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白切黑仙尊男主后by扶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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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再一次将血肉渡给她,她身体一颤。
谢无镜黯淡的眸有了些光亮,却见她浑身抽搐,口中不断溢血。
凡人之躯,如何能承受如此多的应龙血肉?
谢无镜若大梦初醒般,连忙助她将消化不了的应龙血肉吐出来,不断帮她擦拭呕出的血污,不断低声道:“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
可她不会再怪他了。
当她不再吐、不再呕血,她便又像具不会动的偶人。
他不动她,她便保持着原本的姿势,仿佛不知道累。
明明,她是最懒、最怕累的人。
谢无镜脸上显出茫然之色。
他将她抱进怀里,轻拍着她,一如以往般哄她,“别怕,会好的,会好的,你不会丢下我的……”
天脉幻境之中。
铭千古不解:“什么囚龙,什么二十八世?”
谢世絮无视他对二十八世的疑惑,“囚龙之毒……你应当知道的。那是我请你徒弟闻人虹所制之毒。”
铭千古一怔,冷不丁想起那天——
他和李织愉说故事,提起闻人虹因制毒而得到无根草种子,李织愉突然神情恍惚。
谢世絮说,掌控李织愉,便能掌控谢无镜。难道……
铭千古:“你给李织愉下了囚龙?你用毒控制她,逼她背叛谢无镜?”
谢世絮:“老友,你真能想象。不过,也算猜对了一半。我没有逼李织愉背叛谢无镜,只是用了一点手段,让她与我合作。至于囚龙——”
“在囚龙之毒上,我确实骗了李织愉和谢无镜。谢无镜也不是没察觉出来,但我在传承上动了手脚,让他接收到了错误的传承信息,误以为囚龙是我与闻人虹斗毒的产物。”
铭千古:“实际上,那是你委托闻人虹专门为他而做的毒。”
“没错,那毒既是为缓解谢无镜繁衍期而准备,亦是控魂之蛊。一旦发动,李织愉的魂识便由我掌控,我也就有了与谢无镜谈判的筹码。”
谢世絮说着,神色有些许复杂:“原本,按照我的安排,谢无镜对李织愉心灰意冷,顺利渡过此劫,才是对谢无镜与李织愉伤害都降到最低的。但谢无镜实在是……”
李织愉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骗他、伤害他,他竟然还不肯断了这份孽缘。
铭千古拧眉:“你真是狠毒。”
可他却有些庆幸:谢世絮有这样的狠毒之策,他的魔界,才有保下来的可能。
谢世絮苦笑:“好了,老友,我得去为和谢无镜谈判做准备了。”
“待他意识到,李织愉魂魄已不在其身上,纵使他再神通广大也救不了一个无魂之人时,我得第一时间出现。否则——”
“他会灭世逼我现身的。”
谢世絮与铭千古并肩而行,都不再言语。
良久的沉默,像是让谢世絮饱受内心煎熬。
他突然道:“其实,我也没想对李织愉下囚龙之毒。”
铭千古:“什么?!”
“原本我是做好了下毒的准备,可临了却下不去手。但命运……”
是命运,让李织愉阴差阳错服下了囚龙之毒。
谢世絮走出黑暗,走到苍穹之下,仰望这天火肆虐过的天空,目光变得深远:“一切既是宿命,也是天的错……”
话音落,惊雷乍响,仿佛在警告他对天的冒犯。
三日后。
清晨,香梅奉命为织愉准备早膳。
先前她担心了三天,今晨听闻夫人醒了,终于松了口气。
将早膳送到无尘院廊下,香梅在廊下布好膳食,伸长脖子朝屋里望。
房门未开。
曦光倾洒,隐隐可见屋内人影。
夫人坐于妆台前,仙尊站在她身旁侍弄。
是仙尊在为夫人梳妆。
夫人还有心思梳妆,想来身子应该没有大碍。
香梅见夫人梳妆好了,仙尊扶夫人起来,夫人便亦步亦趋地跟着仙尊往门口走。
夫人动作不似往日轻快,一举一动,十分僵硬。
香梅不由蹙眉,见房门打开,未看清人影,便行礼关切:“夫人,您还好吗?”
