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撞—— by鱼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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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遇目中无人,径直从周振面前走过,吱嘎一声,捞出徐宁对面的椅子,坐下后头不抬眼不睁地说:“我在我自己家,什么时候起来都不能做主了?”
徐宁垂下视线,怕想刀人的眼神被周遇看见。
周振仿佛习惯了,认认真真回答:“没有,我看你平时不起这么早。”
周遇吊儿郎当:“那要看跟谁住一起了,你问大嫂,我这几天勤不勤快?”
火瞬间烧到徐宁面前,徐宁抬眼,泰然自若:“他这几天都起蛮早。”
周振:“早睡早起对身体好些,你现在吃早餐吗,让阿姨给你准备。”
周遇看着周振:“使唤的这么得心应手,这是你家吗?”
不等周振回应,徐宁率先起身:“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周遇目光转到徐宁脸上,他明明什么都没做,可徐宁却一瞬间想起两人在床上厮混的画面。
果然,周遇跟她想的一样,当她面滚动喉结,周遇有意无意压低声音:“我这几天吃的什么你不知道吗?”
徐宁心态好,愣是面不改色心不跳,“你们先聊。”转身往厨房走。
周遇的视线还盯在她背上,徐宁穿的裤子,裤子也不修身,但他能想象到那两条腿有多白多直。
周振打断周遇的注视:“你跟我之间的事,跟其他人没关系。”
周遇眼眸一转,看向周振:“谁是其他人?”
周振:“是我让你大嫂去找你的,你有气朝我撒。”
周遇知道徐宁是他大嫂,可这俩字从周振口中说出,说不上的…膈应。
“你明知道我会拿人出气,还敢让她来找我,看来在你心里,她也不是什么重要人。”
周振道:“因为你对我而言也是重要的人。”
周遇猝不及防,当场嗤笑出声。
几秒后,周遇笑着问:“有多重要?欺负你在意的人,你会护着我吗?”
周振道:“谁欺负你都不行,但你也不要欺负别人。”
周遇眼里的讽刺快要溢出来:“好一个伟光正的发言,这么正的三观你跟谁学的?跟你名义上的亲爸亲妈,还是名义上的干爹?”
周遇哪疼戳哪,明知周振养父母八年前就因公殉职。
得知自己是周历新的亲生儿子后,周振也很难接受,尤其当他问亲妈是谁,周历新说不重要时。
不重要,一个人的出生,三十几年,原来谁是亲妈都不重要。
周遇不知道,周振这几个月来跟周历新闹得也很僵,但出于工作原因,两人又不得不见面,毕竟除了血缘关系,他们还有社会关系。
被周遇戳软肋,周振没有生气,而是心平气和:“我这次从夜城回来会正式跟局里提调职的事,以后你不会在闽城看见我。”
周遇眸色一沉:“你什么意思?”
周振:“我爸是周斌,我姓的周是周斌的周,不是周历新的周。等季阿姨办完百天我就走。”
周遇:“我一回来你就走,是我逼你走的?”
周振:“这本来就是你家。”
周遇想笑却笑不出来,他十二岁离家,二十五岁回来,在国外待的时间已经比在国内长。
季雪一年里有半年在国外陪他,她总会提到周振,说他努力,懂事,孝顺,最重要的是,懂得感恩。
周遇还挺庆幸,他不能尽的孝有人帮他尽,可直到看见季雪死前发的那条消息,周遇才恍然大悟,原来周历新下了好大一盘棋,他才是真正享受天伦之乐的那个人,代价是东窗事发那天,季雪会生不如死。
如果说周历新是始作俑者,那周振的存在就是客观罪证。
周遇很想恩怨分明,可他做不到。
徐宁怕周遇乱说话,也怕他欺负周振,在厨房里动作飞快地煮了碗面,前后不超过六分钟。
等她端着面碗出来时,饭厅只剩下周振。
徐宁紧张:“怎么了?”
周振刚要回应,一抬眼瞥见徐宁掌心的红痕,很快道:“烫着了吗?”
徐宁:“没事。”
周振还是从阿姨要了烫伤膏,两人坐在房间里,徐宁一边涂药一边道:“你没做错,不用一直跟他道歉,道久了好像你真欠他的一样。”
周振另起话题:“我等下回局里,会正式提调职申请,等季阿姨办完百天就走。”
徐宁只在心里有一闪而逝的意外,面上很淡定:“局里同意吗?”
