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前任他哥by苏幕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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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胭一想也是,他们一直努力证明哥哥是被唐家人弄伤的,也努力澄清哥哥从来没有调戏过她,可这种事根本就是说不清的,别人只信自己愿意相信的那些艳谈,所以他们在和唐家的争执里就从来没赢过。
结果这一次,嫂嫂这么一骂,所有人都相信,因为这个故事比那调戏的故事更有意思,谁又会真的让嫂嫂拿出一件绣春宫的粉肚兜来证明呢?
从现在开始,唐凌霄要一次二次向人澄清她没送什么粉肚兜,和哥哥没关系,但别人不会信……甚至他们会想,不管是不是,一个清白女人就不该和这种事扯上关系,这世道对女人是不公的,而嫂嫂就利用了这种不公。
想着想着,宋胭就笑了出来:“说的是,反正吃亏的是她,诬蔑我哥那么多次,如今她也要尝尝这种百口莫辩的滋味了。”
说完她问:“哥哥这两日怎么样了?”
之前晨晨满月酒,母亲去国公府就告诉过她哥哥的腿有很大好转,但当时时间仓促,来不及多说,她并不知道具体怎样,前段时间正月初五,她回娘家,才知哥哥可以站起来了。
只是能站一会儿,就像刚学站的小孩一样,没一会儿就要坐下去,但终究是能站了,她那时高兴得要哭出来。
后来听母亲,大夫说了,若后面坚持练习,说不准也能走。
多让人期许的未来啊,所以这没离多少天,宋胭就忍不住问有没有进展。
唐秀莹道:“还是和上次一样,没这么快的。”
宋胭笑:“不管怎样,嫂嫂要生了,我先前怀孕,大夫和我说孕期不要做重活,但要多走动,不能光补不动,那样不好生。”
唐秀莹点头:“家里老人也说多动动好生,我体力好,每日都转上大半天。”
说完,她们低头看街上的花灯,街上人也越来越多,等到某一刻,西苑那边放起一片烟花,这边人展目往去,便见太英楼上灯笼高挂,人潮涌动,排排灯笼往楼上过来,显然是圣上要来了。
此时所有人都看向那边,揽月楼这边隔得远,太英楼也高,这边只能看到人群中央一个明黄色的人影,大约就是圣上了,圣上在楼中间站定,下面百姓纷纷跪地,高喊“万岁”。
宋胭仔细在那明黄色身影后面找魏祁的身影,但太远了,人又多,实在找不到,倒看到一个女子也在楼上,穿的一身白衣,所以看得清楚。
唐秀莹也看到了,问:“有个女人,那是皇后娘娘吗?”
宋胭道:“应该不是,皇上穿龙袍,皇后娘娘也会穿明黄色凤袍才是,她没有,可见不是。”
这时店小二来上点心,听宋胭如此说,回道:“这位是乐安公主,之前和亲去西域的,现在那边不是打仗了吗,年前回来了。圣上估计觉得公主立了大功,就带她一起赏元宵呢!”
店小二果真知道的多,唐秀莹并不了解这些,但宋胭知道一点,西域那边的确打仗了,内乱,叫什么来着,帖木儿国。
这会儿她突然想起来,这和亲的乐安公主也听魏祁提过,就是他说他因为相貌英俊,被选出来跟随礼部官员一同送亲,送的便是这乐安公主。
乐安公主也只能看见个模糊的影儿,很快宋胭又将目光放到了圣上身上,没一会儿天上再次放起烟花,这一次可不是一下两下,而是漫天星雨,五颜六色的烟花布满大半个天空,无比壮丽盛大,连揽月楼上的贵人们都忍不住惊呼。
此时此刻,良辰美景,如此壮美,她想起太英楼上的魏祁和家里的女儿,很想他们也在身旁,和她共享这美景。
只是,一人在远处,隔街相望,一人还在家里熟睡,这儿只剩她。
好吧,总算是“天涯共此时”,来年,再一年,仍能有今天。
烟花足足放了一刻才停下,太英楼上那一队人慢慢下楼去了,街上行人也开始散开,灯会并非只有这条街上有,反而这条街是游灯多,更好看的灯会在别的街上。
没一会儿宋家人来了,听了这边过去人的报信,便派人来揽月楼接唐秀莹,唐秀莹与唐秀清离去,宋胭又在楼上坐了会儿,等来了魏祁。
宋胭问他:“要坐一会儿吗?”
