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焚夜—— by树蘑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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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德!”
面对这完全超乎常理的景象,埃特夏突然感到一阵茫然。卡德摩斯半跪在一旁,脸色十分阴沉。
“原来如此,重生就是给自己找了个新的肉体。”他咬牙切次地说。“无论他以前是什么东西,一旦以分娩这种形式诞生,就不会再惧怕日光。”
“那样他就能脱离幽地了。”埃特夏看向礼拜堂门口,白夜镇的人聚集在那里,个个都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但为什么是雷伊,她……”
**比谁都要虔诚。**他脑海里那个声音又开了口。
雷伊忽然抓住卡德仅剩的手臂。
“他说可以拯救大家……”她气若游丝地说。“但是……孩子……”
她不得不停下来喘气,指甲却紧紧地抠进了卡德的手背。
“这就是这家伙的所作所为。”卡德任由雷伊抓着自己的手。“他称自己为神也非虚言——他确实能利用人类的信仰。”
“他要拿走这孩子……”雷伊满脸都是眼泪。“我没有……我没有把灵魂给他……”
“如果是这样,那还有救。”卡德沉重地说。
雷伊的眼睛稍稍亮了起来。
“卡德,求你救救这孩子。”她抽泣着说。
“……我的意思是,你还有救。”
他将左手放在雷伊的腹部,她痛得大叫了一声。埃特夏听见嘶嘶声响,随即闻到了一股难闻的焦糊味。卡德处理掉了那个畸形的胎儿。
他移开了目光,不忍心再去看雷伊的面孔。礼拜堂顶上那道黑色的龙卷渐渐地消失了,尤西等人眨着眼睛,好像刚刚从梦中醒来。鼻青脸肿的凯跑来了他们身边,一看到躺在地上的雷伊,吓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你把她杀了!”他冲着卡德大声嚷嚷,卡德一伸手把他推到了一边:“睁开你的眼睛好好看看。”
凯蹲下来照看姐姐的时候,他抬头看向矿坑所在的方向,露出深恶痛绝的表情。
“你打算怎么办?”埃特夏问他。
“我要去见玛乌斯,我有些问题要问她。”
埃特夏点了点头:“希望你记得我们的约定。”
两个人的目光交汇了片刻。
“我记得。”卡德说。他俯身变回了龙形,在众目睽睽下腾空而去。
埃特夏转身走向尤西,镇长和民兵们还没有从刚才的事情中恢复过来。
“你们都还好吧?”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尤西虚弱地问道。“斯坦,我是说那头龙,他怎么……”他的脸色忽然变了,抬起头到处张望,就好像身边有个隐形人在说话。其他人也是如此——好像只有埃特夏听不到这个声音。
“怎么回事?”
“是他!”尤西伸手按住自己的额头,紧闭双眼。“他现在很生气,因为你们毁了他的肉体……他叫我们皈依他,献上自己的灵魂,否则……”
“他不是什么神明,只是怪物,不过是比其他魔兽要强大一些罢了!”埃特夏抓住他的肩膀。“千万不要听他的,不要屈服,不然你们都会失去自我,变成他的工具!”
一个小男孩捂着耳朵惨叫了起来,白夜镇的礼拜堂——一座有着百年以上历史的坚固建筑——就在这尖厉的叫声中炸开了。碎石当场击倒了好些站在后面的人,剩下的都像雕塑一样呆在原地,望着一地瓦砾和烟尘,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不再庇护我们了。”尤西的声音在发抖。“它们来了……它们来了!”
大地在震颤,蹄声夹杂着吼声,从四面八方向他们逼近,魔兽包围了这座小镇。

第11章 万相之神
斯坦死去的时候,雷伊哭得那么厉害,卡德还以为她也会心碎而亡。然而这个女人个性之坚韧超出了他的想象,她不但带着未出世的孩子平安到达了白夜镇,还成为了当地的医师,一个不可或缺的角色。卡德去而复返,唐突提出要扮演她死去的丈夫,她也只是很自然地接受了这件事。
“你究竟是怎么看待我的?”
有一次单独相处时,卡德忍不住提出了这个问题。凯完全不接受他这个假冒斯坦的存在,甚至不愿意和他待在同一屋檐下。斯坦在世时,雷伊和他感情很好,所以卡德确实很好奇她的想法。
“实话实说,我认为你是个阴沉的讨厌鬼。”雷伊眨着眼睛,这种行为表明她是在开玩笑。
“……你明明知道我不是在问这个。”
“那你想我怎么回答,难道你现在开始在乎人类的看法了?你想要对我们公开自己的秘密吗?”
