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盛华—— by香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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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卿意几人都临时租了客栈,进去洗漱用饭。
“这一路是不是太安静了?”
吃饭的时候,姜卿意忍不住问。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殿下早做了安排,只要那两位不闹事,基本不会出问题。”
蓝溯道。
他很快吃完,放下碗筷,“我出去消消食。”
说着,大步走了。
西舟笑道,“本地盛产珍珠,蓝先生想去给蓝夫人挑几样呢。”
说着,还啧啧着摇头,“以前的蓝先生哪会亲自给女子挑东西啊,都是打发了下头的人去,如今娶妻了,当真是不一样了。”
“西舟,别冒酸水了哈,想要媳妇儿自己去娶。”
“属下这不是娶不到么,咱们这种高危职业,又想娶个称心如意的,哪有那么容易。”
西舟那酸溜溜的劲儿,啧。
姜卿意牙酸的去找越修离,让他也安排安排西舟的终身大事。
越修离刚打发了人下去,眉宇间还有冷色,看她笑嘻嘻的过来,寒霜顿化,“还有一刻钟,想去挑些什么带回去吗?”
“不用了,我也不是太喜欢珍珠。”
其实吧,也喜欢,但她手无缚鸡之力,万一出去中了埋伏成了个活靶子,岂不是拖后腿了么。
越修离眼尾轻挑,“哦,不喜欢么,那孤让人把刚买的退回去。
说着,便有下人应着,端着个盛放在一溜儿圆润亮泽的大珍珠要往楼下走。
姜卿意眼睛瞬间瞪大了。
越修离见她这模样,便笑了起来,“留着吧,退回去还麻烦,若实在不喜欢,回去了扔在角落里就行。”
“也不是不可以。”
姜卿意很勉强的模样。
越修离笑容愈发深了些。
一行人收拾好,准备下楼。
刚跨出门槛,就听西舟嘀咕,“这蓝先生,这么快就跟侯夫人走一块去了,不是说好了尽量避开的么。”
姜卿意抬头看去,蓝溯正扶白慎娘上船,她正想替蓝溯辩解几句,忽然寒风乍起,数支利箭划破长空,直奔白慎娘而来!
若是直奔蓝溯,以他的机变,或许还能躲开一些。
但白慎娘像是吓傻了,死死攥着蓝溯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蓝溯心下着急,扔下手里的东西便挡在了她身前。
噗呲、噗呲——!
只眨眼的时间,那些利箭便刺进了他身体各处,鲜血从他的脖颈蜿蜒而下,衣襟上像是又烟花绽放,一点点晕染张开。
而最致命的那一根,在他的心脏!
尽管利箭飞出的那一瞬间,越修离已经跃身而去。
可太快了,时机也卡得太巧了。
蓝溯中箭,白慎娘吓得回头,恰好将距离甲板只有一步之遥的蓝溯撞了下去,噗通栽进了水中。
水流湍急,只眨眼的功夫,蓝溯整个人都不见了踪影。
“救人!”
越修离呵斥。
护卫们这才反应过来,扑通扑通往水里跳。
但这样又急又深的水,他们根本游不了两下就得爬上岸,否则就只能被水冲走,哪里还谈得上下去找人呢?
西舟已经迅速安排人戒备,并怕出去捉拿放箭的刺客,没多久,那些刺客就被抓回来了大半,可这又有什么用呢?
“县主,先上船吧。”
不知过了多久,有侍女过来抚着她。
越修离很忙,浑身充斥着冷厉的杀意,就连白慎娘几次说不舒服想去找大夫,都被他直接忽视了。
众目睽睽之下,所有人都看到的,箭支是冲着她去的,但凡蓝溯狠心不去搭救,今儿死的就是她。
她吓坏了,面如死灰,茶饭不思,仿佛很是自责。
可姜卿意却无法原谅她,蓝溯才费尽心机跟婉如和好,还精挑细选了好些礼物要回去给婉如一个惊喜,可现在,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县主,越世子过来,想请您过去看看侯夫人,说她好像高烧了。”
“发烧了就找人煎药,我不得空。”
“可是……”
下人为难道,“侯夫人到底是太子殿下的舅母,是武安侯府唯一的主人了,皇上刚为武安侯平反,难道就要让侯夫人死在太子殿下的船上吗?”
那世人会怎么看,会不会觉得太子并不是要给武安侯报仇,而是要借武安侯旧案起事,所以干脆全杀光了一个不留?
