璧合—— by法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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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定要这丸药吗?此药可是厉害的紧,伤胃呢。”
那汉子根本不在乎,“我只想赶紧下了火,明日还得继续做活呢,糙老爷们还吃什么精细的药?我都听人说了,你们这药丸便宜又好使,莫要多言了,快快给我拿来!”
门前的大夫尴尬,只能去给他拿了药,这低头往放药的药缸里一看,这药丸竟然见底了。
那汉子买了药走了,大夫却坐在门前苦笑。
他的小厮过来问了他一句,“六爷,不,六哥笑什么呢,跟喝了黄连水似得?”
男人说能笑什么,“打赌打输了呗。我本还想着现在西安赚些钱,再往旁的州府里转转,这下打赌输给人家了,少不得要在西安府住几个月了。”
他说着,不由往门外看去,门外只有川流的行人,没有他等的人。
那位姓梁的小师傅倒也沉得住气,这么多天都没露面。
不会,也是什么假身份吧?
男人晒在太阳下,温柔的眉眼半闭着,琢磨了一会。
邓如蕴跟着滕越回了家。
滕箫听见他们两人一起回来了,寻到了柳明轩里来。
“二哥不是去了宁夏,嫂子不是回了金州?你们难不成在城门口遇上了?”小姑娘惊奇。
这问题邓如蕴也想知道答案,可却见某人只笑而不语。
滕箫猜了一句,“别是二哥听说嫂子回了金州,也巴巴地追去了吧?”
她“巴巴”这次就用的有些过于生动了。
滕越清咳了一声,瞥了妹妹一眼,但目光又落到蕴娘身上。
可她并没有着意在此,只同妹妹说起了用到了袖箭的事。
她戴着箫姐儿的袖箭闯了郑氏的私宅,把想用簪子刺她的郑氏,直接射中了去。
她简略地说了一下,小妹一双眼睛都亮了起来。
“天爷,还真用上了?嫂子觉得我做的袖箭好用?”
她连连点头,“很是好用,这次多谢小妹了。”
她跟小妹连声道谢,谢得真心实意。
男人在旁看着,微微抿了嘴。
她只谢小妹,都不跟他多说一句。
这会两人说着袖箭,携了手往里面走,小妹又说再给她量身做几件旁的防身用的随身兵械。
她道,“小妹真好。”
嗯,小妹好,他不好。
这些话滕越也只能在心里说上一句,却不敢真的说到她面前。
但晚间三人一起吃饭的时候,他却把她的凳子,连同她的人,都往他身边拉了过来,罩在自己臂长之内。
她总不能连吃饭,眼里也只有小妹吧?
果然,他一将她凳子拉到身边,她就转头向他看了过来。
滕越只当看不懂她眼中的疑问,只夹了一筷子鸭肉放到她碗中。
“多吃点。”
邓如蕴:“... ...”
多吃点和拉凳子,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邓如蕴弄不明白,但柳明轩却因为他们回来,又热闹了起来。
院外,魏嬷嬷脸色古怪至极,她专门找人打听了一下,得知滕越不是从宁夏直接回来的,是转道了金州,帮她把娘家的烂事料理了,才接了她一道回来的。
魏嬷嬷听到这些消息,一张老脸又添三条褶子。
“这... ...二爷怎么会这样?”
这和她想得完全不一样,她的原意,本是想要把那邓如蕴和二爷好生隔开些日子的。
怎么成了二爷不知从哪得了她回老家的信儿,巴巴地追去金州了,前后半月就把事情都给她料理妥当了,更是一路护着她回了西安。
魏嬷嬷只觉头晕目眩。
好似越怕什么越来什么,她站都站不稳了。
“二爷这是,动了心了?这以后再娶高门贵女,可怎么成啊?”
魏嬷嬷踉踉跄跄,再听不得柳明轩里的热闹了,震惊惆怅地一路往自己家中而去。
柳明轩。
邓如蕴倒是想起了这些事来。
邓耀成夫妻是听说了什么西安府的大买卖,才着急忙慌地打上了她的家什的主意,这才引发了后面是事。
但西安府里有大买卖,怎么会突然就落到他们耳中?
她叫了秀娘好生吩咐了几句,“你让长星好生去问二叔家的管事,看看这大买卖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又是什么人告知他们的?告知他们的人眼下又在何处?”
她目露思索。
若这后面还有旁人弄鬼,她怎么能稀里糊涂地装不知道呢?