卡德不喜欢她的语气。
“如果我是你,我会担心自己被恶龙吃掉。”他提醒她。“别再把我当成铁匠铺的帮工了。”
雷伊抬眼看着卡德,栗色眼睛里流露出一种谴责与怜悯混杂在一起的奇异神情。
“从前在村子里的时候,我害怕过你。我对斯坦说,你只会带来灾祸,应该让你离开。他说他看得出你心地不坏,只是一个被过去的阴影折磨着的可怜人。只要条件允许,我们就应该给这样的人一个可以栖身的地方。”
她模仿着斯坦的口气,就好像那个憨厚的铁匠还在他们身边。
“本来我只是尊重他的意思,可是当我看到你在镇上努力地扮演他的时候,才明白他说的一点都没错。卡德,就算斯坦在这里,也很难做得更好。我对你再没有任何怨恨或是恐惧,只是希望你能坦诚一些。”
她抚摸着自己浑圆的腹部。“另外,你答应了斯坦临死前的请求,把我们送来了白夜镇。哪怕只是为了这件事,我也会一生一世地感激你。这孩子生下来如果是男孩,我们还叫他斯坦,如果是女孩……”她低头沉思了一会儿,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你就给她取个名字吧。”
“玛乌斯!”
卡德的咆哮声震得顶上的土灰扑簌簌地往下落。
“滚出来,”他对着那一摊寂静的龙骨吼道。“我以为你只是想保护那颗蛋,没想到你早就成了那东西的爪牙,把我耍得团团转!”
伴着他的声音,无数蠕动着的千爪草在岩壁上爬行,汇聚在地面上,渐渐形成一颗巨大的黑色龙头。玛乌斯的亡灵出现在他眼前,用那空洞的眼窝盯着他看。自从上次身躯被龙息之剑毁灭后,她便无法再恢复成原先完整的形态。
“你右爪的伤口还疼吗?”她的语气带着几分嘲讽的意思。“要不是你过于自以为是,就不会失去它。”
“那还不是因为你们设下的陷阱?”卡德恨恨地说。“让我和那个人类斗得两败俱伤,对你有什么好处?”
“这是神明对你的警醒,你早该明白自己无法战胜龙息之剑的主人。如果你真心想要守护雏儿,就会投向我们这一边,他便会赐予你更强大的能力。他看重你,所以并不主动招揽,而是想让你自己得出这一结论。可是你却还和以前一样,为了满足自己一点小小的兴趣,就把同族的安危放在一边。”
“亏你还有脸说这句话!你根本就不在乎自己的雏儿,所以才任凭它落在了法师手上。你知道他们会对活的龙蛋做什么吗?当初我就不应该相信你!”
玛乌斯发出一声低吼。
“如果不是神明眷顾,卡德,你以为它还能活到今天?”
卡德勉强克制住自己。
“你竟然也将他当做神明看待。”他冷冷地说。“带我去见它,我要看看它究竟是什么。”
龙头的嘴巴咧得更开了,仿佛正在嘲笑他做出了让步。
“这样才对。”玛乌斯说。“给你个忠告:在真神面前,如果你想要问问题,就得收起那副趾高气扬的嘴脸。”
它漂浮在空中,示意卡德跟随自己进入其中一条矿道。
这矿坑内的结构复杂得犹如一个大蚂蚁窝,他们经过了一个又一个的岔路口,有时向左、有时向右,有时又要钻进卡德的龙形态几乎无法通过的窄小通道。这条路线唯一的特征,就是它一直向下,深入地底。很难想象畏惧幽地的人类工匠为了开采晶矿挖到了这么深的地方,卡德猜想,开辟了这条地下路线的应该正是玛乌斯口中的那一位“真神”。它就像那只想象中的大蚂蚁一样,日以继夜,一个世纪接一个世纪地在黑暗中挖掘,把人类丢下的矿坑变成了自己的巢穴。
卡德厌恶这种地方。龙和阴暗的环境天生就不相容,可是他实在不愿意对玛乌斯的脑袋示弱,所以只能硬撑着前进。地势变得越来越陡峭,到后来他的身体几乎是在垂直向下飞。卡德怀疑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相当于大裂谷的最底部。无论是龙还是人类,都不曾踏足过这样幽深的所在。
忽然间他就到达了岩壁的尽头,眼前豁然开朗。这是一片极其广阔的空间,简直像是另一个世界的天空。他低头一看,数百码之下甚至还有大地和鳞次栉比的建筑。然而这里没有太阳,照亮四周的只有鬼火般幽暗的青色光芒。
“这是什么地方?”他问玛乌斯。
“这里是上个时代的遗迹,”她回答道。“这里是万相之神的殿堂。”
卡德看到了石碑和尖塔。以建筑的种类与密集程度而论,他们脚下的这座城市甚至可以媲美王城。但是当他们降低高度,在寂静的街道上空飞行时,卡德没有看见任何人类或是生物。这座城市早已在多年前就已经死去了。
“你在想这里发生了什么事。”玛乌斯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想法。“上一次发生地裂时,城市跟着神明一道落入了地底深渊。”
“只有疯子才相信地裂,我以为那不过是个传说。”
“你不能把一切自己诞生前发生过的事都当成不存在。”玛乌斯尖刻地说。“圣地被毁并非大群离开的真实原因,你留在这里,总有一天也会和人类一样遭到被土地吞噬的下场。失去火焰,失去自我,成为见不得光的生物,永远被禁锢在地底。卡德,你可想领略那种滋味?”
