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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盛华—— by香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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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上午落葵恰好送了她一件铁丝制成的奇怪衣裳让她晚上穿着,又莫名其妙给她房间里放了一口养睡莲的大水缸,她怕是死无葬身之地!
愤怒涌上心头,她推开旁人一把跪在地上,“老夫人,奴婢与这刘彪根本没有私情,更没有他所说的那些仇怨,这一点二小姐最清楚不是吗。”
“我……”
“你还哄骗奴婢,说只要奴婢帮你盯着三小姐,日后等你嫁入晋王府,就会让奴婢给晋王做妾!”
杜鹃死死盯着姜玉惜,“奴婢若不是处子,二小姐岂敢给出这样的承诺,不怕未来遭夫君厌弃吗?”
在场的不论男女老幼全都惊呆了!
嫁给晋王?
二小姐一个外室女,纵然有老爷老夫人疼爱,谋算的也不过是世家偏房子或是小户的嫡幼子罢了,国公府连世家的嫡子都不敢想,二小姐竟盘算着嫁入天家做王妃?!
还连侍妾都预定了?!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可偏偏,前世她就做到了,还令所有人骂姜卿意这个嫡出狭隘善妒。
姜卿意欣赏着姜玉惜的脸色从铁青变得苍白,最后一副牙关咬碎又柔弱无辜的模样。
“杜鹃,我何处对不起你,你要这样污蔑我?”
姜玉惜颤颤问。
杜鹃却比刘彪聪明,“二小姐送奴婢那些金镯子金簪子奴婢可都还收着呢,奴婢也知道为何二小姐今晚要叫刘彪来灭口,因为今天早上二小姐端给三小姐的那碗汤里头……”
“行了。”
姜老夫人忽然打断杜鹃的话,含着不满,“夜深了,一点小事还要闹得人尽皆知不成?火既然灭了,那就散了吧。”
姜卿意抬起头,正好对上姜老夫人满是怒意的目光。
她在怪她把事情闹大了,且全然不在乎杜鹃这条命,甚至不在乎刘彪这么个疯狗是不是记恨上了她的嫡亲孙女,她只要家丑不外扬就行。
这就是这百年世家,所谓的规矩。
“倒不必闹得人尽皆知。”
姜卿意回答。
杜鹃一抖,刘彪只嗤笑一声,虽然不知道杜鹃为什么还活了下来,但这贱婢迟早是死路一条。
可他就不一样了,二小姐少不了他,老夫人又最疼二小姐,他就是真割下这贱婢的脑袋也顶多挨一顿棍子。
“正好回京时,王御史提起过几个奴大欺主闹到公堂的案子,不如明儿我私下里再去请教请教他,问问他这事儿怎么处理好。”
她看向姜玉惜,“不过刘彪和杜鹃说起来,都跟二姐姐有关,不知二姐姐介不介意?”
姜玉惜掌心都掐烂了!
告诉王御史,是要王御史再参父亲一本,骂父亲治家不严纵奴欺主吗?
“不妥……”
“那二姐姐想怎么处置呢?我才从乡下回来,什么也不懂,二姐姐教教我吧。”
姜卿意乖巧的朝她一笑,你不是既想要名,有想要利么?
都不给你!
姜玉惜盯着姜卿意,想看她是不是故意的,偏一点也看不出来,仿佛她真的是那么胆怯茫然,期盼自己这个姐姐给她一点建议。
这时,有下人从外面跑进来,“老夫人,宣平侯身边的护卫西舟大人来问要不要来帮忙灭火。”
“宣平侯怎么会知道这里起火了?”
“宣平侯暂居隔壁范大人府上。”
姜老夫人看着夜色下背脊笔直的姜卿意,想到宣平侯同在边塞为将,且跟姜卿意差不多同一时间入京的事,这真的是巧合么?
