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前任他哥by苏幕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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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宫玉岚她有夫家!
“不瞒你说,我初一听确实觉得宫家门第太低了些,但再想,好不容易他能主动求个人,我要是拂了他的意,回头再给他配个高门贵女,他不喜欢,我又如何能心安?
“所以我便去打听了,才知她早有婚约,只等明年过门了。”
宋胭面露遗憾:“确实是这样,她父亲和沈家伯父是一同进京赶考的同乡,又一同高中,两家关系好,便待儿女长到十来岁,就订了亲。”
“我只问你,宫姑娘对这婚事怎么看?对我嘉言又怎么看?”王妃突然认真问。
随后没等她开口,王妃就继续道:“若她愿意改嫁嘉言,与沈家退婚的事不用宫家劳心,我们可妥善解决。”
信王妃向来就是以慈善模样示人,但这一句话,说得干脆果决,尽显高门权贵的霸道。
宋胭回道:“这个……我倒不清楚,婚事是从小订的,自然都是父母的意思,我倒没问她心里怎么想;至于嘉言表弟,我们还真没聊过,她倒是称赞嘉言没架子,只是嘉言身份高贵,她又订了亲,定是没往男女婚配方面想。”
她回得留有余地。
事实上,宫玉岚与沈家夫妇、沈家公子的感情都很好,也从没和她提过萧嘉言一句,她不过是让信王妃更舒心一些。
被王府看上,对宫玉岚、对宫家都是从天而降的大好机会,若成了这桩婚事,那宫玉岚便是飞上枝头做凤凰。
更何况萧嘉言就算不看出身,也是个不错的人。
她不知宫玉岚会如何选择,便先替她将这条路打开些。
信王妃道:“我之所以没去找宫家,而是托付你,便是知道若我去找宫家,同意或是拒绝,多半就是她父母的意思,而我儿看上的是宫姑娘,我就想知道宫姑娘自己的意思,不想她被强推上花轿,反倒怪我信王府棒打鸳鸯。”
“我明白姑母的意思,姑母是让我私下问她,她若愿意,王妃便着手去办其他的,她若不愿意,这事便没发生过。”
信王妃点头:“正是此意。”
“我会将王妃的话带到,问清楚她的意思。”
信王妃将手上一对玉镯摘了下来,一起递给她:“这对镯子,你留一只,一只替我送给宫姑娘,不管她同不同意,都留着,算是相识一场,留个念想,就算她不同意,我也不会怪罪。”
宋胭收了玉镯,连忙道谢,承诺尽早去见宫玉岚。
午后,宋胭离开信王府,回了娘家。
才到宋家,她突然想起一事,宫家和宋家是很近的,要不然,直接邀宫玉岚到宋家来玩一会儿?
反正以前她们也常往来,今天七夕,宋家设宴,她又回来,就算没信王妃这事,她也理该邀宫玉岚来一趟。
于是到了宋家,她便同母亲罗氏说了此事,罗氏自无二话,马上就派了人过去,没一会儿就将宫玉岚请来了。
宫玉岚带了茶酒糕点过来,与宋胭一见面就道:“我还没想到这么快又能见到你呢,你这夫家也不错嘛,总让你出门。”
宋胭笑:“他祖父让我多回来看看爷爷。”
“那郑国公人还挺好的。”
宋家的院子不大,也没啥好逛的,加上天还热,两人便去了宋胭以前的闺房,坐下来说说话。
宋胭说:“本来还担心突然邀你,你难得出来呢!”
“怎么可能,我……”宫玉岚看看外面的丫鬟,小声道:“就我爹娘吧,自从你嫁了你家夫君,变化还挺大的,一再交待,让我多和你往来呢,不要生分了,你邀我,他们比我还积极,慌不迭替我答应下来,准备礼品可大方了,就有那么点……阿谀奉承吧。
“但我和你说实话,你别笑话我家,我是真心实意和你相交的。”
宋胭回答:“我们是儿时的交情,与往后贫穷富贵也没有关系,再说……”
她顿了顿,神色正经道:“以后谁贫谁富还不一定呢,我有个事和你说,你知道我上午去哪儿了吗?”
“嗯?”
“信王府,信王妃邀我去的,你定想不到是为什么事。”
宫玉岚眼中一亮:“难道又有什么好去处要叫你去?”
宋胭笑了:“你还真是野惯了,老想出去玩。不是去哪里,是……”
“你有想过,自己会嫁给别人吗?”
