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白切黑仙尊男主后by扶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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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再信任他有处理那些事的能力。
织愉如实道:“时也运也命也,就算是神,也敌不过时运不济,命运无常,否则又怎会落得陨落的下场。你现下的境遇,我不敢赌。”
谢无镜问:“所以你白日希望我躲起来的原因是什么?”
织愉愣了愣。
他总是能看穿她说谎。她一时急躁的骂语原来没有骗过他,反倒成了她的破绽。
她道:“原因不重要,重要的是,谢无镜,不要再对我抱有任何幻想。”
谢无镜:“这就是你的哄吗?”
没有好话,没有谈及过去回忆的美好。
只有剖开的现实。
织愉轻叹:“我愿意对你实话实说,便是念在我俩过去的情分上了。”
谢无镜不再说话。
织愉与他彼此静静靠了一会儿,起身,牵起他的手一同回房。
织愉睡于床里侧,留了外面的一半给他。
谢无镜脱了外袍,睡下。
她从床里侧滚过来,抱住他的腰,思量再三,还是决定现在说事。
免得明天一大早说,让他一大早心情不好。
“谢无镜。”
“嗯。”
“给我一瓶你的仙血。”
谢无镜不回答。
屋内暗沉沉,静悄悄,倏然响起他一声发笑,“要多少,你自己取。”
织愉将他的手摸过来,拿出一把匕首,刺破他指尖挤血。
她不需要太多,只要十滴,足够分给琉璃珠就行。
挤完血,她取药涂抹在他指腹上。
药味在床榻上弥漫。
他始终不发一言。
织愉重新睡下,抱住他。
“谢无镜。”她唤他。
他不再回答。
织愉往上挪了挪,倾身,唇靠近他。
谢无镜双唇抿紧。
织愉第一次感受到他如此明显的排斥之意。
不知道是排斥她,还是排斥她带有目的的亲近。
织愉笑了笑,轻轻一吻落在他脸上。
不带任何狭昵。
只让人忆起,在凡界时无数个傍晚里,他们一起坐在小院子里望落日,余晖落在了脸上。
记忆是记住了当时的晚霞,还是记住了当时那个人陪伴在身边的感觉?
谁又能分得清。
织愉重新睡下,抱着他入睡。
翌日,织愉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身边的床已空空荡荡。
织愉徐徐然伸个懒腰,下床洗漱换衣。
昨日在城中粗略一观,桑泽城因离太华山脉不远,衣着打扮上确实与太华相差不大。
没有当地特色衣裙穿,织愉今日穿了身兰苕色金昙裙,配露珠幽昙花簪银钗,戴月下别枝的流苏璎珞。
穿戴打扮好,她出房门。
谢无镜正坐于菩提树下饮茶。
她冷不丁地想:
是不是她死后,他成了神,他的日子便是每天喝喝茶,弹弹琴?
也许,还会像在凡界时,练练刀法,看看刀谱。
只有逍遥,没有痛苦。
织愉笑了,她也想过那样的日子。
谢无镜朝她望来,恰看见她笑,不知在开心什么。
她转头唤仙侍:“香梅,叫城主府的人备好步辇,我要去城主府。”
她要去见柳别鸿了。
余光中,钟隐赶来,在院门处停步,见织愉离去的背影,难掩落寞。
谢无镜神色淡淡,从芥子中取出□□经翻阅。
织愉到城主府时,吊唁会已经开始。
柳别鸿在台上打官腔。
织愉暗道,由一美婢领着,从一旁的长廊绕过院中集结的修士们。
但她的到来,还是引起了众修注意。
他们都对她分外不满:死了人还来这么迟、穿得这么鲜艳。
这话不便明说,他们暗地里不善地瞟她。
织愉从储物戒里拿出一袋金瓜子,从里面拿了一粒,砸向看她的人。
那人想动用法术挡下,却被院中阵法禁了灵力。猝不及防任由金瓜子砸在脸上。
不疼,但屈辱。
柳别鸿正说吊唁辞,他不便开口,只能怒目而视。
织愉娇俏地晃晃脑袋,笑得开心,谁看她,她就拿金瓜子砸谁。
一路走走停停,在院中长廊里砸了一圈,把一袋金瓜子砸完。
织愉这才痛快地随美婢继续走。
她原以为美婢是要领她上主位的座椅。
然而却是将她带往长廊尽头的角门:“夫人来迟了,城主安排夫人在后院等候。”
织愉停步,打量美婢,转头一声不吭地跨出长廊,上主位落座。
美婢错愕,紧接着竟慌乱地跑了。
织愉冷了脸色。
待柳别鸿结束这场虚假的吊唁,她同柳别鸿去主院议事。
路上屏退下人,她道:“你这城主府不干净。”
柳别鸿还以为她又在骂他,“哪里不干净?我派人去扫扫。”
织愉:“昨晚我被刺杀,你不知道?”
