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前任他哥by苏幕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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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公爷听了很是高兴,捋着胡子笑道:“原来清虚观就在这座山上,改天我倒要去拜会拜会这王真人。”
“那王真人自是欢喜。”管家道。
宋胭看着山水,只恨魏祁不在身边,看不到,也在心里打定了主意,或是端午,或是别的什么时候,要和他一起来一趟。
最后一行人到别院,美是真觉得美,累也有些累,宋胭快速给众人分好了房子,让人回房休息再用饭。
自和聂文远谈崩后,魏芙这几个月一直郁郁寡欢,以前她在国公府是走娘家的姑奶奶,现在是被夫家不要,寄居在娘家的女儿,尽管没人给脸色她看,但终究是和夫家的事就这么悬着,谁也不能当没事似的。
这次出来,她倒开怀不少,还和魏枫抢起房子,脸上也有了久违的笑容。
晚上宋胭让晨晨和自己睡,看着女儿恬静的睡颜,听着外面的溪流声,一会儿觉得安宁静谧,一会儿又有些失落,就想魏祁。
原来心里有牵挂,再好的美景,再舒适的房子,第一刻想到的也是怎么他不在身边。
在山上待到第五天,该看的景致都看过了,国公爷便说带着家人去清虚观。
也有不愿去的,比如魏芙,魏曦,便留在别院,说是山上来了个画师,擅画丹青,她们约好了要找那画师给自己画一幅丹青。
宋胭本也不想去道观,又想起先帝骤崩,与魏祁政见不和的赵相做了辅政大臣,魏祁嘴上不说,但整个人明显的失意惆怅了许多,这样看来,也算仕途不顺,来都来了,顺便去替他求求仕途也行。
绕过半座山,到清虚观,已是晌午。
他们是兴起而至,穿的都是常服,似普通富贵人家,但到了清虚观,却见门外守着护卫与小道士,另有轿夫、小厮、丫鬟、嬷嬷等等数十人,说是有贵人至,今日闭观半天,谢绝香客。
一行人来都来了,府上人也不敢让国公爷白跑一趟,便过去询问是哪家的贵人,随后得知是临江侯夫人徐氏,也就是曾经的皇后娘娘、现在的孝仁太后的娘家,这位徐老夫人便是太后娘娘的母亲。
没一会儿,大约是有人去里面通报,徐老夫人倒主动迎了出来,朝国公爷笑意盈盈道:“我这是八百年不曾出远门了,这一趟好不容易来上一趟山,竟然就见到了您老人家,上次见面,好像还是十多年前呢!您倒是仍然健朗。”
国公爷笑道:“老了,老了,老夫人才是容颜未改呀。”
随后便是头发胡子全白的王真人来见过国公爷,几人说着一同进了道观,徐老夫人邀国公爷一同进袇房讲道,宋胭等人则留在前殿。
朱曼曼很虔诚去点了香,从元始天尊,太上老君,到慈航普度道人,都拜了一遍。
她不是心机深的人,早就和宋胭诉过苦,人家郡主都生完孩子再嫁了,宋胭也有了孩子,就她一个还没动静,她再心大也要着急了,于是这次就她第一个表态要随国公爷一起来,上香比谁都认真。
二老爷只挑了个财神爷拜了拜便开始溜达了,宋胭也很认真朝每位道君都拜了,还添了些香油钱,给魏祁和晨晨各求了一道符。
做完这些,与朱曼曼一道在道观附近转了转,才见国公爷与徐老夫人一起出来。
徐老夫人说要下山了,带着随从登上步辇往山下走,国公爷在殿中拜了拜,又与王真人闲谈几句,王真人赠了些强身健体的丹药,这才离开回别院。
宋胭觉得自与徐老夫人见过面,国公爷神态就不太对,好似有了心事,时不时总是出神。
而且据她所知,魏家与临江侯府并没有什么来往,今日撞上,本应只是随意寒暄几句,结果却能在袇房待那么久,这个时间,不可能是闲聊。
宋胭是这么猜测,但国公爷不说,她做晚辈的也不好去问。
等回了别院,宋胭问国公爷要吃点什么,她让人去做,国公爷却问:“晨晨是会吃粥了吧?”
