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白切黑仙尊男主后by扶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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织愉一脸疑惑:“你怎么这么问?”
好似她不在意魔太祖夺舍一事,而是更在意他莫名其妙的提问。
柳别鸿意味深长:“因为我知道了你的秘密。”
织愉心中一跳,佯装镇定:“什么秘密?”
“既然是秘密,当然不能宣之于口。”
柳别鸿与她在荷露亭中坐下,摆出一壶九酿春,两杯盏,照例为他自己与织愉倒酒。
他脸上毫无知晓旁人秘密的得意,眼底反倒藏着万千化不开的愁绪,似有烦忧。
他又在胡说八道诈她了。
织愉不以为意,“是赵觉庭和你说了你父叔的事,让你伤心了吗?你找出路回来后,就一直奇奇怪怪的。”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柳别鸿调笑,“是说了。赵觉庭与他们合谋偷龙角,最后却想独吞。我亲生父亲不同意,被杀死在仙界。养父为了活命,选择退让,帮赵觉庭隐瞒此事,从此与赵觉庭鲜少来往。”
“对了,赵觉庭还说,我们所用对付谢无镜的神杵上的咒文,就是用谢无镜的龙角磨下来的粉所画。”
“给你的那瓶也不是什么神胎粉,而是谢无镜的龙角粉。”
柳别鸿饮尽一杯酒,再倒一杯,戏谑地问,“你按照天谕教你的方法,吃过龙角粉了吗?”
若是吃了,不就等于吃了谢无镜的一部分?
织愉恶寒:“没吃。”
语气却没那么肯定。
她印象里是没吃过的。
但先前在魔界毒发清醒后,她奇怪魔太祖没有动过她,是怎么帮她解的毒?
后来检查了储物戒里的神胎……不,龙角粉,发现龙角粉少了一些。
很难说是不是她意识模糊时,难以忍受地吃了一点。
织愉懊恼地抿了抿唇,手不自觉地放在腹上。
柳别鸿揶揄:“吃了也没事,谢无镜肯定不会怪你……不对,现在的谢无镜,可说不准会不会恨……”
他话没说完,织愉便端起杯盏一杯酒泼上去,“你自己不痛快,就喝你的酒,少拿我开涮。”
这酒按说柳别鸿是能躲过的。
今日他好似魂不守舍,竟被织愉泼了一头一脸。
织愉惊讶地掏出条素帕丢给他擦拭。
柳别鸿收起帕子,用净尘诀除了污浊,无事发生般为织愉倒满酒,“我也没有不痛快,只是突然不懂,我们汲汲营营一生,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织愉懂了:他傲然一生,现在却屈居魔族,定是为此难过不平。
这有什么可难过的。
以后他还要被谢无镜做成人肉帘子呢,那不得更难过?
织愉:“是你不知道,不是我。我很清楚我在为了什么。”
柳别鸿执杯的手一顿,继续饮酒,“你之后有何打算?”
织愉:“明日便回尧光仙府。”
现在她仅剩的任务,就是找个地方,等谢无镜来找她报仇。
她当然要在死前吃好睡好。
不去尧光仙府,还能去哪儿?
柳别鸿沉默须臾,神情略显落寞,“明日何时走?我送你一程。”
这话听起来怪怪的,像诀别送行。
织愉:“午时过后吧。这天还是太冷了,暖和的时候再走。”
柳别鸿收起杯盏,一口饮尽剩下的壶中酒。
抬眸,醉眼倒映出织愉斜倚亭台、眺望落日的模样。
日落西山,天染乌沉,明月升。
柳别鸿轻笑:“是啊,太冷了。”
他起身告辞。
织愉难得送他到院门口。
再远,她就懒得送了。
夜沉沉,冷月如霜。
城主府的暗牢之中,赵觉庭被刺穿琵琶骨,钩吊在缚灵柱上。
一人坐在赵觉庭对面,身旁的桌上,是刚被摘下的兽面。
昏暗的火光,映照他出尘清逸的容貌。
此刻这张脸淡漠至极,连带着火光都仿佛成了冰冷的。
魔太祖简洁明了地问:“天谕是谁?”
赵觉庭:“天谕?呵……天谕那个贱人!声称与我合作,在我出事后却没了踪影,每次联系它,它都百般推脱。你要问天谕,应该去问李织愉!现在,天谕应该和她来往最为密切!”