几乎是一瞬间,姜老夫人心里就分析出了利弊。
“老夫人……”
“告诉侯爷,火已经灭了,不必费心。”而后,冷声吩咐,“将这刘彪带下去,杖毙。”
牺牲一个下人,免去可能存在的隐患,再划算不过。
刘彪急急看向姜玉惜,这一次,姜玉惜没再吱声。
她需要刘彪的死,来转移众人的注意力,等以后再将杜鹃说的那些话归咎于跟刘彪的私情,一切就能迎刃而解了。
刘彪迅速被人堵了嘴拖了出去,这条姜玉惜最锋利也最忠诚的狗,被人绑在了凳子上,一棍子接着一棍子,连皮带血的打了下来!
“好好歇着吧。”
姜老夫人留下一句准备离开。
所有人都以为事情结束了,准备兜着今晚听来的那些八卦回去好好消化,就听姜卿意道,“祖母,孙女还有一事相求。”
姜老夫人锐利的老眼眯起,“何事?”
“孙女想重新挑选院子里的下人。”
她小心翼翼的道,“方才我让她们救火而已,都指使不动,所以我想……”
原来只是这个原因。
姜老夫人道,“随你。”
“多谢祖母。”
当夜,姜卿意除了那两个肯救火的仆妇,将其他人全部赶出了如意苑。
下人们这时才反应过来,哀嚎求饶,毕竟如意苑是嫡女的院子,钱多事少,主子脾气温和,这满府上下哪还有比这更好的地方啊!
可不论她们怎么哀求,叫落葵都听得心软了,姜卿意愣是一个人都没留,包括杜鹃。
“背叛只有一次和无数次,对毒蛇心软,就是对自己人残忍。”
落葵没懂,姜卿意也没解释,叫那两个仆妇去给落葵请大夫后,她看着天际将亮,踩着晨露往刘彪所在的方向而去。
她要去执行她这个计划的,最后一步!

第十八章 扑杀疯狗
说是杖毙,但不会立马打得断气,只是要敲断人的脊骨扔在角落等人自己咽气。
“这也是大家族的规矩,这样一来,主子便算不造杀孽。”
姜卿意踱着步子,不紧不慢的走到了被扔在角落、只等咽气就立马扔去乱葬岗的刘彪跟前,微笑,“你说这好笑不好笑。”
他们一边吃斋念佛,一边随意杀人,还讲就这人最后一口气是不是咽在在自己手里,做坏人都做得黏黏糊糊不痛快。
刘彪瞧着笑弯弯的姜卿意,想骂人,又发自内心的觉得畏惧。
姜卿意看他要骂不骂的样子,笑容更加明媚,“原来再疯的狗,只要挨了打,都会变乖的。”
“你……”
“可惜啊,疯狗还是要尽早扑杀掉,不然伤了人可怎么好?”
姜卿意拿出一个黄纸包,抓住刘彪的头发,将里头的粉末抖到了他嘴里。
刘彪想挣扎,又反应过来,他反正活不成了,姜卿意何必多此一举毒杀他?
“不明白?”
姜卿意莞尔,“那就去下十八层地狱慢慢熬着,兴许不用太久,我就能送几个与你相熟的聪明人下去跟你解释解释。”
说完,抬起脚,狠狠踩在他的脊骨上。
刘彪甚至发不出一声哀嚎,直接咽了气。
姜卿意将黄纸包扔在一旁,熟门熟路的绕过正门,从一侧几乎没什么人走的偏门离开,这个时间段虽说没什么人,但还是小心为上。
至于所谓的‘毒’,不过是一包木薯粉罢了,且她料定会发现这‘毒’的人,一定不会去查。
这就是聪敏反被聪明误。
姜卿意本打算直接回如意苑,却在经过一个狭窄的角门时,嗅到了一丝熟悉的冷香。
拉开门,恰好熟悉的身影从对面宅邸走出来,他今儿换了一身绯色的武官朝服,腰间缀了上等的羊脂玉佩,乌发也以金冠竖起,比之往日的冷峻,今日他更像是宫廷里走出来的王孙公子,贵不可言,就是那双清凌凌的凤眼扫来时,不那么冰冷就好了。
姜卿意看了眼他头顶血红的命火。
“侯爷去上早朝?”