“看来你那神明是领略得够了。”卡德嘀咕道。玛乌斯似乎没有听见他这句话。
远处的“地平线”上方挂着一条长长的白线。他们飞近时,卡德才发现那是水。玛乌斯说那是洛斯托河,其中有一条支流最终流入地底,成为这样一道从天而降的瀑布。她带他飞向瀑布前一座极为壮观的石塔,这塔的高度超过了卡德记忆中所有的人类建筑。塔身外围修筑了一圈又一圈盘旋向上的台阶,这种没有半分实用性的设计说明它是专门祭祀神明用的场所。卡德忍不住想象靠自己的双腿从塔底爬到塔顶要耗费多长时间,看来当年的人类比现在要虔诚多了。
他们落在了塔顶上。这里面积不大,中央却还另外修筑了一座高台,高台顶端则是一座残损的石椅——很明显,只有至高无上者才能坐在这样的椅子上。玛乌斯的脑袋漂浮在石椅中央,卡德只好留在高台下等待,那上面的空间实在是太小了。
“它在哪里,你口中的神明?”
玛乌斯没有回答。过了一小会儿,她开口说:“卡德摩斯,不必恐慌。放下你的骄傲,献上你的火焰。神明会宽宥你的过错,有朝一日我们还能在日光下再会。”
说完这句话,她的头颅忽然像蜜蜡遇火一般融化了。分散开来的千爪草附着在风化了一大半的石椅上,很快便重构出了一个新形象——那是一个高大的人形,外皮光滑,躯干和四肢异常地纤细。它拾级而下,朝卡德走来。那两条长长的腿每次发力时都在颤抖,看上去随时会摔倒。
“*你来了。*”
与其说是这个人形生物在开口说话,不如说是卡德脑子里直接听到了他的声音。这声线非男非女,虽然离他很近,听上去却是模糊又遥远,就像是一段记忆产生的回音。
“白夜镇的人将你当做是神明。”卡德扬起脑袋。“玛乌斯也说你就是神,可你却栖息于幽地之中,你究竟是什么?”