周振:“别的地方还难办,我申请调去云城,那是缉毒一线,调出难,调入很容易。”
徐宁:“那我一会回家收拾东西,等你这边办妥我就去云城把房子租好,先把东西搬过去。”
她坦然到像是从楼上搬到楼下,周振迟疑片刻,“我一个人过去,你留在闽城。”
徐宁目不转睛:“为什么?”
周振:“云城那边可能会更忙…”
徐宁打断:“你怕云城更危险,会牵连到我。”
周振垂目看手,声音温和又笃定:“我爸妈就是在云城出的事,早些年我想去云城,周历新不让,说这是我爸妈死前嘱咐他的,让我务必留在闽城,现在我不知道什么才是真的,我还是想去云城。”
徐宁:“我陪你去。”
周振侧头欲开口,徐宁抢先道:“我在闽城没有家人了,你别扔下我。”
周振回局里,徐宁开车回家,收拾东西时,接到彭博打来的电话。
彭博:“姐,眼线抓到了,是五年前跟振哥那批狗仔里的一个,周遇给他很高价,雇他盯振哥。”
徐宁单手从衣柜里拿出周振的衬衫,声音平静:“他都拍到什么了?”
彭博:“其实他盯得不是振哥,是黄浩宇,拍到三次振哥进黄浩宇小区,一次是两人一起,还有两次是振哥自己,一次半夜十二点三十七,一次凌晨两点四十。”
“振哥被人跟过,很小心,这人就从黄浩宇下手,他在黄浩宇家对门装了监控,拍到过振哥从黄浩宇家出来,正脸。”
徐宁:“也就是说他没拍到牵手,接吻,上床的画面,也没有能坐实两人关系的录音。”
彭博:“他说没有。”
徐宁:“你去帮我租一间黄浩宇小区的房子,顺道告诉那个狗仔,周振是周历新的亲儿子,有钱挣也得有命花。”
电话挂断,徐宁悬了好几天的心第一次放下,只要没有真枪实弹的照片就好,这个谎不难圆,毕竟她这里有她和周遇做爱视频的全经过。
收拾好部分行李,徐宁开车去黄浩宇小区,彭博动作很快,房子已经租好,还去物业报备了地库车牌号,徐宁的车顺利开进小区。
下车,徐宁拎着几个超市购物袋上楼,从电梯中出来,站在黄浩宇家门口敲门。
等待开门时,徐宁接了电话,手机里是彭博:“姐,监控拍到你了。”
徐宁:“叫狗仔把这段剪进周振单独来的监控里,我等会换身衣服再拍一个。”
她租了同一个小区,也补了来黄浩宇家的监控,至于周振为什么半夜三更还在黄浩宇家过夜,徐宁特意查了时间,这几个月恰好有女子足球联赛和羽毛球亚锦赛。
总之没拍到做爱视频,那就是手足情深。
忙完所有已经下午五点多,徐宁接到周振打来的电话,约她一起吃饭。
徐宁说了个地点,是黄浩宇所在小区附近,周振略有意外:“你怎么去那了?”
徐宁:“过来见个客户。”
周振没多想,过来接徐宁,徐宁让彭博拍下两人在小区附近的同行画面。
瞧见徐宁左手腕上的黄金手链,周振问:“是你喜欢的款式吗?”
徐宁微笑:“喜欢。”说完话锋一转:“现在黄金这么贵,你还顶风买,我看大家都在往外卖。”
周振:“我没关注这些,去外地也不知道给你买点什么好。”
这五年婚姻,周振除了没碰过徐宁之外,已经做到了一个丈夫应尽的所有,哪怕再忙,出差一定给她带礼物。
徐宁同事没见过周振,也不知道她老公是做什么工作的,但猜她一定过得很幸福,不怕男人没钱,就怕男人没心,有钱还有心的,那真是万中无一。
徐宁:“都说了你不用操这种心,之前那些我都戴不过来。”
周振:“收到礼物还是会开心吧。”
徐宁勾起唇角:“这倒是。”
周振开车,徐宁坐副驾,她唇角还没压下去,手机响了一声,不是微信,是短信。
莫名的,徐宁想到周遇。
拿起一看,果然,熟悉的号码,堂而皇之的言语:【来找我】
徐宁关掉,视而不见。
现在她手里的‘证据’比周遇的多,如果周遇不讲信用,还是曝光周振,那她就一边拿出反击的证据,一边拿出她跟周遇灯下黑的证据。
周振开车带徐宁去家海鲜餐馆,到地方她先下车,周振去停车。
还没等走到店门口,手机响,徐宁看了眼来电人,在接与不接之间迟疑片刻,还是接通。
徐宁:“喂?”