越修离等着西舟去赶马车过来时,掠过她眼下微微的一团青,显然是一夜没睡。
寻常人不会这样明显的,但她天生肌肤雪白,又没扑脂粉,就格外显眼了。
“嗯。”
“王爷今天要走哪条路?”
姜卿意见他回话,十分自来熟的跑到他跟前笑盈盈的问。
越修离薄唇轻勾,这笑容里却尽是敷衍陌生人的疏离,“姜小姐莫不是一颗芳心许给了本侯,要学掌家贤妇一般,过问本侯的行程?”
姜卿意听出他的不悦,乖巧道,“侯爷放心,臣女并无僭越攀附之意,只是侯爷今日去宫里,能否换一条路?”
他头顶命火血红,必是血光之灾将近。
想起前世入京时,听闻宣平侯遇到刺杀伤了双腿再骑不得马上不了战场,姜卿意便蹙起了眉心,更软了几分语气,小心的扯了扯他的衣袖,“侯爷,信我一次,行不行?”
他进宫这条路上,必有伏击。
这时,西舟正好赶着马车过来了,瞧见姜卿意还觉得意外,笑着跟她打招呼,“姜小姐,昨晚你们内院怎么起火了,你没受伤吧?”
“我没事。”
“那就好,我可担心……”
“进宫。”
越修离上了马车,但周身卷起的寒风叫西舟冻得打了个哆嗦,怎么了这是,侯爷怎么又不高兴了?
越修离看着缩着脖子装鹌鹑的西舟,收回冰冷的目光,落在摇晃的衣袖一角,半晌,“今日进宫走哪条路?”
“咱们这儿进宫自然是从威德大道走最快。”
“换一条路。”
“啊?为何,若是换一条的话的多走半刻钟,您不是要提前去见……”
西舟感受着越来越低的气压,默默闭上了嘴,换了另一条路,并识趣的安排了人去威德路查探。
姜卿意忧心忡忡回了如意苑,发现自己并不能做什么后,只能默默期盼导致前世越修离受伤的那场刺杀不是这一次才好。
迷迷糊糊想了会儿,又见落葵已经处理好伤口睡下了,也回去躺下了。
如意苑这儿很安静,有一个地方却喧闹起来。
“我儿啊!”
刘嬷嬷抱着刘彪的尸体老泪纵横。
姜玉惜没来,只派了个丫环送了银钱来,“嬷嬷,二小姐已经尽力了,您就早些让彪哥下葬吧,否则老夫人和老爷那边问起来,您也要受牵连。”
刘嬷嬷不怪姜玉惜,即便暗杀的事儿是姜玉惜安排的,可二小姐素来敬重她这个奶娘,定是那杜鹃,那狡猾的三小姐设了圈套!
刘嬷嬷收了银子,哭着叫人去安排棺木。
可就在替儿子收敛仪容时,看到了儿子嘴边那点儿白色粉末。
她老脸一抖,四下看了一圈,找到了被风吹到了灌木丛里的黄纸包!
“嬷嬷,你怎么了?”
“没、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
她跟随二小姐多年,最知道二小姐什么性格手段,这必定是二小姐怕彪儿临死反咬一口用来灭口的毒!
旁人要买点毒药不容易,但二小姐只要开口,府里的那个跟她交易多次的府医肯定眼巴巴的送去!
刘嬷嬷越想越觉得头晕,直到刘彪被拉去埋了她才清醒过来,直奔着前院而去。
二小姐是她看着长大的,就跟女儿一样,她舍不得背叛。
但那个贪婪狠毒的府医她还杀不得吗!