秀娘得了吩咐立刻去寻长星了。
邓如蕴抽了空吩咐完,又去同滕箫说话去了。
小姑娘第一次把自制的暗器拿来给人用,还用得这般好,她在柳明轩里都不肯走了,只想跟自家嫂子连夜探讨暗器的实用,还有没有什么可改进的。
她恨不能今晚就跟着嫂子睡在一起了,邓如蕴当然愿意,但箫姐儿却被某人打发出了门去。
小妹并不想走,还问他要不要去外院睡,“我替你跟嫂子住在柳明轩。”
男人脸色都有点僵了,只问她,“你是不是太闲了,又想去上学了?”
只一句,把滕箫问地几乎是跑出了柳明轩。
男人则气得摇头失笑。
邓如蕴没弄明白他们兄妹二人在唱什么戏,只觉有点好笑。
但她今晚睡前暗示了自己一番,柳明轩的床足够的大,房中也并不冷,她不要再乱七八糟地睡到人家怀里去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有什么特别的意图... ...
然而翌日醒过来,她发现自己,又睡在了滕越的怀里。
她呆了。
直到穿好衣裳,坐到床边,脑袋还有些发懵。
邓如蕴呆了。
她怎么又钻到他怀里去了?且方才, 她空着里面的半张床不睡,就挤在他怀里,都快把人挤到床下去了。
更要命的是, 他身上刚才好像有点特别的滚烫... ...幸而是天都亮了,他今日好像要去上衙了。
只是她坐在床边, 偷偷看了滕越一眼, 却见他穿衣裳时眉目和悦, 好像昨晚睡得极好,做了一晚上美梦一样。
邓如蕴:“... ...”
今日滕越要去新衙门上衙了。
他如今调到了陕西都指挥使司指挥佥事,官级小小升了半级, 可差事却主管到了军中的屯点庶务上, 反倒不如之前在边关握有兵马在手的时候了。
可事已至此,邓如蕴只能猜测他另有打算, 带兵的将领往后还是要靠军功累积升迁。
两人起身洗漱了一番,就准备吃早饭了。
不想早饭刚摆好,就有人上了柳明轩的门来,自然不是旁人,而是昨日就想宿在柳明轩的滕箫。
她一出现, 滕越便问,“一大早,你来做什么?”
他这做哥哥的问得可不客气。
滕箫哼哼, “我来陪嫂子吃饭,难道这早饭只能哥来陪?”
她这话说完, 就挨到了邓如蕴身边, 邓如蕴让人给她添了筷子, 滕箫则把一张图纸拿了出来。
“昨日嫂子说,若是在紧急时刻, 拉拽射箭的就有些繁琐来不及了,我昨晚另想了一个办法,嫂子帮我看看... ...”
她哪是来吃饭的,分明是来缠人的。
滕越只见妻子完全被妹妹缠了过去,突然就知道母亲为什么每天都跟这丫头生气了,真是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滕越瞪她,她也看不见,只一门心思跟她嫂子说机关暗器,偏偏另一个还很感兴趣,跟她仔细探讨。
男人在一旁如何心情,邓如蕴并没察觉到。
只是她先跟滕箫讨论了几句改进袖箭的事情,刚停下来,准备端了粥水碗,准备喝一口,不想身下凳子竟然动了起来。
邓如蕴微愣,等她回过神来,人已经像昨晚吃饭时一样,被连人带凳子,都拉到了他身边去。
邓如蕴眨了眨眼,滕箫一抬头也发现嫂子跑远了,要抗议说一句,话还没出口,就被她哥哥瞪了回去。
“吃饭。”
滕箫敢怒不敢言,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嫂子,被人扣在了身边。
邓如蕴也被他那句“吃饭”惊到了。
他大多的时候都温和,但凶的时候,也是有点吓人。
她不由向他看了一眼,却听见他放低柔了声音说了一句。
“蕴娘不要只顾着她。”
他同她说话的时候,还是比对妹妹要好许多,邓如蕴只见滕箫委屈巴巴地努着嘴,连忙帮着打了个圆场。
“知道了,其实我方才也喝了汤的。”
滕箫在旁连连点头,邓如蕴连忙跟她投去安慰的眼神。
滕越:“... ...”
他的意思其实是,她能不能也稍稍留意他一些?
可显然没有。男人抿唇不说话了,眉眼似都垂落了下来。
他这般,邓如蕴终于是留意到了。
他不高兴了吗?