宋胭笑道:“会了,粥,饭,鸡蛋羹,南瓜羹,都会吃。”
“那要不然,让奶娘抱她到我那里,我与她一同吃粥。”国公爷道。
宋胭没想到国公爷累了半天还有含饴弄孙的兴致,很快答应下来,让奶娘抱着晨晨,自己也一道去国公爷院中。
厨房给晨晨煮的南瓜粥,国公爷也吃南瓜粥,等粥冷时,从奶娘手中抱过晨晨,放她在腿上坐下,拿拨浪鼓逗她。
逗了她一会儿,国公爷笑道:“实在像,和她爹这么大时一模一样,连笑起来都一样,爱笑不笑的,爱端着,不像灿灿‘哈哈哈’的笑。”
晨晨确实如此,要笑也就扯动嘴弯一下,灿灿呢,则是时刻咧着嘴笑个不停,现在知道了,晨晨是像她爹。
国公爷抱了一会儿晨晨,突然看向宋胭道:“时间过得快啊,一晃你都嫁过来第三个年头了。”
“是啊,足足两年又两个月了。”宋胭说。
国公爷点头道:“你很好,这桩婚事很好,是祁儿有福。”
宋胭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祖父怎么夸起我来了,让我惭愧。”
国公爷轻笑,笑着笑着,脸上那笑渐渐消失,变得心事重重,随后就将晨晨交给了奶娘。
后边看看晨晨吃完粥,就让宋胭带着晨晨离开了。
宋胭抱着孩子往自己院中去,心里左思右想,也不知国公爷为什么突然要抱晨晨,突然说那两句话,又和徐老夫人有什么关系。
想不明白,就不琢磨了,又在山上待了两天,国公爷似乎有些心不在焉,要回去了。
宋胭也有些想家里,早就盼着回去了,临走当天早上,魏芙却开始发烧,显然是染上了时疫。
孩童或是老人染上时疫教人担心,青壮倒不算什么,休息两天也就好了,宋胭留了好几个人在山上照顾魏芙,自己先随众人一起下山了。
下山途中,行至那如玉石一般的水潭旁,看见一行人在那里赏玩赋诗,那诗宋胭听着觉得很一般,便从步辇上抬眼一看,却看到了聂文远。
聂文远见山上下来一行人,随意回头看了眼,一眼就见到坐在步辇上的国公爷,犹豫片刻,上前道:“见过太岳父,没想到会在这儿见到您。”
国公爷并不想魏芙和离,也不想在聂家面前丢了威严,便只是点点头,回道:“最近闲暇无事?”
也许国公爷只是随口一问,但聂文远心虚,想起宋胭说自己不上进的话,连忙道:“就这两日无事,所以随同僚来转转,明日就回去了。”
国公爷没说什么,让人继续抬着步辇下山去了,聂文远倒还算有礼,一直站在路边朝后边的人行礼,到宋胭的步辇经过,低声道:“大嫂。”
宋胭是女眷,步辇上还垂着轻纱,反正可以不说话,她也就没说话,就那么过去了。
颠簸一天,回到国公府,已是傍晚。
晚上宋胭依偎在魏祁怀中,落寞道:“山上好看,就是想你。”
魏祁搂着她笑:“若端午有空,就再带你们去一趟。”
“那就这样说好了,我倒要看你能不能有空。”宋胭抱着他,摸了摸他的下巴:“是不是好几天没剃须了,长这么长。”
魏祁也摸了摸:“忘了。”
“好像也瘦了一点,你在家干嘛呢?”