姜卿意想到晚膳时见过的越修离,他不停的安排着救援、戒备、内查,既要搜救蓝溯,又要确保京城这些蠢蠢欲动的老狐狸不会钻空子找事,就连挚友生死不知的沉痛也必须被按在不为所动的假面之下,不给任何人可乘之机。
姜卿意轻轻呼出一口,“那就去看看。”
姜卿意来到白慎娘的房间。
房间里点着蜡烛,随着船只摇曳,火光轻动。
越弘深想说什么,还没出口就被打断,“越世子,你先出去,我有话想单独跟侯夫人聊聊。”
“哦。”
越弘深乖乖的就往外走,叫白慎娘攒了好大一口恶气。
“那是我的儿子,栖霞县主还没有权利指使。”
反正没有外人,白慎娘也不跟她客气了。
谁知姜卿意更加不客气,她端起一旁冷了的茶杯,一杯子泼在白慎娘脸上。
“我不在乎。”
姜卿意明明白白告诉她,“是刀伤了我,我管是不是它的意愿,我非要折了这刀,挫骨扬灰不可!”
白慎娘死死盯着姜卿意,在天牢时,她来跟她呛声时,她就知道,这个女子绝不是个跟表面一样乖巧好拿捏的!
“那你还想怎么样,杀了我偿命吗?”
“当然不会,你死了,可是要连累太子殿下的。”
白慎娘闻言,冷笑了声,就听姜卿意继续道,“但我可以折磨你儿子,那个头脑简单的家伙,我只要稍稍设计,就能让他身败名裂生不如死,侯夫人信这世上有比死更难受的事吗?”
“贱人!”
白慎娘脸色大变,“你敢动弘深,就不怕太子殿下动怒吗,你就不怕……”
“我又不傻,我做了就一定不会留下证据。”
姜卿意将茶杯摔碎在地上,“但是侯夫人,你敢跟我赌吗?或者,你敢赌,在太子殿下心里,你就一定比蓝溯重要吗!”
白慎娘霎时像被踩住了喉咙。
越修离这个侄儿,她从来就没看透过,当初武安侯府出事,先皇后去世,所有人都以为小小年纪的他会被击垮,可他不但没有,现在还将京城举足轻重的勋贵抄家灭门。
他永远不会将情绪直白的表露在脸上叫你一眼猜出来。
等你猜出来时,也是他露出刀刃必杀之时了。
白慎娘悄悄抿起嘴,遮掩住那一丝颤抖,越弘深已经着急跑了进来,但他第一时间不是去看白慎娘脸上的水,而是姜卿意脚边的随便,“县主,你怎么样,伤着了吗,我、我去告诉表哥!”
说着就要匆匆出去。
白慎娘简直要气死!
但好在,姜卿意并没有让他去打搅越修离,也不喜欢越弘深时不时偷偷看她时,那暗藏觊觎的的目光。
“你先出去,侯夫人高烧未退,有些脾气是应该的,你放心,我会治好侯夫人的。”
“那、那就辛苦县主了。”
越弘深走时,悄悄看了看姜卿意的手,那可真是一双漂亮的手啊,十指纤纤,莹白如玉,指甲还是粉色的,很是可爱……
“越世子?”
姜卿意笑了,但是冷笑。
越弘深打了个激灵,赶紧跑了。
“我乏了,你走吧,这里不用你伺候了。”
“是谁把侯夫人悄无声息送到边塞的,皇上吗?”
姜卿意不但没走,还慢吞吞的提起茶壶又续了一杯茶,“侯夫人这一路似乎都在找机会,单独跟我相处,怎么,我也在必杀的名单上吗?”
说到这儿,白慎娘仿佛出了口恶气,只幽幽看她一眼。
姜卿意其实还是不大明白,皇帝为何几次三番,非要杀她这个小角色不可。
“我为侯夫人算一卦吧。”
姜卿意将卦递给她。
白慎娘犹豫了一下,然后拒绝,“不用,人定胜天,卦象再准,也只不过是一时之象,未来却是要变化的。”
“侯夫人不肯抛,那我为侯夫人抛一卦。”
姜卿意抛了一卦,慢悠悠的说,“这卦看起来不大好,鳏寡孤独占了三个字,看来稍有不慎,侯夫人是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她跟皇帝合作,不就是因为皇帝给她找回了儿子吗?
那她就拿她儿子的性命要挟,皇帝能杀你儿子,我也能杀,我看你还敢不敢打东宫的主意!