邓如蕴不知道他这是哪来的情绪,但她想了想,拿了一块浇满蜂蜜的凉粽给了他。
这是夏日里的吃食,但他是行伍之人,身上总热,一年四季里都爱吃这凉东西。
邓如蕴把凉粽放到他盘子中,他微微惊奇地挑眉,“凉粽?多谢蕴娘,我素来爱吃这个。”
说话间,方才他那点让她琢磨不透的垂落情绪,早已没有了。
他果然很喜欢吃这东西,从之前到现在都是,吃一点凉的甜的,那点不开心就没有了。
邓如蕴不由地暗暗好笑,再见滕箫在旁偷偷瞥了嘴,更觉好笑了。
他们兄妹和旁人还真是不一样。
这顿饭总算吃得顺了起来。
等吃过饭,滕越便上衙去了,邓如蕴和滕箫把他送到了垂花门口,他神色越发和悦起来,还跟邓如蕴道,“我会早点下衙的。”
但他前脚一走,滕箫后脚就嘀咕了一句。
“二哥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娇气?吃饭要人陪,凉粽也要人拿,上个衙还要人送到门口,他下衙是不是还要让嫂子去接呀?”
滕箫这话一出,邓如蕴就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不过她回头往男人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最近,是有些怪怪的,让人琢磨不透... ...
但滕箫很快就把她的心思拉到了袖箭上。
小姑娘最是喜欢这些暗器机关,但西安府里的贵女哪一个不是学琴棋书画的,她喜欢的这些没有一个人能跟她说一说,林老夫人又不想她把总把玩这些,想让她跟其他官宦人家的姑娘一样,弄得滕箫很是难捱,倒也怪可怜的。
邓如蕴陪了她一上晌,好在滕箫并不是真的没眼力的小姑娘,能得了邓如蕴一上晌相陪就很是高兴了,到了下晌就乖巧地回了自己院子。
邓如蕴得了闲,本想去一趟城东小院,看看玲琅和外祖母这些日如何了。
不想还没出门,家里的小厮长星竟然带着叔父的管事上了门。
邓如蕴惊奇,“张管事缘何在西安府里?”
张管事本是邓耀成的大管事,从前也曾跟着邓耀成风光过几年,可眼下邓耀成夫妻被流放去了边关,得两年才得回,家中的仆从都跑的跑、散的散了。
他还算是个忠心的,想着家里还有少爷姑娘,总还得把这两年撑过去,便想到了一笔邓耀成支出去的钱。
“什么钱?不会是来西安府做什么买卖的钱吧?”
邓如蕴这么一问,张管事简直奇道,“姑娘,不,姑奶奶也知道那买卖?”
邓如蕴可不知道,让他从头说了来。
张管事说这事就是前些日发生的事。
当时恰有两个西安府来的人经过镇上,其中一人崴了脚,便就在邓家旁边的茶摊上坐了一阵。可巧就被郑氏听见他们说起西安府里的大买卖。
这两人只是在暗地讨论,但郑氏听见了这种好事,说是只要投进去二三百两,三月不到就能翻番,几乎是拦着这两个人不让走。
恰一人崴了脚,郑氏就把人连忙接进了家中,说什么都要让这两人带着她做一笔好买卖。
郑氏好说歹说,又拿了一笔八十两的定金来,说让这两人给她几日工夫,弄个二三百两投进去。
当然郑氏也不是傻的,她可不敢真的用自己的钱,可巧哑叔离开了邓家大房,她便把主意打到了邓如蕴的家什上,这才闹出了后面的事情来。
邓如蕴前后一听,心里动了动。
“那这两个人呢?”她问张管事,“可找到了?”
张管事说这两人声称自己的是西安府大药房研春堂的人,细节之处说得跟真的一样,“可小人去了趟研春堂,想找他们把这八十两讨回来,谁知根本没有这个两个人!这二人根本就是骗子!”
邓如蕴一点都不意外,“那除了研春堂,你还有他们旁的消息吗?”
