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白切黑仙尊男主后by扶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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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无镜应下。
过了三日成亲,她看中的喜服凤冠、头面首饰,一样不少地送到她面前。还请了城中最好的仪仗队来送亲。
他请了喜娘,但还是要亲自为她梳妆,送她上花轿。
喜娘说这不合规矩。
但织愉这时候又没那么传统了,她就想要这样。
喜娘无奈,自是顺应给钱的财主。瞧着他们二人,笑盈盈地调侃:“素来都是妻子照顾丈夫,没见过丈夫帮妻子从头到脚都打理好的。就是请个丫鬟也没这么细心。”
织愉脸隐在盖头下,映着盖头的红,微微发烫,袅袅婷婷上了花轿。
村里成亲很少有这么大的排场,都来围观道贺。谢无镜虽不宴客,但撒喜钱很大方。
织愉坐在喜轿里象征性地围着村绕了一圈,送回家中。
没有宾客,当村民与请来的人都散去,院里便静了下来。
但织愉不觉寂寥,只觉得清净,还有一点期待,一点心慌,一点羞涩。
她坐在床边,紧张地等谢无镜来掀盖头。
谢无镜掀了盖头,她又紧绷着身子看他,他亦是专注地看了她许久。
他与她继续走成亲的流程,待完毕,道:“时候不早,睡吧。”
织愉不由屏着呼吸点头,含糊地“嗯”了声。
然后就见谢无镜转身往外走。
她脱口而出叫他:“你去哪儿?”
谢无镜回眸见她满面茫然与慌乱,坦言解释:“你还小,过早有房事,对身子不好。”
旁人到她这个年纪,有的都有孩子了。
织愉腹诽,不过还是笑了。她信谢无镜的医术,“哦”了声,“你也还小。”
谢无镜坦然地应了。
他和她年纪相仿,确实也不该这么早便破童子身。
织愉有些忸怩:“但是,我们分房睡吗?”
谢无镜思忖片刻,将房门关上,走了回来。
织愉到床内侧躺下。
他吹了灯,睡在外侧,合上双眼。
织愉睡觉不太安分,他一直知道。
第一次有他躺在身边,她难以入眠。
到半夜,她呼吸平稳,终于睡着。
紧接着她就如他预料的那样,一会儿把腿架到他腿上,一会儿翻过身把胳膊放在他胸膛上。
到最后,她抱着他,把脸埋在他身侧。
他看她一眼,确定她不会再乱动,方合上双眼入眠。
翌日清晨,织愉醒来,发现自己的失态,有些许羞赧。
但时日长了,她也十分坦荡。有时还没等睡着,她便找个舒服的姿势,抱住他入睡。
尤其天凉了以后,谢无镜身上暖,抱着他睡十分舒服。
除此以外,成亲后没有其他变化。
织愉还是每天睡、吃、看话本、玩……晚上吃完晚饭,在院子里散会儿步,这般过着她最喜欢的生活。
她与谢无镜商量过,要不要暂时在这儿隐居。
虽然计划是游遍大江南北,可对她这种懒人来说,挺累的。
谢无镜随她心意。
但到来年开年,边关突然打仗。
他们所在的村落离边关隔了三座城,不到三个月便被波及,大量难民涌入,说是边关城破了。
官府开始抓壮丁,征粮。
织愉吃穿用度一向奢侈,虽在村中不出远门,可难保村中有人眼红会向官府报信。
谢无镜不得不带着织愉继续往江南走。
江南虽不及边关远离京城,但也算远了。
到了江南,找了处山中村落,谢无镜与她再次在此安顿下来。
这一路走来,看过许多难民之艰苦,织愉有时也会关心外面的状况。
谢无镜全然不在乎,朝代更迭,自然之理。
但她想知道,他就会去打听。
大禹朝战况不太好,连连丢城,目前还没受战争波及的百姓担惊受怕,受了波及的百姓民不聊生。