魏祁看她:“是吗?我见你胖了,嘴上说想我,饭倒是一点没少吃。”
“哎呀,谁胖了,谁胖了!胡说!”宋胭说着抬起头来:“你看我现在胖吗,刚刚是躺着。”
魏祁唯恐她不依不饶,认真看了一眼,回道:“不胖,刚才看错了。”
“哼。”宋胭趴在他肩头,朝他唇上亲了一下。
他抚着她的脸笑。
她能看出他眼里的疲态,便躺了下来,不再闹他,安静睡去。
等到第二日去婆婆那里请安,宋胭才知魏祁昨夜是什么心情。
原来早在他们上山前两日,秦太傅就染上时疫病倒了,持续高热不退,药石无效,三天前因一口痰卡在喉咙间喘不上气,就那么去了。
秦太傅是三朝元老,扶幼主登基的辅政大臣,国公府自然要去吊唁,大太太便让宋胭与二太太、二老爷一同过去。
天气渐热,灵柩不能久停,正好明日就出殡。
宋胭却想到,秦太傅虽不算坚定的改革党,但他是支持先帝的,辅政以来赵相反对改革措施,他则仍然坚持,如今他病逝,那赵相就成了辅政大臣之首,齐王似乎是个中间派,所以魏祁的处境更难了。
他却什么都不说,她和他说山上的事,他可能都没有心思听吧。
因为这事,翌日宋胭去秦府吊唁,倒真有几分伤心,看着那满眼的白色丧幡、四处挂的白布,一排一排站着的麻衣子孙,不禁湿了眼眶,感叹人之一生,看着好似漫长,可几十年过去,犹如白驹过隙,微小而短暂,如同蜉蝣。
从秦府回去,宋胭还红着眼圈,索性她自己坐着一驾牛车,没人看见她拿手绢拭泪的样子。
车正行着,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她疑惑地微微撩起车帘往外看,只见一人一骑策马从远处急奔而来,那人佩刀,穿着驿差衣裳,腰间挂着个竹制邮筒,一边往前,一边喊道:“让开,让开,朝廷急报,六百里加急——”
六百里加急便是日行六百里,是极重要的驿报,多半就是军报,就算是国公府的车马,也赶紧到路旁避让,让驿差先行。
直到两天后宋胭才知,这封军报是常州兵变的急报。
自兵部改革以来,常州因是魏祁曾做过县令的地方,所以成为最初的试行州县之一,实施军政考核,去年便是第一次考核,撤下了一大批考核不合格的军官,又选拔了许多成绩好的,结果现在出事了。
有个参将便是考核选上来的成绩优异者,却在四月底举兵哗变,杀了另一位守备,与当地黄天教教徒会合,一同占据了常州镜内黑虎山头。
朝廷自然是马上出兵平叛,但辅政大臣赵钦却提出此事须追责到兵部,军政考核是魏祁制定的,人选也是魏祁最终盖章同意,理所当然,平叛之事魏祁再不能插手,军政考核制度也证明有诸多弊病,还须从长计议。
秦太傅才安葬,还未过头七,皇室齐王个性温厚,在改革一事上也并不坚定,幼主惶惑,在赵相的强势威压下,朝廷同意了赵相的提议,将魏祁暂停了职务。
于是从十六岁入仕,到三十二岁,从无片刻闲暇的魏祁就这么闲了下来。
宋胭劝他,好不容易清闲,就当沐休,趁天还没有大热,去白雾山别院或是去别的地方散散心也好,魏祁笑着说是,到第二天一早,却兀自起身要穿上官服,等下了床才又想起来自己不必去上朝了,又有些失落无措地躺了回来,却再也睡不着,只是睁眼看着头顶。
宋胭在一旁看着,心疼却又无奈。
在她的记忆里,魏祁一向就是朝中肱骨之臣,总是忙碌于他的繁重公事中,突然成为一个闲人,她都无法想象,更何谈他自己。
那是他忙了半生的仕途,突然就这样与他无关了。
赵相说是平叛结束、查明原因再作决断,可谁都知道,这支小军队哗变事小,赵相想借题发挥,趁机推翻新政是真,所以若无意外,他会将此事无限放大,再将责任归咎于魏祁身上,最后将魏祁削官贬职,彻底恢复旧政。
魏祁是那种隐忍内敛的人,他也不愿将内心的愁苦和人说,宋胭就算想安慰也有没有开口的机会。没一会儿他就起身了,也没用早饭,说先去景和堂一趟。
宋胭也不知他要去景和堂做什么,只能随他,交待他待会儿过来吃饭。
等她向婆婆请完安,抱完晨晨,万寿堂那边却来人,让她过去。
她不知是什么事,依言很快就去了,却见国公爷神色凝重严肃,似乎不是寻常事。
待她请过安,国公爷便让她坐,然后问她:“祁儿这两天怎么样?”
宋胭回答:“还是那样,他心里有事也不爱说,但想必是难受的,今日一早去景和堂了,不知去忙什么。”
国公爷叹息:“哪里能不难受呢?若先帝在,便是大展抱负、龙腾虎跃,谁知先帝去得那样突然,老太傅也去得突然,一下子就变了天。”
宋胭低头没说话,国公爷道:“上次那徐老夫人,多半是特地去见我的。”
宋胭想起了这桩事,当时就觉得奇怪,可国公爷一直没提,她都快忘了,今日竟又突然提及。
她看向国公爷,国公爷却是久久的沉默,似乎有话却难开口,这让宋胭心中渐渐浮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又过一会儿国公爷才道:“想必当时秦太傅已经病倒了,两宫太后知道要不好,所以开始谋算起后面的事。新帝年幼,羽翼未丰;太后是妇人,不好干涉朝政;梁王党和晋王党又不可不防。
“秦太傅病倒,便缺了个辅政大臣,两宫太后看中了祁儿,想扶持他做这辅政大臣,也按先帝生前愿望,继续推行兵部改革,如此,祁儿便得到了两宫太后和幼帝的支持,假以时日,不只改革能顺利推行,待新帝亲政,他必能坐上首辅之位!”