“*吾乃造物者。龙/长子,乃是万相之一;人类/次子,亦是万相之一。*”
它说话时,有时会有几个词汇夹杂在一起出现。卡德非得思索一阵,才能明白它的意思。
“龙裔没有所谓的造物者,创造出第一头龙的是太古时期的初始之火。”
人形举起一只颀长的手臂,活动他那黑色的手指,就好像卡德的发言将他逗乐了。
“*初始之火,初始之火,它的起源又在何处呢?卡德摩斯,你明知我们之间存在着纽带。你若丝毫没有感知到它的存在,又何必要到这里来?*”
神明说中了他的心事。自从来到希努洛森林,卡德一直能感受到有谁在呼唤自己。那不只是玛乌斯的声音,而是某种更熟悉、更强大的存在,他一度以为那是大群的意志……
“*即便如此,你还是毁去了上方那具肉体。*”神明慢条斯理地说。“*吾原谅你。龙裔自诞生以来,一直便是如此桀骜不驯*。”
它的掌心中无声无息地冒出了一团黑色的火。这火只有形态,没有温度,看上去像也是某种残影。人形将火焰凑近自己没有五官的脸庞,好像在细细地观察它,回忆着千万年前的过去。
“*还记得古老太阳照耀下,吾以大能点燃初始之火,从中缔造出第一头龙。它一获得形态便振翅而去,一次也未曾回头看向自己的生父。可吾心中只有欣喜。这造物正像燃烧的火,唯有长空烈日方能与之相配。*”
“我来这里可不是为了听你讲故事。”卡德烦躁地说。
人形歪着脑袋,似乎正在观察他的反应。
“*你请求吾实现心愿,可你却质疑吾之大能。*”
“当然。实话告诉你,我没有信仰,也不会因为一些朦胧的感觉改信。”
“*言之有理。*”人形点着头说。“*蝼蚁目光有限,因此也会质疑天空之广阔。卡德摩斯,吾乃神明。你那些纷杂的心思,在吾面前无所遁形。*”
构成人形的千爪草再次分解、重组。脆弱的触须相互攀附,转眼变成了一种新的形态——一头倒在地上,怪模怪样的龙,它的脖颈、腹部和尾巴上多处缺损,骨骼暴露在外,看上去早就死透了。
“弗提尔……”
卡德时常在梦中看见这一幕,看见白龙高高挂起的残躯,失去牙齿的嘴巴,和没有了眼珠的眼眶。这是他最大的错误,也是大群最终弃他而去的原因。神明知道,所以它特地做给他看。
“*吾乃造物者/首因/最初的灵魂。吾能洞察你的内心,只因你我之间的联系,和龙群成员之间同样紧密*。”
弗提尔的残躯忽然起身,拍打双翅飞向卡德。随着它的接近,卡德感到神明口中的“联系”越来越强烈。对方的思绪同样流入了他的脑海——神明想要他加入自己,他的火焰能帮助它重返地面……
他站在原地发愣的时候,构成弗提尔的千爪草忽然炸开了,像巨浪一般将他裹挟在内。卡德大吃一惊,想要避开,却发现自己无法控制身体了。神明的精神吞噬了一切,将他送入了自己的记忆中。
漆黑的世界中出现了光,那是神明来到这个世界时,天空中绽放出的光芒。
“*吾让你看清*。”它用轻柔的声音说道。

埃特夏感觉自己像个无能的指挥官,正领导着一场必败的战斗。
经过礼拜堂事件后,白夜镇的居民进入了一种心神恍惚的状态,好像还没有完全恢复清醒。不过在埃特夏的带领和催促下,他们还是完成了必要的准备工作。民兵们将伤者安置在了酒馆的地窖中,其他人筑起路障,点燃火堆,打算在这临时的阵地上抵抗到底。
埃特夏开始还抱有一线希望——上次黑潮发生时,小镇附近的魔兽几乎死伤殆尽,所以这一次神明能控制的“士兵”数量有限。没想到沿着街道飞驰而来的魔兽比起上次只多不少,其中有一大半比起生物更像是死尸。它们和那些被迷惑的人类一样,常年被神明隐藏在地下,现在却被作为一支生力军召唤了出来。这一次镇上没有了法师,也没有了其他猎手,只有他一个人独撑大局,他又能坚持多久呢?
一头巨齿兽突破了路障,撞翻了躲在后面的民兵。埃特夏用一支被符文加持过的箭射穿了它的脑袋,这庞然大物倒在路障的碎片中死去了。其他人大张着嘴巴看着这一幕,好像难以理解眼前的状况。
“别愣着!”埃特夏喊道。“看到魔兽靠近就放箭!”
又有一头巨齿兽倒下了。埃特夏只能希望白夜镇能撑过这一波攻势,等这一批魔兽消耗得差不多了,或许事情还能稍有转机。他看了看蹲在身旁的凯,后者把剑放在了地上,一直盯着自己的手看。他的手掌上有些黑色的脏东西,是刚才搬运他姐姐的时候沾上的。埃特夏拍了他一下。
“你姐姐怎么样?”
“她快死了。”凯低声说。“我们都要死了。”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埃特夏没好气地说。“拿好你的剑,集中注意力!”