他摇头,牵起她:“走吧,时候不早,等会儿灯会散了。”
宋胭便兴冲冲和他一起下楼去,去逛灯会。
丫鬟们都在后面,夜色下旁人都在看自己的,她想也没人认识他们,就牵着他的手往前走。
元宵的灯,目不暇接,有美人灯,鱼灯,虾灯,琉璃灯,走马灯……几十上百种模样,除了灯,还有玩杂耍的、卖瓜果小食小玩意的,宋胭先买了只鱼灯准备回去给晨晨看,想了想,又问魏祁:“我能给灿灿买只灯吗?”
魏祁看她一眼,语气淡淡的:“你要是给灿灿买,那最好也给若若买,别让二婶不高兴。”
宋胭这才想起来,自己竟忘了二婶家的若若。
她一时不好意思,解释道:“我是准备……都买的。”
魏祁睨她一眼,不说话,好似一眼就能辨出她的谎话,但懒得拆穿。
她心虚地抱着他胳膊解释:“我想给灿灿买灯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她爹娘不在身边,多少就显得比别人可怜一点嘛,若若那人家爹娘哥哥嫂嫂一大堆都围着转,我就没那么放在心上。”
魏祁没那么小气,真和一个小侄女儿计较,再说灿灿确实爹娘都不在身边,让人怜惜,他回道:“行了,你买吧,上次听说她喜欢吃红豆糕,你也可以买一点。”
宋胭问:“你是真心的,还是故意刺我?”
魏祁半晌没说话,但从眼神就能看出来他对这话的不满,嫌她小看了他。
她便笑道:“那我真买了。”
随后就去挑灯,挑了半天,挑了个走马灯,她觉得灿灿那么大了,应该喜欢这种能动的。
这家灯铺,有只蝶恋花的绢纱宫灯,做得尤其精美,被放在最显眼的位置,上面还挂着个木牌,写着二两的高价,似乎告诉人没钱就别去摸。
宋胭买的灯全是十几二十文的,那灯她就看了两眼,完全没想买,结果自己将灯一买好,发现魏祁不知什么时候将那灯买了,拿了灯朝她道:“这个给你。”
宋胭很意外:“给我做什么?这么贵的灯你也买。”
魏祁道:“这个灯比五弟给你那一只如何?”
宋胭无言,叹一口气接了灯,“那当然是夫君送的好看了,再说五弟给我那只灯是把我的弄坏了赔我的,那样子是我自己挑的。”
她说得自然,自己也突然发现此时此刻提起魏修,她确实再也没有异样的涟漪,不觉得怅然,也不觉遗憾,他就那样平平静静,成了记忆里的一个人。
魏祁眉眼中露出满意来,替她拿别的灯,让她拿着宫灯,牵起她手继续往前走去。
走到灯市尽头,是长明河,每年元宵会有人在河边卖河灯,让人去放河灯许愿,还说什么愿望必能成真。
愿望是不是成真倒不一定,但放河灯有意思,是宋胭喜欢的事,她拉着魏祁去买了一只莲花模样的河灯。
买了河灯,旁边还有个书生支着摊,说帮写愿望,放河灯的人太多了,不写愿望河伯根本记不住你的愿望。
这话虽然像骗鬼,但还真有几分道理,再说河灯都买了,又何必省这两文钱呢?
宋胭便拿着河灯去找他写愿望,出一样的钱,只要他的纸笔,自己写,她觉得这样心更诚。
她自己写完,将笔给魏祁,让魏祁也写。
魏祁看不出来有多大的兴趣,只是很顺从地拿了笔,在字条上写上字。
写好愿望,两人到河边,点燃河灯。
要放灯前,宋胭看向他:“把你的愿望给我看看。”
魏祁有些不愿意:“不是说愿望不能说出来吗?”
“没让你说啊,就是看一眼。”
他却仍不拿,宋胭将脸一皱:“这么怕我看,你不会写着‘升官发财死老婆’吧?”