宫玉岚没回话,怔怔看向她。
她继续道:“信王妃说,嘉言喜欢你,若你愿意,由王府出面帮你和沈家退婚,然后你嫁与嘉言。”
宫玉岚眼睛瞪得老大:“你没和我开玩笑吧?”过七夕也不是这样过的。
“自然没有,我至于在这种事上开玩笑吗?”
宫玉岚也明白,宋胭可不是这样不知轻重的人,所以这事是真的。
她很意外,吃惊道:“那可是王府公子,该看过多少天仙一样的姑娘啊,怎么会看上我呢?”
一会儿又嘀咕:“怎么会呢?他看上了我哪里?”
宋胭问:“所以你愿意吗?萧嘉言你见过了,信王妃你也见过了,这事既然是王妃说的,他们出面,一定会有所补偿,让沈家心甘情愿退婚,没有后顾之忧。”
宫玉岚回过神来,一撇嘴:“你当我是什么人,怎么可能,我是有夫婿的人,怎么可能跑去退婚!”
“真的,你想好了?那可是王府。”
“王府又怎么样,皇帝也不干!”宫玉岚肯定道。
宋胭问:“都不考虑考虑?也不用马上回复的,可以再想想。”
“这有什么好想的,我问你,如果是你,你会愿意吗?”宫玉岚反问。
宋胭回想自己,其实当初得知魏修不能和她成婚,她是绝计不想嫁入东院的,她最初想的是,真的不能成婚了吗?就一定要因为这事而娶郡主吗?真没有别的办法吗?
甚至还真设想过终身不嫁,或是进庵堂修行……总之,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再大的荣华富贵,也不喜欢。
更何况宫玉岚这里没有任何变故。
“既是这样,那我就去回信王妃了?等我回话了也就定了,没有反悔的余地。”她说。
宫玉岚十分肯定:“你回吧,放心,我绝不会反悔……只是,你代我向王妃道歉,王妃和四公子都很好,实在是我已有婚配。”
宋胭将那对镯子拿出来:“这是王妃给我的一对镯子,说一只送给我,一只送给你,她也说了,你不同意也没关系,这算是个念想。”
宫玉岚缓缓接了那只镯子,沉默许久。
想了想,她从头上摘下自己的簪子,那是一只硕大的珍珠簪子,光彩夺目,价值也不菲,她将这簪子递向宋胭:“替我将这个回赠给王妃,感念王妃恩情,是我与王府无缘。”
宋胭接过那簪子,看着那上面湛亮的珍珠光泽,想起一句诗:“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这大概,就是宫玉岚的心里话吧。
有些感慨,宫玉岚毫不犹豫拒绝了信王府,可正是这样的宫玉岚,才会让他们看上。
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宫玉岚并无迟疑,宋胭也无须纠结,只用日后回复信王妃就好。又在房中说了会儿话,待太阳将落山,两人去院子里走了走,然后去堂上用饭。
宋家没有专门的饭厅,宴席便设在前堂,宋家老爷子今日身子强一些,出来就座于堂下,宋父坐在左边下首,,罗氏的位置在右边下首,只是她还未入座,宋然自然没出席,再后面是宋胭与宫玉岚坐在一起,而她对面却是姨娘柳氏和那对龙凤胎姐弟。
宋胭没想到姨娘会出现在这样的宴席上。
照理来说,姨娘为妾室,并不见客,也不上堂,而她是出了嫁的女儿,回娘家算是姑奶奶,便是客,这堂上的宴席也能带上姨娘吗?
如果这次魏祁也过来了,柳氏也会出现?
宋胭看母亲一眼,她正安置着上菜,脸上一派和气,并未有什么异样神色。
她便开口:“因我回来,母亲累了大半日了,快坐下吧,我与玉岚都是自己人,就算错了漏了有什么要紧的?”