宋胭吃了一惊,首辅……这是何等辉煌的前程!
可很快她又警醒过来,那徐老夫人的条件呢?
当然有条件,要不然为什么国公爷当天没说?为什么国公爷那天突然发出感叹?为什么,直到现在国公爷才对她说这些,而且是只对她说。
她静静看向国公爷,国公爷缓缓道:“徐老夫人想让祁儿娶乐安公主,乐安公主为孝仁太后义女,曾远嫁帖木儿国和亲,为当初的朝廷换来喘息之机,功不可没。如今再嫁祁儿,祁儿为驸马,便是皇亲,再以皇亲身份做辅政大臣,天经地义,赵相也反对不了。”
宋胭久久坐在那里,耳边“嗡嗡嗡”的,一瞬间好似被重击,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她长久的平静,很长时间,疑心自己在梦中。
可是,她还能闻见外面飘来的槐花香味。
风轻轻地吹,鸟儿在树间喳喳叫着,春天明媚的阳光从院中照进来,面前茶几上放着的青瓷茶盏被阳光照得如玉石般剔透。
她掐了掐手,痛感传来,一切都那么真。
最后她问:“那人家是公主,不能做小吧,我……”
她有些梗涩,继续道:“我先进门,也没有降妻为妾的道理,徐老夫人和祖父的意思,是怎么办呢?”
国公爷道:“原本我是不想提的,我想这郑国公府能荣华百年,却也不想做那等见利忘义的小人,我与你祖父有多年的交情,你很好,还为魏家生下了晨晨……可是……
“秦太傅去了,朝中又出了事,一切一切,导致了今日,再过一个月,或是两个月,赵相该发难,要祁儿引咎辞官了吧……到那一日,这国公府便算彻底没落了,我守了魏氏一辈子,又怎能允许它是这般下场?”
话到最到,国公爷彻底说服了自己,意志变得越发坚定起来,看向宋胭道:“你与祁儿和离,此事委屈你,所以条件任你开。去年那桩事,祁儿瞒得死死的,但后来我也查出来是因为什么,五郎要与你私奔。
“我可作主,如果你们愿意,我能安排你们隐姓埋名在江南安家,共度余生。”
宋胭立刻将他打断:“祖父,我是魏祁的妻子!”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我明白祖父的意思是要补偿我,但这样的事还请祖父不要再提,我是魏祁的妻子,是五郎的大嫂。”
“那,你自己选择。”国公爷道:“我望你能明白,魏家确实愧对你、愧对宋家,但我不得不如此。”
宋胭无言以对,她甚至有些浑浑噩噩,思路还是不清明。
好久她才问:“那夫君那里,祖父同他提过么?”
国公爷道:“还没有,但他既姓魏,值此关头,娶乐安公主是他的责任。”
宋胭的脸一点一点失去血色。
责任……国公爷竟用了这个词,责任……
当初为了维护国公府的信誉,国公爷安排了魏祁娶她,所以三年后,他当然可以安排魏祁改娶公主。
一切都是为了这偌大的家族,连魏祁的意见都不算什么,更何况她的?
她想起上次在清虚观前,徐老夫人明明见到他们这一大群人跟在国公爷身后,明明猜到里面可能就有魏祁的现任妻子,但她眼也没往这边抬一下,丝毫不在意魏祁的现任妻子是谁。
因为不重要。
两宫太后,还有新君,他们看中了魏祁,他们想要魏祁成为自己人,当然结亲是最快的。
若国公爷无情,大可以一杯毒酒将她杀了,再向外宣称暴毙,眼下的时疫还是个好机会……人家到底是没有,好好和她说,让她自愿和离。
她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为什么是这样的结果,似乎同意和离是她唯一的选择。
秋月找她来看账,她道:“放着吧,明天再说。”
绣房的管事妈妈找她来看夏季衣服的花色,她道:“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这话让管事妈妈左右为难,不知怎么办。
秋月只好道:“奶奶今日不舒服,你们就照前两年的来吧。”
管事妈妈便去了,秋月问宋胭:“怎么了?国公爷说什么了?”