说着就去他手里拿,魏祁无奈,只得松手,让她将字条拿去。
她打开字条,就见上面写着八个字,“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他竟还没草,工工整整写着楷书。
宋胭看着字条轻笑。
他便朝她伸出手,要她也交出来。
这下轮到宋胭心虚了,想了想觉得自己的也不错,就交了出来。
魏祁接过,打开,见她写的“年年岁岁有今朝”。
勉勉强强,似乎还行。
他看她一眼,笑了笑,将字条放进了河灯内。
宋胭也将他的字条放入河灯,两人一起将河灯放下水,让它顺水游走。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年年岁岁有今朝。
她蹲在河边久久看着那盏河灯,靠到他肩头,他怕河边冷,将她身上的斗篷裹了裹。
夜半,唐秀莹回宋家,宋然还在房中写写算算。
他是破格录用,因此在军器科特别用心,晋王想要的火炮已经初步造出了一只,只是威力还不够大,如今只要改善,晋王催着军器科,他便连春节休假都没闲着。
见唐秀莹回来,他才放下笔,问:“还好吧?我也忘了元宵灯会人会多,没提醒你。”
“没事,还顺便看了灯会呢,又跟着胭妹妹去那揽月楼长了见识,他们那儿的糕点可真好吃。”唐秀莹撑着腰在床边坐下。
她向来是这样,忙到半夜也不觉得累,挺着大肚子在外面滞留这么久也不觉得辛苦,反而像得了好处。
宋然看着她,将自己面前的纸张算盘收好,也坐到床边,扶着她肩道:“你要是喜欢那里的糕点,等元宵过了,我们也去。”
“那还是算了吧,元宵过了那儿也贵,一壶茶十两,一盘糕点没十两也是五两,把钱花在这上面,还不如做几身新衣服!”唐秀莹立刻道。
宋然有些落寞,他的俸银的确太少了,供不起揽月楼这种地方,而且以他的身体情况,这辈子再怎么努力也只能做到七品小官,朝廷不会允许一个残疾人上到大殿上参加朝会。
唐秀莹没觉察到他心里想的什么,她在想揽月楼的事,琢磨一会儿,她开口道:“我在揽月楼见到一个人。”
“什么人?”
“那个唐家的姑娘,叫唐凌霄的。”
宋然脸色便开始不好,随后问:“她没挑衅你吧?”
“她倒是想。”唐秀莹便将那儿的事说了,从那唐凌霄莫名其妙要来换桌开始,到自己说唐凌霄给宋然送绣了春宫的粉肚兜。
最后交待道:“反正别人问我,我都含糊答的,以后如果有人问你她和你什么关系,你承不承认都行,反正你不承认人家也不会相信。”
她还没说完,宋然眉头就越皱越紧,最后不悦道:“你怎么能这样说,谁要和那种人扯上关系!”
“那要不然她就一直中伤你,今夜之后,她见了你都要绕道走。”
“你这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我和她半点关系都没有,这辈子,下辈子也不想和她有什么关系,更不想让人把我们想在一起!”宋然恼怒道。
唐秀莹回他:“我不懂什么八百一千的,我就知道如果我不回击,她就要阴阳怪气刺你,刺胭妹妹,胭妹妹为人正经,根本不是她对手,最后受一肚子气。我更受气,别的我不会,骂人我天天看我街头的婶娘骂,她能骂一天不歇气,把人一家都骂成男盗女娼是她家从茅坑里捞起来的孙子。”
宋然沉默着,想着因为自己,家人的确受了许多气,那唐凌霄心肠狠,没底线,惯会颠倒是非黑白,妹妹和母亲都不是她对手,只是她们在外面受了气,从来不会回来说。
这大概是唐凌霄第一次被编排得落荒而逃,虽然……也把他搭进去了。
他看向妻子,满脸无奈:“你怎么能想得出来,给你自己丈夫无中生有,弄这些糟污名声。”
唐秀莹见他语气没刚才那么生气了,笑道:“男人怕什么,你又不要出去说亲,人家顶多笑笑,说不定还要说你风流,但这样能让她倒霉啊,可太值了!”
宋然叹一口气。
若有人问起他和唐凌霄的事,他当然会拒绝,只是如妻子所说,人家不会相信。
他很无奈,却又觉得妻子何尝想在那种情况下不体面地骂人?她站出来,她作出个泼妇模样,还不是为了替他出气?
