璧合—— by法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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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孔徽看到他手边那一摞医书药典,突然想起滕越的妻家,好像就是金州做药的人家。
他这些药书,莫不是都为家中的妻子买的?
这么一想,之前王复响写信给他,说滕越在宁夏身在曹营心在汉、只顾着回家的事情,他也记起来了。
但滕越新娶的妻,不是临时寻来的乡下姑娘吗?
孔徽也算出自陕西名门,家族男女从来都是联姻,他不知道娶一位门不当户不对的乡下姑娘是怎样的感觉?
他之前料想滕越这婚事,恐怕不会多相合,但眼下看来,好像和他之前料想的不太一样?
他不由地细细打量了自家兄弟几眼,眼见他眸色越发柔和,理着手里这一摞书同他道,“薛家的事我心里有数,随便他们折腾去。我家中还有些事,就先回家了,不请你吃酒了。”
孔徽:“... ...”
不用这么着急吧?
原本孔徽还替他想过,若是同那乡下姑娘的婚事不和,最后到了休妻和离的地步,他可以再帮他相看门当户对的贵女。
可如今看,他是不是认准了这位姑娘了?
他认准的人,多半和他认准的事一样,哪怕万千阻挠,他亦一路往前不会再回头了... ...
孔徽恍惚了一会,突然想见见滕越的妻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可他要莫名提出这话,滕越怕不是要跟割袍断义?
孔徽也只能好奇不已,却不敢多言。
不过滕越和薛家的事,大不了他先替他盯着就是了。
只是滕越回了家,发现邓如蕴去了城东还没回来,他倒不急,将今日淘来的这一摞书,全都摆在了书架上。
邓如蕴也没在城东的小宅里。她和秀娘又扮成了男子,去了慈辛堂里送药。
她之前已经让长星送了一批药过来,补上了之前卖光的那一部分,眼下这一批药多是些冬日里的常用药,似治疗冻疮的紫草膏之类。
白春甫见了这些药里大部分都是紫草膏,便道,“看来梁师傅接下来让我帮你卖的,就是这紫草膏了。”
邓如蕴见他挺有眼力,便直接道,“这些紫草膏分三类,分别是给做粗活的男子、老人孩子、已经有了身孕的妇人。”
紫草膏的制法多样,配方上多有变化,但一家药堂里多半也就卖一种,大药堂里才有多种,她在慈辛堂这样的小药铺里,就分出了三种来。
且白春甫看了一眼定价,三样都不高,他心里暗暗点头。
她这药做得够细,但若不是这般细致,一个外地来的制药师傅,想要在人才济济的西安府站住脚,可真是难。
白大夫看着药,也顺着药将目光往这位小梁师傅身上定了定。
一场雪下过,西安府里冷得连木头架子都打晃,她今日不光穿在了厚实的袄子,还戴了一顶街上男子常见的棉帽。
但这男子帽子戴在她头上,好像有点大了,帽檐几乎罩在了眉毛边缘,将这一张本就不大的脸,压的越发小巧,若不是脸色黑黄,眉毛也粗黑,还以为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白春甫忽的他想起她制的药,思量的细致不说,似乎多有为女子考量的意思,就似这一次治冻疮的紫草膏,她还专门为有孕的妇人分了一份出来。
一般的男子制药,可没有这样的心思。
可巧就在这时,有人撩了门帘进来买药,门帘一撩开,门外的猎风裹着地上的沙石呼啦一下吹了进来。
她正好站在门口,被这风吹了一脸的沙石。
她揉了好几下眼睛,才堪堪把那沙石揉出来,但满身满脸都挂满了这沙土。
男人见状,走到一旁沾湿了一条巾子给她递了过来。
“风沙大,梁师傅擦擦脸。”
他递了巾子,也看了过去。
他见她下意识接了过来,却在湿巾擦到脸上的瞬间,手下忽的一停。
“不用了,其实没吹到什么。”
她不敢擦脸。
难道是怕擦掉了脸上的黄粉和画在眉毛上的黛色吗?
白春甫心下笑了,不由多看了她一眼,而她很是警惕,一抬头也瞧了过来。
邓如蕴方才差点自己拆了自己的台,这下一眼向旁边这人看去,忽然怀疑旁边这人,是不是故意给她递毛巾的?
但他只一脸的无辜模样,没提这点小插曲,只跟她说起了接下来卖药的事情。
邓如蕴有些狐疑,但也不好问什么,只暗暗瞥了他,应了他几句就离开了。
她一走,白春甫就低头笑了一声。
还挺警惕。
... ...
