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前任他哥by苏幕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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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了有三四日,宋胭想起来一件事,魏祁没和她说能在这儿玩几天。
但想来也不能玩太久,她决定玩个五六日,若国公府没有消息过来,她便自己回去。
山上有条小河,河水奔流不息,旁边许多小小的被河水冲刷得圆圆的鹅卵石,有一天宋胭在旁边发现一颗黄色的带着花纹的石头,尤其漂亮,宫玉岚也想要,两人便蹲在河边找了一上午。
两个时辰过去,两人合起来都只找到三枚,也没第一个好看,宋胭便有些兴趣缺缺了,找得越来越敷衍。
好不容易,看见一抹绿,宋胭惊叫一声,正要去捡,才发现那不是个绿石头,而是个大青蛙。
宫玉岚听见她惊呼,连忙问:“找到了?”
宋胭摇头:“没有,看错了。”
宫玉岚便不理她了,继续去找。
宋胭发现那只青蛙真大,她从没看见这么大的青蛙。
奇怪的是,她不怕这些小动物,但宫玉岚却尤其怕。
隔一会儿,她实在无聊了,走到宫玉岚面前,平静道:“给你看个东西。”
宫玉岚又是那句话:“你找到了?”
宋胭从身后拿出一只大青蛙来,她提着一条青蛙腿,青蛙被倒挂着,想起身而不得,“呱”地叫了一声。
“啊——”宫玉岚吓得花容失色,提起裙子就往岸上跑,一边跑一边骂:“宋胭你要死啦,不嫌恶心,快拿开,别靠近我——”
宋胭提着青蛙去追她,一本正经道:“你看这只蛙这么大,味道一定肥美,要不然我们把它带回厨房,让厨房做了吃吧。”
虽然她刻意放慢脚步,但宫玉岚不知道,仍然疯了一样往远处跑,大叫道:“吃了我看你不长一身疙瘩,你简直是有些发癫,赶紧去找大夫看看脑子!”
“你这是坐井观天没见识,人家南方人最喜欢吃这个了,我还吃过,肉嫩得很。”
“不要不要,你别跟着我!”
“哈哈哈哈,你别跑,你看看嘛——”
“救命,谁来把这癫女人带走,你小心我告诉你夫家去——啊啊啊,别追我,快走开——”再次听到一阵青蛙叫声,宫玉岚回头便看到那只悬着的肥青蛙离自己越来越近,惊叫着连忙往前跑,却不慎在拐角处撞到个人。
这山上全是女眷,连小厮都少,要不就是王府里的太监,宫玉岚认出自己撞到的是个男人,连忙止住步子,退后道:“公公。”
她虽是官宦人家小姐,却也知道王府里的太监职位可不低,又是王妃近跟前的人,轻易不能冒犯,所以态度十分恭敬。
而后她才抬头,发现对面的不是什么公公,而是……
这人她不认识,但另一人她却认识,是宋胭她夫君,魏阁老。
回答她的是身后的一阵欢笑声,宋胭提着青蛙追来了,跑到她身后,笑声戛然而止。
宋胭疑心自己眼花,她从没想过会在这儿看到国公府的人,也没想过他会来,毕竟她一点音信都没收到。
直到“呱”地一声传来,她才想起自己手上拿的什么,赶紧扔了,那大青蛙又鼓起两腮的泡泡“呱”了一声,幸得自由,一蹦老远,离开了这危险地带。
魏祁面无表情,看不出情绪,随后朝宋胭道:“这位是信王府四公子。”
说完看向身旁人:“后面那位是你表嫂,前边这位,是她闺中好友,其父是广文馆宫博士。”
四公子萧嘉言止不住笑意,只好掩唇轻咳,强行正色,朝宋胭行礼道:“嘉言见过表嫂。”
宋胭干笑了两下,尴尬道:“四公子客气了。”
萧嘉言又看向宫玉岚,虽然唇边还有笑意,但态度和善:“宫姑娘。”
宫玉岚早已心如死灰。
她此时也看见了,面前的男子还不到二十的模样,眉清目秀,一身华服,怎么看都是公府小公子的模样,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觉得对方是太监,要叫人公公。
她有些结巴:“见……见过四公子。”
一瞬间,竟是片刻的沉默。
魏祁看向萧嘉言,“让你见笑,我便先与你表嫂回去了。”
“好,你们先请。”萧嘉言道。
“宫姑娘再会。”魏祁道,随后看向宋胭:“走吧。”
他似乎已经知道她的住处,转身往她所在的院子走去,宋胭沉默着跟上。
另一边,萧嘉言与宫玉岚也分别离开,宫玉岚是与宋胭同样的方向,却有意落在了老后面。
宋胭悄悄抬眼,只能看到魏祁的背影,分不清他的情绪。
他有生气吗?