周遇不说话。
徐宁:“有事?”
周遇:“想上床算不算?”
徐宁站在街头,面不改色:“晚点吧,我现在有事。”
周遇风轻云淡:“要我给周振打电话吗?”
徐宁当即脸色一变,四下环顾,第一反应周遇派人监视她,那他岂不是知道她下午去了哪。
刚要急,转念一想,就算周遇没看到她跟周振在一起,说这句话也不矛盾。
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想,徐宁说:“我跟客户在一起,走不开。”
周遇:“你在哪,我去接你。”
徐宁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果然是后者,周遇并不知道她跟周振在一起。
短暂沉默,徐宁问:“你在哪?”
周遇说了个地点,徐宁挂断。
周振停好车走来时,徐宁迈步上前,他问:“怎么没进去?”
徐宁撒谎不眨眼:“我公司临时有事叫我过去一趟。”
周振也是职业属性,问都不问:“我送你。”
徐宁又扯了些其他理由拒绝,一个人上车去往周遇说的小区。
这个小区她知道,就是季家开发的,周遇外公是闽城第一地产商,下面只有一个女儿季雪,季雪比周历新大六岁,结婚时周历新二十六,还只是个副科,婚后十年里,周历新凭借突出的政绩,连跳六级,终于不再是众人嘲笑的‘夫凭妻贵’。
尤其两人结婚十年,没有孩子,据说是季雪的问题,此时的周历新位高权重却依旧没有抛弃年过四十的结发妻子,一度成为闽城津津乐道的逸闻。
没人想到快四十七岁的季雪会突然怀上周遇,周历新是最想不到的那个,他想不到季雪这辈子最大的执念就是想替他生一个孩子。
周振今年三十五,周遇二十五,当季雪得知真相的那刻,最伤人的都不是周历新有个放在眼皮子底下的私生子。
而是他早在很多年前就放弃了她,他没指望能拥有一个属于他们俩的孩子。
侧头看向窗外,徐宁想,整件事里最该死的人就是周历新,如果他死了,所有的都是对的。
高端小区,徐宁到门口进不去,还得打给周遇,他让保安放行。
一路上至顶楼,门是开的,她拖鞋都没穿,赤脚往里走。
周遇仰在宽大沙发里看电视,徐宁站在他面前,招呼都没打,放下包就开始脱衣服。
周遇盯着她,他早就发现了,徐宁不是没有普通女人在性上的羞耻感,她是压根儿就没把自己当人。
像牲口,像宠物,像一块自己能拆包装的肉,反正目的是讨好客户,再被客户一口一口吃掉。
徐宁脱得一丝不挂,要往周遇腿上跨时,他抓着她手臂将人抵开,沉声道:“你不是设计师嘛,搞得比出来卖的还专业。”
第21章 以前就是卖的
徐宁包上隐藏摄像头正对着她和周遇,她脸不红心不跳:“设计师只是我现在的职业。”
周遇原本只是讽刺,闻言眸子一挑:“你以前干嘛的?”
徐宁:“被人干。”
她近乎麻木的说出这三个字,饶是周遇心理素质再怎么强悍,依旧眉心一颤。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想从她脸上找到撒谎和负气的痕迹,但是很遗憾,没有,她漂亮得犹如狐狸画皮的脸上,连丝人类的情绪都没有。
终于,周遇嘴唇一动:“再说一遍。”
徐宁:“被人干。我五岁从家门口被熟人拐走,人贩子觉得我卖肉比卖器官值钱,十年内把我倒手四五次,我最擅长的就是陪男人睡觉,从十几到六十几,只要没挂到墙上的男人我都可以。”
周遇用力攥着她手腕,愤怒:“你胡说八道什么!”