邓如蕴离开的路上,回想方才那什么傅大夫递来的毛巾,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这人莫不是在试她?
她还觉得这人来路不正呢?
穷得叮叮当当的,毛驴养得倒是油光水滑,举手投足间也不像是个寻常百姓。
邓如蕴暗暗琢磨了一阵,不能让这个人拆穿了她,她却无有反制吧?
不过今日她脸上颜色没掉,与那人尚且相安。
她不时回了城东,换回自己的衣裳又回了柳明轩。
滕越已经回来了,在外院。邓如蕴则回了自己房中。
但她一到房中就发现了不一样的地方。
房中书架上面的书换了一整排,她走过去一一看了过来,大吃一惊。
“这怎么有一整排医书药典?”
她这话只是自己疑惑罢了,谁想到说出口,身后突然有人接了过来。
“蕴娘不是不识字吗?怎么知道这些都是医书药典?”
邓如蕴一回头,他真的跟鬼一样,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后,她都不知道。
“我、我路边的大字,还是识得的。”她给自己找补。
男人却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邓如蕴一下子回想起前几日那本江南药典,是怎么回事了,合着本就是他在试探她。
最近怎么那么多关,躲过了一个还有一个,难不成,是她带在脸上的假面太多了,终是有被扯下来的一天吗?
可邓如蕴自己是不会承认的。
她梗着脖子,滕越见她这模样,只想将她拉进怀里来捏两下。
但也没舍得非要把她戳穿得干净,反而给她找了个看书的由头。
“这些书是我买回来看的,但一时也看不了,蕴娘先帮我收拾收拾吧。”
他说完,只留了她与这一整排书在房中,笑着又回外院去了。
邓如蕴在书架前呆了一下,可一转头看到这么多药书,忍不住就拿出几本来看上一看。
她这一看,人都钻到了书里面,要不是秀娘给她点灯,还不知道天都已经黑了。
秀娘见她有了新药书可看也高兴不已,可看着那么多书册,不由地就同邓如蕴道了一句。
“将军待姑娘和之前可真不一样了,他是不是、是不是... ...心里有姑娘了?”
话音落地的瞬间,刚点燃的烛火晃了一下。
灯火明灭之间,邓如蕴拿着书的手顿了一顿。
灯火明灭之间, 邓如蕴拿着书的手顿了一顿。
她一时间没有说话,秀娘还以为她没听清自己在说什么,又笑着到了她身边, 看着她的眼睛道。
“将军待姑娘和从前完全不一样了,他心里, 多半是有了姑娘了... ...”
从前姑娘多喜欢他呀, 偷偷跟在他身后, 偷偷捡来他射的捡,偷偷地收集了满满一篓。
可那会,小姑娘萌动的心思一句都不敢说出口, 那么能说会道的人, 到了他面前就跟锯了嘴的葫芦一样,只知道红了一张小脸, 可人家什么都不知道。
后来,他立功升迁离开了金州,邓家也遭了难,她就再不曾听姑娘提起过半句与他有关的事情了,哪怕是阴差阳错做了他的妻, 姑娘也再没有表露过一丝心迹,好像从前她那么热切喜欢他的事,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她不说, 秀娘也不想提,可心里总还有些替她惋惜, 也替她希冀。
这些日, 她明显看着滕将军待姑娘一日比一日不一样了, 尤其今日看到这整整一排的医书药典。
若是将军心里没有姑娘,为什么要给她准备这些东西?