她只要假传二小姐要他夜里去老地方候着,她就能掐死那个敢毒死她儿子的老东西!
梦很沉。
姜卿意又一次惊醒,太阳已经西斜了。
“小姐,可要用饭?”
两仆妇之一的苗妈妈赶紧进来。
姜卿意点点头,试探的问了句,“今儿外面可发生什么大事吗?”
“大事?”
“嗯,比如谁受伤了之类的……”
“没有。”苗妈妈爱笑,刚过三十五的年纪,一张团脸整日乐呵呵的,“外头请的那大夫来给落葵换药时奴婢还跟他聊了几句,直说今儿日头好,风平浪静呢,”
姜卿意稍稍放下心来,“那府里呢?”
苗妈妈正要说没事儿,去提饭菜回来的另一个年纪稍大些的车嬷嬷着急忙慌的赶了回来,气都来不及喘匀便急急道,“小姐,外头出事了!”

姜卿意倒了杯茶递过去,但她心底已经有了猜想。
车嬷嬷受宠若惊的接下,喘匀了气,这才道,“咱们府上的府医淹死在了毓秀院外的池塘里!”
毓秀院便是姜玉惜的院子,而昨晚她身边的刘彪被打死了……
苗妈妈禁不住想起最开始那个传言——‘煞气太重,触之既死’。
“莫非、莫非是二小姐……”
“只是传言而已。”
姜卿意打断了苗妈妈的话,平静道,“夜深了,这儿不必你们伺候了,下去歇着吧。”
两人这才想起姜卿意一开始也曾被人冠上过‘刑克’的罪名,赶忙闭上嘴,又见她没有生气的意思这才赶紧退下了、。
出来时,两人还在小声嘀咕,“三小姐脾气可真好。”
“是啊,这都没想着落井下石。”
“就是二小姐……啧啧,想不到竟是这样一个煞星,昨儿老夫人还大病一场呢,也不知是不是跟她有关。”
“也不知道这次,老爷会不会把二小姐也送去乡下‘休养’呢。”
议论声渐渐远去,姜卿意这才松开紧攥的手心,孤身站在黑暗中轻笑出了声,她也好奇,这次姜家人要怎么处置这个新冒出的煞星呢。
不过她现在没心思去管这些,前世令娘亲疯病‘加重’的府医死了,毁了娘亲清白的刘彪也死了,她终于可以去见娘亲了!
姜卿意换了一套粉白的长裙,簪上了好些漂亮的金步摇和珠花,少少用了些脂粉。
看着铜镜里两颊红润乌眸红唇的自己,轻轻一笑。
上一世,她肝胆欲裂的回府,一定吓到娘亲了吧。
这一次,她会不会立马认出自己?
姜卿意满是阴霾的心透进一缕阳光,然而她刚跨出院门,就有下人急急寻了过来。
“小姐,老夫人让您即刻去一趟前厅。”
“何事?”
“鱼嬷嬷说不是坏事。”丫环提了一句。
姜卿意是知晓鱼嬷嬷对她有所改观的,纵然不至于明着出手帮她,但多半提点这一两句不会有假。
姜卿意垂眸看了眼准备提去跟娘亲一起吃的晚膳,顺手放在一边,“走吧。”
姜卿意刚迈进来,就看到了坐在一侧的越修离。
他还是早上那身绯色朝服,这个颜色换些年轻俊秀的小公子来穿必定显得轻挑,可越修离却不但稳稳压住了这鲜色,眉宇间还平添了几分流转的光辉,他只是坐在这儿,不自觉就会成为全场的焦点,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越修离也早就习惯了各色或赞叹或畏惧的目光,可但凡知晓他身份的,就没有一个敢像姜卿意一样一出现目光就一定第一个把目光落在他身上的。
他冷淡撩起眼皮看去,就见那双水湛湛的眸子弯成了一对月牙,规规矩矩的朝他行了礼。
“给侯爷请安。”
“嗯。”
越修离目光落在她乌发间那支颤颤的金蝴蝶发簪上,“范老夫人也常心间绞痛,这些年遍寻大夫不得治,听闻你只用了几针便治好了姜老夫人,特意登门请你施针。”
姜卿意微楞,莫非是那个三任太子师的前首辅范大人的夫人?