她没有听到夫人如往日那般语调轻快地叫她香梅,只见仙尊牵着夫人的手出来。
夫人一身濯樱玉兰春裙,腰配玉环流苏,颈戴璎珞。
一如既往的灵巧发髻,是灵云界几乎无人会梳的。髻上簪流苏钗,配花环玉饰,亦如往常一般富贵妍丽。
然而,她瞳眸涣散,神情呆滞。
霎时,她身上的一切都失了色彩,泛出令人心慌的暗色。
香梅惊愕地瞪大双眼:“仙尊,夫人她怎么了?”
谢无镜置若罔闻
香梅看着谢无镜一如往常般温和地扶织愉坐下、为她整理衣裙、为她布菜。
而织愉如同一樽雕刻出来的精致木偶,在谢无镜的牵引下,才会做出动作。
香梅慌乱不已:“夫人她还活……”
谢无镜倏然扫她一眼,视线冷得能将她冻结,“你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谢无镜叫织愉“李织”不是错字。
织愉说谢无镜几乎没可能叫她织愉,就是因为谢无镜私下里要么叫她李织愉,要么叫她李织,几乎不会无缘无故叫她织愉~
她见过被人炼制的傀儡、见过保存完好的行尸。
那些已经亡故的人就如此刻的夫人一般,一举一动毫无生气。
香梅低着头不敢再看,害怕细看下去,夫人会与那些死人的模样完全重叠。
却听谢无镜问:“钟莹死了吗?”
香梅抹泪,竭力保持冷静:“仙尊没有吩咐,我等不敢随意处置她。”
谢无镜:“去问问她,对于谢世絮的谋划,她知道多少。”
香梅怔然:“谢世絮?”
此名对于当世很多修士来说,或许陌生。
但对于了解许多秘闻的奉仙族来说,如雷贯耳——这是神族时期应龙之名。
可是应龙已死,谢世絮会是同名吗?
香梅暗暗揣测,不敢多问。
谢无镜说问问钟莹,也不会是简单地“问一问”,而是不择手段也要问出结果的问。
香梅领命告退。
她向院外走,听见身后响起动静。
是谢无镜拿起筷子,为织愉夹菜,时不时指一样,问织愉吃不吃。
织愉没有回应。
谢无镜表现得她好像只是生病了没胃口,放下筷子哄她:“那就等你身子好些了再吃。”
香梅禁不住惊愕地回头瞥了眼。
竟见谢无镜扶织愉站了起来,牵起她的手,在院里散步。
可织愉木然跟随的模样,令香梅不敢多看。
香梅慌乱得逃跑似的跑走去传达谢无镜命令。
无尘院中。
谢无镜领着织愉走了一刻,将她安顿在菩提树下落座。
他手轻按她的肩膀,神气在她体内运行一周,检查她的身体状况。
她的身体仍旧没有异常,只是魂息又变得比昨日微弱了些许。
谢无镜眉头微紧,思忖再三,运功冒险探她魂识。
魂识被探,稍有差池,轻则痴傻,重则身亡。
谢无镜神气化作细流,小心翼翼侵入她的体内,不敢有丝毫掉以轻心。
然而侵入灵府却发现,她的魂识已空空如也。
她没了魂。
谢无镜收敛神气,静静凝望她。
无尘院中,倏然间生出一股化不开的阴沉。
任阳光明媚,洒满院落,也驱不散此处的寒意。
唯有风拂过织愉身边,步摇轻晃,才会发出一点点声响。
谢无镜将她抱入怀中,轻轻吻她的额角,“我会将你找回来的,别怕,再等一等……”
他嗓音温和,好似在安慰她。
可她没了魂,这副躯壳早已对外界一无所知。
香梅亲自审问钟莹。
她在地牢里待了十日,十日里用尽了手段,将过往对钟莹的不满、眼下对织愉的担心,通通发泄在钟莹身上。
然而钟莹只是不断讥讽:“这么着急,是李织愉快死了吗?”
“告诉谢无镜,他该认清现实了……他早就该在李织愉背叛他的时候,就认清他与李织愉注定不可能在一起!”
“他和李织愉,注定生生世世,不得善终!”
每当钟莹说出令香梅愤怒的话语,香梅都一耳光打在她脸上。
而钟莹傲然地怒视香梅,狞笑道:“待我成为神使,我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去黄泉阻止李织愉转世,让她灰飞烟灭。”
香梅怒极:“夫人从未针对过你,你知道多少次我想对付你,都是夫人为你拦下的吗?你有什么就冲着我来!”
