在颤栗,身体在害怕的震颤。
可她还是没有求饶。
赵嘉禧心情复杂的看着衣襟已经被血染透的姜卿意,不由想到梦里那个被剜了双眼,却在听到他来后便胆怯的求他抱一抱的她,明明梦里,她怕疼的很。
“镇国公何须如此,这桩婚事也不是她能做主的。”
赵嘉禧以为姜卿意只是去阻止就被姜淮如此惩罚。
姜淮也不敢说,只黑着脸,“晋王殿下恕罪,这桩婚事恐怕不会退了,不过臣膝下还有一女,王爷若是不介意,你我之间的约定依旧作数。”
本来赵嘉禧要的就只是跟镇国公府牢牢绑在一起罢了。
可此刻,赵嘉禧竟犹豫了。
他看向地上惨白着脸依旧不肯求饶的姜卿意,说出了一句以前的他绝对不会说出来的话。
“小王是真心爱慕姜小姐,不论姜小姐说了什么,只要国公爷能替她退了这桩婚事,小王都愿意以王妃之位相迎!”
“行了。”
姜淮叫住老魏,看着趴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姜卿意,既笑又叹,“这倔强性子倒是随了我,只可惜不是个男子,否则我国公府后继有人矣。”
说罢,让人把她抬了回去。
姜卿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她梦到前世变成鬼魂被老道士捡回去后,时常就会莫名飘到皇宫去。
皇宫很大,很空,也很冷,里面只有一个越修离。
越修离看不见她,但她能跟着他,看他日以继夜的处理公务,与朝臣勾心斗角,帮姜玉惜摆平杂事,脸庞也一日日变得冷峻,好像将身上关于人的情绪渐渐剥离干净。
最后,她看到姜玉惜端来一杯酒。
“皇上,今日又是三妹妹的忌日了,喝一杯吗?”
“她死去多少年了?”
“快二十年了。”
越修离沉默了一会儿,在太监要用银针试酒时被他阻止了,他恍若没看到姜玉惜轻轻颤抖的手指,接过酒杯。
姜卿意紧张大喊,“不要喝,酒里有毒,不要喝!”
“小姐,你怎么了?”
落葵抽泣的声音传来,姜卿意才猛地睁开眼,眼前哪有什么越修离,只有她雪白的帷纱帐。
“药熬好了,县主醒了吗?”
张婉如端着药从外面进来,看到已经睁开眼的姜卿意欢喜不已,“谷神医说只要人醒来就没事了,来,快服侍县主把药喝了。”
姜卿意想坐起来,可那一下扯动浑身伤口的痛意让她直接跌了下去。
“小姐!”
屋子里一片乱。
姜卿意深深呼吸了下,才勉强发出声音,“我没事。”
“那小姐别动,这伤可得好好养呢,不然以后可就要留一身的疤了。”
落葵呜咽。
张婉如忙上前,帮着落葵一起慢慢扶起姜卿意,又在她后腰垫了软枕才退开,小心把药吹凉了喂她。
“张小姐怎么来了?”姜卿意没喝她递来的药。
“我、我担心县主。”
张婉如有些紧张,毕竟不仅允许就来是有些失仪了。
姜卿意正欲让她离开,就看到床幔外的东西,金银玉铜的佛像各一座,一水儿的摆在她原本空荡荡的多宝格上。
除了佛像,还有满满一箱子没来得及摆出来的平安福、祛灾福。
香炉里点了的是价值不菲的宁神香,甚至床头还挂着把一看就很贵的五帝钱辟邪剑以及桃木剑两把。
姜卿意摸了摸枕头下,果然,还有两串菩提珠子……
“都、都是开过光的。”
“我知道。”
上面香火气很足,一看就是供奉已久的好东西,但是……
“佛道两家的神你都请了,你就不怕他们生气不管我了吗?”
“我……这……”
看着慌起来的张婉如,姜卿意轻轻一叹,罢了。
“骗你的。”
姜卿意喝了药,就让张婉如回去歇着,“我现在是被禁足,过得太好反而会耽误爹爹放我出去。”
张婉如以为她还是不喜欢自己,连忙起身,”那我不打搅县主了,县主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告诉我。“
姜卿意刚想说不用,就见铛铛走进来,“小姐,东西都拿来了。”
“什么东西?”
“一点点瓜果蔬米,没旁的,县主也知道,我外祖家是商人,能拿得出手的只有银子了。”
“等我能出府了,我们一起去踏青吧。”
姜卿意看着眼神一点点亮起来的她,“叫上你的未婚夫一起。”
“什、什么?”
“我们不是朋友吗?”
姜卿意朝她眨了眨眼,“我替你掌掌眼,看看你未来的夫君合不合格不为过吧。”
张婉如虽然不想提及姚良,但听到姜卿意说‘我们是朋友’,心里好像一下子住进了太阳!