柳别鸿面皮一僵,眼底闪过错愕。
“看来方才有人想带我去后院,你也不知道。”
织愉揶揄,“是谁呢?难道是石露仙子?”
她观察着柳别鸿的表情。
柳别鸿除了初时失态外,再无异样:“此事我定会严查,给夫人一个交代。”
织愉将包裹好的毒匕首丢给柳别鸿:“这是昨晚刺杀我的匕首,望你早日给我答复。否则后果你知道的。”
柳别鸿接过匕首包裹打开。
神色虽无异常,但周身气息明显沉了下去。
织愉看不懂的怒意稍纵即逝,被他迅速隐藏。
织愉问:“柳城主认得这把匕首?”
柳别收起匕首:“不认得,请夫人给我些时间调查。”
织愉点点头,没有拆穿他的异样:“没其他事,我要回去了。”
柳别鸿莞尔会意,恢复风流之态:“有事。请夫人随我一来。”
织愉有点嫌烦,但还是上了柳别鸿安排好的步辇,在他的带领下往梦神山上去。
正是白日,梦神山的隔世梦花树宛若琳琅玉翠,美似仙境。
织愉却提不起兴趣欣赏。
行至隔世梦花林中停下,柳别鸿屏退侍者,请织愉到林中天高亭上一观。
织愉:“你是请我来赏景的?”
柳别鸿笑:“夫人看了便知。”
织愉登上天高亭,顺着他指的方向一瞧。
无数修士宛若辛勤蚂蚁,环山劳作,似在布置什么。
织愉隐隐猜到他们在做什么,却还是问:“这是?”
柳别鸿立于她身后,忽然握住她手臂。
他胸膛靠在她身后,双手握在她身侧,姿态仿佛是要将她拥入怀中。
织愉下意识躲闪,他手上却是用了力气,不让她避开。
“你做什么!”织愉厉声质问。
柳别鸿俯瞰山下城池与众生:“我同夫人说了谎,那匕首我确实认识。它来自于一名我难以切割干净的人。”
“我从很早以前就想彻底摆脱她,又顾念她和我之间的羁绊,难以下手。”
织愉听他讲述,面露疑惑:突然跟她说这些做什么?难不成是想为那人求情。
柳别鸿接着道:“夫人看这山下忙碌的修士,他们以为他们在布防妖魔的大阵,实则,那是助我等利用谢无镜成仙、对付其他护天者的阵法。”
“不日,谢无镜将会陨落在这座山上。那些护天者,也会一同陪葬。”
织愉心跳一滞。
柳别鸿目光悠远:“我与那人难以了断。我观夫人与谢无镜之间,亦难决绝。夫人要我给出个交代,我着实不知该如何对她。”
“不如,我们今日在此约定,与他们情断意绝,日后不受其扰?”
织愉问:“你所说,是石露仙子吗?”
柳别鸿:“正是。”
织愉默然。
倘若柳别鸿为石露求情,她都要暗叹一句他是有情有义之人。
无法割舍,却要拉她一起做决定,将问题转到她身上,令她反感。
谢无镜从不这样。
她未见过他身边有何亲近之人、亲近之物。
唯有在凡界时的那匹马,一直陪伴在他身侧。
她不知他是否是重情之人。
但马陪了他那么久,若换成是她,她是舍不得卖的。
可该做决断时,他不曾向她问过一句。果断地找好下家卖掉马、筹备启程,与她一起穿过大漠回大梁。
无论去哪儿,做什么。
他都不曾将一丝犹豫与为难转嫁至她身上,不曾让她感受到一丝压力或愧疚。
在他身边,他总是能给她安心与自在。
织愉闭上眼睛,不再回想,甩开柳别鸿,坐到一旁:“你的决定,你自己做。我成仙的决心,待那一日到来,你自会看见。”
柳别鸿低喃:“是吗?”