这混乱之际,自然就有不服朝廷的乱党出世。内忧外患,一片混乱。
民间都开始传“朝廷无人,新帝无能”。
到年底时,织愉已听说,新帝被乱党夺了京城,带人南下到陵安建新都了。
织愉立时担心起爹娘,想让他们离开陵安。
她写信去劝:
[战乱之时,生意钱财皆是其次,保命最是要紧。
倘若实在舍不下那些难卖的财产,不若捐给边关的将士,或是救济难民,也算积德。]
尚不知新帝有没有忘记她,她没有点明自己的身份,亦没有透露自己在哪儿。
谢无镜将信寄出去,也刻意抹去了踪迹,不要回信,只继续打探外面的动向。
李家是陵安大户,倘若变卖家产逃难,多留心些,必会得到消息。
然而一连两月,也没听到任何新消息。
织愉心下担心,开春生辰时,与谢无镜一同去了城中道观祈愿平安。
这是谢无镜还俗后,第一次进道观。
新帝上任后,果然打压道佛两家。
如今观中气氛十分压抑。
织愉祈愿完,谢无镜带她匆匆离开。
路上,他发觉不对劲——有人跟踪。
织愉去糕点铺买糕点时,他请铺里的掌柜对织愉多加关照,与她说要去买些别的,独自去将跟踪之人解决。
跟踪之人说是受道观中一名道士所托。听他详述的那人外貌,谢无镜怀疑,那人是新帝曾为太子时,到陵安带在身边的国师弟子。
他回去接织愉,带她归家,告诉她此事。趁夜收拾了东西,清早守着城门开时出城。
他们离开了江南,漫无目的地往远离陵安的地方跑。
但新帝已发现了他们的踪迹。
织愉收到了来自她爹娘的信。
这是她离家两年半来,收到的第一封家信。她全无喜意,只有满心慌乱。
拆开信,上面没有爹娘的字,只有血迹。还有新帝的两句话:
[你可知欺君之罪是何下场?
限你一个月内回陵安来,否则你此生再也见不到你爹娘及兄长。]
织愉握着信,红了眼眶,第一次露出彷徨懊悔之色,“是不是那日我不该去道观?”
她想问的,是——是否这一切都是她的疏忽,她的错。
可她有何错?
她已经很少进城,整日待在山野间。那日是她的生辰,她才进了城,入了道观。
早听闻新帝不喜道佛,连老国师都被他打发走,不知去向。谁又能想到道观里还会遇到能向新帝告密之人?
谢无镜将她抱入怀中,轻抚她的背,“是新帝的错,是告密者的错,不是你的错。”
织愉把脸埋在谢无镜怀里,良久不说话。
她不是自怨自艾的人,越发厌恶新帝,厌恶那个素未谋面的告密者。
可她却无力对他们做任何事。
谢无镜收拾东西陪她一起。
临行前夜,织愉在依偎着他问,要不要圆房。
谢无镜轻拍了拍她的背,“待了结此事,正式拜会你爹娘。”
织愉点点头,翌日一早与他启程去陵安。
她知道,此去是返乡,亦是自投罗网、自寻死路。
纵使谢无镜山医命相卜无一不精,甚至会些道术,一人对付百来人都不在话下。
可又如何对付得了座下千军万马、自有龙气护身的帝王?
人皇终究是人皇,受天道庇护。
便是真仙来凡界,也会遭天道与龙气共同压制。
更何况,谢无镜并未真的得道飞升,还已经背离了道。
织愉想与他分道扬镳,丢下一封诀别信偷偷离开。又怕他会追上来。
她知道,他会的。
于是到达陵安的前夜,她郑重地同他道:“倘若就此分别,以你的本事,你必能自保,余生或许能安稳度过。我不希望你受我连累。”
谢无镜宽慰地轻抚她的脸,将她拥入怀中,轻吻她的发顶,“倘若我为求自保舍了你,余生要如何安稳。”
织愉依偎在他怀中,望着陵安上空的月,倚着他入睡。
翌日晨光乍破,同他一起入城。
织愉以为,同新帝或还有周旋谈话的余地。如今天下大乱,身为帝王自当为民烦忧,何来心思愁此私情。
未曾料想,一入陵安,在城门处她便被拿下。
新帝很快赶来,见谢无镜一身武服与她同行,不似道人装扮,咬牙切齿:“好!你们很好!”