她拎起钟莹的衣襟,双目赤红:“你这么恨,我可以给你个复仇的机会。只要你交代出谢世絮的事,告诉我如何才能救夫人,我就放了你!”
“你在说什么!”
赶来的奉仙族将香梅拉开。
香梅原本所属的奉仙族第十脉司长走来:“我已向仙尊请命,对钟莹用魂识探查之法。你别待在这儿了。”
香梅忙道:“不可。用魂识探查,万一她有秘法藏事,查不出结果,到时她又因魂识受损痴傻了怎么办!”
“你就是太在乎,才会让人拿捏,变得疯魔癫狂!”
司长厉声训斥。
然而她眼神幽远,仿佛不是在训斥香梅,而是在训斥另一个如此情状的人。
她道:“仙尊都已同意使用魂识探查之术,你还担心什么?有那功夫倒不如去劝仙尊,不要再动用那些阴冥邪术,免得毁了他的道行。现在外界天灾人祸,末日之言盛行,他……唉!”
香梅愣怔。
钟莹在她之前惊愕开口:“你说什么?谢无镜他做了什么!”
香梅明悟,司长这话是在借她斥仙尊。
她不曾离开地牢的十日,仙尊竟然动用冥术为夫人救治?
司长呵斥:“还不离开!”
香梅回神,连忙跑去无尘院。
正是中午。
十日前还阳光明媚的无尘院,此时再看,已弥漫起幽幽阴邪之气。
院中植物在阴气中显出枯败死象,就连菩提叶片都开始泛黄。
香梅一眼瞧见,织愉坐在廊下,身前阴冥魂灯冷焰摇曳,在白日飘出缕缕青烟。阴冥魂灯之下,赫然是招魂之阵。
谢无镜一身青冥玄袍,长发披散。
风拂过,撩动发丝,显出黑发下生出的缕缕白发。
这是元功大伤,真身有损之兆。
香梅恍神问:“仙尊,您这是在做什么?”
谢无镜置若罔闻,指骨修长的手不断掐诀,口中低吟咒术。
霎时阴风骤起,招魂阵中如现黄泉。无数阴魂乘风而来,瞬间被阴冥魂灯所缚,发出凄厉哭喊。
无尘院中阴云滚滚,如成一方鬼境。
此等招魂、困魂的邪术,与炼魂邪士无异,不为天地所容。早在神族时期,就已被禁。
是夫人真的死了吗?
不然仙尊何至于此!
香梅瞪大双眼,豆大的泪珠从眼眶滚落。
谢无镜将魂灯中引来的魂魄一一检查,魔怔般低语:“不是,不是,不是……”
不是她,不是她……都不是她。
但检查完,谢无镜也没有放那些魂魄离开,而是收进了藏魂匣内。
院内阴风平息,阴云更沉。
滚滚雷蛇在谢无镜上方蹿动,随后降下天雷,惩戒他违逆天道的邪法。
然而谢无镜早已习惯般拂袖一挡。
待雷云散去,他撤了阴灯,坐到织愉身边,将她抱入怀中,为她暖她因阴气侵染而变得寒冷的身体。
他低低地哄她:“待会儿我们再试一次。好吗?”
香梅再度唤他:“仙尊。”
谢无镜没看她,为织愉暖着手。
他一如既往的冷静,全然不似会行招魂邪术的人,“该问的都问出来了?”
“她什么也不肯说,一个劲儿地胡言乱语,说仙尊为神,她为神使,陪伴仙尊。”
香梅说罢,急问:“夫人怎么了?”
谢无镜为织愉掸去裙上沾染的魂灯烟尘。
低头瞬间,他发丝垂落,俨然已经是雪色多过了墨发。
他无视香梅的提问,因钟莹的言语而冷笑了下:“看来谢世絮连她一起骗。”
倘若知道谢世絮要他殉道,她就说不出这种话。
谢无镜:“留她无用,你去将钟渺请来。”
香梅不解,面露疑惑。
但还是应下,领命离开。
香梅没有像司长期望的那样劝谢无镜不要再用阴邪冥术。因为看到仙尊的刹那,她就知道:
劝不动的。
除非夫人醒来。
翌日清晨。
谢无镜抱着织愉在廊下晒晨阳。
连续多日浸染阴气,让织愉身体越发阴寒。
昨夜子夜甚至冷得皮肤苍白,身体抽搐。
她没有生魂在体内化解阴气,这是阴气太重的症状。
他为她暖了整夜的身子,将她抱在怀中哄:“是我错,让你受苦了。我不招魂了,不招了,好吗……”
“你生气了吗?”
