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焚夜—— by树蘑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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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乃万相之神。”那声音说道。“大能的继承者,吾前来收取你的灵魂。*”
这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桑切本能地知道,他不可能再逃离眼前的这片黑暗了。
“求求你,再等一等!”他哀求道。“我才刚拿到这龙蛋。我想知道所谓末日的真相,我想解开创生之道的秘密。请再给我一些时间,在那之后我情愿一死。”
那个声音大笑了起来。
“*人之子,吾乃造物者,也是这世间唯一的真神。你与吾融为一体后,自然会得到一切问题的答案。*”
听见这带有几分轻蔑的回复,桑切心中也涌现出了一股力量。
“那时我就不再是我了。”他大声说。“即使知晓了答案,对彼时的我也不会再有意义。神明大人,这是我唯一的请求。您有无限的时间,一定能容忍这一瞬的耽搁。”
神明不说话了。
桑切忽然感到一阵剧烈的头痛,就像有一把尖刀从头顶正中插了进来,把大脑分成了两半。他滚倒在地,惨叫连连,到最后喉咙嘶哑得发不出声音来。神明没有伤害他的肉体,只是强行剥开了他的意识,塞入了海量的记忆。他之所以会知道这一点,是因为七塔以前有人偷偷做过类似的实验。那倒霉的受试者变成了彻头彻尾的白痴,终其一生都只能望着天空流口水。
“*尔有求,吾给予*。”神明说。“*吾将展示世界的真相,只要你那可怜的‘自我’还承受得起*。”
“来吧,真神,把一切都告诉我!”桑切用最后的力气喊道。“我并不害怕死亡!”
他没有死,也没有疯。他是被魔力源泉选中的人,毕竟和那些凡夫俗子不同。桑切渐渐适应了神明的记忆之海。他感到自己的意识就像一只漂浮在大浪中的小舢板,虽然处境危急,但也慢慢地掌握了波涛的流势,再也不会轻易倾覆了。
他的小船逆流而上,回到了神明脑海中的太古时代。
*太古时代,这里起初只有一片广阔的土地。神明踏着星光降临到了世上,完美无瑕的身体沾染了地面上的泥污。他喜爱这里,他决定成为这寂静世界的主宰。*
*他用火种造出了第一头龙,称它为自己的长子。他命令这龙去开山填海,可这骄傲的生物却不愿受到任何约束。它离去后,神明只得用水源创造出了次子。这次他吸取了教训,赋予他们与龙裔完全相反的特质。人类既卑微又虔诚,他从此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他们的侍奉。万事万物都很美好,直到世界终于对这外来者露出了疯狂的一面。*
*大地裂开了。*
*地裂并非邪物作祟,土地就是邪物本身。它滋养地上的生灵,也会将它们作为养料吞噬,这是自天空而来的神明也无法改变的铁则。他预知到了灾难,想要从自己的造物身上收回给予的大能,试图阻止地裂发生。可是那卑微、虔诚却又贪心不足的人类却和龙裔联合起来,将自己的造物主推入了深渊。土地收下了这份丰厚的礼物,龙与人类得以在地上苟活下去。神明却落入了最幽深的地方,失去了所有的形态与力量。他的两种造物成为了新世界的主人,很快又为了争夺地上的主宰权而自相残杀。混乱取代了秩序,世间再无宁日。*
*但是他们不明白。地裂终将再次发生,唯一能够拯救他们的神如今却被困于地底。傲慢的龙裔,贪婪的人类,有朝一日都会像他们的造物主一样落入深渊。自他们决意渎神的那一刻起,这便是既定的结局。*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桑切不断地坠落,身旁是无数的建筑碎块与生物的尸骸,他几乎分不清自己是法师,还是千年以前的万相之神。
“这就是法师的使命,这就是我们的任务!龙已经知晓了真相,所以他们都走了。迎接下一次地裂的只有人类,只有人类啊!”