他吩咐人将织愉与谢无镜一同押入大牢,要定他们欺君之罪。
城中百姓围观,议论纷纷,他也不驱赶,有意羞辱。
谢无镜却是不卑不亢,任官兵缚他双手他也毫不反抗,冷静地对新帝道:“我可助陛下平定乱党,拿下边疆狄戎,重回京城称帝。”
此话一出,不待新帝开口,押他去大牢的官兵便停了步。
与新帝随行的近卫、大臣、旁观的百姓,也俱是一眨不眨地看他。
他说得笃定。换一个人来说这话,必会被训大言不惭。
但他是谢无镜,传闻中的半步圣人。
先帝之所以对他如此信服,不全是因为国师推算,或民间传言。
更是因为曾经先帝试图请他入世时,他不过六岁。
那年他与国师会面一谈,就助国师治好了先帝早年征战留下的顽疾,提前防住了那年南方的洪涝。
因他半步圣人之名,所以世人认为他不入世也是情理之中。
圣人怎会沾染红尘呢?
又因他半步圣人之名,世人心里都隐隐期盼他入世救世,尤其在这天下大乱的局势下。
此刻听他一言,不用他再多说,大臣们便满面红光地劝:“陛下,有此人相助,或可夺回我大禹朝江山啊!”
“就算陛下不信,也不妨让他先试一试。北方乱党正一路打过来,不妨让他去前线,与陈将军一同退敌。”
“若不成,再赐他重罪也不迟啊!”
至于织愉?
那不过是个女人,赏赐给救国之人又怎么了?
什么欺君之罪,不过是皇帝一句话撤回的事。
为了大局,先帝能向臣子认错低头,新帝不过舍弃一个早就嫁人的女人,又有何难呢?
无论百姓还是臣子,都是这般想。
唯独新帝孙衡不是。他只觉失了颜面,只觉被这信中来报已经还俗的破道士牵制了。
但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只能表现出惜才模样。
谢无镜要他放了织愉及其家人。
孙衡:“那是自然。”
他当即下令,一副为了大局不惜委屈自身的模样,请谢无镜详谈。
官兵将织愉送回李府,她担忧地一直望着谢无镜。
谢无镜对她点头,让她安心。
过了两日,谢无镜便领命快马加鞭去了前线。
这两日,他未能与她见上一面。
这一去,亦是再无机会互通音信。
直到年关前,他以雷霆之势平定乱党,入京扫除异己后,将新帝接回京城,李家跟随。
见到李家二老时,他终于听到了分别后,她的第一个消息——
她死了。
京城的冬天很冷。
那天,鹅毛大雪覆了红瓦。
他在街巷中来来回回,始终不肯听人说明情况。
任寒风吹乱长发,任凉意浸透骨髓,大雪湿了衣裳。
他不信。
他说,他要去陵安接她。
作者有话要说:
走来窗下……笑问鸳鸯两字,怎生书?
——宋·欧阳修《南歌子·凤髻金泥带》
无欲以观其妙,有欲以观其徼,两者同出异名,皆为道。
——改编自老子《道德经·第 一 章》
这大半年的征战,已让朝中大半臣子对谢无镜由衷钦佩。
谢无镜虽不与他们交好,却不妨碍他们对他示好。
他们纷纷劝他别去。
与孙衡一同回来的一名小太监悄悄告诉他,他亲耳听到一名道士回报孙衡,说她死了。
当时孙衡与那道士都很是慌乱。
孙衡对道士大发雷霆,但最终还是将此事按下,对外就说是织愉在赶路时自己偷偷跑走,在菩提山上没了性命。
至于事实如何,小太监也不清楚。
小太监劝谢无镜不要回去。正值用人之际,边关战事未平,他这一走,恐怕陛下会找理由治他的罪。
但谢无镜还是离开了。
没有上报任何人,快马加鞭,连夜跑出了大雪纷飞的京城。
一路往南方陵安,天还是很冷。
他担心织愉一个人会冷会怕,不敢停下,昼夜兼程回到陵安,上了菩提山。
他几乎翻遍了整座山,碰到山中野兽便杀。怕多一只野兽,她就多一分危险。
终于,他在一天黎明时分找到了她。
是他追杀一头凶悍的狼时,在那只狼的山洞里找到的。
她就睡在冰凉的地上,一动不动。
谢无镜将她抱入怀中。
她身上不再是那体香混着熏香的花香味,充斥着野兽的气息与死亡的腐烂气味。
她身上很冷。
谢无镜脱下大氅将她裹起来,把脸贴在她脸上。
他唤她:“李织。”
她不回答他。
可他耳边却恍惚响起了她的声音。
那年她看话本,看见话本中女子唤情郎,唤名不唤姓。
她对他道:“我不想叫你无镜。无镜,无镜……好像道士的号,好像你还是个道士。叫谢无镜,有了姓,就像尘世中的人了。”
他思量片刻,唤她:“李织愉?”