白慎娘狠狠抬头,“太子绝不会答应的!”
“太子殿下是不会这么做的,到底是武安侯的遗孤么。可侯夫人忘了,我一个外人,跟武安侯连面都没见过……哦,差点忘了,我爹姜淮,还参与设计了武安侯旧案呢,子承父业,我杀你儿子,很合理吧。”
“姜卿意,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姜卿意踩着碎瓷片就出去了,没多久越弘深着急的跑回来捂着脖子,“娘,我肚子好疼啊。”
白慎娘目眦欲裂,可黑暗里只余下姜卿意渐渐消失的冷漠背影。
白慎娘狠狠叫骂一通,像是疯了。
但越修离身边的人都知道她在地牢里有多疯,也就没当回事,还叮嘱下面的人不许乱嚼舌根子,这事儿便算是这么过去了。
只是夜里,姜卿意睡得不踏实。
一会儿想到张婉如,一会儿梦到蓝溯被射成刺猬栽进急流里的样子。
好不容易熬到天明,就察觉外面不对劲。
“县主,您起身了吗?”
“起了,外面……”
“皇上圣驾德妃娘娘一起到了,太子殿下去皇上船上了,让您先休息,等醒了再过去见礼不迟。”
姜卿意想到死在自己手上的关定海,掌心微微沁出细汗,“更衣。”
圣驾到来,简直出乎所有人预料。
姜卿意得到传令可以上船见驾时,已经快午时。
夏天的阳光灼热,即便是在水面,也已经挥不散那将肌肤灼烧的热度,而姜卿意就这么在会面的船舱外候着,听着里头皇帝发脾气。
“关定海也是老将了,居然如此不爱惜羽毛,做出这等事来,还死在了外头,天下人只怕都要笑话朕了!”
“皇上别急,太子殿下此番不是查出了些事么。”
德妃柔声安慰,“听闻太子此行收获还不小,证据可拿来了,一并给皇上看看吧。”
姜卿意心如鼓擂,皇上特地远离庙堂来到这里,绝不仅仅是想看看证据这么简单。
难道,他要借机拿走证据,再毁了?
想到这个可能,姜卿意背脊发凉,要是这样,太子此行白费不说,还有可能被倒打一耙,说他滥杀大将!
“父皇放心,证据儿臣已经先一步呈送京城了。”
越修离回答,“不过儿臣让人誊录了一份口供,父皇可以先看看。”
“朕不曾收到什么证据。”
“是昨日才出发的。”
越修离声音还是那么平静,“昨日蓝溯落水,儿臣为防意外,连夜将人证物证齐送入京,一夜顺风顺水,要不了多久,就会被大理寺和刑部接收了。”
是茶盏碎裂的声响。
姜卿意暗自松开了口气,房门便被拉开,“栖霞县主,皇上要见您。”
“是。”
姜卿意迈步朝里走去。
船舱很大,里面的陈设与养心殿竟差不多,甚至木雕更精美一些,放着冰鉴,一进来便有凉气扑面而来。
不等她反应过来,皇帝的话便如锐刀劈来。
“朕听说你逃出来的时候,关定海已经死了?”
“是。”
姜卿意垂眸,“关定海带着臣女落脚在一座名叫张镇的小镇上,似乎去见了什么人,很是高兴,结果半夜时臣女听到隔壁房间传来打斗声,等臣女发现,关定海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
“你就这样逃了?”
德妃的语气有些波澜。
姜卿意抬头看她一眼,不然呢,关定海一个谋害太子、掳掠未来太子妃的逆贼,她还要去救人吗?
但话不能这么说。
姜卿意想了想,道,“臣女当时有些吓住了,不过还是本着为君除害的念头,上前确认了一番,看他是不是死透了。所幸,他死得很彻底。”
姜卿意很诚恳,言语间,甚至还有点儿小骄傲。
德妃脸色几变,“栖霞县主果真不似寻常人。”
“这是身为未来太子妃的担当。”
姜卿意回道。
德妃深深看着她,脸上永远温柔的笑容落下去,眼角和嘴唇旁的几丝皱纹显露出来,显得有些阴沉。
越修离上前一步,“时辰不早,父皇乘船一路辛苦了,不若先歇息,今夜靠岸的县城今晚听闻有篝火大会,很是热闹,儿臣晚些时候再陪父皇一道去观赏。”
闻言,皇帝和德妃的脸色齐齐古怪的变了下。
皇帝沉默的看他一眼,颓然抬手示意他们退下。
临走时,姜卿意能感受到有一道阴冷黏湿,如阴暗爬行动物般的阴毒目光黏在后背,她知道那必然是德妃,也知道,自己在皇帝面前的伪装也破碎了,但奇怪的是,她居然不再像曾经那样战战兢兢了。
“就像是破罐子破摔了。”
姜卿意跟越修离回到他们的船时,长松一口气说。
越修离捏着她的手紧了紧,“别怕。”
“嗯!”