想着,他将她抱入怀中:“这事让你费神了,姑姑的伤也不必太担心,今晚弄太晚了,要早点休息。”
“嗯。”唐秀莹确实累了,打了个哈欠,有些吃力地移动身体,躺上床睡下。
宋然也睡下,没一会儿唐秀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显然是太累,睡着了,他却睁着眼,久久睡不着。
又躺了一会儿,想着醒着也是醒着,他悄悄从床上爬起身来,挪到床边,拿了自己的拐杖,开始用拐杖支着站起来。
只勉强站了片刻,就承受不住坐了下去。
转头看看没有惊醒唐秀莹,他喘力片刻,再次试图站起来踏出一步。
太希望有一天,自己能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的样子,做一个合格的丈夫,也能陪她回娘家,能带她出去看灯会,能在孩子出生后,将他举至肩头,让他看看这世界的模样。
这一晚,到子时外面那些烟花炮火声、那些欢声笑语才停歇,长夜归于宁静。
宋胭早已和魏祁回来,鱼灯、走马灯、宫灯等等都放在房里,因在外面玩了半夜,睡得晚,这一觉宋胭睡得很沉,此时仍是年假,魏祁第二日也不用去衙署,原是准备多睡一会儿的。
结果到后半夜,两人却被一阵叫声吵醒。
是晚上值夜的夏桑,在门外叫人,还叫得急,说是宫里来人了,让魏祁赶紧进宫去。
魏祁从床上起身,宋胭迷迷糊糊的问他:“怎么回事,这么晚能有什么事?皇上他不用睡觉的吗?”
魏祁也没完全清醒,一边穿着衣服一边道:“不知道,既是宫里来人,只能先去了再说。”说着下床,替她将被子拉好:“你再睡吧。”
“嗯……”
宋胭没再管这些,很快又睡过去,也不知道魏祁什么时候走的。
等到第二天天明,她再想这事,怎么都觉得奇怪。
宫里怎么会半夜召他呢?难不成圣上夜里突然想到什么改革的事,所以要找他?
或者,哪里打仗了?
宋胭觉得这个猜测很有可能,前不久就听说西域内战,她有些担心。
结果就在这时,外面传来消息,京城戒严了,各大城门突然就封禁,重兵把守,要查身份文牒才能通行,出去还好一些,进来查得极严。
宋胭越想越不安,就去万寿堂给国公爷请安,和国公爷说了魏祁被夜召的事。
国公爷也觉得奇怪,问:“现在还没回来?”
宋胭摇头:“没呢。”
“那过来传话的,是哪个宫里的人?”
宋胭却是不知道,但想着魏祁应该是认识的,定是皇上身边的人。
国公爷自语:“打仗……哪里打仗呢?莫非是那黄天教闹事,或是京城要有什么动静?”
思忖好一会儿,国公爷也没有眉目,只能让宋胭等着,没想到等到中午魏祁也没回来。
宋胭越来越拿不准,因为据她所知,若是问罪也好像是这种突然来人,又没消息的,可惜她不认识什么宫里的人,不知怎么打听。
结果没一会儿,宫中又来了个太监,拿着中宫令牌,召国公爷进宫,与此同时,又一批禁卫军过来,拿着内阁文书,一个不落,将国公府有官职在身的人全请走了。
这会儿任谁都知道出事了,但好在并不是魏家出事,而是京中出事,因为府上人去外面打听了一圈,发现别家做官的也被叫走了。
就在一片猜测中,正好是日落西山时,皇家寺庙白云寺响起了浑厚的钟声,绵延不停,好久人们才意识到,这是丧钟。
皇帝驾崩了。
宋胭怔怔看着门外,听着那一阵一阵的钟声,不禁想起昨夜那远处的明黄色身影。
昨夜还与民同庆上元节,今日就……不,不是今日,是昨天半夜,昨天半夜皇上就驾崩了。
怎会如此突然?
她用了很长时间来接受皇帝驾崩的事,然后又开始想这事对国公府的影响,想着想着,就想起魏祁一直主持的兵部改革。
她也读过史书,知道但凡改革,动作越大越不易,皇上算是有谋略有手段的铁腕皇帝,改革是他一力推行的,如今他骤然驾崩,会影响改革么?
原本觉得是皇帝驾崩,不是魏祁出事,她安了心,现在一想,又开始担心起来。
胡思乱想片刻,才想起皇帝殡天,天下大丧,府上还是公爵,挂白灯丧幡扯白布是免不了的,其他要注意的她还不知道,得去问婆婆或是二婶,便开始忙起来。
没一会儿,二老爷身边的小厮过来,要拿衣物被褥过去,说是要在午门进行斋戒,家中便给被召出去的男人们都备了被褥行李,让人送过去。
宋胭也不知魏祁是在宫里,还是在兵部,只是如今正月还没过,天寒地冻,担心他冷,拿了两三床厚被子让人送去,等到傍晚,下人们回来了,得到消息,国公爷这些王公封爵在奉天殿守灵、斋戒,魏祁在内阁,其余二老爷三老爷这些闲职在午门。
别家府上也差不多,当官的都被召到了各自衙门或是禁中,穿着轻甲的禁卫也是来来往往,一副紧张肃穆模样。
直到第二天,国公爷先回来,再到第三天,二老爷三老爷他们也回来了,开始在家中服丧,好容易盼到下午,魏祁终于回来了。
宋胭见他似乎有些受寒,先让他喝了碗姜汤,然后让他去沐浴,一边给他拿衣服,一边在旁边不忿道:“哪有这样的,宫里或是内阁,又没有让人睡的地方,天又冷,就让人一连打三天地铺,也不知是谁定的,我听说先帝殡天时也没这样!”