她扁起嘴,觉得生疏:“我娘叫我小荔枝。你知道荔枝吗,南边的一种果子,可金贵了。甜甜的,很好吃。”
他唤她:“李织。”
织愉闻言眨眨眼,认真思索:“好怪啊。”转瞬又笑着依偎在他肩头,“不过你就这么叫吧。”
“在这世上,只有你会这么叫我。以后有人叫我李织,我便知道是你。”
此刻,在幽暗的山洞里。
他又唤她:“李织。”
但她仍不回应他。
她分明说过,听人这么唤她,就知道是他了。
为什么不理他,因为他惹她生气了吗?
他轻抚着她的背,向她认错:“是我错了。”
以前他这么说,她总会嗔他:“知道错就好!”
可现在,她还是不回答他。
或许她是睡着了。
谢无镜将她抱起,“这里太冷,不是你该睡的地方。”
他走出山洞,往归一观去。
从山林深处往外走,树木越发稀疏。
天光乍破,暖金的晨曦洒落。
谢无镜走出树林,走到归一观前,询问她:“你先在此歇一歇,待会儿我们下山,好吗?”
她不语。
他低下头看她。
清晨的阳光落在她脸上,明晃晃地映照着她脸上发黑的血肉白骨。
一身雪肤,一张漂亮的芙蓉面,都成了被撕咬烂后的面无全非。
谢无镜将她用力抱在怀里。
不让阳光照到她的脸,不让晨曦惊醒他的梦。
他倏然没了力气,跪倒在观门前。喉间一口腥甜上涌,喷出一口血,与她一同倒在了观前。
黑暗侵吞他的意识,山中的晨寒浸透魂魄,仿佛再也不会暖了。
他紧紧抱着她,感受她还在怀中。
好似,这不过还是从前他与她共眠的寻常一日。
暮时,知州收到京城帝令,上山来寻他,见他睡在观门口,欲叫醒他下山。
然他睁眼,抱起怀中女子。
那女子腐败的模样吓得知州踉跄后退,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上。
知州也曾听闻织愉的美貌,更是与织愉父母交好。
如今见状,不由叹惋。
更加悲叹的是,孙衡要治谢无镜违抗帝令、不告而辞的罪。
但世人皆知,若无谢无镜,何来大禹境内的安稳?
边关战事未平,孙衡却因私心而卸磨杀驴,实在令人心寒。
故而知州阳奉阴违,没有派人捉拿谢无镜。即便被吓到,爬起来扶了扶乌纱帽,也还是叫人护送谢无镜下山,邀他暂住知州府,一路上,将现状讲于他听。
谢无镜抱着织愉,眼神叫人想起黑夜中的冰面,冷而瘆人。也不知有没有将知州的话听进去。
到了知州府,谢无镜还不愿放下织愉。
知州屏退下人:“皇帝派的人马估计很快就会到,到时我可保不了道长。道长该做些准备才是。斯人已逝——”
他话未说完,谢无镜抬眸看他,黑沉沉的眼让他一怔。
谢无镜嗓音嘶哑:“多谢大人提醒,我自有打算。”
他垂眸看向怀中的织愉,气息倏然柔了,将织愉抱进屋里,而后离开。
他去街市买了他需要的药,再回到知州府,将织愉带走。
知州问他可需要备马车。
他道谢拒绝,抱着织愉又上了山。
回到归一观中,谢无镜为她净身换衣,将她安置在冰窖中。
用药粉为她尸体上药,保她尸身不再腐烂。
他同她道:“此地寒冷,劳你受苦。三年内我必回来接你,将你带回我身边。”
她双目轻阖,无言。
谢无镜却好似听到她回答般,叮嘱她:“不要乱跑,等我回来。”
他离开,封上冰窖,骑上马一路往边关去。
边关将士虽未见过他,但都受到过他的传信指导。真当是决胜千里之外,令人敬佩。
他一来便见了陈将军,坦白现状。
孙衡的刚愎自用、不敬先帝,无能却又不听劝导、为私利而不顾大局,早已令陈将军心寒。
陈将军无视京城帝令,请谢无镜为军师。
而谢无镜的本事,不只是做军师。他不仅会排兵布阵,亦能上阵杀敌。
战功传回京城,便是孙衡再想除了谢无镜,在这朝堂不稳的局势下,也只能道一句功过相抵。
他想召回谢无镜,又被朝臣反驳,说边关还需要他。
孙衡政权被架空,只能眼睁睁看着谢无镜在边疆立功,威名越来越响亮。
短短时间,谢无镜不仅收复失地,还打入狄戎。
他的手段比旁人想象的还要狠绝,两年内便打得狄戎归降大禹,凯旋回京。
百姓夹道欢迎,万般赞颂敬仰。
但当谢无镜骑着战马,一身战甲,威风凛凛地入城。
对上他漆黑双眸的刹那,孙衡就知道,谢无镜不会放过他。
有一瞬间,他想跑。
可他是天子,他能往哪儿跑?