因为皇帝的突然到来,回京的路程暂时被打断,入夜后便在靠岸下船了。
本地的县令早早接到消息,领着一大群人在码头恭谨迎候,姜卿意虽然还不是太子妃,本该站在后面,但却被越修离叫到了身边,寸步不离,就连白慎娘母子也只能退居在后。
本地县令姓袁,人也圆圆胖胖,一张笑脸满是和气,他的夫人跟他如出一辙。
由于德妃兴致不高,这位县令夫人一直是陪在姜卿意身侧的,殷勤的为她介绍本地的特色,以及晚上的篝火大会。
只不过,姜卿意提不起什么兴致,蓝溯落水至今没有消息呢。
食不知味的用过晚膳,一行人再次被浩浩荡荡的马车领着预备前往篝火大会。
临上马车时,姜卿意福灵心至的朝白慎娘看去,就见一个眼生的下人凑到她耳边说了什么,而白慎娘似乎太过惊讶,喊出了声,“你说没有?”
“的确没找到,您说会不会是被暗流卷走了?这大江大河底下,素来是有暗河的,人一卷进去,再吐出来,就是白骨啦。”
“最好如此。”
白慎娘仍旧觉得不安,“再让人去找找。”
那人连声应下,又悄悄退了下去。
姜卿意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正要跟越修离说什么,就见他身边的两个暗卫已经悄无声息的跟上去了。
“殿下觉得侯夫人在找什么?”
“蓝溯。”
“殿下知道!”
“才想到的。”
其实也不是,或许是多年挚友,有了一种奇怪的直觉,直觉蓝溯不会那么傻,拿命去救白慎娘,毕竟他早就告诉过蓝溯,白慎娘于他而言,活着,是要尽量照顾的长辈,死了,也一样是要上供桌的长辈,生死都可。
所以蓝溯必然有什么打算,只是来不及与他商量,再加上白慎娘的小动作一直在他眼皮子底下,自然不难察觉。
姜卿意一直不敢为蓝溯卜卦,总觉得只要不卜,就还有希望。
但此刻……
她轻轻咬唇,抛了一卦,然后……长舒一口气。
“死里逃生,不破不立。”
看来蓝溯是有他的机缘了!
没多久,马车外便觉一片跳跃的明亮,姜卿意掀开车帘,便见前面平原之中燃烧着巨大的篝火阵,一共八座篝火堆熊熊燃烧着,有本地的百姓穿着特色的服装载歌载舞,四周都被照得犹如白昼。
美酒、烤肉,伴着朴素的欢呼和舞蹈,将人的情绪一下子带动起来。
就连皇帝的脸色都好看了不少,下了马车要与民同乐。
姜卿意一下马车,便被热情的姑娘拉过去进入了跳舞的行列。
姜卿意看向越修离,越修离朝她轻轻一笑,“去玩吧,很安全。”
这话什么意思?
“县主别分心,篝火大会可是五年才难得一见的热闹呢。”
拉着她的姑娘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拉着她进入跳舞的人群后,便在她耳边低声,“一会儿若是出现动乱,可能要委屈县主弄脏衣裳,但是别怕,殿下一切都安排好了。”
姜卿意猛然看向皇帝的方向,他身边的护卫已经被跳舞的人慢慢隔开,德妃谨慎的留在马车上没下来,由袁夫人陪着。
袁大人拿着美酒,带着美人,殷勤又卑微的为皇帝奉酒。
而太子……
太子站在篝火下,火光跳跃的影子落在他英俊的侧脸,带出几分难以分辨的杀机来。
姜卿意望着皇帝头顶血红的命火,喉咙微干,正要说点儿什么,一声惨叫先划破天际!
紧接着,鲜血、尖叫、断肢,最后变成皇帝痛苦又惊惧的叫嚷。
“护驾!”
“有刺客!”