张管事从前便是个谨慎的人,不然也不能做了邓耀成的大管事,他道,“小人彼时留了个心眼,套了那两人几句话,听得他们提到了一句西安府的漏雨巷。小人如今只能猜测,他们住在漏雨巷里。只是还没来得及找上门去,就遇上长星了。”
张管事如今知道了邓如蕴的厉害,见她竟真的做了这滕将军的夫人,哪还敢不老实。
“姑奶奶有什么吩咐,只管说,小人都照做就是。”
邓如蕴倒是不急,她想了想,让长星跟张管事一道往漏雨巷里走一趟。
“先看看这两个人到底是不是住在那,打听一下是什么来历,先不必打草惊蛇,回来报了我再说。”
张管事只怕要不到这笔钱,当下见邓如蕴肯插手,连声应了下来。
邓如蕴让他们去了,自己坐在窗前想了一会。
这两人不会这么巧就骗到郑氏脸前,如果有人指使,她可得把指使的人找出来瞧一瞧。
滕越新官刚上任很是清闲,但之前军资被土匪窃取卖去了黑市的事情,还没有下落。那伙倒卖的人很是谨慎,藏在角落里不肯漏出头来。
他们越是藏得紧,说明这里面猫腻越大。
且这些军资被窃走之后,并没流去关外,仍旧还在关内,可关内又没有见到这批军资出现,说明是被人屯在了手中。
什么人会屯这些军资?又做何之用?这可不能含混过去。
正巧滕越调到了这新官职上来,查起来陕西都司治下的事更方便了许多,他上任第一日,就把这事分派了下去。
但除了这个确实没什么旁的事了,这一日枯坐漫长,终于到了日头西斜,滕越见着时候差不多了,就跟同僚打了招呼,下了衙。
衙门离着滕家不远,滕越除了衙门就往家而去,只是路上却见到有卖泥人的小摊子。
这摊子上的泥人捏得精巧,还上了色彩,滕越颇为等了一阵,才轮到了他。
“客官要捏什么泥人?”
“捏个耍刀的女将,”但又道,“再捏个采药的小姑娘,捏仔细些。”
摊主连声道好,这便给他做了起来。
不过转眼的功夫,耍刀女将就捏好了,开始捏起了采药的小姑娘。
那摊主见滕越年岁不算长,不由问了一句,“客官家中是有两个妹妹吗?”
所以做了两个女子模样的泥人带回去玩?
滕越笑了一声,“家中只有一个顽妹,但... ...”
他说着,嗓音柔和了下来。
“吾妻尚年少。”
摊主一听,哎呦了一声,“我定给您捏仔细了,保证女孩家都喜欢。”
滕越轻笑着点了头,“多谢。”
... ...
滕越回到家的时候,滕箫恰也在柳明轩。
滕越叫了她过来,把方才在路上捏得带刀女将拿给了她。
滕箫一眼看见,早间说哥哥的那些话,登时都抛没了影。
“二哥还是好的!”
滕越不想搭理她,却见妻子只在旁边笑着并没上前,像是只在旁边看他在哄妹妹一样。
但滕越却走了过去,从袖中把另一个彩泥人拿了出来。
邓如蕴一眼看见这个背着草药背篓的泥人小姑娘,整个人愣住了。
他竟给她也捏了一个?
她看着那泥人小姑娘,背着一个大大的背篓,里面还有几根草药的样子,身上穿着一身丁香色的衣裙,就好像从前的某日,她刚从山下采满了药草,走回家一样。
邓如蕴看住了那泥人。
他则被滕箫叫去了一旁帮着参谋暗器的设计。
邓如蕴拿着他给她捏得泥人,轻轻回头看了他一眼。
他一直都很是细心,总会照看身边的人,不管是家中的家人、仆从,还是军中的同僚、麾下的将领。
他今日买了泥人哄妹妹,没想到她也跟着妹妹沾了光了。
邓如蕴看着这背草药的小姑娘,她真的挺喜欢的。
滕越是在同滕箫说着话,可也从眼角里一直留意着身后的人。
他见她爱不释手地看了好一阵,嘴角不由地翘了起来。
她只要喜欢就好。
时节入了冬,天便晚得越来越早了。
邓如蕴今晚无论如何不能再往他身上挤了,他刚送了她一个泥人,她转眼就把人家挤到床下去,这就不太好了吧?