魏祁有些疲惫,勉强露出一丝笑,坐在浴桶里回道:“圣上是暴毙,驾崩得太突然,宫中都慌了,这才着急召内阁诸臣进宫去商议,这几日也是怕有人有不臣之心,趁机作乱。”
他这般解释,她就知道了,也就不再说什么,让他待会儿再喝碗药,免得风寒愈加严重。
魏祁沐浴完换好衣服,乖乖将药喝了,府上也是斋戒,但肯定比衙门里的清粥咸菜好一些。
奶娘抱了晨晨过来,魏祁只是摸了摸她的脸蛋就没多逗弄,明显心里有事,兴致不高。
宋胭便让奶娘抱晨晨回房,坐到魏祁身旁道:“怎么,是不是太累?”
魏祁摇摇头,回道:“没什么,眼下最大的问题是太子未定,支持梁王的,支持晋王的,吵了三天了,自有那些老臣和皇亲去吵,我倒无所谓。”
说是这样说,怎么会无所谓呢?
宋胭突然想起,是大行皇帝任命的魏祁为兵部尚书,进内阁,也是大行皇帝一力让魏祁主持改革……换言之,魏祁是由大行皇帝一力提拔、委以重任的,以臣子而言,他何尝没有“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的心?
可壮志未酬,皇帝殡天了,留下了魏祁自己,下任君主会怎样谁也不知道。
她明白过来,对别人来说皇帝驾崩了就驾崩了,除了要穿得素一些,吃肉要偷偷吃,好像也没什么,但对他来说,那人却是他的明主,他应是比旁人都伤心的。
这是她所帮不到的事,她坐到他身边,轻轻抱住他。
许久,魏祁说道:“军中战力日渐下降,若圣上能继续在位十年,或五年,也许就改革成功了。”
宋胭只好劝慰:“也许继任者也能完成先帝遗愿。”
魏祁没说话,这晚她劝他早早睡下,第二天一早又要进宫去。
帝位一直悬而未决,大行皇帝的灵柩一直停放宫中不得出殡,梁王党与晋王党吵翻了天,几乎到了你死我活、剑拔弩张的地步,这一僵持,就僵持了十多天,直到二月来临。
哪怕是冬天,大行皇帝的遗体也不能这么一直放着,最后在两派的水火不容中,由老臣秦太傅提出让未成年的六皇子继任帝位,这才得已将争吵平息。
梁王与晋王,不管最终自己能不能登基,谁都不会允许对方登基,而六皇子生母顺妃是皇后娘娘堂妹,皇后娘娘无子,比起成年的梁王和晋王,她当然更愿意支持同族妹妹还未成年的儿子登基。
而梁王与晋王,眼年自己登基无望,也只能接受这个居中的结果。
于是在大行皇帝驾崩十八天后,秦太傅在大殿上颁布内阁与宫廷共同商议出的方案,册立六皇子为新帝,皇后娘娘与顺妃娘娘两宫并尊,同称太后,尊号孝仁太后与温慈太后。
而内阁首辅赵钦、秦太傅、宗室齐王,同为辅政大臣。
大位之事已了,便是皇帝即位,大行皇帝出殡,新帝登基,一连串大礼下来,已是三月。
原本今年是春闱,因先帝驾崩而延迟,最后春闱定在了三月下旬。
魏枫今年是要参加春闱的,他早订了婚事,原本是准备二月春闱之后成婚,因为国丧而延迟,挪到了四月初。
家中都盼着他能大小登科,双喜临门,他却无所谓,自己当着家人的面说八成是名落孙山,但没关系,考完就赶紧办婚礼,这样放榜时虽然没中,但还有小登科,也算喜事。
这话让魏祁知道,将他痛批了一顿,让他好好去温书,务必要考个好名次。
三月下旬春闱,四月初还没放榜,国公府办了喜事,将季家姑娘迎进了门。
魏枫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反正考也考了,名次不是他能作主的,于是功课也扔下了,天天带着新婚妻子逛花园,外出踏青,新婚燕尔的,如胶似漆。
婆婆张氏又有些看不惯了,和宋胭嘀咕,要宋胭点一点新弟妹,别总缠着夫君四处玩,让魏枫荒废了正业。
宋胭才不干这讨人嫌的事,劝婆婆道:“他们是新婚,六弟又埋头苦读这么些年,也就这几天能玩一下,何必再管着?再说后面他要是高中,那又得派官,忙不说,还不一定在京城,趁着这几天让他们轻松一些,万一运气好有喜了,岂不是又添一桩喜事?”