秀娘说这话的时候, 眼角眉梢都扬起了笑意来,她还想跟姑娘逗逗趣,瞧瞧姑娘是什么反应。
谁知她这话没说完,邓如蕴突然站了起来。
秀娘被她吓了一跳,再看她,明灭不定的灯火下,却见她脸色全然沉了下去。
灯花里噼啪响了一声,秀娘闭了嘴巴,却听见她少有这般严肃冷沉地道了一句。
“根本没有这样的事,以后不要乱说了。”
她这话说完,直接将手里的药书也合上了去。
合书扇起来的风,扇得案上灯火幽暗了一时,房内的气氛在冬夜的寂静中低低压了下来。
秀娘再看不清自家姑娘的神色,只见她什么也没再说,把药书俱都放回到了书架中,转身离开房间,往跨院制药去了。
秀娘愣住,站在通往跨院的暗门前恍惚了半晌。
当晚军中出了些状况,滕越带人出了门,之后又派人回家捎了信,说去了下面的卫所,晚间不能回了。
入夜后城里刮起了大风,廊下的气死风灯都被刮灭了一盏,但风太大了,仆从也不好再点了挂上去,幽暗似被裹进了风里,从廊下游走在柳明轩的各个角落。
将军没回来,姑娘在跨院制药到很晚才回了房中歇下,秀娘想跟她说两句什么,但她似乎心绪不高,只安排了几句接下来制药卖药的事情,就不再多言。
这场北风直到翌日上晌才消停下些许,将军还是没回来,秀娘则跟着姑娘去了一趟城东小院。
邓如蕴先叫了长星,把打听来的周围不远的私塾先生都盘点了一遍,其中那些收的学生多的,她就不作考虑了。
有两位经年的老举人束脩颇高,但学生不多,邓如蕴准备抽时间带着玲琅去拜访一下,但今日只能先让长星去递了帖子,等着人家的回音。
她吩咐问了这事,替外祖母把了脉,见她老人家一切尚好,就开始收拾院中的草药。
涓姨先跟她说了几句话,但转了身就叫了秀娘到一旁。
“我怎么瞧着蕴娘不怎么想说话?在滕家发生了什么事吗?”
滕家倒没发生什么事,但秀娘低了头,“是我一句话说得不好,把姑娘说成了这样。”
涓姨惊奇,蕴娘从不是计较这些的人,她连忙问秀娘都说了什么,秀娘便把昨日的事都同涓姨讲了来。
涓姨听完,也默了一默。
再转身看向秀娘,也道,“你那话当真不该说。”
秀娘目露几分委屈,涓姨长叹了一气。
她目光落在院中蹲身收拾草药的邓如蕴身上,过于明亮的日光映着她的眼睛睁不开,但她还是把石板上晒得药草,一一数着,一捆一捆地扎了起来,那么地认真,就好像拉扯着邓家难过的日子,一日一日地要把这个家养好一样。
以她眼下的处境,她只想把这个家养好,旁的什么都不想去想。
“那些事在蕴娘心里早就过去了,蕴娘不提,我们还提这做什么?”
她看着蕴娘忙碌的身影,问向秀娘。
“若你从前也曾那么喜欢一个少年将军,他从不曾知道,也不曾有过任何回应。如今签了契约做了他的契妻,他却在这契约里心里有了你,你该是怎样的感觉?”
涓姨没读过什么书,也不是什么聪明的人,可蕴娘确实她奶大的孩子,是她看着长大的女儿,蕴娘是什么样的心思在她心里清清楚楚。
涓姨说着,幽幽又叹了一气。
“蕴娘不是不守契约的人,彼时那情形,她也确实感激林老夫人拉了咱们一把,这般,她更只想把这契约,照着林老夫人的意思完成好。你觉得林老夫人,会想让滕将军心里挂上蕴娘吗?”
涓姨一连几个问题,把秀娘问得心下完全沉了下去。
“我知道了,是我的不是,我不该乱提,”她懊恼地垂了头,“我怎么那么笨,跟姑娘说这个干嘛?”
涓姨拍拍她的肩膀,让她也不要太在意,“将军要如何咱们也管不了,以后能怎样,都是老天爷的意思,咱们只盼着蕴娘顺心就好。”
可只怕是连她,也不能完全顺从心意吧?
如若不然,又何必从昨晚到现在都不想说话?
涓姨想了想,给邓如蕴泡了一杯茶送过去。
邓如蕴正收拾完药草站起了身来,见涓姨给她送了茶,笑着说正好。
“我正口渴,您就把茶水送我嘴边来了。”
只是她一口喝下去,眨了眨眼睛,“涓姨什么时候买的这么好的茶叶?难道咱们这里,还能经常招待客人吗?”
涓姨也笑了笑,却道这上好的茶叶不是她买的,“是滕将军让人送过来的。”
她这一说,就见蕴娘身形定了一下。
涓姨却接着道,“我如今觉得小事上,确实能看出人品来。”
“有些品行不好的人,哪怕是想对人好,但细微处总还能流露出轻视粗陋、自私自利;而那些品行好的人,即便只是寻常待人接物,一言一行也令人心暖,哪怕只是随手送包茶叶呢?”