魔太祖:“天谕和天命盟也无来往。”
天命盟的人从梦神山出来后,就连同柳别鸿一起被盘问过。
在他们口中,天谕应当是帮着赵觉庭的。
他们认为:先前在魔界阻止战银环救织愉,如今杀害钟莹两名武侍嫁祸织愉,袭击香梅与钟隐一家的,应该都是与赵觉庭打配合的天谕所为。
而赵觉庭却对此一无所知。
魔太祖眼帘低垂,若有所思。
赵觉庭错愕:“那就是天谕那个贱人另有图谋。我不知道它是谁,也没见过它,只是它确实有本事,能提供很多东西,故而与它合作。”
“我不信任它,与它合作时留了一手,从未向它透露过龙角的事。现在普天之下,只有我知道龙角在哪儿。”
赵觉庭邪笑道:“你现在得了谢无镜的身体,又听闻了龙角的传说,想必很想知道龙角在何处吧?”
魔太祖抬眸看他,浑不在意。
赵觉庭当他故作冷漠,狂傲道:“你若想得到龙角,我们可以做个交易。放了我,将李织愉和天谕捉来,让我亲手杀了他们!”
他自信他有谈判的资本。
但魔太祖只是轻轻歪了下头,依旧平静地看他。
看得他越发心慌,叫嚣道:“你若是杀了我,你这辈子也别想得到龙角!”
“我会拿回龙角。”
魔太祖起身,缓步走向赵觉庭,步履闲适,让赵觉庭感到一种熟悉的恐惧。
“拿回”这两个字,更让赵觉庭脑中生出不可思议的猜想。
魔太祖慢声道:“就此别过,昊均道尊。”
赵觉庭瞳孔逐渐放大,“你、你……”
魔太祖起掌,掌运无上术法,气势骇人。
赵觉庭脱口喊道:“你是……”
话未说完,魔太祖一掌悬于赵觉庭额间。
搜魂之术强势入侵魂识。
赵觉庭登时目眦欲裂,双目渐失神采,僵在掌下不得动弹。
唯有面皮经络不断抽搐,彰显其痛苦。
魔太祖:“你不会记得我是谁,但我会得到我要的。”
话音落,掌下收势。
赵觉庭头颅猛地垂下,再次抬起头来时,已是表情呆滞,如同痴儿。
他苍老的脸上,浮现出孩童般的茫然,“这是哪儿,好痛好痛,为什么拿东西刺我,放开我呜呜呜……”
他叫嚷着大哭起来。
魔太祖置若罔闻,合眼,探寻着夺取来的记忆,抬手示意暗处的鸟把赵觉庭带走,“将他送去给你母亲。”
彩黑冥鸟化形,正是宝燕。
她恭敬应是,将这个因搜魂之术被毁魂识的人带离。
魔太祖静立牢中,良久,已厘清头绪。
只是有一丝疑虑:
赵觉庭的魂识里,有一块不可探查之地。一探查便自毁了。
那块魂识里,藏的是什么呢?
魔太祖戴上兽面,信步走出暗牢。
耳边又响起那聒噪的声音:“他们走之后,你不是已经在神殿里,用龙角神骨的残留结合神露石,医治了你残破的身体吗?”
“如今你不需要再时时穿戴天魔战甲养身了。脱了吧,让魔军和灵云界的人看看,他们如今的魔尊,长得是如何俊逸殊绝、潇洒出尘!”
魔太祖没有搭理它。
拍完马屁,它接着道:“你动作真快,现在就知道了龙角的下落,也弄清楚了天谕是个什么样的角色,还有那个李织愉确实是因起了贪念主动背叛你。”
“接下来,你打算如何做?唉……魔族刚刚崛起,你要在这时候抛弃魔族吗?”
它卖惨,“我都不介意你一直顶替我的身份,被魔族当成真正的太祖了。你就不能看在你我相处有段时间的情份上,做一个真正的魔尊吗?”
让他真的成为魔尊、壮大魔族,这才是它真正要说的。
魔太祖:“你我之间,没有情分。”
见他依旧油盐不进,它不爽地讽刺他:“你我之间没有情分,你和背叛你的那个女人还有情分是吗?有情分到你为她解毒,为她医病,为她挡剑。”
“你还记不记得,当初你说若你不死,死的便另有其人。怎么,这个另有其人里,竟然不包括她?”