他失神须臾,嘴角勾起弧度,坐到她身边。
织愉不再与他聊此话题,眺望山下忙碌的人,不由心生好奇:“倘若我与谢无镜没有来桑泽城,成仙阵法会布在我与他去的地方。那对付其他护天者的阵法,你要如何筹备?”
柳别鸿:“两种阵法都只会布在这梦神山上。”
织愉惊疑:“到时候你要想办法邀所有人来桑泽城?”
“非也,原本梦神山就是为谢无镜定好的葬身之地。至于原因……”
柳别鸿道,“昨夜我与夫人讲述隔世梦花树与梦神山的特别之处,夫人不爱听。”
谁知道他讲那些还有另一层意思。
怪她咯?
织愉轻哼一声。
柳别鸿笑了两声,继续同她讲述梦神山的特别。
“隔世梦花百年一开。其实从第一朵花开后凋零之时,第二朵花就已经诞生了,只不过要酝酿百年的时光,才能花开一场梦的时间。”
“六十一甲子,百年为一世。这一世的时光,刚好与一个凡人的寿命相差无几。今生花,隔世见,故名,隔世梦花。”
这是织愉先前收到隔世梦花树时,没听过的事。
那时她听到的只有嘲讽。
织愉疑惑:“一场梦的时间,具体是多久?”
“我也不知道。当今的隔世梦花树,开花只一瞬便凋谢。一场梦的时间,是传闻。”
柳别鸿道,“传闻当梦神山主峰上,百棵隔世梦花树同时盛开,会启花阵。此阵能追溯往昔,让身处花阵之中的人,看见想要看到的真相。”
“隔世一梦,梦天地所见、世间因果。”
柳别鸿环望周遭花树,眸中幽深,“我曾想带石露过来,让她亲眼看看过去的一些事,要她认清现实。但这些树开花时间不同,无法同时开花。”
织愉闻言,对他所说“他和石露并非她所想之关系”,有了些许相信。
她道:“时如长河,从不复返。听闻只有入黄泉,才能回顾一生的景象。生人想在世间见天地之所见,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确实。”
柳别鸿也觉得不可能。
他听出织愉无意识的宽慰,脸上兀自生出笑意,接着道:“传闻隔世梦花树之神奇,盖因其乃梦神汇聚天地之灵培育而出。之所以能在此花阵中窥见天地所见,也是因为,此处本身就是一处贯通三界的天地之眼。”
“事实是否如此,我不清楚。但此地灵气非比寻常,自成气脉。是个绝佳的飞升之地。”
柳别鸿定定地凝视织愉,“倘若你与谢无镜此次是去了别处,到时依旧要来桑泽城。只不过为了对灵云界众生粉饰太平,届时桑泽城会沦陷为妖魔之地。你们会以协助取回桑泽城之由前来。”
织愉如遭重击,被打懵了般。
两息后,她拧眉:“你们当真没有人性。”
桑泽城名为一城,却是诸多小城与主城联合,并称桑泽。
其地界、其中百姓,皆与一国无异。
为自己飞升,不惜牺牲整座城。
若真让他们成了仙,那可真是苍天无眼。
而谢无镜……纵使他无意做仙尊,无意再救众生。
却依旧选择了桑泽城,避免了这场浩劫。
织愉心想:这就是他的宿命吧,他注定是会救苍生的神。
柳别鸿浑不在意地笑:“牺牲一城,是为飞升后能救更多的人。”
织愉冷哼,懒得再与他多言,“你可还有事要说?无事我便回仙府了。”
柳别鸿没有再拦,“夫人何必这么急着回仙府,不如我再带夫人去城中逛逛?城中百姓能免去受妖魔之祸,可都得感谢夫人。”
织愉坐上步辇,思量道:“也行。”
她昨夜见桑泽城热闹近似凡界,若非突遭暗杀,本就想多逛逛。
而谢无镜多半是没心思陪她逛的。
步辇下山,径直入主城。
城中白日不比昨夜热闹,但那些琳琅器物颜色更鲜明,人们笑盈盈的表情也更清晰。
整座城在日光下欣欣向荣,更富生气。
主城中来往之人,都认识柳别鸿。
见了他都恭敬行礼,对他很是爱戴的样子。
柳别鸿也表现得十分平易近人。
织愉懒得看他虚伪模样,东看看,西望望,瞧见喜欢的,就要柳别鸿去给她买。
她眼光着实毒辣,看中的没一个凡品,灵石花得如流水。
其中,还有不少男子的发冠、发带、剑穗之物。
风格清冷高雅,不落俗尘。一看就不是给柳别鸿的。
跟随一路的侍者看不过眼:“夫人要送别的男子东西,何不自己掏钱买?”