他一直在喊叫,直到无情的大地将他拥入怀中。这就是神明当年遭遇到的命运——被吞噬、被嚼碎、被遗忘。

第13章 真火
卡德好不容易才将自己的意识从神明的回忆中抽离了出来。他又回到了冰冷的高台上,心中还残留着对无尽堕落的恐惧。千爪草编结成了无数条又细又长的丝线,静静地悬浮在他头顶上空,像是深海中的藻类。
“为什么是千爪草?”尽管唐突,但这确实是涌入他脑海中的第一个问题。
“*它最原始,也最合适。它在这片土地上无孔不入。*”神明答道。“*数千年来它于吾如臂如指。正是倚靠这卑微至极的生物,吾才有能如今天这般与你对话。*”
“怪不得是这样。”卡德闭上眼睛。“我印象中的千爪草没有这种腐臭的味道。”
“*这便是失去形态的含义。堕入地底之物只会成为淤泥的一部分,即使身为造物者也不能逃脱。你我虽然相连,但想必你无法体会这痛苦与耻辱。*”
“所以你为什么特意告诉我这些事?”卡德低声说。“你就那么想要我宣誓效忠吗?”
“*龙裔已经离去,你是最后的火种持有者。你的火焰能助我重返日光之下。*”
“那玛乌斯的火种呢?”
“*她献身时已然失去了肉体,正是她将你召唤至此处。卡德摩斯,吾重回地上后,当助你突破天之壁,回归大群之中。这世间唯有造物者才能实现你的愿望,你已看过那些回忆,自当明白吾所言非虚。*”
卡德明白。神明的语气依旧沉静,但是透过那看不见的纽带,他能感受到它的急迫与渴望,如同无声的呐喊一般冲击着他的灵魂。地底的造物主千万年来一直在等待这一刻。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他缓慢地站起身来。
“你说你和所有的造物之间都有联系。你残害那些无辜的农民,逼迫他们向自己屈服,能否感受得到他们的痛苦与恐惧?你欺骗那位母亲,夺走她未出世的孩子时,能否听见她的哭泣与哀求?”
“*地上的人类已经适应了没有神的世界,他们很快便会记起造物者残酷的那一面。*”
“但他们永远不会接受你。”卡德说。“我也不会。”
“*你尽可以离开这个世界,去找你的同族。此间的事与你再无干系。*”
“我不会走。如果留在地上就是大群对我的惩罚,那我甘愿接受。”他大笑了起来。“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确实是毫无长进。当年在王城我不该放走弗提尔,但是我一点也不后悔出手揍了他。今天我也不会奉你这杀害雏儿的东西为神,要我和你同流合污,想都别想。”
“*从你口中说出的话只有亵渎。难道你想永远在这片土地上徘徊下去,直到和人类一起落入深渊?*”
“如果那是我应得的,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卡德冷笑着说。“至少我还能晒晒太阳,对不对?你这阴沟里的臭老鼠。”
神明被他惹怒了,大团大团的千爪草像蜂群一般朝他扑来。卡德迅速后退,但他还不是够快。几根长长的丝线附着在了他身体右侧裸露的伤口上,死命地往血肉里钻。卡德疼得大叫了一声,一下子摔在了高台上。他身上有鳞甲保护,一生中从未体会过这样剧烈的疼痛感。就连右爪被埃特夏砍断时,也比现在蛆虫从内部啃噬身体要好得多。千爪草再次聚集成为人形,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遭受折磨。
“*这样的痛苦可以永远持续下去,直到你加入玛乌斯的行列。*”神明开口道。“*你们这身披甲胄的种族,早该学会何为谦卑。*”
埃特夏全身沾满了鲜血——有魔兽的血,也有他自己的血。一头棘尾蜥迎面扑来,被他一剑刺穿了上颚。托马斯从侧面一斧砍下,魔兽的脑袋“噗通”一声滚落到了沙地上。
“成功了!”民兵汗津津的脸上满是兴奋。埃特夏一把将他推到了一旁,棘尾蜥的头弹了起来,差点啃到了他的脚。这东西死后还能咬人。