沉寂已久的万魔邪冢中,来了一名濒死之人——谢无镜。
送他来的女子,它知道,叫钟莹,是南海国公主。
送到之后,他客气地道谢,请钟莹离开。
钟莹担心他,不愿离去。
但他态度强硬而又冷漠,让钟莹手足无措。
它就帮了他一把,直接把钟莹赶出了万魔邪冢,不让她进来。
而它可以抓住这又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夺舍他!
魔族都以为它是趁谢无镜在魔界重伤时趁虚而入。
但他们根本想象不到,谢无镜此人戒备心有多重。即便那时他重伤,邪冢之魂也根本无法近身。
它其实是在陵华秘境里,趁他为了李织愉那个女人拿魔杵自伤时,附在魔杵上躲进了他的识海。
在他被他夫人用神杵重伤时,它也试图夺舍过他一次,但它失败了。
这次,他快死了,仙身也被毁,它以为它一定会成功。
然而,它不仅第二次失败,还被困在他的识海中。
谢无镜以身为囚,对它来了一次瓮中捉鳖。
他客气地问它:“你能帮我吗?”
它恼火:“不能。”
谢无镜依然客气:“那你只能和我一起死了。”
它也很有礼貌:“谢无镜你他娘的卑鄙无耻!你要死就死,为什么拖着我!他娘的整个魔界和灵云界加起来也没你这么黑的!”
“谢无镜你灵云界长大的人你怎么这么阴险!这他娘的谁教你的啊!”
它无数次地问候他亲人,越骂越脏。
但谢无镜毫无反应,好像被骂的不是他,“你因贪而死,与我无关。”
好!说得好!
它:“你怎么好意思这么说!我一个魔都没你这么不要脸。既然你不想死,我又帮不了你,你去想别的办法活下去啊!”
谢无镜:“我没有不想死,也没有别的办法活下去。”
它:“那你到底想死还是想活?”
谢无镜:“既有生机,为何求死。既然必死,何必求生。”
它看出来了,他不在乎生死。
能活就活,不能活便死。
寻到此处,是他知道此处能救他,便来了。
无关什么渴求,只是顺其自然。
让它也死这件事,对他而言,也是顺其自然。
他有一种它无法理解的境界与思想。
但它不想死啊!
虽然它已经死过一次。
除了它这缕残魂因为舍不下魔界还留在此处,其余魂魄都已入黄泉轮回了。
于是,它退让,和他提出交易。
它道:“要我救你也可以,从此你要归顺魔族。以你的实力,我相信你很快就能带领魔族,踏平灵云界!”
它心想:
只要魔族能够壮大,只要带领魔族壮大的那个人是魔,不管是谁都可以。
倘若谢无镜能归顺魔族,此事一旦昭告天下。他从此便不得脱身,只能效忠魔族,做一个魔。
而谢无镜应当没有再选择的余地。
但谢无镜道:“我不会归顺。待我恢复,我会离开魔界。”
那一刻,它呆滞。
需要人救命的是他谢无镜,胁迫它的也是他谢无镜。
它从未见过落魄得如此从容,而又卑鄙无耻的人。
它气急败坏,但只能再退一步,“既然你不愿归顺魔族,那你就以我的威名,率领魔族攻打灵云界。”
“在你离开魔界之前,你必须扮演好我,不得让人发现你的身份。你要做一个尽职的魔太祖,一切以魔族利益为先,教导魔族。”
“待你痊愈,你可以安排好我的后事,离开魔族,恢复你自己的身份。如此,魔族就没有理由束缚你。”
“日后,只要你不攻打魔界,随便你怎样。还有,你绝不可以透露,带领魔族壮大的人,不是魔!”
魔族的壮大要由魔来实现。
无论这是虚假还是真实,总之世人眼里强大的只能是魔。
这是它的底线。
谢无镜这才道:“可以。”
后来,它以万魔邪冢之力为他塑魔根。教他进入它的墓冢,取走它墓冢中留下的传承。
它问他:“你若不死,之后要去复仇吗?”