织愉理直气壮:“一来我是来做客的。二来是柳城主邀我在城中逛逛,还要我掏灵石?”
她故作讶异,漂亮的杏眼盈满调侃,望向柳别鸿:“柳城主该不会是付不起了吧?”
柳别鸿皮笑肉不笑:“夫人可尽兴。”
他放任侍者开口,本意是想试探织愉买的东西,是打算送人,还是只是看着漂亮,买去把玩的。
织愉竟没有否认送人。
柳别鸿的手状似无意地搭在织愉肩头拍了拍,“夫人是在为家里那阶下囚买东西吗?”
织愉听出他又在暗示谢无镜与她的关系。
谢无镜马上要吃大苦,她多给他准备点东西怎么了?
他这个加害者掏钱赔偿受害者,不也是应该的吗?
织愉推开他的手,买得更嚣张。
在他又一次大笔掏灵石时,得意地笑,“柳城主真大方,一看就不是小气鬼。”
柳别鸿又气又好笑。
不过气只有一点,更多的是乐趣。
他调笑:“以夫人与我的关系,为夫人花钱,我自然乐意。”
摊主闻言,讶异又暧昧地在织愉与柳别鸿之间扫视。
一旁嘴上没把门的人脱口问:“我们是要有城主夫人了吗?”
柳别鸿不接话,笑而不语。
织愉抬脚要踹他,未踹出去,忽听身后传来一女子柔美悦耳的轻唤:“见过柳城主,见过……夫人。”
织愉就见,柳别鸿的脸瞬间冷了下来,眼底闪过一丝不明显的情绪。
既有反感,也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
织愉低声揶揄:“柳城主的风流债可真多。”
她回眸去瞧那女子。
女子一袭缥缈如仙的澜裙,却与钟莹那种不同。裙上诸多金属灵纹,仿佛凡界坊中匠人所画花魁仙子。
她身后跟着四名佩剑女武侍,莲步轻移而来。
周遭人都看看她,又看看织愉与柳别鸿。
织愉听见周围的人在窃窃私语:“巫花仙子今儿怎么从飞花阁出来了?难不成是听说城主领了仙尊夫人在城中游玩,特地出来……”
“巫花仙子哪能和仙尊夫人比。仙尊夫人虽凡人出身,可如今到底地位崇高,又曾为仙尊之妻。若真要争上一争,仙尊夫人必是正头道侣,巫花仙子嘛……只能继续给城主做炉鼎了。”
“话别乱说,巫花仙子早几百年前就不给城主做炉鼎,出来自立门户成了飞花阁阁主了。不过……巫花仙子与城主少年相识,城主对飞花阁也一直多有关照,想来是有些情分的。”
“仙尊夫人与巫花仙子谁更胜一筹,难说咯。”
织愉听得烦躁,手指敲敲步辇扶手,“聒噪。”
柳别鸿闻言,扫视周围。
织愉耳边立时安静下来。
什么胜不胜的,柳别鸿的爱恨纠葛,可与她毫无干系。
织愉:“既然有人找柳城主有事,此处离仙府不远,我便先回去了。”
柳别鸿没有挽留:“我送夫人。”
步辇抬起。
巫花立刻上前拦在步辇前,对织愉行礼:“早就听闻夫人风华绝代,今日一见果真如此。可否请夫人赏脸,往飞花阁一聚?”
织愉没回应。
柳别鸿抬手挡在织愉面前,对巫花道:“你去城主府等我。”
巫花望着柳别鸿,欲语还休,柔弱得我见犹怜,“是。”
织愉腹诽:巫花,石露,这二位可都是灵云界出了名的炉鼎出身,各有成就。
结果竟都和柳别鸿纠缠不清。
而看柳别鸿对她们的态度……
织愉随意想了想,便不愿再废脑子。
柳别鸿与她无关,她懒得费心。
回去路上,命人打包好桑泽城中第一酒楼点露楼的特色菜肴。
织愉乐乐呵呵地回仙府品尝美食去了。
她买了很多,打算叫谢无镜一起来尝尝。
回到主院,只见香梅在院中洒扫,钟隐在等她回来。
一见她,钟隐笑着迎上来,“你今日回来得早,还出去吗?”