百姓们吓傻了,慌乱四窜,宫人们哭喊着,护卫们咒骂着,最后姜卿意扭头,才见德妃的车架居然逃走了。
皇帝藏在暗处的煞羽卫很快出来收拾了残局,姜卿意也被那小麦色姑娘用黑色的草灰弄脏了衣裳和脸,甚至她还机灵的不知道从哪儿弄了的点血溅在她身上,以至于姜卿意被叫来时,很是落魄。
“这是……怎么了?”
姜卿意满眼茫然,看着扶着一条将断欲断的胳膊强硬的站起,脸色既惨白又狰狞的皇帝,“臣女先替皇上止血。”
“这等事,还是由太医来做。”
越修离踱步过来,剑上还染着血,黑锦在火光下像罩上一层地狱的颜色,微薄的唇瓣浅浅弯起丝弧度。
“父皇应当带了御医吧?”
袁县令也狼狈的连滚带爬过来跪在了地上,“臣、臣有罪,臣这就让人去找本县最好的大夫,捉拿凶手,还请皇上尽快前往县衙休息!”
皇帝冰冷的盯着地上这个哆嗦得抖成一团的蠢物,却也清楚,自己是临时来的,篝火大会是五年才有一次的,一切都是巧合,怪不到这蠢物身上!
“不必你查,配合煞羽卫,刺杀者,一律抽皮扒骨,曝晒三日再挫骨扬灰!”
越修离收剑入鞘,“儿臣护送父皇去府衙。”
皇帝染血的嘴唇蠕动了一下,深深看着自己这个儿子,最后还算温和的说了句,“不用,朕遇刺之事势必会引起群臣恐慌,老四对朝政之事还不够熟练,你尽快回京接手,这里自会有煞羽卫处置。”
“儿臣遵旨。”
姜卿意觉得,殿下在答应时,身上掠过了丝不易察觉的冷意,皇帝的温情下,也带着刻骨的杀意。
皇帝转头,目光越过越修离,朝跪伏在地的百姓看了一眼,才上了马车。
刚上马车,皇帝的脸色就变了,整个人虚弱的仿佛马上就会死去。
“尽快离开此地,不可多留,尤其不能让太子靠近!”
跟煞羽卫留下这句话,昏死了过去。
而篝火下,看着马车渐渐远去的众人也如释重负。
“太子殿下,县主,今夜歇一夜再走,还是明早走?”
袁县令亲切的问。
姜卿意发现他不但没哆嗦了,就连刚才惶恐的神色都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眼底一股隐秘的痛快。
不止袁县令,后面刚才还瑟瑟发抖的百姓也露出了同样的神色。
“去准备船,下半夜走。”
“是。”
越修离牵起姜卿意径直上了马车,直奔码头,且没有通知白慎娘母子,上船后,船只直奔京城,没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等白慎娘闻讯赶出来,码头已经空无一人。
白慎娘脸色阴沉的站在码头,吹着夜半的江风,纤薄的身子像是一副随时露出里面白骨的架子,看得越弘深害怕。
“娘,你怎么了,太子表哥或许是有急事……”
“急事,他能有什么事比皇上遇刺还急!”
白慎娘阴晴不定的盯着还未完全消散的火光。
今夜篝火大会她没去,因为她还很清楚的记得二十多年前的那一天,还不是皇后的越南意是如何被灾民们欢呼着围在巨大的篝火旁开怀大笑的。
回忆起那道记忆里已经模糊的影子,白慎娘仍旧记得她那双总是含着悲悯的眼睛。
她明明生在富贵,却天生会与那些最底层的人共情。
那只是一场普通的洪灾罢了,哪一年没点天灾,可她只是跟武安侯出来,看了街边趴在已死母亲身上饿得直哭的孩子一眼,就毅然决然放下世家千金的体面,奔走乡里。
官府不愿意走的偏僻乡镇她去走,官府不愿意管的刁民她去管,何苦呢,跋山涉水,叫毒虫咬了一身的毒疮,每天脏兮兮的。
却也是她,愣是走进了那片山林,跟那里头最犟的山民们打成一片,救下了里头几乎与世隔绝的上千个人。
二十多年前,白慎娘就见过篝火大会的。
在那群山民的村子里,也很清楚的知道,山民们为她定下了五年一期的篝火大会。
听闻越南意吊死皇宫的那一年,山林里火光冲天,山民们以篝火为祭,烧了好几天。
今夜的刺杀,绝不是偶然。
“赵衍之疯了。”
想通这一点,白慎娘苍白的嘴唇蠕动,最后抿紧,化作一抹讽刺,“风光平顺的前程不要,他疯了,迟早跟他母后一样,不得好死,只希望别带累了我们娘俩。”
船只入水,顺风而上,一日千里。
姜卿意在从西舟嘴里得知了先皇后与山民们的这段过往后,看向不远处乘小船上来正与太子说话的司徒东,“所以今夜,并不是意外。”
是越修离早就算计好的。
就算关定海不曾掳走她,他势必也有边塞之行,也算准了,会引来皇帝,要借山民之手,生生撕下他一块血淋淋的肉!