自己刚才的行为算不算让他在外人面前丢了人?的确有些不得体,但不得体到了什么地步呢?这是在山上散心,大声笑一下,好像也没什么;跑一下,虽说有些不叫样子,但也算不得什么大错;那捉青蛙呢?
没有人说,国公府的夫人就不能捉青蛙吧?
在她如此想时,魏祁问:“在这边似乎过得还不错?”
宋胭:“……还,可以。”
当然可以,明眼可见,那是相当不错。
魏祁看向她,刚才她们你追我赶的,她现在一张脸酡红,头发散了几缕在外面,钗子也歪了,裙摆沾着水,湿漉漉的。
离开国公府、没有他在的时候,她总能弄得像个小姑娘。
“曦姐儿呢?”大约是沉默久了,他突然问。
“大概和兰姑娘一起玩吧,就是王妃的大孙女儿,和她年龄相当,两人这几天都在一起玩。”
“嗯。”
一路再无话,两人回到宋胭院中,宋胭想着魏祁上山来也累了,大概还没吃东西,便让秋月春红将院中的吃食都拿出来,秋月端出来一盘绿豆糕,一盘杏仁酥,还有新鲜的杨梅,宋胭见了,将绿豆糕移开:“早上是不是还有芋头糕,拿那个来吧。”
秋月便应声去拿芋头糕,魏祁看向她:“绿豆糕不能吃?”
宋胭回:“这绿豆糕是王妃那边厨子做的,倒是细腻,但实在太甜,连我也觉得甜,大爷想必是不会喜欢。”
魏祁意识到,她竟知道他不爱吃甜。
其实他从未说过,甚至偶尔陪着长辈,也会勉强吃一些,只因觉得不用在吃食上挑剔,却没想到她会知道。
或许,她并非一心一意记挂五弟?
秋月将芋头糕拿来了,他尝了一口,是咸香味。
他对她,到底是有歉疚的,母亲与妹妹的举动委屈了她,而他不知,又冷落了她这么久。
他吃东西很安静,安静免不了让人多想,而宋胭就想起了自己之前的猜测:为什么他突然要送自己来这翠微山上散心呢?这几天彩玉有进门吗?
不对,彩玉若要光明正大进门,少不了要给她敬茶,要她点头,国公府还不至于失礼至此。
还是说,没准备现在就进门,只是他已经同意了?
他吃了些糕点,喝了几口茶,开口道:“去后边坐坐吧,我有话同你说。”
院子后面有一棵合欢树,树下有张石桌,两人就坐去了那里。
看他这架势,宋胭越想越觉得他要说纳彩玉的事,于是脸色已经难看起来。
偏生他坐下,却不先开口,而是问她:“怎么?不太高兴?”
宋胭暗暗思忖,最后态度坚决道:“大爷若要抬姨娘,便只能抬秋月,若是抬彩玉,我不同意。”
此时忍气吞声,换来的是以后无数次的忍气吞声,倒不如这一次狠心闹一闹。
魏祁看向她:“你的意思,这个姨娘,我是非抬不可?”
这下换宋胭疑惑了,半天才道:“大爷……不抬吗?”
“我先前多年没再娶,也不曾接个姨娘进门,现在新娶了妻,却马上抬姨娘,我想我还不至于这么寡廉鲜耻。”
他这话,让宋胭有一种自己侮辱了他的感觉,解释道:“但这是母亲的意思。”
“母亲虽是母亲,却也不一定事事都对,而且母亲错的地方还有些多,自然不能全依她。”他平静道。
宋胭不说话了,他看向她:“日前我已经同母亲说过了,我无心纳妾,让她不要自作主张,彩玉或是金玉,都与我无关;二妹也是,有事时不对母亲进行劝阻,反倒出不适合的主意,我以后也会提醒她,所以彩玉什么的,绝不会进门,至于秋月……也是如此,我也不想任何人给我安排这些。”
他说得严肃,让她觉得她好像犯了什么大错。
但她也不想的,哪个正妻愿意做这种事呢?