“不出去了。”
织愉把吃食收进储物戒,四下张望,“谢无镜在房中休息?”
钟隐的笑淡下去:“他出去了。”
织愉:“他如今灵脉被封,一个人出去做什么?”
钟隐嘟囔:“我怎会知道。”
织愉看向香梅。
香梅:“仙尊自有他的事,我也不知。”
织愉无语:香梅的态度好嚣张啊。
谢无镜更嚣张,一声不吭地自己跑出去,一点做阶下囚的态度都没有。
是她给他自由过了火。
等他回来,她一定把他……把他……
各种刑罚在脑中过了一遍,却没一个是她舍得用在谢无镜身上的。
算了,他也需要为他的日后做准备。
她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了。
织愉吩咐香梅去做午膳,在长廊坐下,拿出话本翻阅。
钟隐坐到她身边,想和她说话,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就这样静静地坐着,注视她垂眸翻书的模样,不由得想:
为什么他与她之间,好像只要他不挑起话题,他们就没什么话可说呢?
可她和仙尊在一起,两个人似乎总有说不完的话。
明明仙尊那样寡言少语,情绪淡泊。
想着想着,钟隐不禁出神。
良久,他手掌盖在织愉正看的书页上,“你就打算看一下午话本?你要在桑泽城待一段时间的吧?不去了解一下桑泽城吗?”
织愉以前每去一个地方,都是谢无镜和她说当地的风土人情、奇闻异事、错综人际。
谢无镜不在,她听谁说呢?
织愉问钟隐:“你了解桑泽城?”
钟隐道:“略知一二。”
织愉放下话本,从储物戒里拿出打包回来的泽生糕,配上桑泽茶。
吃糕饮茶,作出洗耳恭听之状。
桑泽城中,一处雅致别院坐落隐匿阵法之中。
别院后山,便是梦神山的五侧峰之一。
谢无镜立于院中,负手眺望梦神山主峰上在日光下犹如梦幻华影的隔世梦花树。
翠娘在他身后,禀报完此次她私自来桑泽城的目的,道:“未曾想公子也会来此。”
谢无镜给她一道口谕化作的灵令:“如有需要,可联系奉仙族协助。”
翠娘接过收起,“多谢公子。自宝燕重伤,我就一直心神不宁,想早日了结旧怨。这是我的私事,该我自己处理。这道口谕,请允许我留给宝燕。”
谢无镜:“既给了你,你可随意处置。”
翠娘再次道谢,思忖片刻,犹豫:“公子此次是特地为陪夫人而来吗?”
谢无镜轻轻摇头,像是刚将思绪从隔世梦花树上收回来,“我有一件事要问你。”
果然,他不会平白无故施恩。
翠娘疑惑:“公子请说。”
谢无镜:“南海鲛族的换血之术,你可知晓?”
翠娘是医修,对各种医理都有涉猎:“略通一二。说是换血,实际上,应是换髓。不过这只是传说中的邪术,古往今来,我未曾在记载上见人用过。”
这种邪术,他了解得不比她少,怎会突然问她?
翠娘心中疑惑更甚。
就听谢无镜道:“倘若,用此法将神髓换给凡人,此凡人可有机会化仙?”
“什么?”
翠娘惊讶地睁大眼睛,怀疑自己听错了。
谢无镜:“神族陨灭后,凡界独成一方世界。任灵与妖魔等界气脉如何改变,凡界始终变化不大。”
“现在的凡人,与神族时期的凡人无异。那时的凡人能承接神族血脉,如今的凡人未尝不可用神髓替换凡髓。”
“也许在当下,凡人无法成神或成真仙。但能让她与仙同寿,未必不可行。”
他既是在说自己的揣测,也是在询问翠娘如此做法,可有违医理,能否行得通?
翠娘被惊得思绪混乱,缓了好一会儿,认真分析:“如公子所言,这么做未必不可行。只是……”
翠娘顿了顿,抑制住讶异的变调声音:“公子哪来的神髓,要换给什么人?难不成是夫人?”
谢无镜遥望山上隔世梦花树,不语。
翠娘观他神情冷静,更觉心中惊骇:“难不成慈琅公子所说不该存在于灵云界的东西,就是神髓?若有神髓,您为何不自己用,为何要换给那个女人?”