宋胭摇摇头,好半天才问:“大爷回过没有?”
“没呢,大概在景和堂吃了吧?”
没一会儿奶娘抱了晨晨过来,笑道:“快给娘看,咱们可会爬了。”
宋胭脸上终于挤出一丝笑来:“是吗?不能吧,这小胖子,翻身还不利索呢。”
“但我们会爬呀,来爬给娘看看。”奶娘一边说着,一边将晨晨放在榻上趴着,又将拨浪鼓放在这一头,摇着拨浪鼓让晨晨爬着去拿。
宋胭就坐在榻边看着。
晨晨却趴在原地一动不动,奶娘十分卖力地在那一头摇着拨浪鼓引诱她,唤她过去,她抬头望了好一会儿,终于朝前挪动了一步。
只是一小步,倒确实是爬动了,宋胭忍不住欢喜:“到底是魏家的孩子,开国名将的后人呢,这么快就能爬了。”
晨晨见宋胭笑,也扯动嘴角笑起来,又艰难地撑着胳膊,想往她这边爬来。
奶娘看见了,笑道:“拨浪鼓也不要了,还是你娘更得你喜欢。”
晨晨继续费力地要往宋胭这边爬,可到底是太小了,费了半天劲,爬不动,停在原地看着宋胭瘪了嘴,几乎要哭。
宋胭再忍不住,伸手将她抱起来,和她道:“你爹也不知吃了没,走,我们去看看他在做什么。”
说着抱了晨晨去往景和堂。
到景和堂,魏祁坐在书桌前,似乎是在看书,她过去问:“也没见你回房,你吃过没?”
魏祁点头“嗯”了一声。
晨晨向魏祁伸出胳膊,要他抱。魏祁却还没动,宋胭催道:“又没什么事,一上午就来这边,孩子都见不着你。”说着将晨晨递给他。
魏祁起身,伸手将孩子抱住,让她坐在了自己腿上。
晨晨似乎很新奇,去摸桌上的书,一下子将书页抓在手里,魏祁连忙拦她的手,急道:“别,这书是抄来的,可买不到。”一边说着,一边小心将她手掰开,放过那被抓皱的书。
好容易将书从她手里拯救过来,魏祁正要将书放远一些,却察觉到什么,神色一惊,连忙将她抱开,看向自己身上。
宋胭问:“是尿了吗?”说着正要来接,谁知晨晨趁两人都没注意,小手在桌上不知怎么一抓,就抓到了旁边的砚台,一把拿起来,那砚台里有大半的墨汁,顿时墨汁就倒了下来,弄得自己手上、衣服上、桌上、之前的书上,全洒上了墨。
后边的奶娘“哟”一声,连忙去捡滚落地上的笔,又去找抹布,魏祁看看桌上一片狼藉,脸顿时就沉了下来。
宋胭连忙从他身上抱走了晨晨,魏祁从墨渍里拿起刚才那本书,让上面的墨滴到地上,可那纸吸墨,早已染了一层又一层,显然书已经毁了。
他叹一声气,带着责备与厌烦道:“看这弄的,以后别抱她来这里了。”
若是平常,宋胭能理解他,因为他本就心情不好,因为孩子确实闯祸了,上次晨晨将一碗汤洒在她身上,她也有不高兴。
可是这一刻,她突然意识到,也许以后半生他都是如此,她与孩子,都是惹他厌烦、让他恼怒的源头。
这时丫鬟从外进来,朝魏祁道:“大爷,前面来报,说郭大爷到了,在外面等您。”
“是吗?让他稍待片刻我就出去。”魏祁一听,很快就从书桌边过来,一边吩咐着,一边去水盆边洗手,然后去里间换衣服。
宋胭知道郭大爷就是郭彦亭,他见到自己和见到郭彦亭心情是不一样的,一个给他带来的是消耗,一个让他欢喜。
郭彦亭是他好友,又是官场中人,不管只是坐下来畅谈一番,还是为别的事,都是他现在所需要的。
原本她觉得,就算国公爷说那是魏祁的责任,魏祁也不一定会遵从,因为她知道他不是那样的人,他不会为了前程而舍弃妻儿。
但十年后,二十年后呢?