但不管怎么说,他的决定她是满意的,她还以为他会听他母亲的……
“所以,你脸色不好,是觉得我要纳彩玉进门?你从哪里看出我热衷于此事?”他问。
宋胭说出自己的道理:“母亲这样安排的,而且大爷突然让我来散心,我觉得……事出反常,很可能是为了安抚我。”
魏祁却在此时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是为了安抚你,不过是为东院的事,我弟弟弟媳吵架,倒让你无辜受牵连,我怕你放在心上,就让你出来避几天,等回去家里就没人记得这事了。你不在这几日,二叔给祖父弄了只据说有百年的南海神龟来,放在祖父院中,引得家里人纷纷去看稀奇,也确实没人记得这事了。”
宋胭听他说自己“无辜受牵连”,不无感动,心情不觉好了许多,又好奇地问:“百年神龟?那得多大?”
“你回去看看就知道了。祖父倒是喜欢,老人家都喜欢这些。”魏祁说。
“好,我回去看看。”有他这些话,她心安多了,再要离开这翠微山,也就没那么惆怅。
随后她问:“大爷为何会突然过来?”
“这两日休假,四公子到这儿来见王妃,我便同他一起来了,正好在山上叨扰王妃已久,这两日也要回去。”
宋胭乖乖同意:“是,确实待了好几日了,我自己也准备过两天就走的。”
“是吗?”他突然反问:“我以为你会留恋此地,不愿回去。”
宋胭知道他是意有所指,一阵脸热,连忙解释:“平时这里没外人……王妃也不会到这边来……”
这解释好像过于牵强了,意思有人就端庄些,没人就肆意胡闹?
她自己都有点羞愧。
魏祁却回:“我在常州时,倒试过一次□□,确实鲜嫩。”
宋胭尴尬地笑:“我……和玉岚开玩笑。”他说这话时神色正常,带着几分和气,似乎并没有为刚才的事责备她的意思,只是她脸又热了,想必已经红透吧。
有风吹来,将她一缕头发吹到脸旁,她才知自己连发髻都散乱了,更是惭愧,连忙抬手将发丝拢到耳后。
然后悄悄抬眼去看他的神色。
他却正盯着她,目光沉静而带着几分不可忽视的幽光。
随后他倾身,触碰到她的唇。
宋胭在他靠近那一刻便立即埋下头,呼吸一下子就紧了起来。
的确他们做过许多次夫妻间的事,但这青天白日的离这么近,还是第一次,不免让人不适应。
他的吻却从触碰到狂烈,双臂环住她身躯,将她越抱越紧,随后探入她唇腔。
她有些呼吸不过来,紧紧闭着双眼。
不习惯,怕丫鬟会随时过来,正盘算着他什么时候结束,却不承想,身子一轻,竟已被他抱了起来。
她惊愕地睁眼,只见他大步跨入房中,踢上房门,将她埋入床褥间。
宋胭慌了,连忙提醒他:“现……现在还是白日……”
“白日便白日。”话音未落,他再次俯下身来,她身上绣着海棠的腰封被扔在了床下。
她心里很不安,窘迫得不能自已,此时正是艳阳当头,房中被日头照得明晃晃的,连人身上的细小汗毛孔都能看见,而她却被解了衣带,一件不存,就这么毫无遮挡暴露在他目光下。
他紧紧盯着她,目光沉静得可怕。
于是她便不敢睁眼了,侧过头,将眼睛紧紧闭上,好不容易拉了一角被子来将自己盖住,又被扯开。
这一会儿,他既霸道又蛮横,全不似以往的温醇,凶得可怕。
屋外鸟叫、蝉鸣,此起彼伏,幸有不远处的瀑布轰隆声,能盖住某些声音。
安静下来已是午后,他没马上去清洗,而是将她抱在怀里,轻轻捻着她耳珠玩。
“女子的身上,都这样白么?”他以一种餍足的语气,没头脑地问一句。
宋胭心想,你有过的女人,也不只一个两个,心里不清楚吗?
不过江姨娘也挺白,那郭大奶奶想必也是肤色偏白,所以他才有这样的疑惑:是不是所有女人脱了衣服都这么白。
她想着这些,也不太有力气,便没回答,他倒是又问:“疼吗?我刚才手上重了,没想到会红。”
他说的是……
话音落,他终于松开了她耳珠,将手挪下去,没有再捏,只用手背轻抚,却被她将被子拉高了一些,挡住了:“还……好,没感觉。”
他发出一丝轻笑声,又揽住她:“这里的确比城里凉快,你要是喜欢,我们也在这山上修个别院,以后想来了就来。”
宋胭内心不屑,蔫蔫道:“大爷想怎样就怎样。”
原以为上次是顺口,现在知道,他平时不说话,在床上却喜欢兴致上头了就瞎承诺,第一回 她当真,第二回她还当真么?