徐宁:“你能叫人查周振,就能叫人查我,我是他缉毒时捡回来的。”
周遇一眨不眨,一言不发。
徐宁盯着他的眼睛:“我说我不能生孩子不是骗你,那些人怕我怀孕,给我打了很多针,医生说我这辈子都不会怀孕。”
周遇脸上咬肌隐现。
徐宁见状:“你不用担心自己生病,那是十年前的事,我现在每年定期检查,身体没有问题。”
周遇推了她一把,沉声道:“把衣服穿上。”
徐宁:“你嫌我脏?”
周遇脸色难看,重复:“把衣服穿上,走。”
徐宁没说其他,照做,只是走前对周遇道:“是你不做,不是我不跟你做,你答应过的事不要食言。”
周遇没出声,徐宁关门离开,从来到走,前后不过五分钟。
周遇点了根烟,抽到一半时打了个电话,“查个人,徐宁。”
“是周振老婆吗?”
周遇眸色一暗,没张嘴:“嗯。”
“查哪方面?”
周遇:“出身,父母,学校,社会关系,全部…尤其是十五岁之前。”
“这么细,可能要点时间。”
周遇:“价你开,我今晚就要结果。”
电话挂断,周遇靠在宽大沙发上出神,对于徐宁,他只知道她的名字,以及,她是周振老婆。
最开始睡她不过想折辱周振,顺带着让周家这摊烂水更腥。
徐宁说她可以替周振死,周遇觉得有意思,他想看看她是不是真能说到做到。
她这人心理素质极好,又惯会装腔作势,上一秒还跟他厮混在一起,下一秒就能站在大门口迎接老公。
这种人,嘴里哪有一句实话。
大概率就是说来恶心他的,让他不想碰她。
一根烟抽完,周遇无缝点了第二支。
有钱能使磨推鬼,还不到两个小时,职业狗仔打来电话,周遇等着对方戳穿徐宁。
男人却说:“周先生,我只能查到徐宁近十年来的资料,也就是她十五岁后到闽城生活的经历,她户口本上只有自己,身份证上填的地址是闽城一个老城区,那里现在已经拆迁了,以前是福利院。”
“我刚才试着联系以前福利院里的人,四个人里有三个都记得徐宁,说是不是很漂亮的那个女孩子,我又对了些细节,确定没找错。”
周遇自己都没发现自己心浮气躁,“说重点。”
“我找他们打听徐宁的经历,他们说徐宁是十五岁才被政府送到福利院,从小被拐卖,亲生父母死了,就剩她一个人,超过十四岁又不符合领养条件。”
“还有,其中两个人都提到徐宁小时候不合群,还有暴力倾向,在福利院打伤过里面的男生,上学也跟同学起冲突,她们跟政府联系过,政府话里话外透露,徐宁被救时,不是在人贩子手里,是在毒贩子手里。”
周遇的神情不知何时完全阴暗,满脑子都是徐宁的那句:“被人干。”
第22章 骨灰不见了
徐宁知道周遇一定会去查,之所以自曝经历,不是为了博同情,而是让周遇把所有炮火都集中到她身上。
比起周振同性恋这简单的五个字,如果标题是大嫂勾引小叔,且大嫂早年经验丰富,十几岁时就辗转在人贩子和毒贩子之间,这个结果既能绿了周振,又能让周家在全国颜面无存。
顺利的话,上个国际版的头条也不稀奇。
周遇是聪明人,徐宁需要做的就是不停地给他加码,让他别无他选。
自打那天五分钟见面后,周遇一连三天都没找过徐宁,徐宁忙着收拾行李,在网上看云城的房子。
周振要调职去云城的消息,还是被周历新知道了,周历新自然是不同意的,但周振心意已决,两人私下还吵了一架。
周历新打给徐宁,让她来家里一趟时,徐宁就猜到原因。
站在书房,徐宁:“您有什么事?”
周历新:“坐下说。”
徐宁:“没关系,您说完我还得赶回去寄一批行李。”
周历新明知故问:“往哪寄行李?”
徐宁:“周振过阵子要调去云城,我先把暂时不用的东西寄过去。”
周历新面上不辨喜怒,慢半拍问:“你赞成他去云城?”