涓姨说完这话,心知自己能说的也就这么多了,笑着摸了摸邓如蕴额前的碎发,把她刚收拾好的药抱走了去,只留她一人坐在檐下,端着茶水陷入了沉思之中。
绿茶嫩芽在热腾腾的水中悠悠旋转着。
邓如蕴耳中响起秀娘昨晚说的话的同时,也反复回响起涓姨方才的言语——
滕越应该就是这样。
他是什么性子,她不是早就知道了吗?他待人接物一直不都是细心温和又宽厚吗?
这样的人总是会把旁人的需求看在眼里,但凡有他得闲的时候,就顺手帮人把事情都办了。
他待同袍、亲眷、仆从都是这样,更不要说,她在他眼里,到底挂了个妻子的名头。他对旁人都这般,就不要说对自己的妻子了。
他在对她这个“妻子”多加照看,但这同心里有没有她、喜不喜欢她有什么关系呢?
这只是秀娘多想了,兴许连她也多想了。
他实在没什么理由喜欢她,而她拿了林老夫人的钱,也一定会把这契约给林老夫人做好的。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么。
药香在小院中起伏流动,邓如蕴深吸了两口她熟悉又安心的药香,再抬头看天上远远的日头,只觉又明亮一些。
她要正经给慈辛堂供药。
之前让秀娘拿了一百两给涓姨,待吃饭的时候邓如蕴便问起,药材采购的如何了。
涓姨让她不用操心,只管制药就好,“我也在西安府里住了半年,慢慢摸清这药市里的门路了,保准这次能进来一匹物美价廉的好药。”
邓如蕴笑着点头,说好,“只要别听着咱们是外地口音,骗咱们钱就行。”
涓姨连道骗不了,又道,“我只觉咱们就快能把钱攒够,盘个小药铺自家经营了。能在西安府里把药铺开下去,咱们日后可就要有钱了。”
她说着高兴了起来,说近来打听到西安府周围的几个县里,宅地价钱比西安府便宜不少,说来路程也不算远。
她同邓如蕴道,“邓耀成那夫妻,早晚还是要回金州的,咱们没必要同他们大眼瞪小眼地住着,等你过两年回来之后,咱们就留在西安府里做生意,在附近县里买个小宅子住,既能照料生意,又能离他们远远的,岂不舒心?”
她这打算,也正是邓如蕴先前的打算。
娘俩说起来做生意、赚钱、买宅子安家的事,饭都吃得香了许多。
只是这顿饭刚吃完,桌子还没收拾,滕越突然来了。
邓如蕴见他风尘仆仆地,惊讶他为何没回家,到了城东来,就听他叫着她笑道了一句。
“还有剩的饭吗?给我也盛一碗。”
原来他竟还没吃饭。
邓如蕴连忙把些剩饭给他盛了来,涓姨却觉得让将军吃剩饭不太好,“我再给将军下一碗面来。”
涓姨叫了秀娘去了,邓如蕴倒是不必太忙活。
滕越瞧着她,问她昨晚风很大,睡得怎么样。
邓如蕴随便回了他两句,见他目光总落在她身上,略感几分不适地找了借口往一旁忙去了。
滕越虽然想和她多说几句话,但也没好耽误她做事,反而见着老祖母坐在房檐下晒太阳,小玲琅搬了个凳子坐在她老人家旁边,脑袋埋在太婆婆手臂里,叽叽咕咕地不知道跟太婆婆说什么。
滕越眼见着这一老一少在院子里晒太阳,眼角不由就染了笑意。
他其实是回了趟家的,但家里冷冷清清的,他便料想城东小院一定热闹,哪怕他来跟着她们吃点剩饭也行。
这会看着,果不其然。
涓姨不时给他盛了一大碗肉臊子面过来,滕越连声道谢,吃得通身上下都热乎了起来。
他想找蕴娘过来说几句话,却不知那人跑到了什么地方去,怪怪的不见影。
可他却见玲琅从房里拿了个描红本,挨在了她太婆婆身上。
“太婆婆,今天也得教玲琅识几个新字吧。”
太婆婆不知道有没有听懂小家伙说的,只是慈爱地眯起眼睛笑着点头。
玲琅熟练地翻到了其中的一页,趴在旁边的小桌子上,先把字描了一遍,然后有模有样地把字誊在一张大纸上,纸大,字写得也大,有个小孩巴掌大小。
然后小丫头把这个大字拿到了她太婆婆脸前。
“太婆婆,这是什么字呀?”