魏祁敏锐捕捉到她态度上的敷衍,看着她问:“怎么,不喜欢吗?”
“不是不喜欢,是觉得我不是三岁小孩,大爷以后别随意糊弄我。”她忍不住回答。
魏祁半晌没说话。
他没想到,自己有一日会被人用“随意糊弄”这个词。
他向来自诩一诺千金,从不会信口开河,到她这里,竟好像他是个没事了喜欢吹牛的人。
“莫非我曾糊弄过你?”问出这句话,他就想起那俸禄的事。
他的确没想到母亲会不愿意,也觉得母亲说的缓两年不影响什么,谁知在她这里,却成了糊弄。
又是许久的沉默,随后他解释:“当初祖母在世时府上便准备建个别院,在挑是要翠微山的温泉,还是白雾山的山清水秀,只是后来祖母和父亲相继离世,此事才耽搁,我回去同祖父提一提,应不会有太大问题。”
意思是他并不是乱夸海口。
见他说得诚恳,宋胭“嗯”了一声。
既然只有一个“嗯”,明显她也不是太作指望。
于是魏祁不说话了。
直到又待了半刻,他问她:“饿吗?要不要沐浴了去用饭?”
宋胭点头,“大爷先去,我再躺一会儿。”一副娇弱无力模样。
魏祁却是看着她,突然道:“要不然,我抱你过去?”
“啊?”
没等她反应过来,他便已起身下床,将她身上被子一揭,轻而易举将她从床上捞了起来。
她的脸又红得似熟透的樱桃。
到温泉池中,她头上的簪子掉落下来,原本就松垮的发髻落了一大缕头发在肩头。
他见了,弯腰去水中摸起了她的簪子,抬起头,静静看她,也不说将簪子放下,也不说将簪子给她,就只是看着,目光从她脸上到肩头。
是那种,与刚才在床上一样的目光。
她不由低头,意识到自己的腿挨着他的腿,小心想往后挪一挪。
他却道:“过来——”
说着长臂一伸,将她抱坐在了自己身上。
“不,不要了吧……”
“就一会儿。”
他一边抬手,一边凑到她耳边:“睁眼,看着我。”
而她则紧闭着眼,使劲摇头,松散的发髻又落了一半下来。
水中荡起层层波浪。
“柔若无骨,身轻似燕。”他评价。
她闭眼不语,却无力地攀住了他宽阔而硬实的肩头,一时间泣不成声。
吃上饭,已是日落,吃的是晚饭。
魏曦先前听说父亲来了,在午睡,便等了好一会儿才过来请安,父亲这一次神色似乎比以往要好上几分,让她在这边一起用饭,而宋胭呢,一句话没说,就在桌边吃饭,她见她足足吃了两大碗米饭。
魏祁倒是关心了几句魏曦在这边的事,告诉她可能明日就回去。
魏曦多少有些留恋,但不敢表露,乖乖称“是”。
正说着,有太监过来,拿了一盘紫葡萄来,道是四爷萧嘉言送来的,并代萧嘉言问魏祁和宋胭:翠微山北有片草场,明日一早要不要一同去那儿骑马放纸鸢。
此话一出,魏曦眼巴巴看向魏祁,一言不发,眼里却流露着明显的期盼。
魏祁看她一眼,要回话,随即转过头,低声问宋胭:“要去么?”