罗氏还没回话,柳姨娘笑道:“姑奶奶是贵客,怎么不要紧?”说着站起身来走向罗氏:“不如我来照应着,太太去坐下吧。”
“这杏仁川贝瘦肉汤想必是老爷子的,拿去老爷子那里吧。”柳姨娘已吩咐端菜的丫鬟,俨然半个主母的样子。
罗氏便没说什么,到小桌边坐下了。
宋胭将一切看在眼里,再一转头,就见宫玉岚望向自己,而后握了握她的手。
想必宫玉岚也看出她心中有不快了。
没一会儿,席上氛围正好,柳姨娘让两个孩子去向长辈敬酒。
一对兄妹以甘蔗水代酒,先与祖父敬酒,再与父亲敬酒,然后是母亲罗氏,再是姐姐、宫玉岚,最后还敬了生母柳姨娘,口齿清晰,条理分明,竟做得丝毫不差,真真让人心头欢喜,由衷喜欢他们的聪明伶俐。
父亲宋铭脸上笑得开怀,连宋老爷子也肯定地点头,夸赞道:“宋家人代代都笨嘴拙舌,这代总算出了对能说会道的。”
柳姨娘摸摸儿子的头,既是欢喜,又是得意。
作为姐姐,宋胭自然也该欢喜,可她却欢喜不起来。
两个孩子越来越大,越来越伶俐,宋家彻底扫去阴霾,迎来新的希望,只有一个人,在阴暗的角落里慢慢萎去。
宴席结束宫玉岚便回房了,罗氏收拾完已是天黑,去女儿房中,宋胭正在等她。
两人让丫鬟将一方小几和椅子搬到外面的屋檐下,吹着夜风,坐着谈心。
宋胭问:“是父亲的意思么?母亲为何要同意姨娘上宴席来?”
罗氏叹一声气:“是你父亲提的,我同意了。她现在得你父亲宠爱,因为孙子,连同你祖父也对她看重几分,我不好拂了你父亲的意。”
“那又如何,这本不合规矩,母亲反对父亲也没辙,母亲便说是我不喜欢。”
“可是……我也没那些力气了……”罗氏颓丧道:“自你哥哥出事,我好似就被抽去了脊梁,只凭着最后一点力气撑着,到你平安出嫁。现在不管怎么说,你嫁了,我这最后的心事也放下了,我还去争什么,斗什么呢?
“我没有那样的力气,反正她心大,就把这家交给她吧,我正好得闲,平日多照顾照顾你哥哥也好。”
宋胭不认同母亲的话,以柳姨娘的性子,一朝得势,那是真的会将人踩在脚底的,母亲现在是主母,她还忌惮一二,母亲真的让她当了家,只凭母亲和残了腿的哥哥,如何在府上立足?
可她又无比理解母亲,她太累了,没有希望,没有力气,她不想再支撑,她只想守着哥哥,过一日是一日。
“哥哥他还是不愿成亲么?”
罗氏摇头:“不愿意,自然,也没有好人家的姑娘愿意嫁。”
宋胭再次陷入沉默。
家里并不能确定哥哥是不是还能生儿育女……也许只有哥哥自己知道,但他曾咆哮过,让家里死了这份心,若给他娶妻,他就自尽。
于是母亲再也不敢提了。
罗氏哭道:“其实我叫你过来,也是为私心,我想叫你父亲和祖父看看,我还有个女儿……我的女儿嫁了国公府,府上并不只有那两个孩子,我……”
她泣不成声。
宋胭拿手帕来替母亲擦,想安慰什么,却说不出话。
安慰只是安慰,母亲的局是死局。
若她有力气支撑,可继续把持着家务,维持着主母的威严;或她愿意,可以将那一双儿女抱过来自己养着,以后有母子名分和养育恩情,总会好一些,但母亲也做不到,她不想让本就孤戾的儿子更加寒心。
所以,她只能越退越远,越缩越小,将所有的位置都让出来,交给姨娘和弟妹。
但她,明显是不甘心的……
两人说了半夜的话,第二日又待了半天,吃过午饭,宋胭便告别父母离去了,回国公府。
行至景和堂旁边的夹道,却迎面碰上了魏祁、魏枫,还有另一人,正是郭家那位舅兄,郭彦亭。
几人正说笑着,见到她,魏枫叫了声“大嫂”,郭彦亭倒是亲热地叫“弟妹”,向她行礼,她也回了一礼,礼尚往来,叫他“郭大哥”。
魏祁唇角还有笑意,朝她道:“回来了?”
“嗯。”
“晚上我就在景和堂用饭,你那边不用准备。”魏祁说。
“好。”
郭彦亭道:“我从家中带了些海鱼过来,还有海参,巴掌大的干虾,虽不如京中鱼虾鲜嫩,但总是些少见的海货,弟妹到时也可以尝一尝。”
“是,多谢郭大哥。”
说完宋胭便去往自己的院子,听见背后传来魏枫的声音:“要不然我们去祖父那里弄坛玉露春来吧,那个配着海鱼肯定好喝!”