老祖母慢吞吞地看着,小玲琅也不着急,就举着小胳膊等着她老人家看好。
约莫过了好几息的工夫,滕越见着玲琅的胳膊举着那纸都举不稳的时候,老人家开了口。
“麻黄辛温,宣肺解表。”
答非所问。但滕越却见小家伙把这话在嘴里念叨了两遍,又问,“太婆婆再说一句。”
老人家想了想,又道一句,“桂枝甘温,助阳通脉。”
这句话说完,小玲琅也在嘴里念叨了几遍,接着,滕越见她忽的跳了一下,大声问太婆婆。
“所以这个大字,是‘温’对不对?”
她问过去,白发苍苍的老人家笑呵呵地点头。
滕越见小玲琅也笑了起来,反复地念着这个“温”字,就这样把这个字记了下来,又在小小的桌案上来回抄写记忆。
滕越不由地走了过去,他蹲下身来惊讶地问玲琅。
“平日里,都是这样识字的吗?”
小玲琅见是旁人家的姑父来了,并不怎么想搭理,只点了点头。
滕越又问,“玲琅这么想读书,姑姑没有送玲琅去正经读书吗?”
玲琅听了这话,才道了一句,“有。姑姑有给玲琅找私塾。”
但她说到这个,小嘴巴轻轻撇了一下,“但玲琅在私塾和臭男孩打架了,玲琅打不过他们,但不能再上学了。”
滕越惊讶。
他不知道邓如蕴先前怎么把玲琅送去了杂乱的私塾里,但突然想起了他第一次见玲琅的时候,小姑娘脸上和耳朵上的伤。
所以当时,是这样原因,她才不得不把玲琅带去了滕家的吗?
滕越这会见着小姑娘白皙的耳朵上,还有些未褪的红痕,不由心疼了起来。
“那姑父带你回去,给你找先生正经读书好不好?”
可他这么说,玲琅却摇头。
“姑姑有在给我找新的先生了,过些日,就可以去新先生家里读书了,新先生一次只教一个学生。”
滕越一下就明白了小姑娘所谓的新先生是什么人。
蕴娘是请不起西席吗?只能把仍旧让玲琅与旁人一道,跟同一个先生读书。
那风里来雨里去的,小人儿家怎么受得了?
滕越转身要去找邓如蕴的时候,她正好走了过来。
“将军吃完了?”
滕越没回这个问题,只道,“你出不起束脩,怎么不跟我说?玲琅是个小姑娘家,在家单独请西席这种事,不是应该的吗?”
邓如蕴都被他说愣了,缓了一下才道。
“其实玲琅年岁还小,我想着让她随便识几个字,等过两年大些再说不迟。”
但邓如蕴这话说完,却见男人脸色沉了下来。
滕越沉了脸,她又没跟他说实话。
显然她也想让玲琅识字进学,先上了私塾,又找了先生,可她这会当着他的面,却只道玲琅年岁小,过几年再说。
又说假话,又骗他。
滕越听见她这话说完,直接转身把孩子抱了起来。
他抱了玲琅就往外走。
邓如蕴被他吓了一跳,连忙快步跟上,“将军这是做什么?”
滕越却道,“孩子正是读书的年纪,没得只蕴娘你会读书,却不给侄女读。”
他是故意说这话的,也确实说的邓如蕴一时无法回他。
但滕越也确实要把玲琅带走,当天就把孩子带回了滕家,邓如蕴没了办法,也只能跟着他一道回去了。
三人刚到柳明轩门口,就见滕箫正巧过来。
滕箫只见哥哥抱着个长得玲珑俏秀的小娃娃,走过来凑近看。
玲琅倒是不怕人,她不仅不怕人,见滕箫好奇自己,眨巴眨巴大眼睛认出了她的身份。
滕越把她放下,她便正儿八经地跟滕箫行礼。
“箫姑姑。”
这一下别说滕越和滕箫,连邓如蕴也意外这小丫头片子,脑子转得不是一般的快。
滕箫可稀罕坏了,抱了玲琅就不撒手。
玲琅也跟她嬉嬉笑笑,一口一声“箫姑姑”叫得甜。
滕越大手一挥,支了妹妹。
“你先带着玲琅去你的乘风苑吧,我有话要同你嫂子说。”
两人之间气氛不太对劲,滕箫也有所察觉。
她干脆道,“就让玲琅今晚跟我住吧,反正我院子里空的很。”
玲琅倒没什么意见,只眨眨眼看她姑姑。
邓如蕴觉得不太合适,开口想说句不的话,却被旁边的人不善的眼神看了回去。
她只能让秀娘跟着玲琅一道往乘风苑去了。
她们一走,此间只剩下了邓如蕴和滕越。
男人一言不发,只盯着邓如蕴看了两眼,然后转身回了院中房内。
邓如蕴被他看得心虚,但邓如蕴下意识就不想让他,过度关注她自己家中的事,尤其昨晚秀娘说了那话之后... ...