凯咬着嘴唇瞪着他,那一瞬间他的脸像极了雷伊。
“你一点都没有听到他的声音吗?我们撑不下去的,我们死定了!”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一样,一阵狂乱的蹄声由远而近——那是一群高大的肉甲犰,路障在它们面前就像是纸做的一样。这些大块头后面又跳出了几只座狼,这些凶残的魔兽动作极其灵敏,当场就越过了火焰和路障,咬死了好几个人。埃特夏四处救急,刚刚才把凯从座狼的血盆大口中拉了出来,就听见身后传来了凄厉的喊声。一个叫鲍尔的民兵被几只魔猿抓住手脚撕开了,鲜血像喷泉一样洒向天空,被染红了的猿猴吱吱乱叫,听上去就像一群疯子在狂笑不止……这恐怖的景象成了压倒人们精神的最后一根稻草。众人四散奔逃,即使埃特夏拼命大喊也没有人回头。他只好奋力挥舞龙息之剑,独自斩杀了酒馆门前停留的所有魔兽。等他回过神来时,街上的尸体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山。他半跪在地上喘息了一会儿,心中充满了无奈与愤怒。
一塌糊涂,一败涂地,身上的伤口也在隐隐作痛。
“怎么……”凯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满头是血。
“这是……”
“找个地方躲着,千万不要出来!”埃特夏对他吼道。“我去救其他人。”
他深吸了一口气,从挡路的尸体堆上翻了出去。民兵们已经跑远了,只有一两个被魔兽逮到的倒霉蛋倒在地上。他循着踪迹一路奔向北边,最后在大磨坊下面找到了尤西和其余五六个人。一群座狼将他们团团围住,轮流上前扑咬,似乎是在耍弄自己的猎物。
埃特夏振作精神冲上前去,两剑就将胆敢扑向他的座狼开膛破肚,紧接着将余下的杀了个干净。他大踏步地走到尤西跟前,一把扯住他的衣领。
“你们不是发誓要守护自己的土地吗?怎么,都成了懦夫?”他大声怒吼。“尤西,你可是镇长!”
尤西在他眼前崩溃了。
“你以为我想要这个位置?他们都死了,都死了,我才被迫顶了上来!这无休无止的折磨什么时候才会停止?我每天都要说服自己,说所有的痛苦都是神明赐予的试炼,只要撑过去就好,可是你却说神明才是最邪恶的敌人!”
他双手抱头,脸上纵横交错的沟壑中积满了泪水。
“我现在还能听见他的声音。埃特夏师傅,你从来没有向他祈祷过,所以感受不到那种联系。他一直告诉我,说只要献上自己,一切就都会结束了,我还能见到死去的妻儿。没有鲜血,没有恐怖,只有幸福和安宁……我已经不想再忍耐了,你不如现在就杀了我,我怕我迟早会投向那一边……”
埃特夏望着他那张满是伤痛的脸,心中的怒火渐渐平息了下来。他忽然想到,这些人做的已经够多了。
“你们走吧。”他对尤西说。“王城猎手留下的法阵还在,我可以用那个东西把魔兽都吸引到镇广场上去。你们带上酒馆里的人逃走吧,坐船、骑马,怎么样都行。虽然不能保证所有人都能活下去,但也好过一起变成魔兽的食粮。”
“别傻了,这么一来你就死定了。”一个叫托马斯的民兵说。
“我是猎手,对我来说这就是合适的归宿。”埃特夏平静地说。“你们只是普通人,抵抗至今已经很不容易,理应去过正常的生活。”
“我可不觉得我们有什么分别。”尤西显得既焦虑,又难过。“埃特夏,猎手也是普通人。”
埃特夏勉强笑了笑。
“我没有朋友或是家室,从来没有这么想过。你们觉得这是一片被诅咒的土地,可我来到这里以后,才稍微有了一点普通人的感觉。所以我要留下来,我必须报答你们的善意。”
他环视了一圈,尤西和其他人一动也不动。
“快走。”他加重口气重复了一遍。
桑切刚一回到自己的工坊,就给大门施加了十几道不同的封禁咒语,确保哪怕是来一支恶龙大军也不可能突破他的防线。他甚至屏蔽了工坊四周的声音。这个地方唯一的缺陷,就是镇上的人都清楚它的具体位置。那些愚蠢的乡下人隔三差五地就找上门来,一会儿让他去看看什么神秘的大雾,一会儿又问他要魔法药水。就让他们个个都死在恶龙的诅咒下吧,今天他不会让一丝杂音传入自己的耳朵。
那枚蛋,那枚隐藏在龙骨缝隙中,用泥土隐藏了起来的龙蛋,才是最重要的东西。对法师来说,它甚至比捕获一头活着的龙更有价值。