徐宁笑容浅淡:“他说去哪就去哪,我在哪都行。”
周历新:“虽然都是缉毒这块,但云城不比闽城,我们这里毕竟是内陆,云城是边境,每时每刻都有危险。”
徐宁干脆:“我知道。”
周历新没等到她的解释,只能问:“那你劝劝他,让他留在闽城。”
徐宁:“周振这么选肯定有他的原因,无论是工作上还是生活中,他一定想清楚才这么做,他决定的事不用劝。”
周历新:“他还是怪我。”
徐宁视线微垂,不置可否。
周历新:“五年前我不同意他娶你,他执意要娶,你们没孩子,我没少在背地里催他,他从来都是向着你说话,你在他心里的位置比我高。徐宁,你就当帮我一个忙,替我劝劝他,如果他非去云城不可,换个部门,别去一线。”
徐宁眼皮一掀,直视周历新:“让他做这个决定的人不是我。”
以周历新现如今的地位,已经很少有人敢平视他的视线,更何况,还是带着赤裸裸的锋利。
周历新理亏,正要说话,书房门忽然被人一脚踢开。
这是周家,敢这么做的人只有一个,徐宁转身,看到一脸杀气腾腾的周遇。
“你把我妈藏哪了?!”
周遇是为了季雪来找周历新算账的,季雪死后按道理要下葬在周历新准备的公墓里,但周遇不许,季雪遗体火化后,他非要把骨灰安葬在季家私墓,在他外公旁边。
如果这么做了,等同告诉外界,季雪的死跟周家有关,明目张胆打周历新的脸。
所以父子二人起了争执,周遇把季雪的骨灰拿走了,至今都没下葬。
最近眼看着要到季雪百日,周遇是铁了心要搞臭周家,让他妈安心下葬,结果,季雪骨灰不见了。
第23章 都有所护,没人护他
周遇显然没料到书房里还有第三人,视线掠过徐宁时,眼底有一闪而逝的意外,但很快他目光就钉死在周历新脸上。
周历新倒是冷静:“徐宁你先回去。”
徐宁转身就走,经过周遇身旁时,分明感受到他身上强烈地气息,不是愤怒,是恐惧。
明明一米八几的大男人,此刻像要碎了一样。
季雪的骨灰不见了,那跟抓了他妈有什么区别?
房门关上的刹那,徐宁听到周遇暴跳如雷的声音:“把我妈还给我!”
坐在桌后的周历新不急不缓:“你妈是我妻子,她火化至今你一直不让她入土为安,如果我一直放纵你这么任性,那我以后下去没脸见她。”
周遇气到极处,满眼匪夷:“说这种话你不觉得丢脸,还不怕遭报应吗?”
周历新神色微沉:“我是愧疚,对你愧疚是因为你没有妈妈了,我也对不起你妈,但我敢怼天发誓,她的死是意外,如果我撒谎,不得好死。”
周遇笑了:“你肯定不得好死,凭什么我妈这么好的人要早死,你这种烂人不仅没死,还要好死?”
周历新:“差不多得了,这段时间你自己也找过无数人,查了无数次,你妈妈的死就是意外。”
不等周遇开口,周历新猜到他想说什么:“我的错你冲我来,跟周振没关系,他是我儿子这件事,他本身没得选。”
道理周遇懂,可这话偏不能周历新说。
周遇眼眶泛红,勾起唇角:“行,你最好多准备几个墓地,我妈百天那天,大家一起死。”
这是他进门后说的最轻的一句话。
说完周遇转身就走,周历新在身后道:“周振要调去云城,缉毒一线。”
周遇:“那不正合你意,碑上除了爱子还能刻个英雄。”
他脚步始终没停,开门,摔门,周历新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周遇只知道自己眼眶滚烫。
徐宁开着车,这片路属于半公区域,住的都是政府官员,路上没车,忽然一辆车从她身旁疾驰而过,不夸张,像风一样。
徐宁吓了一跳,一闪而逝的车型,是她刚刚下楼时在周家别墅门前看到的。
是周遇。
要在之前,徐宁毫不犹豫,一定咒周遇出车祸,他出事周振就安全了。
可她满脑子都是周遇歇斯底里的质问:【你把我妈藏哪了?!】
活不见人,现在死还不让见骨灰。
徐宁以为周遇很会拿捏官家的软肋,现在才明白,周历新更会拿捏做人的软肋。
周历新出手制约周遇,徐宁并不觉得这是个好苗头,尤其抢骨灰这事,已经踩到周遇的底线。
要么周遇怕了,不敢在季雪百日那天乱说话;
要么周遇豁出去,到那天大家一起死。
以徐宁对周遇的了解,他更偏向后者。
吱嘎一声,车在路边停下,徐宁拿起手机,想打给周遇,只不过迟疑片刻,她把手机放下,车子原路掉头,开回周家。
徐宁重新出现在二楼书房时,周历新有些意外。
徐宁看着他,开门见山:“您能把季阿姨的骨灰还给周遇吗?”