恰今日早间,箫姐儿打了两个喷嚏,她就同青萱商量着,把家中的地龙烧起来。
房中暖和得像回到了阳春天,滕越进来的时候,见她正叫着小丫鬟换了一床薄些的被褥来。
滕越猜到了她的打算,不免也想到了今天早上,她从他怀中起来,呆坐在床边想不通的模样。
他暗笑不语。
邓如蕴却不知他这些心思,只觉今日房中足够暖和了,她再次暗示自己睡觉要老实点,才入了睡。
她总是睡得快,滕越听见绵长的呼吸起起伏伏地响起,就同前两日一样,侧过了身来,揽过她的腰,熟练地将人拉进了怀中。
只是他刚将她揽过来,她小脑袋突然动了动。
滕越急忙停住,手臂支在她身上,定在了那里,怕把人吵醒过来。
他没想到自己还有这样偷偷摸摸的时候,但她果然没再动,抽了抽小鼻子又继续睡了。
男人松了口气,这才发现是一小撮头发蹭到了她的鼻尖。
他伸手把她这缕不合时宜的碎发拨开了去,可他低头,凑着帐外一盏暗灯看到了她沉睡的侧脸。
她睡得正香,她的脸蛋不知是不是被地龙的暖气染到,散着些红晕的热气来。
滕越突然想低下头,双唇轻轻贴到她的脸上。
可这念头甫一出现,他便察觉自己的心跳骤然快了起来。
他们明明是夫妻,更加亲密的事情也早就做过了,而她明明还睡着,并没有要醒来的意思,他不晓得自己怎么会心跳得这么快。
在这静谧无声的房中帐内,简直如同擂鼓。
滕越没敢再向前了,怕自己这咚咚的心跳声,真把她吵醒了。
若是吵醒了,她恐怕不会让他抱了。
他无奈,又失笑,深吸了几气,才把那咚咚乱响的心跳声压下去。
他暗暗摇头,将她如前两日那般抱在怀中,也睡了下来。
要是她能主动跟他亲近一点该多好,哪怕一点,他必然比今日还要高兴许多。
冬夜静谧,床边的小灯轻轻摇晃着火苗,像夏夜俏皮的萤火。
不过,能这样抱她在怀中,已经很好了。
... ...
翌日,邓如蕴睁开眼睛就见了鬼了。
里面的床铺都空着,她又挤了他睡在了外侧。
好在他似乎完全不在意,见她呆愣坐在床上,还给她披了件衣裳。
“天色还早,要不要再睡会?”
不睡了不睡了。
邓如蕴皱着眉直摇头。
这床上怕不是有只鬼呀?她还怎么睡,先让秀娘拿几根桃木枝镇着再说吧。
男人在她瞧不见的地方,暗笑了一声,他说时候尚早,他先去外面走趟拳再回来吃饭。
他离开了房中,邓如蕴又想了一会。
她突然有个想法,会不会,其实这几日都是他抱了她过去的?
可她身上又不暖和,他抱她干什么呢?总不能因为他热,抱了她发凉的身体凉快吧?
但邓如蕴摸了摸自己,地龙一烧起来,她也不凉呀?
她想不明白,准备今晚,干脆跟他分成两个被窝得了。
她就不信床上的鬼,还能把她从自己的被窝里,再踹到他怀里去。
打定了主意,邓如蕴便不再把这事放心上了。
不过,长星和叔父家的张管事来给她回了信,说还真就在漏雨巷找到人了。
张管事非常确定就是那两个人,“说是什么大药堂的采买,其实根本只是在黑市上做黑买卖的骗子,老爷太太要是真把那几百两给他们了,可就真是打了水漂了!”
长星则跟邓如蕴说那两个人近期都窝藏在漏雨巷里,“他们原先跟的在黑市倒买倒卖的老大,好像惹了事避祸去了,这两个人没了营生日子不好过,一直窝在漏雨巷里,前些日不知是什么人找上了他们,他们这才往金州去了一趟。至于是什么人,就打听不到了。”
长星这么一说,事情就免得明显了起来。
果然是被人支使去邓耀成那骗钱的。
而恰就那几日,哑叔误以为老母要去世了,急赶着回了老家。
邓如蕴心里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之前那些小事她没当回事,总还想着要把跟老夫人的契约履行好,但这一次都闹到了她金州的老宅上,害得三条老狗被毒死,老树也被砍了,她要是再低头,可就是窝囊任人欺负了。
她仔细想了想,忽的抬头叫了张管事。
“八十两也不是小数目,叔父和婶娘去了边关,如荣如芝他们还是要过日子的。这样吧,我借你几个人手,今儿就去漏雨巷,直接把钱要了,若是他们不给,那就把值钱的东西抢了,也能卖了当钱。”
她同张管事说了这话,张管事听得直眨眼。
“姑奶奶,这上门要钱倒没什么,但打砸会不会惹了官司上身?”