“你还想杀我吗?”
“你回来杀了我,但是不能丢下我,好吗?”
太阳一出来,他就抱着她晒太阳。
司长前来回报,已探查完钟莹魂识,结果仍是一无所获。只是知道了一些从前不为人知的事。
比如三教大典上,鲛族集体中毒,实际上是钟莹谋划。
比如自钟莹被接回南海国后,便一直辅佐她的湛伶是她协助乾元宗派出的杀手所杀。
她漠然地俯视湛伶挣扎求救,就这样放任湛伶死了。
比如钟莹曾在陵华秘境中被魔族俘虏时,偷偷藏起一串珠串手链,那手链对她很重要。后来她想寻却寻回不得。
比如南海国私自进入秘境违背她的谋划,于是她就对南海国主起了杀心。哪怕南海国主是她的亲生父亲。
那时就算南海国主不自爆,她也是要杀了南海国主的。
而南海国主自爆后,她只是因为担心那手链下落而忧心忡忡过一段时间。
这忧心被误认为是为南海国主伤心,她也顺水推舟。后来出了陵华秘境,她确认天命盟其他人还活着,才放下心来,派人再度去找手链。
司长揣测:“那手链大概是控制天命盟众人性命的东西。不过后来这东西被夫人得到了。”
后来,钟莹还杀了很多人……
司长一一回报。
这些事,谢无镜在知道钟莹天谕身份时便已猜到。
他没打断司长,垂眸注视着织愉。
她依偎在他怀里,安安静静地目视前方。
她平时总爱和他说话。
但每每听人向他汇报正事时,连表情都会有所收敛,会文静得如同现在这般。
这一刻,他觉得她好像醒了。
只是因为在听别人汇报,所以才不和他说话。
谢无镜轻抚了抚她的脸庞,对她轻笑了下,嘴角弧度很浅很浅。
司长顿住。
仙尊在笑什么?
那样突兀的温和笑意,让她在暖阳正盛中背后发凉。
谢无镜抬眸扫她一眼,敛了笑,眼底漫出一丝阴沉。
司长连忙继续汇报。
她偷瞄谢无镜。
他又在专注地看他怀中的姑娘,唇畔漫开笑意。
她头皮发麻,深知他根本没听她在汇报什么。
“仙尊,钟渺来了。”
汇报中,香梅带钟渺赶来。
钟渺自救回钟隐后,因钟隐不醒,又不便长留桑泽城,便带着一家人隐居到了桑泽外城的荒原深湖。
因此香梅为找她废了番功夫,今日才找到。
香梅向谢无镜行礼,侧开身让钟渺上前。
钟渺恭敬垂首,行礼后,欲问仙尊有何吩咐。
一抬头瞧见谢无镜发已白了大半,怀中抱着的织愉僵若偶人、瞳眸涣散,顿时呆愣。
怕神色冒犯,她立刻再次低下头:“敢问仙尊有何吩咐?”
谢无镜拂手。
司长会意,与香梅一同告退。
院中只剩神态异常、气息却更为强悍的谢无镜与她,还有一个不知是死是活的织愉。
钟渺就是再镇定,也不免紧张起来。
谢无镜淡声道:“别紧张,我不杀你。”
钟渺一听,更加忐忑:“仙尊与夫人,乃我一家的救命恩人。若有何事要我去办,我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谢无镜这才道:“我记得,你乃神族龙鱼转世。既然会以神族时期的卦盘之法演算卜卦,想必,也记得一些神族时期的秘法?”
钟渺谨慎道:“略知一二。”
谢无镜:“我要入黄泉,请你将开黄泉的咒法告知与我。”
说是请,可语调却透着不容拒绝的强势。
钟渺迟疑地瞥了眼他怀中的织愉。
谢无镜眸色微沉:“有难处?是不记得,还是不愿说?”
他看上去很好说话。
可钟渺感受到的却是:
就算她不记得,就算她要想破头,就算逆天而行去忆前世因果,她都必须给他记起来!
至于不愿说,那更是一个要命的回答。
钟渺:“天地生死,乃为世间大道。神族时期,纵有开黄泉之法,也不得轻易动用。生魂不得犯亡者,故魂不得念人世,此乃天道伦常。如有违背,便是神……也会遭受天谴。”
谢无镜笑了声:“天雷殛顶?”