桑切将龙蛋安置在法阵正中,仔细地检查了它的状况。它似乎并没有受到他那糟糕的传送法术的影响,依旧闪耀着美丽的光泽。桑切长吁了一口气,忽然感到胸口发紧,这是在短时间内使用多次魔法造成的影响,至少对他本人来说是这样。他慢慢坐了下来,一边深呼吸,一边抚摸自己的胸口,掌心也传来了刺痛感——传送法术用得太急,到达工坊时他摔在了地上,同时磨破了手和膝盖。
但是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包括那个萨蒙的牺牲在内。
桑切知道自己的寿命不会长。进入七塔的第一天,导师就这么告诉他了,再神奇的魔法和药物也不能改变这位老人口中的预言。在这短暂的时间里,你要为创生之道做出什么样的贡献呢?导师问他,桑切不假思索地回答说,他要在末日来临之际拯救所有的人类。
他的发言引来了一阵讪笑。严格意义上来说,所有的法师都应该以救世为目标,这句话甚至以古语的形式刻在了七塔最底层的墙壁上,每个有幸进来修习的年轻人都能看见。末日将至是法师界的经典说法,至于这末日是什么,它什么时候会到来,创生之道和它又有什么关系,围绕这些问题写成的著作足以砌成一座城堡。桑切的大部分同侪压根不关心这些虚无缥缈的事情,比起探讨未来,研究催情魔药倒还有意思得多。(“爱情能让人生出更多孩子,这才是真正的创生之道呢!”这是一位远比桑切优秀的法师的名言。)
导师当然没有笑,他只是让桑切去读焦土战争前保存下来的书籍,把雄心壮志变为详实的理论。桑切照做了,也正是在那时候,他迷上龙这种生物。
七塔中一直有一派观点认为人与龙出自同源,创生之道可以让人类这个种族向上进化,获得龙裔所拥有的神奇特性。这种说法支持者寥寥,但是天生孱弱的桑切确实十分向往。,认为末日的解决之道或许正藏在其中。经过数年的实地调查,他果然发现龙裔的离去和幽地的扩大有关,而幽地——那种阴暗的,充满不可控魔法的所在,正是传说中末日的象征。为了解开其中奥秘,桑切一直在寻找龙留下的踪迹,但是在七塔这种论资排辈的地方,他连一颗龙的牙齿都捞不到。桑切干脆选择了离开,前往其他法师眼中的穷乡僻壤进行研究。虽然没有取得什么重要的收获,但他坚信自己的人生过得比那些碌碌无为的同僚更有意义。
他的机会终于来了,命运总是垂青于那些有准备的人。
桑切盯着龙蛋,目光一刻也不舍得从上面移开。它流光溢彩的外壳比红宝石还要艳丽,如果能够顺利孵化,一定是头漂亮的红龙。他还没有想过以后要拿它怎么样,当成坐骑太过荒谬(驭龙者桑切!想想就可笑),但是做成素材也未免可惜。第一要务还是搞清楚它和这片幽地之间的联系,龙一般不在幽地中繁衍,它们不愿意雏儿受到任何污染。或许真相和蛋身上那条裂缝有关?或许幽地中有弥合那伤口的力量,所以黑龙不得已而为之?要是能一并查出这片幽地的性质,那可再好不过了。桑切把手掌放在龙蛋上,念出几个不成句的字符,观察魔力波动对龙蛋造成的影响。
裂缝中的龙息静静地旋转着,绯红的光芒中浮现出一小缕黑色,像宝石表面沾染了细尘。桑切视力很糟,不得不将眼睛贴近龙蛋表面观察。这痕迹难道是幽地对龙息造成的污染吗?他决心将这一现象记录下来,寄给正在七塔进修的徒弟佩罗斯。这孩子虽然天赋很差,但是却值得信任。桑切想着正好可以让他搜集些相关资料,等自己回去时,就可以拿来和以前的记录作对比……
那黑色物质忽然脱离了蛋壳中央,快捷无伦地刺向他的眼睛。
桑切惊叫了一声,用手捂住双眼。没有疼痛,也摸不到异物,那玩意就此消失在了他的眼眶中,然而他的视野逐渐暗了下去,化作了一片漆黑,他赶紧念起治愈咒语,却没有丝毫的效果。桑切慌了,伸手在地上摸索,想用罐子里的清水洗眼睛。就在这时,他脑子里响起了神秘的说话声。
“*人之子,满意这份馈赠么?*”
“……是你,”桑切喘息着。
“你究竟是什么,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自从萨蒙说出了龙蛋的秘密,他就暂时将礼拜堂里发生的事情放在了脑后。他以为这不知名的存在只会引诱他人走进森林,没想到它直接来找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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