而谢无镜手握重权后便不再顾忌。
什么百姓、名声,都不在他考虑之中。
他以兵变逼宫,登上帝位。
一夕之间从大禹功臣沦为逆贼,民间对他褒贬不一、大禹朝臣一头撞死在金銮殿,他也毫不在意。
他以雷霆手腕镇压,待局势稳定,亲自回了陵安,将冰窖里的织愉接回来。
那一日,他说他是去接他的发妻。
多日后,京中宫人却看见他抱着一具覆满寒霜的尸体下了马车。
宫人皆悚然,但此事被一部分朝臣压下。
好不容易平息战乱,大禹经受不起连番的风波。
只要谢无镜能理政治国,能强盛大禹。有些事,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不过,这选择性的忽视,也是有限的。
谢无镜接回织愉后,在宫中大行道术,说是为皇后治病。
同时,又将旧帝孙衡与前国师弟子班若抓入宫中。
每日将二人与一饿狼放入笼中,在后花园里不许旁人靠近,带着皇后观赏饿狼撕咬二人。
二人受伤,便请太医为二人医治。
待伤愈,再丢进笼中,乐此不疲。
班若遭受百般折磨,已难以忍受,只求死得痛快,对谢无镜叫嚣:“她会死,皆是天意,是天要她死!”
“我与孙衡原本只是想借她控制你,故而回京前将她带上菩提山,想借地气对她施以魂术。”
“你也修道,你必定知晓,凡尘的魂术不过是操控凡身,根本不是真正的控魂之术。但那天在菩提山施以魂术之时,却有天雷逆阵,以至她魂散而亡。”
谢无镜瞳眸一窒。
班若在笼里对他嘲讽:“我知道,你行道术,是察觉到她身上还有一缕魂丝未散,觉得她的魂魄因故还留在人世,想把她找回来是吗?不可能了。其实是她已经魂飞魄散,所以才会有那缕魂丝存在。”
“这缕魂丝,本也早该随魂魄一起散了。只不过她死于菩提山,菩提山地气养魂,才残存下来。”
“是你为她背道弃修,逆天而行,惹怒了上苍,才致她亡故!”
“杀了她的根本不是我,是天,是你!”