“不用,我那里有两坛枭香酒,喝那个就行。”这是魏祁的声音。
“枭香酒?福建的?之前那老酒坊没了,我们家都没有这酒了,你怎么还有?”
“诗娴嫁过来时,陪嫁里不是有十坛酒么,就在我那里,没动。”魏祁笑。
郭彦亭大叹:“搞了半天还是我们家的,可真便宜你了,我待会儿怎么也得带两坛回去!”
“你可不兴这样……”
声音渐渐远去,宋胭也绕过弯到了自己院中,再也听不到了。
原本就沉重的心情更加郁结……魏祁魏枫和郭家舅兄是至交好友,而和她的哥哥呢?永远都不会有太多的交集。
可她的哥哥原本是十分洒脱爽快的,他是赛马高手,他射得一手好箭,他会算圆周率,会什么正负开方术,天元术……她会的那些算账本事,不过是向他学的一点皮毛。
若他好好的,他也能让人肃然起敬,也能和人相谈甚欢,而不是只有同情。
入夜魏祁才回房来,身上带着酒气,人明显兴致好,比往日畅快许多。
宋胭却坐在窗外发呆。
他一边解下外衣,一边问她:“在想什么?这两日出去不开心么?”
宋胭摇摇头:“只是窗边凉快,坐一会儿。”
“祖父身体还好吗?”
宋胭点头。隔一会儿才回:“都很好,信王府的杂戏也好看。”
她说的话好像没问题,但意思分明是让他不用再问,一切都好。
魏祁没问了,去沐浴了出来,坐到床边看书。
她见他上床了,便也上床去,背朝他躺在里侧,一动不动,也不说话,好似已经要睡去。
昨夜没回来,按他如今的频率,她怕他要求欢,但她实在是没有力气。
不是身体没有力气,而是心里没力气,她想着母亲,想着哥哥,想着家里的一切,不知怎样才能解这局。
而他,他又怎么懂,也不会愿意懂,他今日心情好,她不该扫他的兴,任何时候她都不该扫他的兴,不该让他面对一个烦心忧愁的自己。
所以她在内心祈求他不要碰她,不要表露出那样的意思,因为就这么一晚上,她想任性地休息一会儿,也许到明日就好了,她会做一个合格的妻子。
好在,魏祁真的没有碰她,也没有说什么。
她听见他隔一会儿,翻一页书。
在这样的翻书声中,在她装作困倦的安睡中,她真的睡着了。
上午,宋胭打起了些精神,在房中做新账本。
原本她手上没有进项,只有开支,也是不可避免的开支,所以无须记细致的账,只大概记个人情往来就行了。但现在有了魏祁给她的钱,她也有了需要添置的东西,便不可开支无度,得量入为出,好好打算。
魏曦在一旁读《诗经·豳风·七月》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一之日觱发,二之日栗烈。……”
读得磕磕绊绊,懒懒洋洋。
宋胭听她态度懒散,第一段就读了最少有两刻,毫无长进,明显没用心,就在一旁告诫道:“午饭前要背会的,要不然便没有午饭了。”
魏曦将书扔下,不服道:“我就不知,背这个有什么用,我又不去考科举!”
宋胭看她一眼,“这一篇确实有些难,但也是诗中名篇,值得一背。”
魏曦撇起嘴,干脆道:“我不想背!”
宋胭想起这段时间她一直是如此,原本读书还算认真,现在却越来越抵触了。正因她不用心,自己才会罚她不背完不吃饭,原本也没这样严苛。
可眼看着,哪怕严苛起来她也没好到哪儿去。
想了想,她放下笔,抬眼问:“你是学厌了,还是觉得难?如果觉得暂时腻了,没意思,我们可以改读《论语》。”
《论语》一听就更难,也一听就要背。魏曦不乐意道:“我就是不想读,什么也不想读,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受这种折磨?人家男人书读好了好歹能做官,我能做什么?这不就像男子学刺绣,有什么用,还惹人笑话!”
宋胭许久没说话,最后叹息一声:“你要是真不愿读书,那就算了吧,以后就不读了,学针线吧,春红针线还不错,以后让她教你。”
说完站起身来,拿了她面前的《诗经》,回到了自己桌上。
魏曦面前桌上空空如也,她又很意外,半晌才问:“你为什么……又不让我读书了?”