徐宁给周遇打电话,他刚开始不接,后来索性关机。
徐宁只能给他发条短信,周遇是隔天晚上打过来的,“你敢耍我我要你命。”
徐宁给他发的短信是:【季阿姨在我这里】
“你在哪?”徐宁问。
周遇沉声:“你上次来的地方。”
徐宁开车去找他,一回生两回熟,门卫记得她,跟周遇通话后放行。
刚从电梯里出来,徐宁抬眼就看到站在门口的周遇,他等的不是她,而是她手里拎着的袋子。
徐宁迈步上前,递过去,周遇瞥见袋子里的檀色骨灰盒,瞬间红了眼眶。
季雪生前最爱这个颜色。
徐宁转身要走,周遇:“站住。”
徐宁又转回来看他,周遇收了眼底湿润,近乎凶狠地盯着她:“这是你跟周历新合伙演的苦肉计?”
先偷,再送回来,以周振老婆的名义,卖他一个大大的人情,目的只有一个,叫他别搞周振。
徐宁听出周遇的言外之意,口吻如常:“季阿姨生前对我不错,我很敬重她。”
周遇眼睛不受控制地潮湿,季雪是很好,对老公,对儿子,对老公的义子,对身边所有人。
徐宁:“我的确跟周历新做了交易,他答应把季阿姨的骨灰给我,条件是我劝周振别去云城。”
不等周遇出声,徐宁兀自道:“骗他而已,我不会劝周振,这种地方周振待着不舒服。”
周遇本想问:【你也去云城?】
话到嘴边变成:“无利不起早,你想求什么?”
徐宁看着周遇:“缉毒一线本就危险,云城的缉毒一线更是在阎王爷门口摆摊算卦,谁也算不到生死簿上写的几分几点。我求你能让周振死在他的信仰上,不是那些指点他性取向的无聊八卦上。”
从前徐宁做所有,都要一个周遇的确切答复,但这次她说完,甚至没等他回答,转身离开。
凌晨一两点,周历新接到周遇打来的电话。
周遇声音冷漠:“这么想保周振,我给你一次机会,我妈百日那天,你自己说你都做过什么,只要你敢承认周振是你的私生子,我可以放过他。”
不等周历新说半个字,周遇挂断,关机。
好吧,他承认徐宁做了这么多,终究还是成功了。
他愿意放周振一马,只要周历新承担起他应负的责任。
三月十七号,季雪烧百日,周季两家重要亲朋悉数到场,地点是公墓。
徐宁和周振都是一早收到的消息,两人还兀自纳闷,公墓是周历新选的地方,周遇一直想把季雪安葬在季家私墓,怎么会同意百天在公墓办?
到场后徐宁后知后觉,周遇根本不在。
这么重要的场合,周遇不在,季家有亲戚小心翼翼地询问,一身素衣的周历新回:“周遇太难受了,这几天大病一场,我没让他过来。”
季家亲戚虽然觉得离谱,但也不敢深究,尤其季雪的骨灰盒还在周历新手里抱着。
这个骨灰盒很特别,不是市面随便就能买到的,更何况季雪火化那天,明眼人都看出周遇和周历新闹得非常不愉快,最后骨灰盒还被周遇拿走,当天没下葬,因此很多人都对这个骨灰盒印象深刻。
周历新要当众给季雪的骨灰下葬,周振上前,在周历新耳边说了句话,然后两人临时往外走。
无人处,周振陡然沉脸:“周遇呢?”
周振又不是傻子,沉声重复:“周遇在哪?”
周历新直视周振:“他要我在今天当众承认你是我的儿子,你让我怎么做?由着他胡来?”
周振眼皮一跳:“你把他怎么了?”
周历新加重:“周遇是我亲儿子。”
周振:“所以你把他关起来,不让他参加自己亲妈的百日坟。”
不等周历新回应,周振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刚才那个骨灰盒里装的也不是季阿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