她抬头,就看到了一脸复杂的姜老夫人身边坐着个略丰腴但慈眉善目的老太太。
果真是她!
“有劳姜小姐了。”
范老夫人和蔼的说。
姜卿意敛起眸子,脑海里回忆起的却是那一年叛贼勾结西凉贼寇入京,范大人夫妇为控诉奸臣贼子而被献给西凉贼寇,最后被剥了皮挂在城墙上的画面,就连他们老夫妇膝下唯一的小孙子也未能幸免,足足惨叫了一夜才咽气。
“怎么了,姜小姐不愿意治么?”越修离察觉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哀痛,轻轻皱眉。
“阿意到底还是个孩子。”
姜老夫人却松了口气,道,“还是得请宫里的太医来瞧瞧吧,那天救下我也纯粹是意外而已,她才几岁,哪里就敢与宫里专研医术几十年的老太医们相提并论呢。”
范老夫人没接话,依旧和善的问姜卿意,“姜小姐,你要不先试试?你放心,就算治不好我也不怪你。”
哪有叫人随便在自己身上试针的?
姜卿意看向一侧早知如此的越修离,眨了下眼,所以是他特意带范老夫人过来,给她弄点虚假功劳的么?
可他不是素来厌恶她么。
但不管怎么说,送上门的好处不要白不要。
“请范老夫人到隔间,臣女替您看看。”
“不可胡闹。”
姜老夫人目光已经含着警告,“你在乡下字都不识几个,医术也是跟那些乡野庸医学的,恐怕经络穴位都没认全,你在我身上试针也就罢了,岂敢拿范老夫人开玩笑,小小年纪怎地如此爱慕虚荣不诚实!”
众人错愕,姜小姐竟然是这么自大不堪的人吗?
四面八方异样的目光投来,姜卿意心口刺痛的同时只觉得想笑,这就是她的亲人,一个个迫不及待把她踩在淤泥里巴不得她溃烂的亲人!
“还杵在这里干什么,既不能治就退下,回去好好反省,别再一副短视的乡下妇人做派……”
“本侯特意带范老夫人前来求医,姜老夫人却屡屡阻挠,是对范家有意见,还是对本侯有不满?”
他声音并不严厉,甚至区区侯爵加上一个退休前首辅,根本比不得如日中天的镇国公府尊贵。
可他是宣平侯啊!
手握三十万强壮兵卒、威名赫赫,饶是皇上都宽纵的杀神,听闻曾有一位皇家宗亲前往边塞与宣平侯起了冲突,他隔天就把这宗亲的脑袋送回了京,那宗亲家里愣是屁都没放一个。
宗亲都如此,又何况他们镇国公府?
就是不知宣平侯与范家到底什么渊源……
“宣平侯误会了,老身并无此意。”
“贵府这碧螺春尚可,姜老夫人既无不满,就多喝些茶吧。”
多喝茶,少说话。
一向端着世家老主母架子的姜老夫人只觉得当众被人打了一巴掌似的,脸色青白不定,怒视着姜卿意,“你当真能治?”
姜卿意迎着她巴不得自己说‘不能’的目光,身姿笔直且笃定的道,“范夫人的病并不严重,自然能治。”
呵,好大的口气!
“好,治吧。”
姜老夫人暗狠的瞥了眼这孙女,范老夫人的病只怕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不止心疾这么简单,今儿她倒要看看她怎么治!