“时辰不早了,殿下今夜还有许多事要处置,您先歇息吧。”
“嗯。”
姜卿意睡下了,却睡不踏实,她又一次梦到了前世,梦到皇帝之死。
前世皇帝死之前,赵嘉禧已经爬到了一个距离太子之位只有一步之遥的位置,就在赵嘉禧以为自己能更进一步时,久病不愈的皇帝突然驾崩,死因众说纷纭。
对了,前世皇帝为何会久病不愈?
好像是因为外出时受了伤,回京后就不怎么理事了,一切交由太子负责。
皇帝死后,太子虽然登基,但弑君的流言一直未曾断绝,甚至引来大晋内德高望重的名人一致的驳斥,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仍旧给他扣上了弑父的帽子,好像因此,武安侯旧案一直迟迟得不到应有的关注和澄清。
再之后,他变得越来越孤寂和冷酷,直到死。
“醒了吗?”
门外传来声响。
姜卿意睁开眼,才发现有阳光落进来,空气里潮湿的灰尘都清晰可见。
门被推开,越修离走了进来,摸了摸她的额头,“有些着凉了?”
“许是半夜吹了江风,没什么大碍。”
“再有半个时辰船便入京了,你想直接回国公府,还是随孤去东宫?”
姜卿意定定看了看他,眉宇间清寒,眸底泛着些红血丝,想必昨晚一夜没睡。
姜卿意粲然一笑,“我想去一趟雾山观。”
“也好,孤让西舟送你。”
“嗯。”
说完,诡异的安静下来。
越修离深深看着她,半晌,率先起身,“孤出去等你……”
还未走开,姜卿意柔软的小手便牢牢捉住了他,“殿下,我们成婚吧。”
越修离眼睫轻动,回头看她。
姜卿意笑起来,脸上的酒窝甜甜的,“我昨晚做噩梦了,梦到来不及跟殿下完婚,殿下就变了心要娶别人了,我实在不放心,殿下,早些成婚行不行啊?”
越修离以为她早上的沉默,是因为被昨夜的刺杀吓到了。
毕竟所有人都会觉得,他是太子,是只要再熬上十几年就能稳稳登基的,就连范首辅和谢敏他们也一直不赞同他对皇帝下手,又何况身更加渴求安定的阿意呢?
“昨夜之事,阿意不觉得孤做错了么?”
“错的不是殿下,殿下已经很克制了。”换做她,她恐怕早忍不住跟他同归于尽了!
她只是想心,如果梦里的结局无法避免,他不能再是孤零零一个人面对整个天下的恶意,她要陪着他。
越修离看着她真诚的眼睛,眉眼温柔下来,“好。”
今日回去,便筹备婚礼!
第三百四十八章 配合我
皇帝遇刺和边塞证人入京,这两个大消息,都没有太子刚回东宫,便令人操持婚事来得叫人惊讶!
“太子殿下也太心急了,就不怕叫人说他沉溺女色?”
“沉溺不沉溺,咱们难道还看不出来?”
从太子抛下勋王谋逆这等大案不管,直接追着掳走栖霞县主的关定海而去,所有人就清楚了。
但对于这事儿,有不高兴的,自然也就有高兴的。
钱大富闻讯,乐得直拍大腿,“反正观主您的身份已经暴露了,这样,咱们观里也弄点儿庆典热闹热闹!”
当然,这话刚说出口,就在姜卿意似笑非笑的眼神里咽了回去。
“县主您不赶紧回京准备?”
“不着急。”
姜卿意推开窗户,正好可以看到不远处客院里种植的几棵参天大树,“我此番过来,还有一件遗留许久的事情要处置。”
谢茵的事,也该告一段落了。
谢茵并非一直住在雾山观照顾谢夫人,她时不时也要回谢府见一见谢景,顺便带不同的大夫上山为谢夫人看病。
所以姜卿意的突然而至,根本不在她的预料之中,她今早也就放心回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