民兵们执意要和他一起回来,令埃特夏很受触动。现在他有些后悔了,没有理由让所有人都陪他一起死在无穷无尽的黑潮里。
“到屋顶上去!”他指了指不远处的镇公所。虽然上次站在屋顶上时他吃了大亏,但是一群人留在街上,只会死得更快。尤西找到了上次修缮房屋时用过的梯子,埃特夏殿后,余人依次向上爬。托马斯是最后一个登上梯子的,他站在梯子两格中间,用手遮挡阳光,朝远处看了一眼。
“已经看不见多少魔兽了!我想它们的总数还是有限的……”
他说正说着,站在下面的埃特夏看到墙壁上映出了一个巨大的影子。他刚想大声示警,一支长矛一样的喙突然从建筑侧面探了出来,刺穿了托马斯的身躯,还将梯子打得粉碎。一片血雾之中,魔兽露出了真容——它外形像鸟,长着秃鹫似的头颅,站起来却几乎和镇公所一样高。以埃特夏的经验来看,拥有这种体型的魔兽都生活在荒无人烟的地方,一百年内都不见得能被看到几次。
“快跑,快!”他对伸手想要拉他上去的民兵们吼道。秃鹫怪甩下了托马斯的尸体,昂首阔步地朝他走来,用那致命的巨喙刺向他胸口。他闪到一旁,趁巨喙刺入镇公所墙壁时,一剑砍中了它的颈侧。他自认为出了全力,可这一剑却没能砍下它的脑袋。只是卡在了颈骨边缘。魔兽用力一挣,剑柄登时从他的指缝中滑脱。埃特夏成了赤手空拳,而那脖子上插着一把剑的秃鹫怪物却依然精神百倍地朝他扑了过来,他只得连连后退以躲避那喙和爪的连环攻势。只听一声巨响,镇公所的墙壁在魔兽的撞击下坍塌了,埃特夏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劈头盖脸砸下来的砖瓦和碎石埋在了下面。
他咳嗽着,不顾自己肋骨发出的呻吟声,拖着自己的身体爬出了废墟。然而那秃鹫怪还没有咽气——它就在那儿,在他头顶,用漆黑的双眼盯着他看。滚烫的紫血不断地沿着颈间的龙息之间往下淌,但这怪物仿佛毫无知觉。
愤怒给了他抵抗剧痛的力量。
石制的地面在利爪下碎裂,卡德一点一点支撑起来自己的身体。“这是你自找的。”他咬牙切齿地着,朝身边的千爪草喷出一股烈焰。
卡德不是大群中最强大的龙,但他深知如何喷火才会造成最强大的破坏。火焰以惊人的速度沿着连接他伤口的千爪草蔓延,很快便烧到了人形身上。火苗转眼就化作了火柱,神明那模糊而遥远的嗓音变成了震耳欲聋的惨叫。万相之神早年失去了作为大能的火种,又一直藏身于幽地之中,真火的攻击于他而言不喾于是最猛烈的毒药。石塔开始崩塌、碎裂,远处的其他建筑也是一样。这庞大的地下王国全靠神明的力量维系存在。
卡德飞在半空,右爪的伤口突然又是一阵剧痛,就好像里面还残留着千爪草的碎片,不断地将神明的怨毒与不甘注入他体内。
“*你会像人类一样死去。*”神明在他耳畔狞笑着。“*那一刻很快就会来到了。届时吾一定会去找你,你的灵魂将永无安息之日……*”
卡德用体内的高温将那些碎片烧了个干净。
“唉,你闭嘴吧。”他气喘吁吁地说。“我能清静一天是一天。”
千里之外的工坊中,法师桑切还在探索神明的记忆,它遭受龙息焚烧时感受到的痛苦几乎是原原本本地传递到了他身上。
皮肉烧焦,眼球融化,手脚一点点地化作灰烬……火刑就是最恐怖的刑罚。桑切大声惨叫,用意念拼命恳求神明放他离开,他还以为这是真神赐予自己的考验,可是神明自己也在惨叫,在无边无际的痛苦中,遗忘了桑切这小小蝼蚁的存在。他们两个的意识紧紧地绑在一起,沉沦在了永恒的灼烧炼狱之中。
秃鹫怪忽然发出一声哀鸣,好像刚刚才注意到自己脖子上插着一把剑似的。它像喝醉了酒一般踉跄后退,重重跌倒在地,只抽搐了几下就不动了。
埃特夏站在那尸体旁,脑中一片空白,又过了很久,才听见屋顶上的人们在呼唤自己。他们伸出手来帮他爬了上去,站在高处向远看,整个世界好像一下子变得安静了。民兵们左顾右盼,一脸空茫。