第二十章 是人是鬼
范老夫人跟姜卿意到了隔间,但不止她们来了,鱼嬷嬷也替姜卿意拿来了她要的银针。
“三小姐,可还需要别的?”
“不用,你们且在外面候着吧。”
范家的下人有些犹豫,鱼嬷嬷也为难道,“老夫人吩咐,让奴婢们在边儿上瞧着,以备不时之需。”
姜卿意心底冷笑,以备不时之需?
是作践她吧!
这个时代的医术传承基本都是靠家族或者是师徒来教授,自成一脉,各自都有各自的绝活,所以十分忌讳在使用绝活时被人围观偷师。
偏姜老夫人这个把规矩体统挂在嘴边的人,却特意吩咐人在她旁边盯着!
半晌,时间静到鱼嬷嬷以为姜卿意要闹一场时,就听她道,“那你们就在屏风后等着吧,范老夫人除了心疾,还有其他病症,情况复杂,我不可受干扰。”
范家下人讶异,她怎么知道!
“都退下吧。”
范老夫人一锤定音。
鱼嬷嬷也暗自松了口气,乖觉的领着人推到了屏风后头。
姜卿意看着屏风后那数道人影,眸光定了定,回头看向范老夫人,“臣女先给你诊脉。”
“也好。”
范老夫人伸出手腕,笑着说,“姜小姐不必有压力,今儿走这一遭,既是因为宣平侯所请,也是我闲来无聊想来邻居家串串门,成与不成都无碍。”
姜卿意眼睫微动,果然是越修离让范老夫人来的。
他到底什么目的?
“既是侯爷和老夫人您信任,臣女自当尽心竭力。”
姜卿意收回诊脉的手,看着范老夫人眼下不明显但仍旧存在的乌青,道,“老夫人脉象忽较虚大,且痰火扰心,热邪熏蒸,可是一直夜有噩梦,长久不曾安枕?”
范老夫人微讶,而后缓慢的点了下头。
“且膝、踝等关节时有红肿、灼热,疼痛游移之态。”
“……对。”
范老夫人已经从不抱期望,慢慢变成了震惊,她这些症状就是宫里的太医来了,也不敢说只把个脉就能诊断出来,但眼前这个小姑娘做到了!
常年饱受病痛折磨的人,就算是范老夫人,也会奢求能摆脱病痛,清清爽爽,哪怕只是短暂的一两天也行。
她渐渐坐起来了些,“姜小姐,你……可有办法?”
姜卿意将她的变化全部收在眼底,其实她取了一点儿巧,虽然她把脉能看出一部分,但看不出全部,她只是擅长观察,范老夫人自坐在花厅开始就时不时揉一揉膝盖,动一动脚,再加上还有左肩泛着青黑色的命火辅助,便大致能猜出来了。
话都说到这儿了,她必须能治,不管越修离什么目的,可只要治好了范老夫人,那她在京城就站稳了脚跟!
“能。”
姜卿意摊开银针,“请老夫人解开衣衫躺下,我来为您行针。”
范老夫人没有任何犹豫,十分配合,这也让姜卿意松了口气,毕竟这个时代针灸之术其实还不流行,贵人们奉行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更加忌讳在自己身上戳这些银针,倒是难得府医竟打了这么一套银针,虽然不齐全,倒也勉强能用。
不过,她还缺艾条。
脑子里纷杂的想法很快在施针的过程中慢慢散去。
而范老夫人也从感觉到了一股奇异的暖流,慢慢流过她成日肿痛、尤其一到湿冷雨天就更加严重的双腿,抚慰了她那些日夜不休的痛苦,让她浑身都跟着放松起来,渐渐的竟睡了过去。
范家下人见到这一幕,差点哭出声来,天知道她家老夫人自从大公子死在外头后,她有多久不曾安眠了,还要遭受病痛的折磨,若不是还有一个小孙子要照顾,她只怕早跟着大公子魂归九天了。
“让她再睡会儿。”
“是。”
范老夫人的贴身嬷嬷恭谨问,“姜小姐,我家老夫人治好了吗?”