邓如蕴呵呵笑了一声。
张管事见她笑得俏皮,若不是知道她在说打砸的事,还以为她在说笑话。
却听她道,“他们不是黑市里做买卖的人吗?这些日子正被寻查着,哪里敢跟咱们打官司?”
她跟张管事道,“你只管去抢去砸,他们不敢乱来的。”
邓如蕴说完,就安排了长星去找几个壮汉来,跟着张管事行事。然后又叫了秀娘,“姐姐跟过去看一眼,我想打砸了那两个黑市里的人,他们不敢闹事却不等同不会回头去找,让他们办事的人,弄些赔偿钱来。你到时候就跟着他们,看他们去找谁。”
秀娘让她放心,又问,“姑娘这是不是三十六计里面的一计?”
邓如蕴还不知道呢,“哪一计?”
秀娘道,“狗咬狗呀!”
邓如蕴简直要笑出声来,“原来三十六计里,还有这么一计呀?我竟不知。”
漏雨巷。
张管事汗都要冒出来了。
他第一次闯了混黑市的骗子的家。
虽说只搜出来五十两银子,但杂七杂八地捡一捡,也算点钱。更紧要的是,这两个骗子还真就敢怒不敢言,银子和值钱的东西,都是他们主动拿出来的。
张管事拿了钱,事情就算是落定了,长星照着邓如蕴的吩咐,让人连夜送他回金州去了。
而长星和秀娘仍旧等在这两个骗子家附近。
这边张管事搜刮走了钱财,两个骗子连吃饭的钱都没了,转身就出了门去。
其中一个还道,“咱们接了他们这活,没赚到什么钱不说,家底都让人掏空了,这可损失大发了,走,咱们找那人要钱去!”
秀娘一听,连忙叫了长星一道,紧跟在了两人后面。
街边的布庄。
晴蕊看着布庄里又摆了新料子出来,花色新颖,颜色绚丽,她喜欢得不得了。
可她干娘魏嬷嬷每月给她的钱也就那么一丁点,她就算豪执一笔扯了这布做新衣裳,也要挨魏嬷嬷几声骂。
更不要说她这干娘这两日心情不好得很,老夫人不在,连滕府都不想去了,怕见到了什么不想见的,引得头疼。
晴蕊只能做了罢,把从菜市上买的菜带回家里去。
家里只有干娘、她和霞姐儿三个人,但每次都要买新鲜的菜,她和干娘都不要紧,可却要给霞姐儿吃最好的菜。
晴蕊这会往回家的方向去了,谁料刚走了没多远,竟然一眼瞧见了两个熟悉的面孔。
正是漏雨巷的两个骗子。
那两人一副怒气模样,脚步匆促地像是要去找什么人麻烦。
晴蕊一眼看见这两人,眼皮就跳了一下,她机灵得紧,转身就要跑走,不想她素来穿的艳丽,竟然被这两人瞧了个正着。
“别跑!你这死丫头别跑!我们被你们害惨了,快给我赔钱来!”
这两人抬脚就往晴蕊身后追来,晴蕊却哪敢停下,拔腿就是跑。
秀娘和长星就跟在两个骗子身后,这一下,也把晴蕊看了个清楚。
长星问秀娘,“姐姐知道是谁人使坏了吗?”
秀娘呸了一声,“晴蕊的干娘就是魏嬷嬷,这事还能是谁干的?!”
两人本也想追过去,看看这狗咬狗的场面,但他们实在跑得太快,两人都没能追上,但有了答案,也全然不亏。
... ...
晴蕊一连跑出了三条街巷,可她到底还是被那两个人堵在了深巷里。
“好汉、好汉饶命!”她惊怕地连声道。
“饶命?我俩差点被人取了命?老实把钱拿出来,我们也不要多,就要八十两!”
晴蕊一听八十两,额头都冒了汗。
“两位好汉,我去哪儿弄八十两啊!”
那两人只冷哼,见着她模样长得俊俏,身段更是勾人,不由近前了一步。
“钱先不说,你可把我们害惨了,要不,先让我兄弟两个亲上几口吧。”
两人说着,一步步逼近晴蕊。
晴蕊倒地步步后退惊叫不已。
然而就在这时,忽然有人一个箭步冲了上来,她手上拿着一只木棍,向那两人打了过去。
“你们别碰我妹妹!”
她说着,转头只叫晴蕊,“阿蕊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