显然根本没将此事放在眼里。
“不止,活人沾染阴气,会影响运道、功德、修行……强开黄泉之门,更是滔天的罪孽。”
钟渺欲言又止,“听闻仙尊幼时入过黄泉,仙尊应当能猜到,黄泉之门要如何开启。”
“幼时那次,乃是魔屠人、人屠魔,整个佘尸山脉生魂尽亡,万魂涌入,方阴差阳错打开了黄泉之门。”
谢无镜道,“我找你来问,不是不会开黄泉,是给你一次救人救己的机会,你可明白?”
钟渺骇然,对上谢无镜沉沉目光。
话说得这么清楚,有何不明白——她若不告诉他开黄泉门的咒法,桑泽城境所有人,包括她,都将沦为黄泉之魂。
他疯了吗?
好像没有,他还保留着选择方法的理智。
他没疯吗?
好像也不是,没疯的人怎会想到屠杀一境!
钟渺顿觉肩上有如千斤重,人命都背在了她身上,嘴唇轻颤:“便是以咒开黄泉,也要魂魄祭天。”
谢无镜:“要多少?”
他轻描淡写得像是在问她需要多少灵石。
钟渺拧眉不语。
谢无镜突然温声道:“听闻洪王夫妇余毒未清。钟隐虽活了下来,却昏沉不醒,宛若活死人。你不想救他们吗?”
钟渺浑身紧绷。
他在威胁她。
她启唇:“仙尊,是夫人需要此开黄泉之法治病吗?但此法有损功德,影响命数,凡人本就命薄——”
谢无镜打断:“我自有分寸。”
钟渺:“但是以夫人的性子,她绝不会愿意如此。”
谢无镜沉默了。
他注视着怀中人良久,久到钟渺以为他放弃了。
他突然问:“没人告诉她,她怎会知道?”
钟渺无言,无力感霎时席卷全身。
谢无镜又道:“钟莹的储物袋在我这儿,里面有洪王所中之毒的解药。她人也还活着。若以换血之法再为钟隐与她换血,钟隐定能醒来。”
“我已命人搜过她的魂识,知晓换血之法要如何做。倘若你愿交出开黄泉之咒,钟莹你可以带回去,桑泽城的人你也能救下,如何?”
威逼利诱,他都用了。
钟渺满面茫然,不知该如何做。
她启唇。
谢无镜竖指示意她噤声,“慎言。你的回答,将决定你是会功德无量、救下一境之人。还是要立刻带着你的家人逃命。”
“不过……”
“你逃得了吗?”
他语调一如既往,却让她遍体生寒。
钟渺瞪着眼,张着口,不敢轻易吐出一个字。
谢无镜说罢,反倒有种事不关己的闲适,让织愉换了个姿势倚着他,免得她身体麻痹。
他陪她晒着太阳,十分耐心地等待。
时间仿佛过了一世那般漫长。
钟渺终于开口,给了他想要的回答。
谢无镜对她笑了,嘴角的弧度很浅,眸中的笑意令她颤栗,“我又不是要毁了黄泉,不过是去黄泉问魂之归处,问完就好,你怕什么。”
他招来奉仙族,“送她回去,把钟莹的储物袋和人都给她带回去。你们陪着她,待她用完钟莹,将钟莹杀了。”
钟渺恍惚地跟着奉仙族离开,就听谢无镜又道:“对了,此界将亡,被选中开黄泉的人,待我离开此界,我会将他们带上。但活下来的人,将与此界一同湮灭。”
“你说,究竟是被用来开黄泉、摆脱此界的人可怜,还是活下来却绝无生机的人可怜?”
钟渺瞳眸一窒:“你说什么?”
她不知该先惊讶此界将亡,还是惊讶谢无镜算计了她。
她做出的选择,竟不是牺牲小部分人,让大部分人存活,而是让更多的人去死!
谢无镜轻抚织愉面颊,低语:“凡人命薄,我怎么可能让她背负罪孽。”
他宁愿牺牲全部道行与修为,去补偿替他开黄泉的人。
也不愿她为此受天道半分责罚,背负那些人的因果。
钟渺愣了半晌,终于明白——谢无镜早就知道,她定会顾全大局。所以从一开始给她布了陷阱。
谢无镜要不择手段、不计代价救回李织愉,这无可厚非。
可是,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为什么先告诉她,她是在救人,却在这一刻告诉她,她会害死更多人。
钟渺凄惶地望向谢无镜。
谢无镜漫不经心道:“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去南海国救你?因为我不去,我夫人就会为救回你而去冒险。她认为你无辜,便愿意冒险帮你。你呢?”