姜卿意摇头。
叶嬷嬷失望的委顿下去,也是,太医们也只是能缓解老夫人的病症,姜小姐一个小姑娘哪就能治好了呢?
“两天一次,大概要针灸上一个月就行了。”
“啊?啊!”
叶嬷嬷差点不会说话,又生怕自己误会了姜卿意的意思,愈加小心,“您是说老夫人她的病能好!”
“不说全好,但至少不会再时时受病痛侵扰,我再为老夫人调配些安神的香,夜里也能睡下了。”
姜卿意提醒道,“只不过心病还需心药医。”
叶嬷嬷这次眼泪是真的落出来了。
姜卿意眼看她要领着范家的下人跪下来,将人拉住,“范老夫人一会儿醒来只怕会觉得饿,你们不如去准备些好克化的饭菜?”
叶嬷嬷看着眼前这个饱受非议却眉眼弯弯笑容清澈的姜小姐,忍不住发出一声感慨,“可惜我家小公子才六岁,不过,姜小姐要是不介意的话……”
这下,换姜卿意笑容凝滞了。
好在很快有下人过来,说宣平侯得知这个喜讯,传她出去问话,她这才得以脱身。
越修离在上次那个凉亭,似乎在跟西舟吩咐什么。
姜卿意乖觉的在外等了会儿,才听越修离的声音传来,“过来。”
“是。”
姜卿意走上前,但没停下,而是在他对面坐下来,又给自己和他各倒了一杯热茶,然后捧着热乎乎的茶盏说,“天气又凉了。”
像是跟亲近的人寒暄似的。
越修离指节微蜷,撩起凤眸睨着她,有些好奇,“你就这么不怕死?”
一次又一次的在他跟前得寸进尺。
“怕。”
姜卿意老实的说完,朝他笑着露出一排小白牙,“但侯爷不会杀我。”
越修离发现自己的确被她磨出了一股子耐性,倒也不急着杀她,“知道本侯为何带范老夫人来寻你?”
姜卿意心底有个猜想,但没急着回答。
“在边塞十年,你并没有遇到过什么老道,也从未展露过你的医术和相术,可你从你那夜踏进柴房开始,你不但变得果决,还拥有了洞若观火的相术和一手堪称厉害的医术。”
越修离气息却变得格外危险,仿佛将她身上的伪装尽数剥了个干净。
他问,“姜卿意,你到底是人,还是鬼?”

姜卿意紧紧捧着热茶,也暖不热冰冷的手。
她必须用力咬破舌尖,让那股痛清晰的传来,才能勉强压制住不在这位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宣平侯面前露出破绽,哪怕是一丝丝的退缩和脆弱,都不能有。
“侯爷觉得我不是人吗?”
越修离目光淡淡落在她身上。
姜卿意以为他又会说出什么话来讽刺她,并且做好了把心脏武装的硬硬的绝不为他的话伤心的准备,他却提起另一个话题。
“你今天治好范老夫人,名声很快会传出去,且会陆续有人登门求医。”
他身影融进黑夜里,叫人看不清他的面色,“不过你是女子,年岁又小,暂时不会有什么大人物登门。”
“侯爷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京兆府主簿的母亲过段时间大概会登门,你只要悉心替她治疗便是,届时本侯会安排侍女过来,你不论听到什么,都当做没听见。”
姜卿意眨了眨眼,“那我们算合作伙伴了吗?”
不等他回答,姜卿意已经高兴的朝他举起茶杯当酒杯,“合作愉快。”
越修离隔着夜色注视着她,自初次见面,她好像就在不断的朝他靠近,跌跌撞撞,义无反顾,却不是畏惧他权势或贪慕他姿容的样子,她到底所求什么?
当真只是听从自己那几个蠢兄弟的命令来接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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