“他不在了,神明的声音已经没有了。”尤西喃喃地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是卡德摩斯干的。”埃特夏疲惫地坐了下来,终于感到身体不堪重负。“他没有违背自己的承诺。”
在前往白夜镇的路上,埃特夏向卡德提出了一个建议。如果黑龙愿意站在人类这边保卫小镇,他就去找桑切,想尽一切办法将那龙蛋夺回来。法师不可能对龙掉以轻心,但他或许不会对埃特夏有所防备。
“保卫小镇?你说得倒是简单。那东西的本体肯定还在地下,消灭那些傀儡肯定是没有用的。”卡德哼了一声。
他提出要独自去见那神明时,埃特夏真怕他会一去不返。
尤西等人七嘴八舌地向他追问情况,埃特夏摇了摇头,只觉得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多做解释,他还要去履行自己那一部分的约定呢。
“我必须马上去见法师,他一直没有现身,很可能出了什么事情。”他随便扯了个谎。“……不,你们就不必跟我去了,他的工坊设置了很多障碍。尤西,你还有其他事情要忙吧?……”
他好不容易甩下了其他人,独自来到了洛斯托河畔的遗迹门前。工坊大门关得紧紧的,空气有种诡异的滞重感,显然桑切在这里布置了多重魔法障壁。埃特夏果断地拔出了龙息之剑,一通乱砍乱劈强行打开了大门。他穿过隧道走进居中的石室,一眼就看见法师四肢摊开躺在地上。
一开始他以为桑切肯定是死了——法师睁着眼睛,嘴巴微张,肤色呈现出大理石一样的灰白色。他半跪下来检查倒地之人的脉搏,手指一接触到他的皮肤,他的身体突然像害了癫痫一样猛烈地抽搐了起来。埃特夏震惊不已,眼看着一小撮千爪草慢悠悠地爬出了法师的眼角,他抓起龙息之剑随手将它消灭了。那东西一死,桑切便渐渐恢复了平静,只有胸口还在激烈地上下起伏。
埃特夏微微松了口气,终于将注意力转向了石室中的摆设。法阵中央的底座上放着一颗暗红色的椭圆形石头,外形就像一颗硕大无比的鹅卵石。埃特夏走上前去仔细观察了一番,突然意识到这就是卡德要找的东西。
地下城市的坍塌速度比他预想中的还要快。为了躲避落石,卡德只能左右腾挪。他一边咒骂着万相之神,一边奋力向上飞,喷火照亮穹顶,找到了来时的洞口。上方的矿坑也开始坍塌了,泥土和岩石不断地变形、挤压,仿佛要把神明存在过的痕迹彻底从世上抹去,卡德只能用爪子和牙齿掘土,生生地开辟出前进的道路。最终他变回人形爬过缝隙,从已经变得像兔子洞一样狭窄的入口处钻了出来。他躺在地上喘息了一会儿,看着身后的玛乌斯矿坑走向毁灭,再也不会有人进入这大山深处的幽地了。
那该死的神明的诅咒还残留在体内,他现在感觉很糟,但是还有一件事情必须要去做。卡德起身飞往白夜镇,衷心希望自己不需要再和法师大战一场。埃特夏告诉了他工坊的位置,但他能相信这个人类作出的保证么?
他起飞后才意识到自己很有可能是在白费功夫。玛乌斯说过,那枚龙蛋是因为万相之神的力量才存活下来的。现在它或许已经不能孵化了。毕竟大群不会轻易抛弃雏儿,他们这么做必然有一个值得信服的理由……
即便如此,卡德也要将它夺回来,哪怕用他自己的生命去交换也无妨。
这是他能为同族所做的最后一件事。
他从空中看见魔兽逃进了森林里。镇上的火还没有扑灭,但显然人类赢得了最终的胜利。卡德看着下方的街道,想着埃特夏等人是不是还活着,会不会已经死在了巷战中。就在这时,有什么东西从下方打中了他的翅膀,令他一头撞上了建筑物——那是法师的防御术式变出来的带状召唤物,他又把这件事给忘了。
卡德头昏眼花地爬起身来。那些带状物没有接着攻击他,反而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满身烟灰的凯来到了他的面前,头上绑着绷带,手上提着一把刀——他刚才用它破坏了地上那些魔药画出的符文。
“你为什么要帮我?”卡德问。
凯死死地咬住自己的嘴唇,看上去还是很想用那把刀捅他。
“雷伊活下来了。”少年说。卡德点了点头。
“你要去哪里?”