他道:“我若不死,死的便另有其人。”
他好像没有太大的仇恨,只是善恶有报乃自然天理,所以他理所当然也要这么去做。
它甚为感慨。
在等待他在魔冢塑魔根的四十九日里,不得不承认:
它的妥协,除了它还没看到魔族壮大所以不想消散,以及它迫切希望有人能够带领魔族壮大,这两个理由之外。
还有两个理由:
一是,谢无镜虽性情古怪,对他自己都漠然得让它无法理解。
但它相信谢无镜言出必行,答应就是行,不答应就是不行。
二是,倘若谢无镜这样的天纵奇才就此陨落,它真的会惋惜。
无论他是灵云界的人,还是魔界的人。
尤其,他竟然是为一个女人沦落至此。
回忆就此打住。
它附在谢无镜腰间佩戴的骨环上,重重叹了口气。
它回忆了这么长时间,谢无镜也没有对它方才的话做出任何回应。
它永远无法理解他在想什么。
谢无镜走在回圣恒院的路上。
银月下,脚下的路白得像落了霜。
走到圣恒院外,察觉到隔壁香芜院已是人去楼空。
他静默片刻,才回它一句:“万世万物皆有劫。病老苦、死离别。兰因絮果,不过是寻常……”
世人皆知情是劫,却无人知如何解。
翌日午时。
香杏敲门入屋时,织愉正坐在镜前望着双手发呆。
她今日一身沉香大袖裙,外着蜜合梅绒大氅。发髻娇俏,留一绺碎发挂在肩头。髻上点缀如星小花簪与芙蓉银花。
瞧着一如既往的明艳,只是双手上的血腥、因病而略显憔悴的脸色,看着分外刺眼。
香杏讶然:“夫人,你的手怎么了?”
织愉也不知道。
按理说,谢无镜给她的神药,用一次就算不愈合也能结痂。
可这次,她的伤竟稍微一动,便还会流血。
难道这是因赵觉庭攻击而震出的伤,所以难以愈合?
织愉咳了几声,心情不大好,让香杏来给她洒药包扎。
香杏小心翼翼为她裹好双手。
她娇气地虚抬着手出仙府,香梅与香杏紧跟其后。
仙府外,一行队伍整装待发。
柳别鸿与战云霄、战银环都来了。
织愉下意识四处张望。
柳别鸿问:“你在找谁?”
织愉倒也坦然,“魔太祖呢?”
“他怎么可能会来送你。”
战云霄道,“太祖有事,一早就离开了。回来后,估计就要闭关了。”
织愉问:“南海国的事怎么安排?”
战云霄:“暂由我与六妹处理。事先告诉你一声,太祖打算让钟莹做南海国主,与魔族共同监理南海国。”
他说这话的意思,是想打消织愉不该有的念头。
但织愉只是若有所思的“哦”了声,并不失落。
在她听来,钟莹与魔太祖走得近,就像是在佐证魔太祖就是谢无镜。
昨夜她回来后睡不着,又想起他。
从前对他莫名产生的熟悉感,纷纷涌上心头,让她越发觉得:
他没有被夺舍。
钟莹仍为正道,仍能与他正常来往,这也说明他不一定是真的入了魔。
织愉思忖着上了灵驹车。
柳别鸿要送她至城外。
战云霄与战银环还有诸多事务,不便相送。
战云霄:“等魔族在桑泽城开采神露石的驻军安置好,我就去看你。”
织愉傲娇道:“免了,我可是灵云界正道魁首,不便与你们魔族来往过密。”
战云霄没当回事,笑出声,目送织愉的队伍离开。
战银环冷不丁道:“她是因为太祖闭关,见不到太祖,觉得没有必要再和你来往了。你该识相些。”
战云霄脸上的笑容消失,沉默地凝视战银环。
有时候,他真的很想揍他这同父异母的妹妹一顿。
但这毕竟是他唯一的亲妹妹。
揍死了就没了。
战云霄不爽地冷哼。
战银环与他并行,面上不起波澜,心中却是在想:
李织愉竟然就这么离开了。
离开也好……她差点打算找个机会对李织愉下手了。
另一头。
织愉的队伍很快走出内城。
柳别鸿跟在灵驹车一旁,“魔太祖先前召见,盘问了我和天命盟其他人,并要求我们在四海国开城门放修士离开的期限内,不得离开魔军看守范围。”
这是变相软禁。
但织愉不在意。
她的任务已经完成。
接下来,她要好好享受悠闲日子,再也不为这些事烦心了。
不过看在柳别鸿与她还有几分虚情假意的份儿上,她没有打断他。
柳别鸿:“澜尽娆他们不愿留下,但魔太祖手段强硬。这让天命盟的人都感到不安,担心他拿了功法、利用完我们之后,会卸磨杀驴。”
若他是谢无镜,那不叫卸磨杀驴,叫——他开始报仇了。
织愉百无聊赖地斜倚在车内榻上,时不时咳嗽几声。
柳别鸿问:“你怎么看?”