“不愿意,强行逼你读,只是浪费我二人的时间而已。而且你说的也对,读书考不了科举,得不来夸奖,想来还真不如一手好绣活。”
魏曦不说话了。
她没想到就这样以后都不用读书了。
但她又想起曾经读书时的感动,《关雎》的甜蜜,《氓》的叹息,《采薇》的怅然,而这些,是针线活里没有的。
宋胭已经又去记起了账,拨着算盘,她在旁边坐了很久,最后走到宋胭对面桌上坐下。
“既然读书没什么用,那你为什么要让我读书,还有父亲也说读书好?”她的确曾说过读书能明事理,但魏曦也不觉得自己明了多少事理。
宋胭没抬眼:“你等等,等我把这笔账算完。”
魏曦便在旁边等着。
她看着宋胭拨算盘的干脆利落,看着她做账的精细与一丝不苟,觉得她就像那些当铺后面坐着的大掌柜,随便拨弄几下珠子,便能将复杂的账算得清清楚楚,也能把控一个店面一年的营收利润,有了这本事,做掌柜能替东家挣钱,做主母不会被下人糊弄。
过一会儿,宋胭算完了账,抬眼,看见魏曦一动不动盯着她的算盘。
她问:“书不读了,那算账还学吗?”
魏曦点头:“学。”
“因为有用是吧?”宋胭说道:“关于读书,我的确不能保证你读书了会过得更好,甚至还有可能过得更差,因为你的想法会多起来,也许不再甘于平淡的日子。
“只是,如你所说,女人不能考功名,不能做官,不能顶天立地,女人能做的太少了,一辈子就只能在后宅打转,婆婆,丈夫,孩子,就是女人的一生,坐井观天,说的就是女人吧,可女人连天也看不到。”
魏曦有些怅惘。
宋胭道:“‘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那是江南风光;‘长河落日圆,大漠孤烟直。’那是漠北景致;‘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那是与战友同仇敌忾保家卫国的英勇,我们这辈子也到不了江南,去不了漠北,也不可能投军,却也能体会。
“书上另有一番广阔天地,你出自公府,是尚书的女儿,你识字,家中有无数藏书,你就不想去这天地里看一看吗?”
魏曦垂下头,她想的只是得到婆家的肯定和喜欢吗?
如果她的婆家偏偏不喜欢绣活做得好的儿媳,只喜欢羹汤做得好的呢?那她是不是也白学了刺绣?
“至于《论语》,你能听见孔圣人的教诲;《大学》为四书之首,治国齐家修身,是最浅显的做人的道理;你上午所读的《七月》,讲的是西周先民之四季劳作,凄苦艰辛,只为温饱。
“你生来富贵,锦衣玉食,但也该知道米粮不是从米缸中舀来的,而是百姓种的;绸缎不是朝廷凭空赏的,而是从与你一样的农女采桑养蚕开始,捡出丝来一点点织的,人活一世,总不能稀里糊涂来,又稀里糊涂去。”
魏曦没出声,宋胭最后道:“我也不是恩科进士,也只知道这些了,说着似乎很虚,依然看不到实实在在的好处,就看你愿意怎么想,你若实在不愿意读,那后面就专门做针线学理家也行。”
说完,她去放账本,顺手也要拿起之前收来那本书。
魏曦连忙将书按住:“等一等,我……再想一下。”
宋胭看她一眼,松了手,只将账本放好。
魏曦缓缓伸手拿回那本书,又到自己桌前翻起来,直愣愣看着面前满满有一整页,却有大半字都不认识的诗歌,《七月》。
“载玄载黄,我朱孔阳,为公子裳。”这句她看得懂,说的是先民辛勤织来的鲜艳衣料,献给贵人做衣裳。
她就是那个贵人吧……那个什么也没做,被献上丝绸的贵人。
某一刻她突然意识道,为什么父亲从不理姨娘,却日日宿在宋胭这里呢,也许姨娘只会做鞋,宋胭却能说这么多她从未听过的话。
晚上魏祁又夜深才回,宋胭今日倒没睡,坐在床头等他,见他进来,就起身去替他更衣。
一阵酒味儿,夹杂着浓香味儿,还有淡淡的胭脂香。
这是去青楼了?