他好像很满意下午那几场,所以此时语气也十分温和。
宋胭正好吃完第二碗饭,抬起头来,迟疑一下,说道:“如果可以的话……”
当然想去,哪怕这个季节不一定能放起纸鸢,但待在山上,总是开心的。
魏祁朝太监回话:“去回四爷的话,明日早上见。”
第28章
入夜,天色黑下来,宋胭早已困倦,沾床就睡了,魏祁躺在她身旁,却不太睡得着,他从未这么早入睡过。
远处的瀑布声仍未停歇,好像窗外下着暴雨一样,明明喧闹,却又似乎更加静谧。
如此闲适,对他还说还是第一次。
转头看向身旁的女人,伸手抚上她的肩。
不知女人身上怎么这么香,又怎么这么柔,下午的温润扎软,也让人不可自拔。
一个月前他还在心底告诫自己不要太纵欲,一个月后,愈演愈烈,毫无悔改。
就这样吧,也就只会放纵这两日了,回城里了一切自会恢复如常。
翌日一早,他们与萧嘉言在别院外面碰头。
既然去玩,宋胭自然要叫上宫玉岚,萧嘉言也带了侄女,加上魏曦,也是一群人。
萧嘉言看向魏祁,轻笑道:“就怕表哥太忙,本不敢打扰,想一想还是开口了,倒没想到表哥愿意。”
“上次在草场骑马,还是多年前在常州时,有这机会,我也想试试。”魏祁说。
几人一同去往山北,到地方一看,果真是大片的草地,正适合骑马,当然也适合放纸鸢。
今日风大,太阳也时而出来,时而藏到云间,并不太热,萧嘉言与魏祁去牵马了,女人们开始放纸鸢。
可夏日的风毕竟是有些大,也不知是风的缘故,还是纸鸢的缘故,或是她们技术不行,折腾好久,纸鸢愣是放不起来,只在天上打转转。
就在这会儿,萧嘉言骑马从远处奔袭而来,那达达的马蹄吸引了这边人的注意,抬眼看向那边。
少年身着劲装,一马当先,挥动马鞭奔驰向前,就在枣红色的马儿奋力奔跑时,却遇到一处沟壑,那马骤然停了下来,迟疑不前。
这时魏祁骑一匹黑色骏马驰骋而来,他以银冠束发,穿一身窄腰直身,风鼓入内,刚劲而飘逸,行到沟壑前,人仍是端正笔直,毫无惧色,身下骏马也抬起四蹄,飞跃而过,一人一马便渐渐往这边靠近。
宋胭突然觉得,他从文,是兵部尚书,若从武,必然也是战场一名剽勇悍将。
最后自然是魏祁的马先到,萧嘉言在后,这位王府公子落后一步,却也不恼,朝魏祁笑道:“表哥就是谦虚,说自己久未赛马,结果可一点不比营里的军士差。”
魏祁只是笑了笑,“这马是西域宝驹,胆量上略胜一筹。”
这时萧嘉言看向宋胭几人:“你们的纸鸢还没放起来?”
宋胭回:“是啊,风太大。”
“我会,我来试试。”萧嘉言说着下马来,宫玉岚将纸鸢递给他。
“多谢。”他拿了纸鸢,开始放飞,他侄女儿萧佩兰帮他去举纸鸢。
他看看风向,往前跑去,纸鸢倒真飞起来一些,这边的几名女子激动,都追了上去。
最后纸鸢在空中的升势开始弱起来,宫玉岚连忙道:“不能再放线了,再放就掉下来了!”
“没事,你看我的!”
宋胭也告诫:“真的不能再放啦,得往这边跑!”
萧嘉言没听她们的,果然没一会儿,纸鸢掉了下来,好巧不巧,还掉到了一棵树上。
萧佩兰大叫:“你看你看,说你不听呢!归你爬上去给我们拿下来!”
萧嘉言就在一旁笑,宫玉岚几人也笑,宋胭也起哄要他爬树去拿纸鸢。
“不就是爬树吗,你们看上面还有个鸟窝,我捡纸鸢,顺便还帮你们把鸟窝给端下来。”萧嘉言道。
“快快快,你快上去!”萧佩兰喊。
宫玉岚小声:“鸟窝就不去端它了吧,那雌鸟怪可怜的。”
萧嘉言已经开始往上爬,姑娘们在下面笑闹着,宋胭一扭头,看见魏祁已经下了马,静静看着这边。
她突然意识到这边闹的都是未婚的,她一个已婚的阁老夫人,是不是得端庄些?
于是她停了笑闹,离开这群人步履稳重往魏祁这边走来,到他面前,和他道:“四公子倒是很温和的人。”
赛马输了不恼,愿意陪姑娘们放纸鸢,还愿意去爬树,虽是王府公子,但并不自傲。
“是这样,嘉言性情和善。”魏祁问她:“怎么过来了?”
宋胭没有说,看见他的目光,就不敢不规矩,便岔开话题道:“大爷这匹马……我能摸摸吗?”
魏祁反问:“你敢?”
“如果它不踢我的话。”宋胭说。
魏祁走到马身旁:“它叫风雷,的确烈,但认主,我在这儿,你摸摸无妨。”
宋胭走到马跟前,伸手摸了摸它毛色光滑的颈子,硬硬的,带着温热,到马背上,则是鼓起的肌肉,几乎能感觉到里面喷涌的力量。
“这马真健壮,我要是男子,一定也能骑马骑得很好。”宋胭看着眼前的马,不无向往。
魏祁眼中露出几分讶异,问她:“你想骑马?”