卡德本来想解释,转念一想,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他从凯身边走了过去,一刻也不愿意耽搁。
凯并没有试图拦住他的去路。
遗迹入口敞开着,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焦味,埃特夏已经来过了。卡德冲下阶梯,看到那法师像死了一样躺在地上。埃特夏站在法阵中央,正低头望着底座上的龙蛋。它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光泽,看上去简直像颗硕大的石头,他的猜测一点儿也没错。
卡德忽然感到精疲力竭。他跪倒在地,膝盖重重地撞上了地面。
“太晚啦。”即使早有心理准备,他还是尝到了死灰般的绝望感。“它已经……它已经没救了。”
埃特夏忽然举剑对准了死去的龙蛋。卡德吃了一惊,以为人类要将它彻底破坏掉,毕竟完整的龙蛋也是无价之宝,落到其他人手上一定会引起争端。他正想站起来阻止埃特夏,却在这时感受到了剑的搏动。埃特夏不紧不慢地割破了自己的手腕,把鲜血洒在了剑身上,血染的红宝石发出了光芒。
“你在干什么?”卡德再次想要起身,却感到有一种力量将自己固定在了地上。光芒充满了整个石室,他忽然再次听见了大群的声音。温暖的絮絮低语,令他回忆起了数百年前的天空与火焰,那段自由自在的云上时光。卡德眼眶一热,几乎要流下泪来。
“只要火种还在,就能被重新点燃。”埃特夏面无表情地说。
他的手腕在抖,伤口流出来的不止是鲜血,而像是某种炽热的岩浆,耀眼得几乎在卡德的视野中留下了永久性的痕迹。他再这样下去可能会把自己害死,卡德大喊大叫,可是埃特夏充耳不闻,也不知道是大群的意志附在了他身上,还是他执意要这么做。
鲜血沿着剑锋滴落在了龙蛋上的缝隙中,霎时间真火冲天而起。如同重铸断剑一般,慢慢地将那裂痕合拢了起来。蛋身重新焕发出了生命的色彩,梦幻般的红色宛如火之精华,比先前更加璀璨夺目。
那是卡德一生之中见过最美的事物。

埃特夏醒来已经是两天后的事,那时卡德和那枚龙蛋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表皮伤用过药之后愈合得很快,但是唤醒那把剑的力量似乎对他的身体造成了某种无形的创伤,令他虚弱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好在这影响并不是永久性的,又过了两三天,他终于得以下床活动了。埃特夏如释重负——他早已厌烦了镇上的人没完没了地上门探望,以及凯那种暴君式的“照顾”。
那天早上他感觉状态不错,于是出门到街道上走了一圈。天气很暖和,就像是来到了初夏。断壁残垣沐浴在温煦的阳光中,显得也不那么触目惊心了。他在广场上遇到了尤西,和他聊了几句。白夜镇几乎已经完成了那场大战的收尾工作,妥善地安葬了所有的死者。唯一令他有些烦心的是桑切,法师清醒后就把自己封闭在了工坊里,尤西和其他人再没有见到他一次。
“我想他大概是受了些刺激。”埃特夏说。
值得庆幸的是桑切并没有失去自己的灵魂,只是被神明利用了。虽然如此,埃特夏认为有机会必须和他好好地谈一次。他们毕竟是同在异乡的战友,理应相互尊重。
“谁不是呢。”尤西叹息了一声。现在危机已经解除了,但他还是习惯性地露出了愁容。“至少以后不会再有黑潮了。我想说神明保佑,但他其实从来并没有保佑过我们,对不对?唉,以后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不用担心,”埃特夏说。“没有神明的帮助,你们也一直做得很好。”
他告别了镇长,想着去探望一下雷伊,结果半路上被凯撞了个正着。
“我正要去找你呢,谁说你可以出来了!”青年怒气冲冲地教训了他一顿,埃特夏只得连连道歉。经过这一段痛苦的卧床时间,他可不想再把凯给惹毛了。
“我早上去打猎,这玩意从树上掉了下来,很神奇吧?”凯气哼哼地把一个卷起来的字条塞进他手里。埃特夏打开一看,上面歪歪斜斜的字迹明显是卡德的手笔。他言简意赅地约埃特夏今天到库雷附近见面,一句多余的问候都没有。
埃特夏做了充足的准备才动身,等他到达约定的地点时,天色已经接近傍晚了。野外寂静无人,只有卡德独自坐在河边的草地上。他不知从哪里给自己弄来一件挺像样的旅行斗篷,脚边放着两个大包裹。
“你在信上说要离开这里。”埃特夏走到他身边坐下来。
“你再晚来一点,我就已经走了。”卡德拎起那两个包裹,轻轻丢在他身边。
“这是什么东西?”