她抿了抿唇,虽然知道对官场上的人来说去那地方只是家常便饭,可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欢喜。
特别是,去完青楼,再来和她同床共枕,他怎么不回自己屋里睡呢?
心存不满,她含蓄道:“大爷今日又喝酒了?这样日日连着饮酒,怕是对身体不好。”
魏祁微微叹息一声,“今日是喝得有些多,无奈那陈老太医好酒。”
说完没有马上去沐浴,坐到床边按了按太阳穴,明显有些疲惫,看来今晚的酒不是他愿意喝的,是应酬。
所以去青楼也是应酬了?就是不知有没有应酬点别的什么。
她也到床边来,要替他将靴子脱下,换上布鞋。
他却拦住她,拉她起身道:“你坐下,我有话同你说。”
宋胭坐到他身旁,他温声道:“我今日见到太医局前任院正,陈老太医,与他说了兄长的事,他愿意去替兄长看看,看还有无希望医治,只是他也说此事毫无成算,只是看看,我想看看也总比不好看,就与他约在了五日后。
“你回头同岳父说一声,这陈老太医之前便受先皇器重,如今年纪大了,脾气倔强,好酒,好听曲,好面子,让岳父设宴款待一番,不要让他觉得怠慢。”
宋胭半天没回过神。
这说的是她哥哥的事?
前任院正……那就是,统领太医局的人,这样的人,一般可是只给皇上看病,连寻常妃子也看不了。
让院正来给哥哥看看,说不定还真有希望……
她难以想象,如果哥哥还能站起来是什么样子。
魏祁见她不说话,问:“怎么,你有顾忌?”
“啊?”宋胭回过神,“不不不,我没顾忌,我怎么会有顾忌,只要,只要老太医愿意过去……”
她高兴极了,都有些语无伦次:“我马上……我明天去和我家里说,让他们都安置好,老太医喜欢听什么人的曲子,我让父亲去请来家中。”
“今日听的是翠云楼里一个叫红雨的姑娘弹的琴,听老太医的意思,他更爱听另一个叫花容的,只是今日碰巧她接了帖子出去了,到时提早去请,应当能请到,到时候我与你一同过去。”
宋胭连连点头,喜不自胜:“好,我记住了,明日一早去和家里说。”
高兴完,她却意外,“只是,大爷怎么突然想起我哥哥的事?还专程为他去找了那老太医?”
魏祁看着她道:“夜日你自家中回来就神色不好,晚上又一副冷脸不愿理人,我猜想我好似没有得罪你,多半是因家里的事,而家里最大的事自然是兄长的事,我就想陈老太医医术高明,让他看看也好,今日又遇到,就直接与他说了。”
宋胭不好意思:“我哪有冷脸不理人……”
“我不瞎,你是不是愿意理人,我还是看得出来的。”
宋胭小声解释:“也不是不愿理,我就是……确实为哥哥的事心情不好,有点疲倦……”
她抬起头来,带着些歉疚和撒娇,拉了他胳膊道:“我哪敢对你冷脸,算我错了,好夫君不要同我计较……”说完一时情切,朝他唇上亲了一口。
她一是太高兴,二是感激,三是怀着对之前恶意揣测他的歉意,亲完便有些不好意思,自己把自己弄脸红了,半羞半尴尬地看着他。
他先是一愣,然后就露出一丝轻笑,带着玩味问:“一句‘好夫君’就算完了?”
“那夫君想要怎样嘛……”她软软偎在他身旁问。
本就生得娇美的人,再存心卖弄这娇美,便有要人命的威力,原本还觉累了一天,早已疲惫,现在却又生出无限精力来。
一番温存之后,她伏在他肩头,问他:“那老太医他知道我哥哥的情况么?”
“我大致说了一二,他知道是摔了头。”
“我听人说,以前有段时间太后娘娘眼睛看不见,其他太医束手无策,正是院正给看好的,是这位院正么?”
“是他。”
“那可真是太好了。”她语气中都是欢喜。
魏祁却认真看向她:“胭胭,就算是陈老太医,也不一定能看得好,老太医也一再说,他只是瞧一眼。”
“嗯,我明白的,反正我们家早已接受了这事,若太医都能妙手回春,便不会有那么多帝王早逝了。”
宋胭如此说着,可直到她睡着,脸上都还留着一丝浅笑。
他反而怕了,怕最后结果不如她所期望,明明已接受,却又在希望之后再一次失望,那样,他还不如不用这事来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