织愉:“你们就算逃,又能逃去哪儿?静观其变吧。”
简而言之:和她一样,安心等死吧。
柳别鸿轻笑,笑意深沉,“说的也是。普天之下已经没有魔太祖无法掌握的地方,谁也逃不了……”
他不再继续这个沉重的话题,又问道:“你之后打算怎么办?”
织愉:“吃喝玩乐。”
柳别鸿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没再说话。
送至桑泽城外,他撩开车帘,和织愉道别,“日后若还有机会,我去找你喝酒。”
下次再见,你也许就成人肉帘子了。
织愉一想到他命不久矣,心善地答应下来,“嗯。”
柳别鸿注视织愉,视线扫过她面容的每一处细节,仿佛要将她的脸铭刻在眼底。
织愉被风吹得冷了,不耐烦地伸手要将帘子放下来。
柳别鸿才回过神来,松开撑帘子的手。
然而织愉的眼睛却在这一刻定在林中某个方向,手撩着帘子一直没放下来。
柳别鸿亦察觉到有人靠近。
顺着织愉视线望去,竟见一面熟之人骑灵驹疾驰而来。
那人一身的伤,身上青云法袍已破损得不成样,满是血污。
灵驹掠过织愉的车队旁。
织愉探出身子唤他,“李随风!”
她瞪大眼睛,惊讶又疑惑:他不是该在南海国,与钟渺一家在一起吗?怎么会出现在这儿?还有这一身的伤……
李随风闻言只是扫了她一眼,没有停下。
那一眼,有深埋眼底的怨怼与恨意。
李随风的灵驹在城门处被拦下。
桑泽城军照例搜查,询问他为何而来。
织愉跳下灵驹车,身形踉跄了下。
柳别鸿伸手去扶她,还没扶到,她就疾步向李随风走去。
织愉走近,就听守城军问李随风为何而来。
李随风答:“我来投奔魔太祖。”
他的语调毫无起伏,带着心死般的平静。
守城军讶异地打量李随风这一身乾元宗内门弟子法袍,“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李随风重复:“我来投奔魔太祖。”
织愉快步走上去,“李随风,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李随风没有搭理她。
织愉走到他面前再度追问。
他才看向织愉,反问:“发生了什么事,你身为天命盟盟主,怎么会不清楚?”
织愉愣住。
比起生气李随风莫名其妙的发难,她更惊讶:
记忆里那个真心喜欢凡界事物、偷偷学画上做了许多凡界小物件的人,那个会因为她懂得他在物件上的用心而单纯喜悦的人,那个以为她背叛仍旧能对她温和以待的人……
如今怎么会变得这么冰冷麻木,变得对她充满厌恨?
柳别鸿上前,神态威严:“有话就直说。这段时间盟主在为让魔族停战而奔波,不可能什么事都能顾及到。”
李随风讥笑:“你们天命盟的勾当,当真是我能在这儿直说的吗?”
柳别鸿脸色骤变。
织愉眉头轻蹙。
李随风盯着织愉:“你要我说?好,我问你,天谕是不是你们天命盟的盟友?”
守城军们疑惑:“天谕?”
从未听过的名号,让他们面面相觑。
织愉懂了,定是天谕做了什么:“我们进城再说吧。”
李随风远离她,“不敢。我的师兄弟尽数死于天谕之手,我怕我若与你密谈,我就要与他们黄泉相见了。”
织愉瞳孔震颤。
柳别鸿亦是眉头紧拧。
守城军与来往修士,像是听见了不得了的秘密。都放慢脚步,眼神交汇,神色不一。
柳别鸿当机立断下令,“将李随风请去城主府。”
说是请,实为强押。
织愉拦住柳别鸿,对守城军道:“按照正常修士通行规矩,放他进去。”
李随风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他们可能会杀他的话,有保命的目的。
他已经不信任他们到如此地步,他们再动武,只会让他更恨他们。
也是,虽然当初她是为保他一门师徒性命,才将他们送去南海国。
可那时在他的角度,他的师门已经遭受过她的接二连三的迫害了。
如今,天谕又打着她的名号杀了他的师兄弟……
柳别鸿思忖须臾,吩咐守城军按织愉所言照办。
待李随风牵着灵驹入城,柳别鸿低声问:“你还回尧光仙府吗?”