她有些不知怎么办地也跟了他进了房里。
男人已经喝了半碗冷茶下肚,见妻子进来却不说话,他无奈只能先开了口。
他沉了口气,道。
“我今早接到了母亲的家书,母亲让我督促小妹去学堂。但小妹的性子你也知道,旁人家的学堂上得她浑身难受。但读书知礼,女子也该读书,她也不能就此荒废了学业。”
他看向邓如蕴道,“我想着读书在哪里读都一样,干脆就在咱们家中请了西席先生吧,让箫姐儿和玲琅一道进学。”
他说完,问了她,“这般行吗?”
邓如蕴先见他就这么把玲琅抱回了家,要给玲琅单独请先生读书,这实在是不好。可这回听见他这么一说,她回过了神来。
原来他本就接了林老夫人的家书,有了给滕箫在家请先生的打算了。
而玲琅跟着,也只是顺带而为而已。
邓如蕴这么一想,今日涓姨说的话又从耳边冒了出来。
就如同他送去城东小院的茶叶,让玲琅读书这事,也只是他顺手相帮而已。
只要他不是喜欢她就行,他和她的关系,不该有那些超出的意涵... ...
这么一琢磨,邓如蕴小小松了口气,再见滕越这沉沉的脸色,还生出了几分不好意思来。
她先给他倒了碗茶,反正他也喜欢喝冷茶,她便顺手给他倒了,递在他手边。
然后又顺着他的好意点了点头,慢吞吞道。
“这样也行,我看行。”
滕越差点被她这模样气笑了。
但他忍着没笑,仍旧冷着一张脸盯着她看。
邓如蕴被这人盯得发慌,好像他眼里含着箭,要往她身上射过来一样。
她只能又扯了旁的话来。
“将军昨晚是不是奔波了一夜,先把衣裳换了吧。”
她这话没说错,滕越浑身皆是跑马的尘土,也确实该换衣裳了。
他站起了身来往衣架处走去。
邓如蕴先前没怎么给他换过衣裳,都是他自己来,但这次,她不等他动手,就上前亲自帮他把衣裳换了。
他倒是也没拒绝,顺着她的意思伸了手。只是他身量太高了,邓如蕴踮着脚才帮他把衣衫换好。
可衣裳都给他换了,他还是一言不发的,好像她欠了他多少钱似得。
邓如蕴可不怎么会伺候人,见她都这样了,他还不说话,也懒得上赶着。
心道不说就不说吧,反正他不高兴了,晚上兴许不在柳明轩住。他去外院住,让她一个人睡安稳觉,不是更自在?
邓如蕴觉得这还挺好,谁知晚间吃过饭,他并没有去外院的意思,反而早早在房中洗漱一番上了床开始看书。
邓如蕴心想看吧看吧,以他今日生的这些气,晚上肯定不会再扯着她睡了,也算是自在。
可等她也洗漱好上了床去,男人却把书一合,吹掉了帐边的灯,一把将她拉进了怀里。
邓如蕴愣了一愣,不都不和她说话了吗?怎么抱她睡觉这事,还得例行?
但她这念头刚闪完,只见男人直接脱了身上的薄衫扔去了一边。
邓如蕴的脑袋空了,眼见着自己的衣衫也飞没了影,还是没想明白,今天的事情是怎么转到了这个地方来的。
可他今天的气性确实不小,气性把耐性都烧没了,他手下只在她腰间的伤处轻轻摩挲了两下,便顺着纤软的线直接滑到了密丛之间。
常年握兵刀的粗粝手指游走在了河川谷地的瞬间,邓如蕴便觉自己双脚被鬼一下捉住了。
她连忙挣扎着想要躲开,但捉住她脚的鬼却半分都不松开那游走的手。
他只拖着她从那河川谷地一路向下,只不过几息的工夫,直接将她拖进了一片瘫软的水中。而男人再没有多余的话,就这么单刀入了境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