“我的皮。”卡德干巴巴地说。“还有其他一些零碎的东西,从我的右爪上取下来的,送你了,应该还挺值钱。”
埃特夏立刻感到脸上热了起来:“我才不要,你自己拿着。”
“别假惺惺的了,你又不能帮我再长出一只手。”
卡德的态度很坚定,最后埃特夏只好收下那袋零碎,让他自己保管自己的皮。“皮太贵重,拿去卖可能会惹出麻烦。”幸好卡德也觉得这话有点道理,没有再和他争论下去。埃特夏也拿出了自己带来的赠礼——一只雷伊用干草编织成的小口袋,大小正好能装下那枚龙蛋,还有一根带子可以让卡德挂在脖子上。
“这就是我耽搁的原因。雷伊听说你要走,赶紧准备了纪念品。”
“……确实精致,虽然不太适合我的风格。”卡德眼神复杂地看着这礼物。“她现在怎么样?既然她能赶着做出这样的东西,想必已经恢复了吧?”
“她不太好。”埃特夏只能实话实说。
雷伊白天总是装得若无其事,但他曾多次听见她在夜间偷偷哭泣,也见过她盯着炉火出神的样子。
“但是她会好起来的,这里的人非常坚强。”
卡德点了点头:“那你呢?"
“我?我没有什么问题。"
“别傻了,你知道自己为什么看上去像吸多了迷幻草一样吗?你的一小部分灵魂已经被那把剑烧掉了。是剑里的声音叫你这么做的?”
“没有,它只是说我可以拯救这枚龙蛋。我想我既然答应了你,那非得完成这件事不可。”
现在回忆起发生在遗迹里的一切,埃特夏感觉像做了一个梦。
“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
“没关系,反正我从没感受过灵魂的存在。失去这一点儿也没什么所谓。”
“你什么都不明白。”卡德皱着眉头盯着他看。“这样的恩情,我没有办法还给你。”
“那就不用还了,你做出的牺牲更大。”
他们接着谈论了一会儿万相之神的事情。它的目的,它的手段,以及未来那必将发生的地裂,埃特夏觉得这一切听上去都非常荒谬。
“我不关心神学,但也确实没想到所谓的造物主竟然是这么的……卑劣。”
“卑劣与否,只取决于你的立场。”
“你杀了它?”
“没有。它本来就是无形的存在,要不是和千爪草结合,也不会被龙息所伤。我猜它大概只是蛰伏了起来,寻找下一次回到地表的机会……谁知道呢。”
他心事重重地望着闪烁着光芒的水面。
“我知道它没有对我说实话。如果它还有突破天之壁的能力,为什么第一次地裂发生时不自行离开?它本来也不属于这个世界。”
“它想成为这里的主宰,或许这样的想法要求它付出相应的代价。”埃特夏思索着说道。
“或许吧。”
他们无言地做了一会儿,最后卡德站起身来,说他必须要走了。
“对了,你到底要去哪里?”
“去找个能让这孩子自由生长的地方,哪里都行。”
“我建议你去北方,越过大裂谷,到埃尔顿西北方的帕夫里山脉去。”埃特夏说。“那一带有不少安静的小村庄,帕夫里、西林杰,多罗塞尔,都是不错的地方。魔兽和这边比数量很少,而且也没有法师。”
“你该不会是在说自己的故乡吧。”卡德咕哝道。“我可不和你一起回去。”
“我已经决定要留下来了,尤西他们需要我。”
“你是认真的?维尔维斯应该比这种小地方强一百倍吧?”
埃特夏笑了:“我觉得白夜镇是个好地方,你不这么想吗?拿着吧,这是我的礼物。”
他取下龙息之剑递给卡德。“就当是弥补你那只失去的右手,它也需要一个更合适的主人。”
“我看你脑子坏了。”卡德翻了个白眼。
“实话告诉你,我用什么剑都是一样,你就不同了。”埃特夏一本正经地说。“还是你想要一些仪式感?那就这样吧。我,埃特夏,在此将宝剑赠送于黑龙卡德摩斯,愿你的族裔永享安泰。”
他说出了正式的赠礼之词,受赠者如果还不收下,就是对原主人极大的不尊重。卡德当然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最终还是把剑挂在了自己身上,两个人握了握手。
“我向你保证,我不会让它成为第二个弗提尔。”他指了指袋子里的龙蛋。“等我安顿下来就把地方告诉你。要是在这里待烦了,可以随时来找我,我们再较量几场。”
“我劝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你现在少了一只手,更加不可能胜过我了。”
“……有你这种人在,我真同情白夜镇的居民。”卡德叹息着变回了黑龙。埃特夏向后退了几步,脑子里冒出一个奇怪的问题——卡德变形的时候,衣服、宝剑和龙蛋都放到哪里去了,难道被他藏在了鳞甲下面吗?他正要提问,却感到一阵风扑在了脸上,卡德已经飞上了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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