“你问过她为何变成这样吗?你只想独善其身,所以你不问。但凡你问一句,就不会落入陷阱。她生性天真纯善,在灵云界没有什么熟识之人,因你面善,视你为半个友人。”
“但你不配。”
谢无镜拂手,示意奉仙族把愣怔的她拖下去,语调透着股讽刺的客气:“她不需要将众生看得比她重的友人。三界将亡是真,待她醒来,我希望你不要因求救或任何理由,再来找她。”
奉仙族因“三界将亡”的消息一怔。
但听闻命令,还是先将钟渺拖离。
院中恢复安静。
若是织愉醒着,见证了这一幕,一定会惆怅地依偎着他絮絮叨叨。
谢无镜似乎能听见她难过抱怨的声音。
他拥着织愉,宽慰她:“早就告诉过你,不要在意这世上任何人,只信我就好。”
她没有回应,只是木然地依偎在他怀里。
可谢无镜却仿佛听见她委屈地唤他:“谢无镜……”
谢无镜轻轻吻她发顶,嗓音低哑,“别怕,我在。”
第148章 前尘旧世(一)
谢世絮终于将准备做好,赶去见谢无镜。走在暗潮汹涌的街市中,他眉头紧蹙。
铭千古与他并行。
有几名小修冲上来拦住他们:“二位道友请留步。我观二位气度不凡,定是不出世的大能。二位可听闻三界将亡一事?”
“我救天教已推演出,三界将亡皆因天命盟违逆天命,引发天怒。”
“如今天命盟一众护天者只剩下李织愉与柳别鸿。我等已发现柳别鸿的下落,二位不妨与我等一同围杀柳别鸿,祭天救世!”
谢世絮与铭千古瞬身避开他们。
见这二人修为深不可测,那些小修不敢贸然追着打扰,将目标转向下一个路人。
铭千古看着这乱景,叹道:“若让他们知晓三界真将倾覆,还不知要乱成什么样。”
谢世絮神色隐哀,沉默不语。
到达仙府,正欲进入。
仙府大门忽然自己打开,钟渺与钟莹同时被奉仙族拖了出来。
钟渺神态惶惶,但还算体面。
钟莹已是遍体鳞伤、狼狈不堪。
来往修士不免对这二人侧目,诧异惊疑。
谢世絮摇头轻叹。叹钟莹受了指点,仍不知悔改。
而钟渺稳了稳身形,不知在思考什么,站在仙府门口不走。
奉仙族也不催促。
良久,谢世絮心生不好的预感。
就见钟渺好像想通了,凄苦地笑了声:“仙尊说,三界将亡。”
来往的修士闻言顿时停步,望向钟渺。
奉仙族不否认,钟莹愣怔:“你说什么?”
钟渺:“三界将亡,天地不存,万物生灵将与此界一同湮灭,化归虚无。而现在有个活命的机会——仙尊要入黄泉。”
“为他开路黄泉者,他会护其与他一同离开此界,以了却相助因果。”
她说话间,已有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在仙府门口。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我认得她,她是南海国的公主钟渺。她恐怕没有胡说八道,你看那些从仙府里出来的武侍都没有否认。”
“什么三界将亡,什么开黄泉?为仙尊开黄泉,他真能带我们离开此界?”
“他这么有本事,当初怎会被天命盟抽了仙骨?”
“可他现在不是回来了吗。我听说他早就回来了,还打退了魔太祖。正因如此,魔界最近一直没有其他动作,魔太祖也没再出现过……”
钟渺环视这些或信或不信、或惊恐或茫然的人:“谢无镜乃是应龙之身,是神族后裔。这世上若是连他都不能踏破虚空,那就没有第二个人能救你们了。”
“黄泉门需要在短时间内有大量亡魂通往黄泉,才可开启。配以咒术,可将死亡人数降到最低,我言尽于此。”
告诉这些人真相,让他们能够自主选择去争取开路的名额,是她最后能做的事了。
她知道她这番所作所为,恐怕也在谢无镜的算计之中。
但她别无他法。
她还抱有一丝期望——期望这些人在生死存亡之际,能认真选出对此界留存最有益的人,让那些人随谢无镜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