这话倒让张氏觉得有理,像大儿子帮公务就忙了这么多年,三十出头才得个女儿,小儿子再不能这样了,趁着现在新婚闲着,赶紧生个孙子才是正理。
想着想着,她不再挑剔新媳妇了,倒让人送了些补品过去,开始暗示新媳妇调养身体,早日开枝散叶。
宋胭心中无奈,但送补品总比责怪儿媳缠着儿子强,也就奉承着婆婆来了。
下午魏枫的新媳妇季雪柔就来找她,在她房里说了半天话,还抱了晨晨好一会儿,言语中透出对她这大嫂的感谢,明显是听说了婆婆那里的事,才特地跑这一趟。
宋胭看得出来,季雪柔是个聪慧通透的姑娘,想法上倒是比六弟魏枫还要稳重一些,心思细腻,言语诚恳,是个很好的弟媳。
过几天,管家带来消息,白雾山上的别院建好了,坐落于半山腰,旁边就是溪流,溯溪而上,便是飞流而下的瀑布。从别院往下看,能俯瞰下面的兰湖,饱览美景,更何况现在山上有漫山遍野的杜鹃花,此时去正是杜鹃花开的季节,错过还要再等一年。
国公爷明年就是古稀,自上次病倒,就觉得活一年少一年,如今别院修好了,突然来了兴致,想去住一回,看一看。
正好京城如今春夏交接,又闹起时疫,动辄高烧不退,府上隔两天就有下人染上,国公爷这般年纪,怕了这病,还正好去避几天。
念头一起,国公爷便和家里人说了,愿意去别院的,都可以去,待个几天再下来。
府上顿时热闹起来,如二老爷这般闲人自然是想去的,大太太倒是不想动,但魏芙想去散心,刚成婚的魏枫当然要带着新婚妻子去玩一玩,三郎夫妇也要去,到宋胭这边,她问魏祁,魏祁却说有公务走不开,他就不去了。
宋胭也知道他向来就忙,想了想,问他:“要不然,我也不去了,等端午你沐休了再和我一起去?”
魏祁摇头,温声道:“你想去就去吧,趁现在有机会,到了端午不定府上有什么事,你又走不开。”
这倒是,万一到时候有什么红白喜事要走动,或是府上要办个什么端午宴,她走了不太好,再说也不一定魏祁到了那时候就有空。
“那……你自己在家?”她问,心里倒有些歉疚,觉得他也没个清闲的时候,连自己也不能在家陪着。
魏祁从书桌边拉起她的手:“露出那种担心的样子来做什么,我又不是孩子,还不能自己在家?你就把晨晨带着就好了,她还没出门看过呢。”
宋胭走过来,从他背后抱住他:“那你自己注意些,别和生病的人离太近,再有晚上要早点睡,别忙太晚,听说熬夜也更容易生病,我回来了要找人问的。”
魏祁笑:“你这样说了,我怎么敢,保证早点睡。”
于是到了时间,宋胭便带着晨晨,带着魏曦,与国公爷一道去了白雾山别院。
白雾山在京城北郊,离京城有大半日的车马,风光秀丽,山色奇美,上山途中便见到个水色缥碧的水潭,美得如一片美玉,让人惊讶得呼出声来,流连忘返。
至于杜鹃花,更不必说,那样片片的红,如火一般遍布半个山头,仿佛是画中,是仙境,而非人间。
国公爷之前还坐的步辇,到了后面便不愿意了,要自己亲自爬山。
管家指着一条山路说道:“山另一边就是清虚观了。”
国公爷闻言,问:“便是半仙王真人那个清虚观?”
管家回道:“正是,如今他已是一百一十五高龄,据说还耳聪目明,身体矫健。都说这山是洞天福地,国公爷爬了这山,多少要沾点仙气和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