活得顺遂才能说爱,活得潦倒,谁有心情谈情说爱?这两个月,他连碰她的时候都屈指可数,他不再有心情。
也许现在他会选择她,但十年后大势已去的他怎能不后悔,怎能不去设想,若当初娶了公主,一切都会不同。
与其到那时被他怨怪、嫌弃,倒不如现在退开,还他锦绣前程。
魏祁换了衣服之后出来,见她还在外面,朝她道:“你带她回去吧,我出去一趟。”说着就快步出去了。
年幼的晨晨待在宋胭怀中,一动不动望着父亲远去的身影,不知是不是感觉到了父亲刚才的不悦与愠怒,脸上突然露出几分无措与落寞来。
宋胭抱着女儿,任由她将满是墨汁的手往她身上胡乱涂抹,也往那边看着,直到魏祁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她缓缓收回目光,失神地往外走。
日近正午,阳光有些大,晨晨不知是困了还是饿了,开始哼唧哭闹起来,宋胭抱着她快步回了屋,让奶娘抱她洗手换衣服。
奶娘帮晨晨脱下衣服再去洗手,宋胭就在一旁看着,看了一会儿,也没管自己身上沾了墨汁的衣服,突然往万寿堂而去。
站在国公爷面前,她道:“我同意和离,但有一个条件。”
国公爷没料到她这么快便考虑好,语气不由温和,问她:“什么条件?”
宋胭抬起头来:“我要带走晨晨,将来无论改姓或是认继父,都与国公府无关。”
“什么?”国公爷不敢置信,这可是他从没想过的条件。
以国公府这样的门第,不可能让自家血脉流落家门外,更何况是改姓,甚至认他人做父?
那怎么可能!
国公爷道:“那怎么可能?”
宋胭道:“魏祁再娶后,和那乐安公主自会有孩子,就算乐安公主没有,也能有许多庶出的孩子,没人会在意晨晨。我不想我的女儿最后成了没人要的孩子,反正她是女儿,继承不了魏家的香火。”
“就算你不在,她也是国公府的小姐,整个国公府也不会有人亏待她。”国公爷道。
宋胭不想和国公爷扯这些,只说道:“若您不答应,我也不答应和离,这事一旦闹得难看,也许就黄了。”
国公爷怔怔看着她,万没想到她竟开始威胁他。
的确如此,人家乐安公主可不是什么嫁不出去的人,若影响名声,便不会走这条路了。
她并不回避,直视着这位老太爷,脸上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以死相争的气势,仿佛这就是她失去丈夫后一定要抓住的东西。
国公爷垂下了目光,他既想不顾一切维持住国公府的荣华,又没有那样的狠心不择手段,他还念着与宋家爷爷的旧交情,还存着做一个慈善之人的念想,所以犹豫片刻,他在心里同意了。
他缓声道:“你既如此坚决,我便依了你,只是你带走了她,便要好好照顾她,若她过得不好,或是你以后觉得她成了拖累,便将她还来魏家。”
“是,但我想,大概不会有那一天。”宋胭说。
国公爷无言以对。
她最后朝国公爷跪拜,行了个大礼,随后一言不发起身,离了万寿堂。
回到自己院中,晨晨喝了奶,正被奶娘哄着睡。
宋胭看到奶娘,想起来奶娘带晨晨用心,晨晨也对她熟悉了,要走的话,也要把奶娘一同带走。
她去房中换下了带墨污的衣服,清了几件自己的衣物,想了想,去搬了只箱子,拿了大摞的银票、金条、银子在箱子里,还有自己的首饰。
这些钱小部分是她的嫁妆,大部分是她手上管着的魏祁的钱。
她放他去升官发财尚公主,这些钱是他理该给她的“好聚好散”良心钱,与其在后面的年月里埋怨他,还不如拿了钱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至于其余的器物或是田产房契,她都没碰。
只让人套了牛车,带了身边陪嫁丫鬟、妈妈,奶娘,孩子,还有那一箱钱财,就这么走了。
她今日的走是她的态度,若魏祁同意,后面国公府自会来谈和离的事,若他不同意,那……
她不知道,她不愿去想象他不顾一切来找她,告诉她他心中只有她、此生绝不另娶,然后接她回去的情形。
其实心里一边觉得他大概会这样,一边又怕自己想得太美好,最后会失望。
毕竟她很清楚官职、抱负、仕途、嫡子长孙的责任……这些对他有多重要,几乎是他身体最重要的一部分,他如何能为了女人而舍弃这些?
如张君瑞那种为了情爱而害相思、为了莺莺小姐而延误科考的情种,他是万分鄙夷的。
所以她不敢想,只是在心里作好就此分离的准备。
可惜,上午那一面竟是最后一面,他心情不悦,发她和女儿的脾气,她也什么都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