“李随风师门应当随钟渺在一处,他们死了,恐怕钟渺情况也不妙。”
织愉揉了揉太阳穴,“麻烦你尽快送我去找魔太祖,晚了我怕他闭关了。”
天命盟如今名存实亡。
而天谕躲在暗处,实力深不可测。
虽然不知为何天谕突然百般针对她。
但要想解决天谕这个麻烦,织愉只能想办法再去纠缠魔太祖,让他出手了。
桑泽城中有禁制,不容许修士在城内御剑飞行。
柳别鸿应声牵来灵驹,将织愉抱上去后翻身而上,载着织愉疾行入城。
路上织愉用传音玉牌联系钟渺,钟渺没有回应。
回到城主府时,圣恒院中无人。
好在魔太祖在圣恒院布下的禁制未解,说明他今日还会回来。
织愉不想在他院外站着等,她这病体可站不住。
回自己院里等,又担心错过他回来的时间。
魔军要正式驻扎桑泽城,柳别鸿身为城主,还有一大堆事要做,无法在这儿陪她等待。
织愉便叫香杏带她到墙上去,坐在香芜院的院墙上,若魔太祖回来,便能第一时间看到。
墙上视野很好,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等过人了。
上一次还是在凡界时。
那时她和谢无镜住在偏僻的村庄中。
到了饭点,村中人家炊烟袅袅。
谢无镜若是还不回来,她就会爬到院墙上,张望村口。
这样他一出现,她就能看到他的身影。
他也能远远地看见她。
然后,他就会有些急切地抄近道跑回来,把她从墙上抱下来,好似担心她会摔下墙。
此刻,织愉倚靠着香芜院旁的梧桐树,俯瞰城主府。
她不知道他何时会回来,会不会一眼看见她。
但她知道,他不会再抱她下来了。
但是没关系,她可以让香杏抱。
风吹来,织愉打了个喷嚏。
她裹紧大氅,咳了几声,叫香杏去为她煮碗热乎乎的驱寒汤。
香杏立刻去照办。
织愉扬扬嘴角,心想:
看,香杏不仅能抱她下去,还能给墙上的她煮汤。
湘妃篁苑,乃是上任桑泽城主之妹柳烟翠的嫁妆。
自柳烟翠离世,已被法术封闭,冷清多年。
魔太祖穿过竹影清寂的前苑。
后院,一名老妇正在摆弄院中花草。见他来,连忙行礼:“仙……公子,您怎么来了?多谢您昨日送来的大礼。”
魔太祖不见赵觉庭,问道:“你已经将他杀了吗?”
翠娘叹:“昨日,宝燕将他送来。他神志不清,却对我莫名有几分亲近……”
赵觉庭像个孩童一样,喊她婆婆。一直在说,“婆婆,我身上难受,我身上痛。婆婆帮我,待我日后飞黄腾达,定不忘婆婆大恩。如有违誓,天打雷劈,身死道消。”
翠娘五味杂陈,犹想起当初他们结为道侣之时,赵觉庭也曾对天立誓:“此生不负烟娘,如有违誓,天打雷劈,身死道消。”
也想起,当初女儿被魔族俘虏,魔军要谢无镜交出被灵云界俘获的魔将来换。
谢无镜彼时年幼,只征战,鲜少做决定。
选择权在赵觉庭手上,但赵觉庭竟在战场上为了所谓维护灵云界威名,亲手杀了他们的女儿。
赵觉庭因如此大义受人尊崇,面对她的痛哭与控诉,也只是道:“孩子,我们日后还会有。”
而那时的她,早已听闻大哥是他害死的却不愿相信,直到这一刻才认清他是什么样的人。
她终于心死,与赵觉庭打了起来,终是败于他手,根基尽毁,一夜老去。
赵觉庭亦是中她之毒,一夜之间形容枯槁。
如今赵觉庭以那样疯癫虚弱的姿态出现在她面前,她原想一刀结果了他。
又有太多话想要问他,问他走到这一步,可曾后悔,然后再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