待张婉如高兴的离开,姜卿意捻了颗蜜饯放嘴里,酸酸甜甜的滋味立即冲散了嘴里的苦涩。
朋友,真是生疏又令人心头软绵绵的两个字。
桑榆进来,“小姐,外面怎么摆着几十担的瓜果蔬米啊,还有两个大西瓜呢,这时节西瓜可少见,西域上供都不知上了几个。”
“咳咳!”
姜卿意呛了一下,原来张婉如的一点点,真的是‘亿点点’。
落葵赶紧拿了水来叫姜卿意喝下顺顺气。
“她既拿来了,你们便拿下去吧,禁足这段时间大厨房的东西肯定送不进来。”
姜淮的狠心她是早就知道的。
见落葵忧心忡忡,将茶盏递还给她,“放心,禁足不会太久的。”
落葵不解,姜卿意也没多解释,等时机到了她自然就明白了。
但唯一让她在意的,是醒来第一眼见到的,居然不是越修离!
“殿下,您真的不去看看吗?”
西舟急得嘴巴都起燎泡了,“您可是不知道那谢小公子忒不要脸,还当值呢,就见缝插针的就往镇国公府跑,要不是有镇国公拦着,我看他自己都要进去了。”
越修离沉静的继续处理东宫的事物。
太子有辅政的职责,因为交出了边塞的兵权,所以朝廷又给他安排了到六部兼任的官职,每日案上的公务奏章都堆积如山,他要处理到很晚才能处理完。
而眼下,他只看得到这堆奏章。
西舟都怀疑他家主子对姜小姐是不是真的一点情意也没有。
直到夜深人静,就连树上烦人的蝉都歇下了,越修离才放下墨笔,静坐半晌,没有惊动睡着的西舟,来了如意苑。
房间很安静,只留着一支蜡烛。
掀开床幔,便见少女睡容恬静,可肩头手臂被鞭打的伤痕却触目惊心,即便敷了药,也依旧能看得出当时姜淮的狠心!
越修离不是怕疼的人,但此刻,他似乎感受到了那切肤之痛。
他的指尖轻抚上她的伤口,“姜卿意,这就是与孤走得太近的下场,害怕了吗?”
“不怕。”
姜卿意睁开眼,察觉越修离微顿了一下要撤开手,抬手就把人给抓住了,“抓住你,不许跑。”
越修离也不挣扎,“不困吗?”
“白天睡了一天,现在睡不着。”
姜卿意狡黠的瞧着他,“况且我猜到殿下必是半夜过来,就更加不困了。”
越修离对上她黑亮水汪汪的眼眸,卷翘的睫毛都在抖着得意,问了她一个问题,“姜卿意,就这么喜欢孤吗?”
“喜欢啊……”
“你想清楚。”
越修离打断她的话,“想想边塞时,你义无反顾走进那间柴房时的目的,再回答你对孤到底是什么感情,值不值得你为此丢了性命。”
准备了一肚子话的姜卿意有些愣住了,她进柴房时的目的的确没有喜欢,她只是想救他,想报答他前世替她收尸的恩情,所以要拽着他一起离开被当做棋子的命运。
后来,她又希望得到他的庇佑而摆脱一些麻烦。
难道,她对他真的只是出于报恩心态的感情?
越修离见她沉默,只觉得心脏好像有一股酸胀涌上来,很是陌生。
他收回手,起身,“孤会去跟你父亲谈一谈,让你找一个借口退了与孤的婚事。”
姜卿意还没理清楚自己的感情,见他要走,情急之下赶紧抓住他的衣袖,却再次扯动伤口,疼得她差点当场晕过去,但她却顾不得这些。
“先别走,我还有事要跟殿下说。”
越修离果真停下。
姜卿意暗暗呼吸几次,压下了疼痛,便提起了苏毅父子的事。
“我只在很小的时候见过舅舅,如今听闻他们可能没死,且已进入大晋,所以想请侯爷帮忙找一找他们,可以吗?”
“郑国一品大将军苏毅?”
“是。”
姜卿意想了想,怕他仍旧不想自己掺和武安侯旧案,没有提起姜淮提及苏毅父子坠崖时的怪异,只问,“殿下可以帮我这个忙吗?”
“可以。”
“姜卿意,夜深了,睡吧。”
说罢,抽袖而去。
姜卿意望着他黑暗中消失的身影,抿起唇瓣倒在床上根本睡不着了,她对太子真的不是那种喜欢吗?
“桑榆?”
“小姐。”
桑榆如鬼魅一般出现在她床边。
姜卿意问她,“你有很喜欢过某一个人或者某一样东西吗?”
桑榆认真想了想,“奴婢很喜欢小姐,喜欢如意苑,喜欢紫藤斋的红烧狮子头……”
“我是说,喜欢到你宁可舍了性命也不愿放弃的东西。”
“我方才说的这些都是!”
姜卿意,“……也包括紫藤斋的红烧狮子头?”
“昂。”
桑榆一本正经的回答。
姜卿意觉得她找桑榆问答案有些太傻了,但还是问,“那你提及喜欢时,是什么感觉?”