“以前不懂事的时候想,那时我哥哥买了一匹马,我羡慕,却只能学刺绣,娘不让我碰马,毕竟纲理伦常里,浩瀚的天地是男子的,女子的世界只有后宅。”
魏祁看着她,默然片刻,最后道:“你可以上去骑一骑。”
宋胭闻言吃惊,却摇摇头:“还是不要了吧,这马这么高大……再说哪有女人骑马呢?被人看到了不好。”
“只是‘纲理伦常’”说不好,但‘纲理伦常’也是人制订的,不是天制订的。”
宋胭倒没想到,科举出身的堂堂阁老,会说“纲理伦常”是人制订的,难不成,他觉得“纲理伦常”并不等同于“天经地义”?
她还在犹豫,魏祁道:“上去试试,我在你身旁,不会有人说什么。”
宋胭试探着走到马背旁,他教她怎样扶住马,怎样踏上马镫,又托着她坐上马背。
这马太高大了,她坐在上面几乎像坐在半空中,而马还走动一步,吓得她“呀”一声,赶紧伏下身子抱住马背。
魏祁在下面莞尔:“没事,只要你自己坐稳,它不会把你摔下来的。”
宋胭微微曲身,尽量贴住马背,适应这个高度。
待她适应了,魏祁将马牵着往前走,回首看她,她脸上既新奇又兴奋。
他牵着马在草地上遛了两圈,宋胭的背越坐越高,明显不怕了,看着前方的碧野千里道:“真好看!”。
前面是一片斜坡,魏祁停下步子也上了马背,坐在她身后一边握了缰绳一边将她搂住,突然挥缰绳道:“驾!”
“啊——”一片惊叫声中,黑色骏马载着两人奔驰而下,广阔天地似乎都入了怀中,风雷冲下坡到了平缓的草地,速度才稍慢一些,宋胭从最初的惊吓大叫到了后面却是带着欢乐的叫。
魏祁策着马一路前行,直到一片小溪旁,停了下来,自己先下马,然后扶了宋胭下来。
他将马牵到草肥的地方去,宋胭跑到小溪边洗手,洗了一会儿,突然回头道:“快看,我找到个绿色石头!”
魏祁往前看去,女子蹲在流淌的溪流边,拿着一颗绿色彩石,娇红的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有一种画卷一般的美。
他对妻子的概念一直是传宗接代,哺育子女,操持后宅,以及夫妻互敬,家与国才能和睦兴盛。
但今日的片刻清闲,却让他觉得未必如此。
也许她们的心里也向往着天地广阔。就算女子,也并非生来贤惠端庄,而是纲常伦理让她贤惠端庄。
他也到溪边洗了手,两人坐到草地上,看着远处的山峦。
“我把这颗石头送给玉岚吧,她昨天找半天没找到好的。”宋胭把玩着那石头说。
说完看魏祁一眼,却是欲言又止。
他问:“想说什么?”
“就……感激大爷,让我到这山上来,没有怪我放浪形骸,还让我骑了马。”
他沉默片刻,似乎在犹豫是不是要在此时对她说出“批评”的话,但隔了一会儿,他只是说道:“偶尔散散心也无妨。再说,我看上去,像规矩很多的人?”
宋胭看着他,迟疑一会儿,点点头:“大爷自己就挺规矩的。”
他回答:“我毕竟是家中长子嫡孙,也要做朝中表率。”
那她还是长子嫡孙他妻子呢?好像也得规矩一些?宋胭默默想,她觉得他多少有些提醒的意思。
两人从溪流旁回来时,萧嘉言几人已经放弃了放纸鸢,坐在树下吃果子。
纸鸢看样子是拿下来了,就放在草地上,但那鸟巢还在,没遭受无妄之灾。
几人在草地上扑了一块布,然后席地而坐,地上全是用食盒带来的瓜果糕点,萧嘉言坐在靠中间的位置,魏曦和萧佩兰坐在他对面,宫玉岚也坐在同一侧,在边缘的位置。
位置在边缘,自然许多吃食也拿不够。
宋胭不在,宫玉岚不免拘谨一些,这里也就她身份最低微,自然不会去和他们这些王公贵族抢。
萧嘉言却将一盘甜瓜亲自放到宫玉岚面前:“母亲那里拿来的甜瓜,宫姑娘尝尝。”
宫玉岚没想到王府公子还会注意到自己,连忙道谢,一抬眼,看到宋胭回来,脸上立刻就露出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