“难不成,您还奢望她因您满足了她的欲求,对您回心转意?”
“那她曾经对您的伤害呢?您难道要抛之脑后吗!”
翠娘越说越激动,气愤得忘了自己的身份。
她代入了自己,沉浸在过往痛苦之中:“难道您要像我一样,被最亲近的人害得失去一切,才肯认清现实吗?”
“曾经的我,还有年少尚懵懂的您救我一次。如今您若是落得那样的下场,谁又能救得了您呢?”
翠娘深吸口气,合眼,泪珠滚落:“更何况,南海国的换血之术乃邪术,早已失传。就算您知晓方法,也拿来了神髓,您身为仙尊,在灵云界本就受天道限制。若施展邪术,恐会遭天罚,您……三思啊!”
她向谢无镜伸出苍老的手,像在看一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
颤抖的手终是没有碰到他便收回,翠娘重重叹息:“您有问过夫人愿意冒这样的风险吗?”
“我自不会在没有换血把握前告诉她此事。”
谢无镜的声音无悲无喜。
任她说了这么多,也无法动摇他的想法。
翠娘甚感哀戚。不过她听出,他还没有彻底下定决心这么做,还有转圜余地。
翠娘顺着他的视线,望向梦神山。
隔世梦花树在日曜下生辉。
她脑中忽然浮现出隔世梦花树的传说。
翠娘自认曾是这世上最执迷不悟的人,此刻自然明白另一个执迷不悟之人在想什么。
她问:“蚕神蛊化出的蝶,也无法斩断您心中的念想吗?”
谢无镜:“她体内有奇毒,蚕神蛊却无法查出,说明蚕神蛊不过如此。”
翠娘喉间一哽,几乎无话可说。
是蚕神蛊不过如此,还是你不撞得头破血流不死心?
沉默许久,她问:“所以您想要开启隔世梦花阵?隔世梦花阵追溯的往昔之因,就能让您醒悟了吗?”
谢无镜:“我要一个确切的因果。”
一个不曾被她遮掩过的因果。
只有看到她这么做的因,他才能继续往前走。
不论这因结出的果是苦是甜。
“……柳别鸿生母不详,有传言,他是前桑泽城主与外面一女修有过露水情缘留下的孩子。而石露曾是前桑泽城主哥哥的炉鼎。在桑泽城主哥哥死后,二人不知怎么勾搭上了。”
钟隐与织愉大致说了些桑泽城的民风与美食,就开始说柳别鸿的事。
最主要的是他对桑泽城的特色,也并不了解。
对于城主家的传言,倒是听不少人说过。
织愉全当奇闻异事听,但听到这么复杂的关系,还是惊讶得吃泽生糕的动作都慢了下来。
柳别鸿说与石露难以断绝,难道就是因为他们这错综复杂的关系?
钟隐接着道:“前任桑泽城主夫人得知此事后,就将石露赶出了城主府。石露走后,柳别鸿很快又接回一位炉鼎,就是巫花。”
“巫花跟了柳别鸿很长时间。直到柳别鸿继位,才被他送出城主府。在柳家势力的帮助下,成了如今的飞花阁阁主。”
“而石露也在前任城主死后,与柳别鸿再度来往密切。如今桑泽城里最大的酒楼点露楼就是她名下的产业。”
织愉吃东西的动作一僵。
回想起泽生糕是昨夜香梅去买的,她今日在点露楼里买的吃食还没动过,安心地接着吃。
钟隐察觉到她表情一瞬的僵硬,问她:“怎么了?”
织愉摆摆手,让他继续说。
钟隐:“难道,你很在乎柳别鸿和别的女人的关系?”
见织愉一脸奇怪:“你觉得我像在乎吗?”
他不禁笑起来,故作严肃地调侃:“嗯……像。”
织愉被他逗乐,无语又好笑地咬了一大口糕点。
他面向织愉,准备接着说。
刚开口,却见织愉突然丢下糕点和茶,大步向院门跑去。
她板着脸,好似很生气,眼底却有藏不住的笑意,对缓步迈入院中的人斥道:“谢无镜,你可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我有允许你今天出门吗?”
谢无镜神色淡淡,走到菩提树下落座。
他还没动作,她便知道他又要喝茶。拉起他的袖子,拽着他往膳房走,“不准喝,我要罚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