桑榆坦诚,“心跳加速,不自觉的快乐,以及我一辈子,也不能跟这些分开!”
姜卿意眨眨眼,回想跟越修离的种种,然后满意的翘着嘴角跟桑榆道,“等解了禁足,咱们就去吃红烧狮子头!”
“真的?”
“真的,管饱。”
心底的疑惑一解开,姜卿意很快就睡下了。
而东宫的烛火却亮了一夜。
越修离如他所说,很快召了姜淮去东宫,没人知道说了什么,但姜淮回来后,虽没解姜卿意的禁足,但重重责罚了那日执鞭刑的下人。
下人们看到这个讯号,就知道国公爷还是看重三小姐的,刚冒出头的小心思又很快压了下去。
姜卿意心平气顺的养了好几天,直到落葵都觉得岁月静好时,如意苑却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姜玉惜!
她瘦了一圈,愈发显得柔弱,甚至脖颈上还有用脂粉遮掩的明显是被掐过的伤痕,但她的精气神看起来却很好,就好像……她重新有了底气。
“三妹妹是不是很意外我能从郡王府出来?”
“二姐姐美貌与智慧并重,出个府罢了,应当不是太难。”
姜卿意自顾自的翻着手里的账本,并没有表现的太惊讶,就好像压根不把姜玉惜放在眼里一样。
姜玉惜的脸霎时黑下去。
正好落葵端来茶,“二小姐请用…”
“从此以后你不能再叫我二小姐了。”
姜玉惜笑起来,特意走到姜卿意床边字字清晰的说,“因为爹爹发现,原来我与三妹妹早在多年前,就被老仆故意抱错,我才是正经嫡出的三小姐,而姜卿意才是那个外室所出的二小姐!”
姜卿意翻页的动作一停,落葵先惊讶出声,“这怎么可能呢,二小姐和三小姐差着一岁呢,谁家娘亲看不出差别……“
“谁跟你说我跟姜卿意差一岁了?”
姜玉惜笑容更深,“我与她可是同年同月所生,而我的身上有一颗红痣,这一点,当年为娘亲接生的嬷嬷可以证明我才是正经嫡出,现下,爹爹已经对外公告此事了,从今往后姜卿意才是咱们镇国公府的二小姐了,记清楚了吗?”
落葵惊愕的说不出话,她也完全想不明白,都到了这个地步了,她还来争嫡庶有什么意义。
可姜卿意的心却狠狠沉了下去!
有意义,当然有意义,因为舅舅没死,他势必是要进京来找他唯一的妹妹和外甥女的,姜淮和姜玉惜在打舅舅的主意!
“不是这样的,小姐的眉眼跟夫人像极了,可二小姐却……”
“哦,姜卿意与娘亲眉眼像,除了你,还有谁能作证,你一个贱婢的话又有谁信呢?”
苏毅起码有十年没见过苏袖了,只怕连苏袖长什么样都忘了。
而苏袖因为疯了,被关了十多年,见过她的人更是屈指可数,谁能作证谁跟苏袖更像,而姜玉惜有了姜淮亲口承认的身份,只怕舅舅到时候来了,也只会先入为主的相信姜玉惜!
“卿意姐姐。”
姜玉惜故意揭开床帐,挑衅的喊着姜卿意,“你斗不过我的,之前你算计我的,我现在就全部还给你!”
“来人,给我砸!”
姜玉惜一声令下,她带的人一进房间就开始打砸,多宝阁上的东西一样都没放过。
落葵想去阻拦,就见桑榆先一步从暗处出现。
“把这些人全给我扔出去。”
“是!”
那群人以为桑愉也就是有点儿功夫,哼了声就扑打上来,毕竟他们可都是勋王府的人,就是打死了这贱婢,谅栖霞县主也不敢怎么……
几人的棍子还没抽下来,便见桑榆如鬼魅一般绕到了几人背后,以手为刀往她们后颈一瞧,一群人连闷哼都没发出来,就如同死狗一样被扔了出去!
“你放肆,那些可是勋王府的下人……”
“是你放肆!”
姜卿意将医书冷冷砸在桌上,“我再不济,还是未来的太子妃,我倒要问问勋王府这笔账他们打算怎么赔!”
“落葵,伺候笔墨!”
“你——!”
姜玉惜没想到姜卿意即便知道身份被顶替,还能如此张狂,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你最好真的能成为太子妃!”
“不劳侧妃关心。”
姜卿意轻飘飘的怼回去。
姜玉惜气得喉间都沁出血沫子,“我看你能嘴硬到几时。”
“如今我已是嫡女,如意苑本就是嫡女的居所,就请你今日之内搬出去吧,别强占着这位置不放!”
姜玉惜临走时,在姜卿意的软肋上狠狠一刺,“别耽误了我回府为娘亲守孝,若是叫我发现你坏了娘亲坟墓的风水,说不准我还要亲自为娘亲挪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