班若如同发狂的野兽对谢无镜嘶吼。
谢无镜耳边却逐渐静了。
他仰头望天。
碧蓝苍穹,晴空万里,红日亮得刺痛他双眼。
他注视着太阳,双目渐充血泛红,世界也泛出血色。
天空突然乌云密布,浓云蔽日,雷云滚滚。
仿佛在回应他执拗的凝视、无声的质问。
班若喊完,冷静下来,心惊胆战地在笼子里等谢无镜发落。
却见谢无镜突然笑了起来,对着天,笑得越发癫狂,双目血红,犹如修罗恶鬼。
有雨滴落下。
谢无镜突然不笑了,并且真的放过了他——
谢无镜道:“多谢告知。”
而后,叫来侍卫给了他一个痛快。
他错愕一瞬后,仅有的想法便是——终于解脱了。
不过孙衡,没那么容易解脱。
而就是从这一天起,知情的朝臣也越发难以接受谢无镜的行为。
谢无镜不仅施道术,还开始大肆招揽江湖术士。
不管哪门哪派,不管正道邪术,通通招进宫中重用。
好好一个皇宫,变得乌烟瘴气,符咒魂铃随处可见。
从宫外入宫,都能感受到宫中的气息比外界阴森些。
而他还要在宫中建魂楼,要求各地交上所需的奇珍异宝,杀异兽取血。
他动作太大,此事再也压不住。
民间都开始传他早已成了邪魔歪道,再也不是什么半步圣人。
还有人传,这都是为了给那从不露面的皇后治病。那位皇后可真是红颜祸水,祸国殃民。
平定没多久的狄戎又开始趁乱蠢蠢欲动。
各地私下里也兴起了不同教派,称自己才是正统。其实与先前乱党夺权没两样,都是争名夺利。
但谢无镜对此统统视若无睹。
他整日在忙着招魂、找魂、聚魂,查各种道术邪术、山术异术。
歇下来时,大多已经是深夜。
他会急匆匆赶回寝宫,向织愉道歉。而后抱着织愉在后花园里赏花,同她说话,为她沐浴穿衣梳妆。
宫里人换了一批,大多新来的宫人以为皇后真的病重。
一日夜间有人动了引诱帝王的心思,在后花园里等着。
撞见谢无镜,才发现他怀里抱着的皇后,是具半张脸露了白骨的尸体。
而他好像以为她还活着,同她温声絮语。
在浓浓夜色里,诡异得令人颤栗。
终于,没人再受得了谢无镜。
碍于他在政务上找不出错处,一身玄异的本事又令人惧怕,他们不得不请来织愉的爹娘。
李老爷与李夫人自谢无镜登基,便回了陵安。早听闻谢无镜所做所为,却不知他竟做到如此地步。
李夫人入宫,在他下朝的路上等他,心痛得一见他便要打,被李老爷拉住。
李夫人挣扎着、红着眼眶瞪他:“你要发疯,别带着我女儿。别让我女儿和你一起,背负这千古骂名!”
“你招什么魂,你真以为你是神仙?你真以为你还能救得了她?你只不过是在让她死后都不安宁!当初我若知道你是这样待她的,我就不会同意把她留给你!”
“你把她还给我,把她还给我!我要带她回家,我要让她入土为安,好好去投个胎,不能让你坏了她的功德,害她来世投身畜生道!你把她还给我!”
谢无镜站在原地,任她骂。
他望着天边明晃晃的太阳,眼里却始终照不进光。
他道:“无论她投身何道,我会陪她。”
他抬步走回寝宫。
李夫人一愣,追着要打他。
李老爷抱住李夫人,刚入不惑的男人,已是满面沧桑,对着谢无镜的背影哀求:
“你放过她吧。”
谢无镜无言。
除了他自己,谁也不知他有没有听见,听见了又是作何感想。
只是宫人皆知,那天晚上,他没有再抱着皇后去花园。
他点着灯,抱着她在窗边赏月,枯坐至深夜。
他忽然对她道:“天,是不是冷了?”
然后将窗关上,抱她去休息。
日子还是这么过。
李老爷和李夫人没能要回织愉,被送回了陵安。
那诡异阴森的魂楼,也在年后建成了。
自然,没能招得来她的魂。
正当宫人都在猜,她们这位又疯又能冷静处理政务的皇帝,下一步又要做什么疯事时。
谢无镜突然要将织愉送回陵安安葬。
朝堂民间无不欢喜,他们的帝王终于走出来了!
正是春日,他们开始上谏选秀之事,想让谢无镜多看看别的女子,尽早彻底放下那个早就死了的人。
谢无镜置之不理。
他说了要送织愉回陵安安葬后,就没再处理政务。
准备好一切事宜,上路往陵安去。
他一路走得慢悠悠,坐在马车上带她欣赏沿路风景,三月十八日到达了陵安。
李老爷与李夫人要陪同安葬,被他拒绝。
他独自抱着织愉上山,入了归一观,不许旁人跟随。
听他要回来,知州已命人提前打扫过归一观。
观中与他多年前离开时,没有两样。
谢无镜带织愉去了经堂,拿出经龛里那本《与道眠》,在道祖像前与她同看。
当看到结局中,小道士还俗,与那位姑娘终成眷属。
他盯着这结局,看了很久很久。
子夜到,他放下书,带着织愉去沐浴、更衣、焚香。
他到院子里,在宽阔的地上,以自身之血融她血肉,画下阵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